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爱




“如果,我是风,
我要轻抚你疲倦的面容;
如果,我是海,
我要蔚蓝你苍白的铅华。
在人生的每一个夕阳西下,
天使的爱,
是地平线娇艳如火的云霞!”
这是她在QQ上的自我介绍。
  认识她,是一年前一个百无聊赖的晚上。那天,农历3月初3。
  与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在校外找了一套两室一厅的陋室。说是陋室,倒也名副其实。还算宽敞的客厅,除了屋主留下一张可折叠的四方桌,就只有一套皮革沙发,灰灰的,布满了皱褶的那种,像一张老太太毫无生气的面孔(多数时候,它是和我哥俩的一堆臭袜子相依为命)。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房子的装修。客厅四壁全是暗金底纹淡粉红色的丝织面料软包,屋顶三层跳跃式吊顶,三层不同亮度的小同灯,一打开就让整个客厅神秘而暧昧,让我曾一度揣测它过去的用途。两个卧室里,也就一张床,一个衣柜,乳胶漆墙面,强化硬木地板,我们自己的电脑与一些书籍。哥们却总结说:“太对胃口了。中国人就是太重视物质生活,而忽略了精神享受。只要有一张舒适的大床,精神生活上了路,哪怕地上是脏的,但我们的思想是红的,袜子是臭的,但我们的灵魂是香的,人类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就应该是臭了我哥俩,香了全世界.....”
  和往常一样,吃过饭,我懒懒地坐在电脑前,让那只“小企鹅”也懒懒地待在屏幕右上角。懒懒地点上一根烟,盯着跳跃的字符,思绪,渐渐在烟雾里回旋。如果说,初恋,是一杯淳淳的酒,她的麯香,也在时间里慢慢飘散;再恋,以为自己懂得了去爱,却发现,爱,不再那么简单。当她们都随风而去以后,偏激地认为,全世界的苦痛,均让我一个人承担。生活,从此变得懒散。我开始拥有另一种眼光,就犹如,一匹受伤的孤狼,躺在自己的穴窝,时常露着锋锐的尖牙和阴森的目光,敏感而绝望。我对自己说,人的一生原本矛盾:年轻的时候,年轻是最大的资本,也是最大的缺点;中年的时候,干年轻的事会觉得老,干年老的事又会觉得年轻;等到了年老,即使懂得了很多事,但你又不再年轻。既然注定无望,还去争个什么。
  申请了QQ,从不主动找人聊天,基本,也没人主动找我聊天。QQ的妮称是“竹竿”,因为觉得,那是我真实的写照:一米八的个,体重却只有60Kg。详细资料是“世界时常充满痛苦,所以我将自己的人生在痛苦中沉淀”。这类话极度缺乏前卫与浪漫主义色彩,对处在激情浪漫网路世界里的人们,决计不会引起任何兴趣。哥们更说是有“站着茅坑不拉屎,浪费有限网络资源”之嫌的。我不理他,浪费就浪费吧,反正在这个地球上,我就好比上帝脚下的一只蚂蚁,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他老人家要是哪天一个不留神从我身上踩过,我也就呜乎哀哉罢了。更何况这只“小企鹅”虽然和我一样懒,但反正他能不吃,不喝。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生活,将开始一场暴风雨的洗礼。从那一刻起,晚上11点59分59秒。准确地说,农历3月初3,晚上11点59分59秒。在我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象一阵轻柔的海风,带着春天淡淡清新润泽的湿气,开始拂绿那片原本干涸而晦涩的天空。
  当时,我正在网路上信步闲庭,东瞅瞅,西望望,然后踱进一家论坛,静静地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唇枪舌战,无聊地想象着他们在屏幕前十指翻舞,却又唾沫横飞,得不停用抹布擦拭的情形,我笑。那只大概早已四肢麻木的小企鹅突然别扭地扑腾起翅膀来,刺耳的“嘀嘀”声瞬间击碎了整个房间的沉闷。
  象突然从梦中被惊醒,我懒懒地点开消息框:
  “能聊聊吗?”
  没什么新意。查看了一下她的资料,叫“秋儿”,仍没什么新意。
  现在的网路整就一个准“气象资料中心”,要不就是“心理现象大全”,随便搜搜,就会发现不是春,夏,秋,冬,雪啊,月啊,云啊什么的,就是“忧郁王子”,“快乐天使”一大堆,简直数之不尽,举之不详。比如我那位哥们就叫“风中的e-boy”,他说那叫潮流,可以给人以无限的活力与空间想象,看书看皮儿,看人看名儿,泡PLMM你还全得靠他。瞎!别说,咱这e哥QQ上那串长达上十米的MM“靓容”,时常让我有足够理由担心他的电脑屏幕会不会被撑破。
  但看她个人资料时候,我却在心里泛起一丝冷笑,“天使的爱”?倒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就聊聊吧。”我仍懒懒地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聊天吗?”
  “No。”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No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以往的经验,在说完此类话后,对方都会来个肉包子打狗。
  “你每晚都睡得很好?”她居然没有!
  “除了睡得好的,我每晚都睡不好。”
  “你没有好奇心?”
  “没有。”不知她搞什么飞机,没头没脑。
  “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怎么会睡不好啦?”
  “这有因果关系?”
  “因为一个没有好奇心的人是不会想太多的。这就好比一只Pig,它从来不会去好奇为什么它的主人让它白吃白喝,所以它一直都睡得很好,你有见过失眠的猪吗?但是你昨晚没睡好,说明你不是Pig,所以你是有好奇心的。请别生气,我只是打个比方。^_^”嘿,她损人还不带脏字儿!
  “今天是公元后大家都知道那年的3月27号。怎么着,又有彗星要撞地球还是刘德华准备结婚了?”我是有了那么一点儿好奇心,奇怪于她的问题。
  “你这个人好象唯恐天下不乱。我是说农历。”
  “3月初3。也不是什么幸福的数字。”
  “你那里今天下了一整天雨?”
  “没,碧空万里,连邻居家那条小哈巴狗也在阳光下好好洗了个澡。这有关系?”
  “哈哈,是吗?还以为你那里的太阳睡了一整天懒觉,把你也弄得阴沉沉的,舌头直直的,说话那么硬梆梆的。”
  “喔?” 恍悟,又被她绕着弯子损了一回。
  “那你今天应该看见满天的风筝了吧?”
  “嗯,是有那么一两只,后来都让风给吹走了。”不给你个下马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同时,也想起下午回来时,江边的天空确实飘满了风筝。
  哎,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你不会放风筝?”想象她说话的表情,一定是挤弄着眼睛。
  “什么话,没吃过猪肉,还总见过猪跑路吧。我没那么无聊,玩那些小孩儿把戏。”什么岁数了,干那,幼稚。
  “喔,你年纪很大吗?”
  “儿子,过来告诉你这位MM,老爸今年多大。”故意给她发过去这样一段话。当谁不知道,现在有几个小女生不是在这上面狂找情人。
  “不管那么多。你知道吗,说不定在你今天看到某一个快乐风筝的另一端,就是快乐的我。”怪!
  “不会吧?”其实我知道那的确是不会的。看她的资料写的是青岛,而我在重庆,除非她的风筝断了线,能随风飘到这个大山环绕的城市来。对世事抱有的一种浓浓悲观情绪,就像这个城市乖戾的天气,把这个从QQ上除了我的妮称,性别,什么也看不出的女孩的浪漫幻想,肥皂泡似地在顷刻间蒸发殆尽。但对一个不将风筝说成“一只”,而是说成“一个快乐风筝”的女孩,我居然没能说出口。
  “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
  “是吗?那就说说。”从前我是用“有屁快放”。
  同时,看着论坛上又一位“风流刀客”的加入,我想,中国的水力资源又可以增加50%了。女生的幻想大抵都差不多。开始,她能让你醉死在里面,但总有一天,她会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
  “今天,其实是我的生日。现在跟你说话的时候,我已经23岁了。我想找一个人和我共度22年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找你吗?”
  “为什么?”我彻底从那个足以把整个地球生物淹死三次的“水坛”中出来,目光完全集中到QQ身上。
  “因为你‘小企鹅’的号码跟我的生日一模一样啊!”
  “不会吧?!”我看见自己平日总半眯着,连眨也懒得眨动,黯淡无光的小鼠眼,居然也在屏幕倒影中闪动了一下。
  “当然是真的。嘿嘿,要叫你糟老头吗?你好象并没有那么大喔。^_^”
  “算了,我怕折寿。你还是叫我大哥吧,我只比你大三,四岁而已。”其实没有,但我时常觉得自己很老。
  “太好了!”从她语气中,我感受到一种当时还无法理解的意外欣喜。
  “不过我得休息了,从没这么晚睡过。周末,星期六,能再见吗?”
  “可能吧,我常会到网上逛逛。好了,还没说Happy Birthday To   You,祝你在生日晚上做个甜甜的梦,第二天一睁开眼就看见新的一年里最明媚的阳光。”我的确是这样说的。在当时看来,这是一句对天真浪漫女生无可厚非的祝福话语,过后我却当它狗屎不如。这句话那时一定刺痛了她,也在以后的日子深深地刺痛着我。
  “Thank You,88。”
  看着那大大眼睛的头像暗淡下去,心里有一种异样。




