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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2期

此岸的故乡

作者:方 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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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城市失去了年龄感,很少见到安详的老人。老人失去了作为老人的坦然,也在时髦上向年轻人靠拢。有一次在路上听到一个老汉在喊一位中年妇女:“师妹!”中年妇女以为跟自己无关,走了几步被老汉拽住了,“叫你呢!怎么听不见?”老汉很不高兴。女人很奇怪:“我不认识你呀。”老汉得意地教训她:“你太落伍了,现在都时兴叫师兄师妹的……我想问问你几点了。”一个失去年轻人的城市是阴湿拙重的,空气不够新鲜,阳光仿佛无法直射,动作可能不够轻灵,而一个失去老人的城市却丢掉了重心,丢失了沉着和庄重。
  这个城市一方面没心没肺,一方面又疲于奔命,它偏处一隅而自命不凡,喜欢吹嘘又底气虚弱,它在奔跑中忘掉了为什么奔跑,在仿佛欢快的追逐中得到了强烈的满足。它是无可无不可的。除了景色秀美气候宜人之外,实在乏善可陈,除了那里还有父母居住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惦记它的理由。
  就算是我情感再丰沛,也无法对它说出“故乡”这个众所周知煽情的词。
  
  三
  
  如果我离开老家足够久远,我会怀念那些永远不会复现的美景:依山而建的住家,晚饭时大树底下端着饭碗聊天的大人和被公鸡追赶的孩子,夜里的山坳起了风,轻轻吹向微开的窗……可是我每次回到老家,都会被事实结实地打碎这一幻境。老家的人们按照自己的期望、逻辑和轨道生活,他们没有任何必要迎合挑剔的审视,去修改他们已经习惯并且安之若素的一切。
  我生活在离老家千里之外的异地,不过我和家人在家里还说着家乡话,我的方言至少从词汇层面已经和老家无法同步。这套语言既不是老家的,也不是我们居住的城市的,它大概也不属于传说中的故乡。它作为母语依然在语言系统底层影响着我现在的口音,虽然我的口音已经足以让人无法辨认我的来处,但是在一些含混的发音中,我自己知道一些口误的缘故。它仿佛已经变成我和老家的唯一深刻的血脉联系。正如洪堡特所说,一种语言代表了一种世界观,也许我永远无法摆脱这个以一个平调、两个降调加一个短升调构成声调系统的低沉粗重的语言对我的影响。事实上也没有必要摆脱。它给了我——或者说我觉得它带给我的——是一个冷然决绝的思考起点。
  王朔在小说里有过一段话,我相信这无关虚构,正是他的想法:“我羡慕那些来自农村的孩子,他们的记忆里总有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尽管这故乡其实可能是个贫困凋敝毫无诗意的僻壤,但只要他们乐意,便可以尽情地遐想自己丢失殆尽的某些东西仍可靠地寄存在那个一无所有的故乡,从而自我原宥和自我慰藉。”
  我已经没有什么必要,也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寄存在老家,童年的痕迹在那里早已消逝,现在的一切我也无法欣赏。就像E.B.怀特所说的,我描述的城市已经消失,原地耸起了另一座城市——是我不熟悉的。我会在后面加上一句,这个新的城市的体味,也是让我无法消受的。它是单薄的,没有什么复杂多面性,我甚至都无法像上海人一样,一面恶毒地讥讽上海的毛病,另一面带着宠爱地描述这些毛病的合理跟可爱。在我看来,它就是一个没有性格、随波逐流、缺乏精神、自得其乐的地方。把什么东西寄托在那儿都很不安全,因为老家自己的东西都看不住,根本顾不了游子的多情。
  有一瞬间,我几乎要为自己对故乡的薄情而羞愧,转瞬间这微末的歉意便消失无踪。对作为彼岸的故乡,我大可以熟练地勾画一番胜景自我陶醉,甚至还可以开发出另一种功能,比如这番胜景同时可以作为对现在生活的撒娇和微妙的抗议;对作为此岸的存在,它实在是再结实不过,就像一个醉酒的粗汉,你得在眼前蒙上多少层布才敢承认他是如何性感,否认他的行为是多么荒唐——过了青春期之后,我就没有了表演的兴趣和精力。
  我还是说实话的好。
  
  方希,作家,现居北京,曾发表散文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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