  “翠华,上酸菜......”
  一听声音,就知道是e哥回来了,而且又灌了不少“马尿”。这位大哥天天是晚归早出,和他在一起,我还练就了一套佛门无上先天“听声辨位”神功,不仅能辨位,还能辨出“神”来,概括总结如下:其一,当脚步急促而嘹亮的时候,那一定是急了,要回他的“精神天堂”接打电话或是让那只可怜的“肥企鹅”本已够长的尾巴再长上那么一截。这时,我要做的是主动提前去开门,因为他是万万等不及自己掏钥匙的,为了避免“铁砂腿”踢门而导致我迟早心肌梗塞,所以还是“为民服务”的好;其二,当脚步零碎而又伴着还算优美的男高音时,那一定是大了。我要做的仍是主动去开门,但同时得备好一副耳塞,因为今晚岂知会不会“夜半歌声几时休”啊;其三,如果脚步轻轻柔柔,飘浮不定,而且夹杂其它“碎微细步”,这时是万万开不得门地,因为那是他所说的,将和女同志一起研究如何把人类的精神文明上升到新的高潮。而此时我仅仅应该做的是,吃颗安眠药,放心的去了。所以,具备如此“神功”,让我跟他默契无比,令他很是受用,曾一度夸我:“朽木可雕也。”
  如果说,我是一个不合时节的悲观主义者,那e哥绝对是一个能很好顺应生活的乐天派。引用他自己的话:e-boy,原名吴成镜,非女,纯种Chinese,籍贯:不详,身高:比周润发矮那么一点点,相貌:比梁朝伟帅那么一点点,体重:绝对标准,不胖不瘦,除了骨头尽是肌肉,性格:少年壮志不言愁,爱好:Drinking与Woman。他对于异性是决不肯用Girl的,解释是:“‘女孩儿’,多他妈的矫情。现在说她是女孩儿的人,绝对不是貌胜无盐,就是情赛东施。”喜欢读王小波,村上春树,弗洛伊德。极度鄙视高尚,认为高尚是一种器质性精神失常,是一个人在某种特定条件下无法控制自己,从而产生冲动的一种病态表现。所以俗话说“好人命不长”,是很有科学道理的,你想想,一个脑部有病的人,能活得长?他又说,“性爱性爱”,为什么不是“爱性”啦?因为人跟任何禽兽都是一样,异性吸引的原始动力就是性,种族繁衍的根本保障也是性,而唯一不同的是,人在性以后“可能”(此处重读)会产生爱,而其它动物则根本不会产生爱罢了。所以歌颂“纯真爱情”绝对是他妈的扯蛋。人类到了铁器时代,人口数目就锐增,在当时不懂得避孕的条件下,为了避免把这个地球吃个清洁溜溜,人们才创造了“爱情”这个字眼,以达到约束目的而糊弄了大家几千年。现在,我们该彻底觉悟了(他此时说话的神情总能让我想起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天安门前有力挥动右手,向全中国几亿人民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时的情形)。他还说,你要是活的够长,肯定会看到人们不要爱,只要做爱,那才叫回归自然,反朴归真......
  看着他在说这些话时的慷慨激昂与愤世妒俗,我是有一丝迷茫的。就好像一个在沙漠挣扎的旅者,不知道是干脆就地倒下,死在这茫茫荒地好啦,还是应该相信,翻过前面那座沙丘,就会看到绿洲?因为,不知道答案,所以,我把自己弄得更懒散。说话的音量控制在正负0.5分贝范围内,节奏拖延在4分之1节拍旁。记得有那么一次,大伙都在上课,我偶然回到宿舍,发现众室友和自己尚未来得及缴纳的学费都被洗劫一空,我仍懒散散地回到教室,以同样的音量,同样的拖沓,告诉大家:“钱(此处停顿0.5秒),被盗了。”,从此,就被笑骂为“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庸人。
  失望,让我对这个世界也产生了某种情绪,特别是对于爱情。所以,不想再去爱,与其说不想,不如说是害怕,害怕受到伤害。于是,我就像那只“小企鹅”:他静静地站在网路的某个地址,我静静地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某个地方;他用屏幕将自己严严地框起,我用无形的网将自己密密地裹实。尽管e哥也对我苦口婆心,谆谆教诲,也不管他的反叛理论和那份颓废主义色彩对我的影响是否日益加深,但我感觉自己总有某些难以舍弃的东西,特别是,一个人待在寂静的夜里。
  很多人都奇怪以我和e哥的性格反差为什么会成为那么铁的哥们,这一点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想,除了从小一快长大以外,大概原因是这样的:我不是一个完全安分的人,在我主要性格的底端,隐隐有着某些e哥的特征;而他也决非一个彻底沉沦的人,他性格的底端同样隐隐有着某种我的脾气。这就好像有两块极性相互颠倒的磁石,能够牢牢地啮合在一起。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只有我知道e哥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那时的他就像今天自己所描述的“脑袋有病”的人一样,痴痴地爱着那个女孩儿,但生活这把双刃剑,还是无情地将他们斩断。在拉着我大醉一夜之后,第二天他便容光焕发,脱胎换骨。现在的他虽然自诩为“情场浪子”,在酒场和女生面前均侃侃不绝,颠倒黑白,比起赵高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仍只有我知道,偶尔一次两人对饮而醉以后,他拿着那把破Guitar,在清清的月光下慢慢弹奏起
  《Right Here Waiting》和《挪威森林》的时候;在我朦胧地看着凉凉夜风轻抚他额前垂落的长发,聆听哀伤的乐曲在屋里打个转,然后飘向茫茫夜空的时候,我分明看到,那颗躁动不安的灵魂深处,有着一道尘封的淡淡伤痕。长长睫毛下,平日总闪烁狡黠亮光的双瞳,也分明是湿湿的......。
  “翠华,开门了。”但他总有办法让第二天清晨的阳光,迅速扫除任何一点点的灰暗,然后又精气蓬勃地融入芸芸众生,开始他的游戏生涯。没办法,我还是为民服务的先。
  “嘿,屁哥,还没躺下啊?”自打有了那段“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典故以后,他就给我冠上了这个“雅号”。谁叫我授人以柄啦。
  “你都没喝得躺下,我躺的下吗我?”丢下这句话,我已经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准备掩门。
  “我说屁哥,你嘴角离耳朵比平时近了0.1公分,鼻孔直径比平时大了0.1公分,眉毛与上眼皮的相对高度比平时多了0.1公分,跟往日垂头丧气,象只死公鸡有所不同喔!别瞒哥们,是不是准备迎接人生的第几春啊?”这家伙虽性喜调侃,但眼光的确很毒。也难怪他说,女人是一种喜怒无常的动物,能细微观察并充分掌握她们的情绪绝对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有个人说,男人搞不懂女人,所以去搞政治,他说,哥们我搞得懂女人,所以我继续搞女人。不知他这都是些什么。
  “我春天容易感冒,哪会象你那样,身体强壮,一年四季压根就没一天属于夏秋冬。”在他面前,我也不是省油的灯。
  “满分!其实我说哥们,你身材是苗条了一点,但长相也不算蹉跎,就懒了一点。跟我混两天,包你身边美女如云。人生苦短啊!现在不即时行乐,难道想等以后老牛吃嫩草?”说这话的时候,他是以贯有的姿式将身体斜靠在门框上,一只脚弯成   Z 字形与地平面相交于足尖一点。他在能用一只脚撑住身体的时候,决不会用到两只脚。
  “我性无能,满意了吧,大哥?”那个小箭头在屏幕内一阵盲目的狂窜。
  “喔,真的?一个男人说永远不去爱和说会永远爱一个人可是同一个道理。”他将右手捻成兰花指,低头轻柔地弹拭着那根本没有一丝灰尘的西服衣领。
  “行了,懒得跟你瞎扯,我要睡觉。”
  “成,Sayonara了,哥们,可别作春梦喔。”
  “快爬吧你”我几乎是把他踢出门外的。
  这家伙其实也挺爱看书,也喜欢写些文字,不过,那味儿始终让你闹别扭。干脆就从他发的贴里摘抄一两段瞧瞧吧:
  笑侃阿朱与寻欢一篇
  男人盼女人如阿朱,温柔体贴又贤淑,
  女人望男人似寻欢,任打任骂亦无怨。
  Gog Say:靠,我的天!
  人间要是如此般,
  我还当个屁神仙!
    (备注:寻欢者,小李飞刀李寻欢是也。阿朱?KAO,怎么那么麻烦,阿朱当然就是阿朱,不明白你问金大侠去。)

啐藕外一篇
谁言藕高洁,世事乃变迁。
多情空遗恨,将心付泥染。
人当下淫贱,找鸡亦可言。
无情胜怨幽,夜夜自寻欢。




  农历3月初7。
  星期六。周末。
  今天天气基本还算晴朗。只是傍晚的太阳在从这片天空羞羞答答地走了个弧线后,被一阵小雨淋得赶紧躲进了自己的被窝。
  8点半,我又开始在网上散步,不过这次脚步总有点凌乱。
  9点整,那只小企鹅又叫了起来,声音比起昨晚来似乎是感冒初愈,悦耳了不少。
  “呵呵,挺早啊。”
  “嘿嘿,不算晚。”
  “那天晚上我睡得好甜,今晚的月亮也好亮,谢谢你啊。你那里有月亮吗?”
  “世界上的月亮只有一个,既然到你那里去了,我这里当然不会有了。”
  “那我就分你一半吧,好不好?”
  “还是免了吧,我怕别人当我是狗。”
   “怎么会啦?”
  “天狗。”
  “哈哈,其实你是不忍心看他支离破碎吧?”我有种在大街上被人脱光衣服的感觉。
  “你对话好像很慢,企鹅尾巴很长吧?”倒上一杯白开水,悠闲地等她回答。我喜欢白开水。
  “不是,我刚学聊天,打字很慢,只能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敲。你就大肚容容天下可容之事了。”
  “我的肚子不大,可嘴倒够大。”
  “哦?”
  “足以笑笑天下可笑之事。”我笑,狡黠地。
  “你知道一种叫浪里菊的植物吗?”
  “No知道。”
  “我小的时候在一本书里见过,是一种长在水边的小野菊花,细细的花朵,直直的杆,就那么连着,没有一片叶子,在风中摇曳的时候渺小而倔犟。”
  “没见过。”
  “我有她的图片,邮给你看看,要吗?”
  “不会有病毒吧?”我不太容易相信任何人。电脑前如是,生活中如是。
  “......”沉默了3分零7秒。
  “我发现你的电脑里有一堵无形的墙。”
  “防火墙?”稍微一点点的内疚让我想用一句玩笑掩盖过去。
  “当然不是。”她竟然认认真真的回到说。“我认识的人不多,所以想珍惜每一份友谊,诚挚的友谊,你啦?”
  “也不是的,怎么说啦?”庆幸她看不到我略显尴尬的表情,同时也领悟用QQ交流的巨大优点。“记得曾看过一部影片,叫《The    Matrix》,里面有个人曾说过一段话,大意是,将人分一下类,就发现他们不属于哺乳动物,因为哺乳动物都会本能地与周围的环境保持协调,而人不是,他们只会无限制地蔓延,污染周围的一切,这更象另一种生物,那就是病毒,是让这个星球患上绝症的病毒。而我认为在网络这个还很原始的社会更是如此,所以,我有一个原则,就是——安全第一。”
   “你说得是有道理,但这个星球上的万事万物总是靠阳光生存的啊,如果生活没有希望,没有幻想,那黑暗之中又怎么可能有你,有我啦。”
   “你说得好象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我是煮熟的鸭子。
  “好了,我得先点上一根檀香,准备睡觉了。拜。”
  “你喜欢檀香?”我觉得有点什么。
  “是的,佛门的檀香,让人心境平和,无嗔无颠。”
  “是吗?好了,88。”
  这一晚,e哥没有回来,我却想了很多。



  接下来这个星期让我一向懒散的心情有点儿焦躁不安,看着一个新讲师把书本上的内容原封不动地抄了整整一黑板,还拉着马脸要我们好好记他的笔记,我第一次有了跑上去狠狠地扁得他东西找不着北的冲动。这种反常让人担心,我得去看医生,于是就去了。医生说,没啥,心理因素。天气开始热了,有点上火是正常的,年轻人嘛!买本校医院的《春季必读手册》,回去减两件衣服,多到食堂吃几个鸡腿补补就成了,看你脸色跟灰灰菜似的。于是在慈祥的叮咛下,拿了两瓶霍香正气液,我又回了。可吃了鸡腿,也喝光了药水,除了跑W.C的次数增加以外,心情却一点不见平静。
  这一切直到3月14。



  农历3月14。
  星期六,晚9点整。
  原来,她周末才会上网。
  窗外很奇怪的又下起了雨,那种让人的心情也灰灰的毛毛细雨。我在“水坛”里心不在焉地洗着澡,更多的是将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寂寞的“小企鹅”。
  9点整,“小企鹅”轻微的“叮”声让我莫名的震动。有好友上线了!还好,果然是她。
  “生病了吗?”
  “没有啊,我很快乐。”
  “那一个星期都没上网?”
  “哦,我也想啊,可不能。”
  “学习很忙?读高中还是大学?”
  “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_^”
  “ ): ”我呛了一口水。白开水。
  “你啦,好吗?”
  “不好。”
  “喔,生病了?”
  “是的。”
  “那看过医生没有?不要紧吧?”
  “看了,没什么大碍,不过我似乎看错了门诊。”
  “为什么?”
  “本应该到神经专科,却跑到了外科,弄得我这两天肚子不怎么好。”
  “哈哈哈。”
  “为什么你出现的时候,天总在下雨啦?”本意是调侃她象块“煤炭”。
  “你那里下雨了吗?我没有啊,巧合吧。不过在外面下雨的时候聊天,感觉也很不错啊。”
  “没觉得。”没理解?感觉自己像老孔雀开屏。
  “你会觉得的。外面下着雨,到处都是让人厌厌的湿,而你在屋里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卡布奇诺Coffee,那浓浓的颜色,浓浓的香气,弥散在干干爽爽的空气里,热热的暖暖的家的感觉,不是很好吗?”
  “有点。”望着自己那杯清澈见底的白开水,苦笑。
  “顺便告诉你,我的房间很小,但她的名字叫WarmRoom。”
  “WarmRoom,应该译为‘温馨小屋’吧?”
  “是的。在一进门的右侧是一个竹编的小书架。全竹编的,没有一个楔子,也没有一颗钉子,清清的,翠翠的,充满了生命的绿色。上面是我喜欢看的小说,有
  《一千零一夜》,《卖火柴的小女孩》,《简.爱》,也有《汉宫秋》,《西厢记》和《红楼梦》......”
  “喜欢看书?”
  “以前很喜欢。”
  “以前?现在不喜欢吗?”
  “也喜欢,只是很慢,很少。”
  “哦?”
  “你啦?”
  “Too。”
  “哪些?”
  “乱七八糟,没色儿的有色儿的都看。”
  “我喜欢《红楼梦》。”
  “看过。”
  “那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吃个老母猪,不抬头。’”
  “哈哈。林黛玉和薛宝钗,喜欢谁?”
  “薛宝钗。”
  “看得出。”
  “什么?”
  “你这个人有点现实。”
  “是吗?你啦?”
  “都喜欢。她们各有各的美。”
  “看得出。”
  “什么?”
  “你这个人也不老实。”
  “喜欢什么时候看书?”
  “睡觉时和上厕所。”
  “哦?”
  “睡觉时看能让人做梦的书;上厕所时看能让人‘发粪涂墙’的书。”
  “呵呵。记得小时候我家有一个院子。”
  “怎么?”她好像很怀念过去。
  “院子里有两棵大大的梧桐树。”
  “常见。”
  “梧桐树之间有一张小小的吊床。冬天,有太阳的时候,我会拿着一本书躺在上面。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也懒洋洋的。于是我就会象一只小猫蜷在那里,睡着了。是的,我以前的小名就叫‘猫儿’来着。这时,爸爸就会过来拧着我的小鼻子说:‘小猫儿,感冒了可没人理你’,我冲他做鬼脸,他就抓着我举到头顶,旋啊,旋啊,旋得我的头好晕。妈妈也会拿着毛巾在门口望着我们笑......算了,不说了。”
  “蛮有意思的,为什么不说了。”我感觉自己倒被她旋晕了。
  “你今晚会有梦吗?”
  “也许吧。”
  这一晚,能睡得像头猪的我居然真的做了个色彩斑斓的梦。



  星期三。
  有个女同学来我们住处。
  高高的个,瓜子脸蛋儿,走路娴雅恬静。
  她在屋里望望后,要我帮他一个忙。
  因为,e哥不在。
  原来,她在南桥头的商场买了一盒5.00   RMB的音乐磁带。商场有规定,一星期内有什么问题,可以包换。她听了几天后,觉得腻了,想假装说磁带有问题,换一盒其它的,但自己又不好意思。
  这点问题是小Case。我和e哥常干。
  她很大方,说感恩图报,请我看电影。反正无聊,就看吧。
  在去的路上,闲聊时问我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儿。我就说,可爱。
  于是,没过多久,她就蹦到我前面,去摸头顶的一张树叶,让我很是担心。
  担心她别把腰扭着。



  农历3月21。
  星期六。很准时,又见到了她。
  “上次刚看完了你的书。”我对她的“WarmRoom”恋恋不忘。
  “是的。”
  “该往里走了。”
  “小心!别撞着头!^_^”
  “哦!”我摸了摸,好像额头上真会有一个大疙瘩。
  “因为过去就是一个拐墙靠着的搁物架。核桃木的,有着镂空的花纹。”
  “我没撞坏它?”
  “他很结实。上面放了很多东西。”
  “瓷器,字画,还是X.O?”印象中很多都是如此。
  “不。全是Kitty,翠尔,Snoopy什么的,很多。对了,我的床头还有一对大大的小浣熊。”
  “同学,请注意你的语句。‘大大的’,又是‘小’浣熊?”
  “呵,没错啊。说他们‘大大的’,是因为个儿大;说他们‘小’,是因为他们有小小的眼珠,小小的鼻尖,小小的嘴巴,嘴巴旁翘着几根小胡须,还搭拉着一对长耳朵。睡觉的时候,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绒绒的,软软的,有时候一撇小胡须还会弄得你痒痒的。可爱吧?”
  “可爱。”我不禁在脑海里描绘起她的模样来:长长黑黑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垂着,瀑布下面,是一张白玉似的脸蛋,清新,润泽,大大的眼睛,闪烁水波的光亮,密密的睫毛,却调皮地翘着;或者是,齐肩的马尾在脑后轻轻摆荡,耳后,浅浅的绒发随意点缀,小小的嘴,薄薄的唇,高高的鼻,细细的眉,亮丽,脱俗。
  “不说话?”
  “没,在想你的小浣熊。”本来想问她要张相片,但又觉得挺俗。
  “我的床是地台床。厚厚的垫子,就放在抬高的木地板上。我常常猛地扑下去,嗅着棉质床单的淡淡皂香,冬季暖暖,夏季凉凉,那种感觉,真的好好。”
  “你喜欢香味?”我想起她的檀香。
  “是的。”
  “香水啦?”没有女孩儿不喜欢香水。
  “也喜欢。”果然。
  “哪种?”
  “CK BE。”
  “什么?”
  “她是一种美国香水,历史好像并不算太久。”
  “没听过。”
  “她的初调是一种有着薄菏和薰衣草混合味道的清香,纯净而怡人。中调蕴合了水蜜桃和玉兰,饱满而芬芳。基调则主要是檀香的温馨,浓郁而不烦腻。其实,每一种香水都有自己的历史,他们从生产,加工到包装,都是一个美丽的过程。特别是他们的使用,更是一种文化。”
  “有些人却偏偏糟蹋文化。”我也喜欢香水。但很多女人青青的眼睛,烈烈的红唇,再加上能熏死你的香味,常常让我节省三天的口粮。
  “你用香水吗?”
  “我有汗味。”
  “男式香水也会有他独特的魅力,以前我爸爸用过。当然,得有那份气质和内涵,才能和他衬托。”
  “你啦?”
  “我夏季常常把他们撒一点在窗帘上。”
  “你穿窗帘?”
  “你才裹篾席。我是为了让风儿抚动窗帘的时候,香味儿会在空气中悠悠长长,能够引来一两只蜜蜂或者蝶儿,在那里翩翩舞动。”
  “希望不要引来马蜂。”
  “ ^_^ ”
  “哈哈......”
  几个小时的光阴从指缝间遛得飞快。
  第一次,激烈盼望下一天的到来。


  星期一。
  清晨,浓浓的雾。
  除了一片冷冷的白,让我看不清窗外的一切。
  我又开始早起。
  “屁哥,出了件事。”e哥晨练回来。他的说法,女人绝对喜欢强健的男人。
  “没碰到MM?”他还能有什么事儿。
  “今儿一大清早,有人跳楼了,就以前我们住的那栋宿舍。真他妈邪门,每年都有。还好,咱哥俩儿搬了出来。”带着一脸的讳色,他双掌合什,在胸前晃动。
   “谁!?”
  “正在查房,人还在那里趴着,没认出来。”
  来到宿舍下,果然,围了很多人。
  有同学说,他是在楼顶站了整整一晚,然后,头朝下,嚯的一声就到了。
   楼,不高。八层。但足以让他摆脱一切。包括重力。
  我远远望去。那个曾活生生的肉体,现在,就这样软软地,软软地,塌在那里,塌在硬硬冰冰的水泥地。面部朝下,浓浓的浆,带着丝丝的红,一片模糊,让人看不出,他或悲,或喜,或只是,趴在那里,静静聆听,大地的气息。
  转身离去的时候,我看到他形成“Z”字的双手,左边,向上,狠狠地张着;右边,向下,却紧紧地拽着,拽着一根红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是一个护生的玉石。
  不知道他死的原因。但我想,他在楼顶徘徊了一夜,右手,一直拎着那块玉石,一只脚也许在边沿伸出,又收回,再伸出,再收回......最后,开始发白的天空,让他有了莫名的躁虑,终于,还是迈出了另一只脚。在迈出的一瞬间,他又仿佛在天空看到了什么,所以,左手,拼命地想去抓取。但,这时向他敞开怀抱的,只有地狱!
  雾,更浓了。风,好冷。
  早晨,没有吃饭。



  农历3月28,
  星期六。同一时刻。
  “在啊?”
  “没死。”还有一点受星期一事件的影响,但我不想告诉她。为什么?我不知道。
  “接着。”
  “继续。”
  “床的旁边,就是我的电脑桌了。上面放的是‘联想’品牌电脑。这个电脑的名字取得真好,样子也好,半球形的显示器,身体是银色的,而两个小耳朵却是灰色的,好可爱。还有......”
  “这个‘小企鹅’的嘴巴好像就没你的大了。他装不下我的话。^_^。”
  “那用聊天室?”我立刻把那点影响丢进了垃圾桶里。
  “不。就这样,我一句,你一句,象在对话,感觉很好。聊天室,象吵架。况且我打字不快。”明显,她沉默了一会儿才作出回答。
  “也行。”
  “我电脑旁有一个小花瓶,她可是景德镇的。春天的时候,我用她插上杜鹃,她的花线条直直的,香气淡雅而怡人,只是可惜她的花季似乎比较短暂,其它时候就黯淡无华了。你知道我夏天插什么花吗?”
  “向日葵。”
  “你家的花瓶才能插向日葵。我是会插上翠菊的。翠菊有很多种花色,她的花语有‘我的爱比你的深’,但主要的还是‘担心你的爱’。我曾看过《浮士德》,在那里面,少女会用她来占卜爱情,她们心里想着爱人的名字,然后用一朵翠菊,一瓣一瓣地摘下她的花片,同时默念着‘喜欢我’,‘讨厌我’,直到最后一朵,答案就出来了。”
  “喔,有这么复杂。”我明白了为什么e哥会时常收到翠菊。不过他却没去数过,他只会在喝大的时候,喷着酒气对花儿说,这谁送的?花儿不理他,然后他就会老羞成怒似地将他们一把拽进垃圾桶里。那花搭拉着脑袋,一头悬在满满的垃圾桶外,好像在叹诉自己死得很怨。
  “是的。秋天的时候就该插康乃馨了。她的花语是什么,你知道吗?”
  “这个我知道,就是‘热烈的爱,对亲情爱情的爱’,母亲节常送。”这次得由衷地感谢e哥了。他可是个送花的高手,我耳朵忍受他时常讲经的痛苦,终于有了回报。
  “但她有很多种颜色,可代表不同的花语喔,你知道吗?”
  “愿闻其详。”这不诚心臭我吗?虽然说迁让女孩子是男人的本分,可我也得逮住这个机会先啊。
  “好,看你不耻下问,就给你说说吧,^_^。”
  “红色送给情人代表‘相信你的爱’,送给母亲代表‘祈祷健康’,桃红色则代表‘热恋着你’,黃色代表‘侮讳’,白色送给情人代表‘激烈的爱情’,而送给母亲就代表‘怀念亡母’了,如果有女孩儿送你杂色的话......”
  “怎么,不会是‘叫你去死’吧?”
  “(哈哈......,笑得喘气中。)
  差不多吧,那是‘爱的拒绝’的意识。”
  “那我肯定会头昏眼花。”没人给我送过花,包括以前的女朋友。
  “是吗?哈哈。”
  “很会笑嘛,小心别噎着!”
  “时间又很晚了。”
  “是不早了。”。
  “我说你既然如此博学,什么时候把这打字的速度给练练?几个小时,让你浪费了大半。”终于给我逮住了个机会。
  “这就较难了,我对学电脑很笨的。”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慢慢学啊。”这次终于让我慷慨大方了一回。她要是在面前,我扯着嘴角,拍着她脑袋的神情准让她吐血。
  “那么,晚安了。”
  “下星期。”
  “嗯,下星期。”
  没有具体时间。在短短几次的交流后,已达成了某种默契。
  我知道,自己那堵无形的墙上有了一个缺口,有一缕说不清楚色彩的阳光,正从她世界的某个地方透射进缺口里的另一个世界。



  星期五。
  时间开始过得缓慢。
  没课的时候,我也开始到街上逛逛。在超市的货价,看到了Coffee,虽然不是卡布奇诺,但我还是毫不犹豫的买了。
  以前,我从来不喝咖啡。
  回到住处,选挑一个最好的杯子,热上一锅新鲜的开水,扫出一方干净的角落,然后擦擦手,梳梳头,正襟危坐。打开一包,缓缓地倒入,暗红的粉末飘落水面,就犹如在海滩上抓一把干燥温暖的细砂,让他从指缝间轻柔地流过,然后随风飘散,但掌心里留下的那份细腻感觉,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悸触。咖啡的颜色在水中慢慢弥散,如烟似雾,轻灵飘忽。用勺子轻轻那么一搅,夹杂着香.甜.苦.涩的气味立刻充满了整个小屋。喝上一口,哇,还真苦!好不容易把拧成一堆的眉毛鼻子扒拉了个清楚,记起有人曾说过,喝咖啡千万不能放糖,那样才能品尝出他真正的味儿。好吧,平静了一下心情,我准备好好品尝人生的第一杯Coffee。广告说得可真是好,“不喝不知道,一喝真奇妙”,原来Coffee苦涩的味道后竟有那么浓郁的芳香,而且婉转悠长。难怪都讲“咖啡就是人生的浓缩”。只可惜这诡怪的天气今晚偏偏明月当空,一点下雨的迹象都没有,恨得我差点跑到浴室,开着淋浴头,在那下面喝去。
  “翠华,上酸菜......”我差点没把一口咖啡狂喷而出。专注于咖啡,竟然把“听声辨位”神功给耽误了,失策啊失策。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变个调。”
  “恰,没水准了吧你,现在的‘闪客’可是世界的焦点。雪村,认识吗?我哥们,特铁。”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用一种嘲讽的目光看着他。
  “这倒也是,忘了你是谁。在外面说惯了,脱口而出。”他不理我的目光,没事一样。
  照例,又一道亮光一闪,那双白袜子准确无误地重叠在其它七八双之上。我一直怀疑他喜欢古龙,是不是也学上了小李飞刀。
  当然,我的袜子,早已从那里面退出。
  “我说你袜子还真够多啊。就不洗洗?”
  “什么时候坐着说话不嫌腰痛了?这你又不懂了吧。袜子是不用常洗的,只要不是臭得离谱,一般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看一个人的时候会去掀起人家的裤腿,仔细研究一下袜子?所以啦,只要有一定的数量,每天穿一双,交替着穿,等你下一次再穿到同一双的时候,它就是有一点味儿还不早挥发了。人生是一个轮回,这也是一个轮回,懂吗?”
  “没兴趣。”这叫什么?应该叫他“袜子禅说”?
  他钻进了自己的小屋,我也端起咖啡继续品尝。
  没一会儿,他又冒出个头来。
  “我说屁哥,好久没轻松了,今天搞了两盒新碟,有没有兴趣和我共度良宵啊?”
  我当然知道他说的是A片。他曾说过,现在看A片是年轻人的必修,谁要敢说他没看过,这人还真他妈的特虚伪。看了没关系,只是能象哥们这样做到好色而不淫,就不太容易了。我说,你这叫好色而不淫,那看来中文的这个淫字,就真得重新请老祖先人们给改改定义了。不过在心里,我觉得他说得在理,所以我看了,不只一次。因为,我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个有好奇心的男人,
  “是吗?那就看看你的品味有没有提高。”我端着咖啡进了他的房间。
  进去以后就后悔了。
  以前没怎么样,但今天看着那些肉体恍来恍去,却总觉得象见了一盘没放调料的回锅肉,白白的,厚厚的,飘着一层油花,让人心里腻得慌。喝了一口咖啡,喷了e哥一身,那味儿,象掉进了一团鸡屎。




  农历4月初6。
  终于挨到了周末。
  仍然准时。好象世界是以她为时间标准。
  “呵呵。”
  “哈哈。”
  “我正喝着Coffee。”
  “是吗?感觉很不错吧。”她这会儿要是在我面前,一定是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问。
  “不怎么样,苦得我背了三天的气。”男人有时更会撒谎。
  “是吗?那你得好好感谢我。”
  “为什么?”
  “因为如果不是我,你怎么能知道背三天气的滋味啦。”这会儿她应该是反背着一双小手,斜着身体,歪着脑袋,准备看我头上有没有被她气得冒烟吧!
  “喔,依你的逻辑,是不是说中国人民因为饱经八国联军的蹂躏和日本鬼子的侵略才重新站了起来,还得对他们说:‘谢谢,谢谢,实在是辛苦您了,麻烦您了’,然后再送他们个千儿八百的!”
  “哈哈哈,那你就当我是仇人吧。仇人有时比恩人更让人难以忘记,你说是吗?”
  “这话不假,人们似乎更容易记住仇恨而忘却恩情。”隐隐觉得她的天真浪漫并非想象中那么完全单纯,一两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让我感到又有某种成熟。这种成熟让我有点不安,为什么?说不清楚。
  “对了,上次说到秋天。”我扯开话题。
  “是的,康乃馨。她是一种欧洲的名花,后来荷兰人把她带到了东方,她就象一位异国美女,在这里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她也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对吧?”
  “是的,你知道?”
  “前两天碰巧在一本书里见到。”其实是在图书馆里泡了4个小时。
  “在奥黛丽演的影片中,一个天真无邪的音乐学院女生,爱上了一个花心的中年企业家,但她的好强让自己不想承认,认为不值得。最后,企业家把胸前别针上的康乃馨摘下,送给了她,并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说了声‘再见’。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其实爱他,爱得很深很深。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将那朵康乃馨放进一个冰窟,一直保存......”
  我的键盘上有了一种热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网路另一端,她的键盘上,有了湿湿的泪滴。
  “那冬天啦,冬天是什么花?”
  “雪花。”
  “雪花?!雪花也能插到花瓶里,这可是头一遭听说。”
  “能的。就是腊梅。”
  “雪花和腊梅是亲戚?”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落到一些本来秃秃的,直直的枝干上,停驻在那里,便成了腊梅的花朵。所以她的花期也很短,因为在稍暖的季节,她就会融化,融化为水分,滋养大地,但她醉人的香气,却永远回荡在人们心底,永远!”她没有理会我的调侃。
  “很美。”好有灵气的女孩儿!我的心在颤抖。
  “是的,很美,象生命的火花。”说这话的时候,她会不会痴痴地望着窗外,长发在窗前轻扬。
  “我对生命也有一些看法。”
  “听听。”
  “上帝创造了一场暴风雨。人的一生就像一颗渺小的雨滴。开始,从云端慢慢坠落,随着自由落体的加速,越来越疾。其间,经过阵阵狂风无数次的洗礼,有的尚在半空就灰飞烟灭,淡淡消失;有的落在阴暗的角落,被时间的脚步践踏而去;还有的飘到江海湖泊的浩渺无边里,只能激起或有或无的些许涟漪;但有一些却停驻在新春花瓣的娇艳欲滴,妩媚的阳光让她晶莹透剔。”
  “是的,人的生命有很多种活法,消失也有许多种方式。你好象不是很灰暗了吗?”
  “有吗?”揉揉眼睛,烟雾中我看不清我自己。
  “可惜没有浪里菊,不然就可以把她做成干花了。”
  “干花?”没了水分的焉茄子,会让人有吃的欲望?
  “那是另外一种美,生命凝固的美。当花朵儿凋谢的时候,把她小心翼翼地放进一本厚厚的书里,保存到干燥的地方。等纸张将她的水分吸收挥发干净以后,她就将自己的体形保留了下来。书里会有花儿的味道,花儿会有书的气息。”
  “你喜欢哪种气候?”她继续说。
  “夏季的暴风雨。那种让人郁闷的热后,天空突然矮了很多。大块大块的乌云,黑得如铅,似墨,在天空急速流动。站在阳台上,看着闪电将无底的天际片片撕裂,让狂风肆意地撩动衣角.头发,也撩动心情。然后是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地砸下,强劲,有力,似乎想冲洗掉地面上的一切。那种感觉,很爽!”
  “我听出来了。”
  “什么?”
  “你的情绪有点压抑,但下面有一份深藏的张扬。”
  “喔,还会心理学?”
  “^_^,那植物啦?”
  “枫树。满山的枫树。红红的茎,红红的叶,红红的夕阳。吹过一阵风,那片红便满山飞舞,与天空连成一片,分不清楚是山染红了天,还是天映红了山。相爱的情侣,踏在厚厚的落叶上,靠着肩,携着手,也许他们的脸也是红红的。”
  “又听出来了。”
  “喔,是吗?”我就不信她那么邪门。
  “你思春了。^_^”
  “God Save Me......”我倒,差点没把杯子跌破。
  “我也听出来了。”奇怪,为什么要“听”。
  “什么?”
  “你有点怪怪的。”
  “还行,算是吧。”
  “那是当然!”我看到屏幕倒影中有个人在笑。傻笑!
  ............
  “今晚说得很多。”她终于说话。
  “是太多。”
  “我得睡了。”
  “我也困了。”
  “那么,晚安。”
  “晚安。”
  又一个如飞的夜晚。


  星期五。
  晚10点。从一个同学那里回自己的屋。
  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出了中门,只需穿过一条高速公路。
  路,在城市的边缘,黑黑的,很静。
  沿着路边慢慢地走,看着远处黑暗的空洞,想象着,明天的这个时候,又会坐到电脑前。
  路边的栅栏,有个黑影趴在那里,猛烈地呕吐。
  声音,让我怀疑她会不会吐出自己的肠肠肚肚。
  我加快脚步,想要离开。这种情形,司空见惯。
  但黑影吐完了,摇摇晃晃地直起来,伴着哭音,开始在那里手舞足蹈。细看之下,竟是同院的一个学妹。虽然不是很熟,但我得上去看看。
  她先推开我,说,你谁啊?多管闲事,还不快滚!认清楚后,又说,没事,这点酒,小Case。我说,你还是回去的好,黑灯瞎火,深更半夜,没事?不见得。她就问我有没有烟,让陪她一会儿。陪就陪吧,你女,我男,我虽不想吃了你,也不怕你吃了我,但难保别人不会吃。
  扶她坐在路旁,听着她起初说,不想活了,然后又将那个男生的祖宗八代,七姑八婆,统统揪出。我无语。
  我能说什么啦?







  农历4月初9。
  国际五一劳动节。
  头一天晚,e哥问我:
  “嘿,屁哥,明天准备上哪儿野去?”
  “明天农历几号?”我答非所问。
  “额头伸过来。”
  “干吗?”
  “摸摸你发烧了没。”
  “你才有病。”没太多兴趣和他瞎扯。
  “咋,回到了古代还是准备改行?”
  “我有说过?”
  “那怎么最近老记挂起农历来了?还以为你有志致力于我国的农业现代化发展。”
  “有倒是此志,可人家也没准备用计算机喂猪。”还真拿他没辙。
  “那也不一定,我们要改革创新吗。要不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怎么成了英雄。这样吧,哥们帮你出一主意,猪还没喂出来前,先打一广告,这么说:‘新一代高科技产物,计算机猪。此猪从交配,生产,吃,躺,住,行,什么时候拉,什么时候撒,一直到最后长大成猪,均由计算机全程监控,科学分配,膘不肥,肉不松,实乃绝世良猪,欲购从速。’”他那摇头晃脑,得意洋洋的劲,还真象极了一头新生代的猪。
  “你干脆去拍个《生化危猪》算了。”
  “哥们,这叫潮流,又迂了,是不?”
  这叫“潮流”!现在的潮流怎么了?



  五一,白天照例喝酒。
  一大群同学到我们那儿庆祝。当然,少不了一大群女生。
  只有在这种时候,e哥的动作是最利落的。袜子没了,垃圾空了,以往关上门后能见到的一切都不见了。
  一阵“哥俩好,五五五,六六六”的激烈鏖战之后,e哥微带酒意的双眼更亮了,更俊朗了。他开始和一群女生玩算命游戏。开始,一群女生还保持着她们的矜持,但在e哥有意的带动下,很快就把那份矜持抛到尼加拉瓜瀑布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咿咿呀呀”的阴歌艳语。(没写错,是“阴歌艳语”!“阴歌”者,有感于某些女生嗓门细腻却又偏爱高歌,搞得整个屋子阴气深深让人发寒,建议夏季多唱,以节能源。“艳语”者吗?嘿嘿,不道自白了。)
  e哥也开始“美目盼兮”,到关键时刻就在女生中电来电去。有此能力,还缴电费,简直奢侈。
  “e哥,你怎么原名叫吴成镜啊?现在叫这个名字,真老土。”一音刚起。
  “对呀,对呀,说说看。”群音附会。
  我觉得自己的耳朵真有点可怜了。
  也不知谁说,三个女人凑到一块是一群鸭子。但我倒觉得一群女人凑到一块,她就什么也不是,就是一群女人。
  “肃静,肃静。这是有典故地......(此处发音di,音调由强致弱渐隐,同时延后两拍)。”
  望着e哥突然一脸的严肃,女生们倒真的静了,齐刷刷地盯着他。我笑了笑,这是他的惯用伎俩。他总是懂得什么时候去让女人欢呼,什么时候去让女人沉默,对气氛节奏的把握,就像一个老到的按摩师为你推经拿骨。
  “话得从24年以前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说起。”e哥挺了挺腰身,左手轻搭在桌子边缘,右手拂了一下头发,那姿势,绝对是很优美的。先,微低下头,芊芊五指缓缓地,缓缓地举到右眉上方,然后,手指突然加速,往上一撩,同时头稍稍斜上一甩,前面的几根发丝就划个弧线飘到了耳后。
  “据说当时我刚出生不久。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和尚就来化缘......”
  “喔,和尚有头发吗?”我打断他的话,插嘴问。
  “这叫比拟,你懂吗?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e哥的姿势连抖都没抖一下。
  “这可是真的,不信你问我老妈去,那老和尚长长的胡子全是白的。”这话是冲我说的。
  “继续,继续。”女生们很感兴趣。
  “老和尚一进门,我就哇哇哭个不停,直到老妈走过来才算止住。老妈见和尚还有些模样,就让他给起名。你猜那和尚说什么?”
  “不知道。”这次轮到我比她们还有兴趣了。
  “他说:‘此小儿望吾乃哭,见母乃笑,观其面相,可见情孽深重,命冲桃花。婚姻波折,了无善果啊。不说为妙,不说为妙......’老妈当然慌了,请他赶快给化解化解,那老和尚沉吟了片刻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命乃天授,贫僧也解之不得,唯赐一名,以祈安福。施主‘吴’姓,就叫‘吴尘镜’吧。’,本来那个‘尘’是‘灰尘’的‘尘’,我觉得他别扭,就自己改为‘成功   ’的‘成’了。”
  我差点没把一天所吃的东西统统给倒出来!这小子,什么时候长进了,竟能瞎诌出这样的典故来。不过转又想,这事咋就那么玄乎?
  “是不是真的啊!?”显然,典故也让女生们听得一惊一诈。
  “如假包换,骗你我是这个。所以啦......”
  “所以什么?”大伙全在了他的控制下。
  “所以我这个人注定要死在你们的石榴裙下了,哈哈哈.....”他的左手已经放下,叠到了右手上,露出白白的牙齿,猛笑。
  女生突地明白过来。
  又是一串暴笑......
  “你就不怕真的应验?”
  “我怕什么?Over就Over,好歹也做个风流鬼,强过当个苦头陀。”这是哪门子学说?释迦牟尼准能让他气死。



   晚上11点,照例去“的巴”。
  去之前我抽空看了看小企鹅,没有变化。
  电脑,一直开着。


  “的巴”,除了半圆形的舞台霓虹闪烁,其它地方暗得让人没底。
  人们正围着舞台狂暴地扭动身体。
  男主持人在激昂的摇滚乐中以同样激昂的音调吼着:
  “姐妹们,哥们们,今天相聚在这里,让我们尽情地宣泄,宣泄你们的激情,宣泄你们的青春,跳吧,舞吧!”
  “什么东西轻于羽毛——?”女主持人说唱的语调随着音乐节奏起伏,不失时机地向大家问着。
  “不——知——道——”大伙儿也就唱着应。
  “尘——埃——”
  “什么东西轻于尘埃——?”这次轮到男的。
  “晓——不——得——”
  “风——”
  “什么东西轻于风——?”又回到女的。
  “说——吧——”
  “女人——”
  “说——得——对——”
  “那什么东西轻于女人啦——?”
    “喔——?”众人的异口同声让我惊讶,像事先经过排练一样。
  “那就是——‘无’——”男的说完,加速了自己的扭动。
  “哈哈......”显然,众人的情绪上升到一个新的阶段。
  居然是S.Concordes的诗!!我感觉象一碗香喷喷的红烧鸡翅被放到了厕所里。
  “怎么样,这儿的妞不错吧?”e哥斜着那个女主持人,凑过来问我。
  “我觉得男的那根裤腰带不错。”一根花色布皮带从他紧身银色衬衣的腰间垂出,一直到膝盖部位,分外醒目。
  “KAO。”e哥不再理我,招呼着一群人到舞台前挤去了。
  这可是真话,他们的打扮绝对让人养目。比如女的那一件大红肚兜装配上青色牛仔喇叭裤,简直将古今融合,中西交流做到了极限。
  “大伙儿今天乐——不——乐——?”台上唱腔又起。
  “乐——”
  “大伙今天疯——不——疯?”
  “疯——”
  “大伙今天想——不——想——?”
  “想——”
  “大伙今天要——不——要——?”
  “要——”
  “要什么——?”
  “女人——”
  “好,下面请抓紧你身边的女人,进入我们的下一个阶段——轻歌曼舞。”
  台上的灯光也霍地暗下来,只剩下一些淡淡的光束在整个舞厅晃来晃去。
  音乐是轻柔优美的慢四。只是人们的某些动作却给古老典雅的交谊舞作出了另外一种诠释!
  当光柱晃过我眼皮的时候,我将“黑暗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他去寻找光明”这句话改为了“光明给了我们灿烂的生活,我们却用他去寻找晦涩”。
  “秋儿”啦,秋儿怎么样了?出去旅游了?高兴吗?


  长长的五一结束。
  我们,也足足狂欢了七天。
  “秋儿”,却一直没有出现。



  5月12。
  假期后的第一个周末。
  9点整,没来。
  10点,仍没来。
  我设好小企鹅的自动应答,然后决定让他一个儿站站,自己出去溜上一圈。也许,回来时会有意外惊喜。
  溜完了圈,回到屋,没有消息,也没有留言。
  我怀疑,腾讯的服务器是否坏了;一会又想,把系统重装一遍。
  百无聊赖地等到凌晨1点,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也许,她还没有回来。
  其间,我查看电脑机箱的Modem连线5次,打电话骚扰电信局7次,喝咖啡10包。我已经享受于喝Coffee。








  5月19。
  终于回来了。
  晚上9点整。那个久违的“头像”着上了颜色。
  “五一,好长。”她好像一点事没有!
  “是好长。”
  “那不是很好吗?人们可以在假期尽情地享受生活了,你没出去旅游?”
  “我是一个穷女婿。”
  “咦,怎么解释?”
  “长长的假期对于我,就像一个丈母娘发现自己的‘彼阳牦牛壮骨粉’吃光了,然后给她的女婿打电话说‘好女婿啊,我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明天你一定要来吃喔’。”
  “哈哈哈......”
  “到什么地方玩了?”其实是想问她有没有挂念我。
  “我又发现你的一个特点。”女生总喜欢答非所问。
  “什么?”
  “不容易跑题。”
  “那倒也是。当有人欠我Money的时候,我更不容易跑题。”
  “上次说到你的枫林。”显然,她不愿回答有些问题。
  “还好,我也不欠你Money。”她也不易跑题。
  “^_^。你们那里有枫林吗?”
  “有,整座山都是。”我开始撒谎。这里的山除了满地的杂草和塑料瓶,别无他物。
  “那你常到枫林里散步吗?”
  “是的,常到。”
  “真想和你一起看看那儿的枫林啊。”
  “完全可以啊。在下当尽地主之宜,当然,你要出钱,我更会感动得痛苦流涕。^_^。”不管它,答应先。
  “也许能吧......”
  “能出Money?”
  “假设我们现在在你的枫林里散步,好吧?”她又没理我的调侃。
  “好,导演,切换镜头,俺们到枫林去也。”不知为什么,总想逗她开心。
  “我们怎么去啦?”
  “手拉着手,好吗?”我承认自己的确开始网恋了。曾万分睥睨的网恋。
  “好,就手拉着手吧。”
  “踏在厚厚的枫叶里,微风,从脚下吹起。你的手,从我的掌心感受深秋的魅力。我们无语,缓缓前进,相偎相依。叶儿,旋转在你的发际。或许,有一片正好落在你的肩畔,我将他轻轻拾起,放进你的掌心,说:‘我就是这片枫叶,无论飘零到哪里,对大地的眷恋,是他一生的轨迹’。”
  “我哭了,哭在你宽厚的怀里,泪滴,溶进你的血液。喜欢,喜欢贴在你的胸前,聆听你心跳的节律,那让我感受到,你切实的存在,和你浓浓的爱意。我用手巾将那片枫叶小心翼翼地包起,那,将是我永远的回忆!”
  我数了数自己胸前的肋骨,尴尬。
  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
  这是一个无梦的夜。因为,我的梦已送给了她。



  5月26。
  她又开始不出现。
  快到期末,不能上网的原因太多,所以,并不在意。
  “屁哥,看电影去?”
  “不去,有事。”
  “我早看出你有问题,今天你非得跟哥们坦白了。”
  “她为什么又没来啦?”受不了他的折磨,我大致给他讲了一下女孩的事。
  “知道Pig是什么吗?”
  “是你。”我没好气。
  “Pigeon啦?”
  “鸽子。这又哪儿跟哪儿啊?”
  “嘿嘿,哥们研究了一下,发现Pigeon是Pig的衍生词。意思就是说,人家‘放你鸽子’,当你是‘猪’,知道吗?”
  “所以你常放人家‘Pigeon’”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为了世界和平。”
  “没看出。”
  “《侏罗纪公元》你是知道的,哥们从那里面琢磨出一个道理。”
   “你的道理已经够多。”
   “这‘恐龙’,还真只能让她呆在白垩纪以前,到我们这儿,准世界大乱。所以我对‘恐龙’绝对杜而杀之。”
   “你就不觉得践踏人家的感情。”
   “这不叫欺骗,懂吗,这叫规则,一种游戏的规则。”
   “我说的是‘践踏’,不是‘欺骗’。”
  “有区别?”
  “欺骗是小偷,虽盗得一些东西,但自身会惶诚惶恐;践踏却是土匪,在明目张胆抢了你的东西后,还能抽你的耳光,得意洋洋。你说有没有区别。”
  “KAO,什么时候学会贫嘴了,看来是跟你那个网络女人学的。我对她开始有兴趣了。”
   “你对她有兴趣没关系,只要她不会对你有兴趣。”
   “又为什么?”
   “因为男人对女人产生兴趣,往往能发展这个世界;女人对男人产生兴趣,却往往能毁灭这个世界。”
   “不跟你扯了,还有人等着我看电影。你就一个人慢慢发展世界啊,哥们。”话没说完,人已经破门而去。
     他会发展这个世界?
  
  
  
   假期,我没有回家。家里没有电脑。
     e哥也没有回家。家里没有潇洒。
  
  
  学校往日的喧嚣一下平静了,变得有点冷清。
   天气闷热,恨不得将身上的皮也脱掉。
   e哥和几个也没回家的女生天天到游泳池泡泡,然后就四处瞎闹。反正,有他,女生从不会无聊。
  除了偶时跟他们玩玩,更多的时间,我是待在屋里。看看书,弄弄电脑,累了,就走到阳台上,冲着叽叽咿咿的知了吼:“KAO,叫个没完,烦不烦,你无聊,我也无聊!”
   晚上,更是如此。
     

  7月7日。
   每个周末,晚上,我仍会雷打不动地坐在电脑前。
   今天,她终归还是来了。
   “又再见了。”
   “嗯,又再见了。”
   “很忙?”
   “是的。”她不说原因,我也就不问。不喜欢强人所难。
   “今天几号?”我看着日历问她。
   “旧历还是公历?”
   “公历。”
   “7月7号。”
   “7月18,你能在吗?”
   “那天星期几?”
   “喜期三。”我盯着日历上那个大红圈。
   “喜期三啊......我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事?”
   “你也有点笨。”
   “你也不太聪明。^_^”
   “两个笨人在一起,只会有两种结果。”
   “哪两种?”
   “一种是变得更笨。”
   “哈哈,我知道,你想报复,绕着弯损我。”
   “其实你又很聪明。”
   “一个聪明的笨人。”
   “不,一个笨的聪明人。”
   “有意思。为什么?”
   “一个聪明的笨人往往是自作聪明;而一个笨的聪明人往往有时误于聪明。”
   “哦?”
   “正如对这个问题的第二种答案。聪明的笨人会把它复杂化,认为没那么简单,所以,他会问。笨的聪明人则认为自己已经知道答案,所以,他不问。你是第二种。”
   “我现在想问你第二个答案了。”
   “嘿嘿,这次是真笨了。很简单,答案是‘笨得要死’。”
   “你兜了那么久,我突然想到了,那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总算又变聪明了。”
   “太好了!我还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啦,能告诉我吗?”
   “当然。”
   “你在青岛什么地方?”
   “烟台。”
   “我墙上的蒙娜丽莎哭了。”墙上没有蒙娜丽莎。
   “想说什么?”
   “因为一个美丽的地方,会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儿。”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理儿,我知道。
   ............
   “在过完你的生日后。”她沉默了很久。
   “想吃我的蛋糕?”
   “可能有很长一段不能见到你。”
   “上月球?”
   “真的。”
   “多久?”我不说笑了,想象她的表情,一定很严肃。
   “不知道。”
   “会回来吗?”
   “去,我又不是上火星挖石油。当然回来。^_^。”她又露出了往日的笑脸。
   “那有什么。等你回来再聊。”
   原因不明不白,但未多想。
   因为在我的思维里,她不再是个素未谋面的女孩。
   所以,我想的,只是7月18,e哥千万别回来。
  
  
   生日前一天。
   e哥一进门就对我叫:
   “快,屁哥,帮我想想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地方能躲躲。有个女人缠上我了。”
   “是吗?我可以在门外贴张条:‘吴成镜说了,他不在。’;要不你就去做个‘泰国七日游’?”
   “你这不是对一个怪饿死的叫化子说:‘你应该去吃饭啊’。简直屁话!”
   “咦,不是说现在的女孩也很洒脱吗?你也会遇上这种事。”我有点幸灾乐祸。
   “就上次来过,身材矮矮,眼睛大大,嘴唇薄薄的那个。”
   “不会吧,那个女孩儿看起来很清高,也很矜持啊,会这么容易被你搞定?”
   “屁,假的,只是看起来。有些这种女人表面如此,其实内心极度渴望男人的抚慰,对这种女人,你要用强。只要稍微花点功夫,她们的防线比其它女人更容易突破。当然,你得先有我的资本。”说到长项,他又恢复了从容自信。点上根烟,吸了一口,仰头吐了个厚实的烟圈。烟圈在头顶扩大,象神的光环。
   “就不觉得人家可怜?”
   “可怜?谁不可怜。人人都觉得自己可怜。你可怜别人,谁可怜你?我算看出来了,你这个还是缺少坚强。虽然有时倔得好像天塌下来也不肯低头,但女人的一滴泪却能砸得你爬不起来。”
   是吗?我不知道。因为我的确很脆弱。
  
  
   7月18,我的生日。
   晚8点整。天边,还有一抹淡淡的余辉。
   “高兴吗?”她提前了一个小时上线。
   “还行。”
   “有蛋糕?”
   “没有。”
   “红酒 Or Champagne?”
   “有。”
   “没有蛋糕,你有蜡烛吗?”
   “有,许多。”
   “你现在在哪里?”
   “地球上。”
   “我是说你在屋内的位置。”
   “电脑旁。”
   “算了。有阳台吗?”
   “卧室就有一个,很小,对面是山。你不会叫我跳楼吧?”被她一连串的问话搞得蒙头蒙脑。
   “那你的电脑在哪里?”她继续。
   “就在阳台边的窗户前,紧靠着阳台的门。”
   “真好!我的也是。”
   “然后啦?”
   “然后你关上灯,把蜡烛点上,放到窗台前。”
   “成,不知你搞什么?”起身关灯,点蜡烛。
   “好了吗?”
   “嗯。”
   “行了!现在告诉你,知道我这里有什么吗?”
   “不知道。”我觉得自己的智商被她降低。
   “我这里有一个蛋糕,上面插满了25根蜡烛,还有你的名字。”
   “^O^!!!”
   “这是什么?”她对我发过去的符号不解。
   “我此刻的表情——张着大大的嘴,瞠目结舌!”
   “没流口水吧? ^_^——这是我此刻的表情。”
   “蛋糕上的花纹是什么,知道吗?”又问!
   “我不是千里眼。”
   “是星星,满天的星星。好,现在我要把他们全点上了。”我发现她打字有个特点,很少用到“它”。
   “小心别烫着手。”这次没有半点调侃。
   “全点上了。屋里充满了烛光,他们在窗户玻璃上一闪一闪地跳跃。我想你的蜡烛能感受到他们的节奏。”
   “是的,他也在跳跃。”
   “蛋糕的花纹是星星的形状,上面是烛光,像极了夏季的天空。你那里有星星吗?”
   “是的,很多。”我推开门,外面一片晴朗。风起,烛动,应合着旷野蟋蟀的鸣叫。风,是夏季难得清爽的风;夜,是夏季罕有宁详的夜。
   “我这里也是。你能看到流星吗?”
   “流星?”是啊,流星!儿时躺在干干的草地上,痴痴地望着夜空,等待流星出现的记忆,已经尘封得太久,太久。繁华而疲惫的都市,只有耀眼的霓虹。
   “现在还没有,但我想他会出现的。”深深地吸了口气,我感受星空的气息。
   “现在我倒上了一杯红酒。”
   “我也倒上了一杯红酒。”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Cheers!”
   “干杯!”
   “......”
   “......”
   “可惜。”
   “什么?”我不知道她脑袋里还装了些多少。
   “蜡烛不够多。”
   “你想往天空放火?”
   “小时候,妈妈曾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星座,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星空,在那里,我们能守候自己的幸福。
   在晴朗的星空下,用很多很多的蜡烛,将一个名字摆出,名字上的烛光,会感应自己的星座,那是你对他最好的祝福!
   我星空里那颗最亮的星星,是你;你星空里那颗最亮的星星,是我......”
   沉默......
  
  
   “嘿,我说屁哥,你这是唱的哪出?没能早点回来给你庆祝生日,用不着把自己搞成那样吧?”这家伙!居然彻底废了我的无上神功,不知什么时候自己溜了进来。
   “哥们猜得没错,果然是你那个网络女人,能把比我还颓废的屁哥弄得如此浪漫一把,我一定得看看是什么角色。”他把头凑到电脑屏幕前。看着右下角跳动的头像。
   “怎么不说话了?”
   “没,天空中多了一颗星。”他用“女人”这个字眼,第一次让我感到很不爽。
   “流星么?!”
   “扫帚星。”
   “嘿,哥们怎么说话的你。认识认识,咋样?”他用眼睛斜着我。
   “扫帚星???”她不知道e哥的事。
   “是的,他还想跟你说说话。”
   “喔,知道了,你的同学?”
   “比同学还同学,聊吗?”
   “好啊。”
   “行是行,不过你得当心两件事。”我转身,把电脑让给他。
   “What?”居然挤我!这家伙还等不及了。
   “嘿嘿,Your言行和Your脑袋。”晃着手里的一把水果刀,我冲他笑。
   “得了,哥们,看俺的。”用双手拍了拍撇开的膝盖,然后搓了搓,他还准备大干一场!
   “小姐贵庚?”
   “23。”
   “芳龄几何?”
   “有没有搞错,刚告诉你。”
   “对,对,顺口,忘了。那何方人氏?”
   “青岛,烟台。”
   “出来见个面?”他压根就不看键盘,扭头问我,回答咋那么慢?我蔑了他一眼,都跟你似的,个中高手。
   “可以啊。你这会儿过来?”显然,她也明白了什么。
   “小姐写日记吗?”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句是我问的,也奇怪他没头没脑的问题。
   “回答我先。”
   “写。”
   “那你一定是寂寞地,孤独地。”
   “为什么?”
   “ 因为写日记是一种自言自语。”嘿,她还不生气!e哥冲我说。
   “然后?”
   “自言自语的人只有两种类型。”
   “哪两种?”
   “一种是白痴傻子;一种是孤独寂寞。”
   “再然后啦?”
   “你别看这根‘竹竿’长得还算人模狗样,但他成天唱‘黑脸包公’,完全不解风情。所以啦,小姐需要我这种男人,这样才能尽情倾诉心中的孤独寂寞。”简直屁话。他哪知道我们压根不知对方长什么样。
   “倾诉也会有两种结果。”
   “哪两种?”
   “一种是对一根木头倾诉,他虽然不解风情,但会默默地听着;一种是对一头笨牛倾诉,它明明听不懂,却会拼命冲你哞哞地叫。如果是你,会选择哪种?。”我冲e哥笑,幸灾乐祸。
   “嘿嘿,过奖,过奖。”这叫“过奖”!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没生气吧?”
   “哪能。”
   “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因为我是‘竹竿’的朋友?”
   “不是。”
   “哦!”这就怪了?没把我的照片邮给她吧?e哥问我。美吧你,寄谁的也轮不到你。
   “你觉得做朋友有困难?”
   “没,没有,好,做朋友。让‘竹竿’跟你说吧。”这家伙自动让了座。
   “恐龙你也交?”以他的理论,QQ上主动投怀送报者,必定恐龙。
   “爬,见过我这么没水准?”
   “算了,我先回屋,待会儿咱哥俩再喝。”临出门还摇着头甩下三个怪!怪!怪!这可是头一回。
   “是我。”
   “你朋友真有意思。”
   “以后你见了他会更有意思。”
   “会的。不过现在我该走了。”
   “什么时候走?”猛然想起前次的话。
   “明天。”
   “这么急?”
   “嗯。”
   “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给你电话,好吗?”
   “好。”交换了电话。
   “那么,再见。”
   “再见。”
   ................
   “下啊。”她终于发话。
   “你先。”
   “你的表现在几点?”
   “差五分到12点。”
   “我们对好表,然后什么也不说,把鼠标放到‘小企鹅’身上,在12点整的时候,一起关闭他,好吗?还有,关闭的同时,我会在心里再次为你说‘Happy    Birthday To You’。”
   “好,一言为定。开始。”
   她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
   e哥屋里,居然飘起了久违的《Right Here Waiting》,歌声,悠扬而回肠。
   在关闭‘小企鹅’的同一刻,我也默默地说了声:“一路顺风,我的天使。”
  
  

   假期,在回忆中渡过。
   翻看QQ里的对话记录,是我天天的必修课。
   开学时的一件意外,却让我无所适从。
   房屋得拆,必须得搬。
   那没关系。关键是,我曾给她的电话,没了!
   没办法,我只有每周末都往她家疯打电话,要不一有空就给她的小企鹅狂发留言,想,告诉她,我的电话。
   但,一切都石沉大海,毫无信息。
  
    
   大年三十前几天。
   终于拨通了她家的电话。
   “你好,我找‘秋儿’”
   “你是‘竹竿’吧?”声音低沉而成熟。
   “你......是‘秋儿’?”
   “失望了吗?”
   “没,哪能啦?回来了。”这不废话。
   “听得出,你很诚恳,秋儿他没交错朋友。那可以告诉你,秋儿不会让你失望。我是她的表姐。”
   “你认识我?”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声音,居然是幽幽的。
   “那她啦?”
  “没回来。”
   “干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秋儿她很好。我这两天刚赶回来,就是答应了秋儿告诉你来龙去脉。但你搬家了。”
   “是的。但我一直在打电话,也留了很多言,就是想告说她。”
   “也幸亏你在一直打电话,不然,你就收不到这个包裹了。所以,诚恳的感情才会有好结果。”
   “什么包裹?”
   “我答应秋儿让你在大年三十前收到这个包裹,一切原由,你自己看了就会明白。”
  


   三十前一天,收到了包裹。
   拆开,是一个近一米高的大纸箱。
   纸箱外,是一张普通的信纸。
   “竹竿:
   见信好!
   我是秋儿的表姐,首先,要告诉你,秋儿,她是一个孤儿,现在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
   小时候,她也有一个幸福的家。富裕而祥和,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很庝她,爱她。但三年前,另一个女人,闯进了她父亲的生活。从此,她的幸福,就像秋后枯萎的花朵,在暴风雨中片片飘零。她的父亲,和那个女人远走高飞,从此,再没回来过。爷爷奶奶气得病死后不久,她的母亲也万念俱灰,很快改嫁到了澳大利亚,除了定时给她寄来生活费,也没再回来过。
   但是,你知道,秋儿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吗?她没有,没有一丝的消沉与气馁,相反,她更加努力,更加乐观。她曾对我说,她要快快长大,要更加的去爱这个世界,去爱这个世界给人们创造的生活。她相信,相信用自己的爱,总有一天能唤回那些她所失去的爱,父爱,母爱,人们的爱!
   本来,她已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但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生活这个魔鬼,却要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折磨。一年前,她在街上看见一辆公车,她说,公车上有个背影,长长的头发,很象,很象她的母亲。于是,她就跟在公车后面追啊,追......她想追回自己的母亲,追回自己那份本来属于她的爱,家人的爱,亲情的爱。但是,在过一个台阶的时候,她摔倒了,头部重重地撞击在花岗石的台阶上。
   醒来的时候,没有其它任何问题,但,从此,她再也不能,不能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到这个世界。再也不能,不能看到她喜欢的阳光,星星,花朵,不能看到一切的一切。你说,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但是,她仍然没有放弃过。她仍说;“只要生命存在,就会拥有生活,一个真正领悟生命真谛的人,他应该藐视痛苦。因为,还有什么痛苦,能超越死亡!看不到阳光,我可以用我的皮肤,去感受她暖暖的抚摸;看不到花朵,我可以用我的嗅觉,去陶醉那沁人的芳香;看不到星星,我可以在夏季的夜空张开双臂,去尽情地将他们拥抱。而我们最怕的,就是活在这个世上,而失去了爱。爱,是一个人的根本,是一个人的灵魂。爱,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
   你知道吗?秋儿很聪明,她对很多事都看得挺透彻。虽然,没有了双眼,但她生活一直充满了光明。她是用“心”,在聆听这个世界,她是用“灵”在感受这个世界。她强过了不知多少人,那些人睁着亮亮的眼睛,能见到天上的阳光,看到满天的星星,却让自己的灵魂埋没在黑暗的荒漠。
   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秋儿打字那么慢,为什么我知道你?因为,你的每一句话,都必须先由我告诉她,然后她自己摸索着打,我说帮她都不肯,她认为自己能办到的事,就一定要办到。我上班的时候,她就把要对你说的话,一点一点地堆积在心里。更何况,你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秋儿已经爱上了你。从她生日那天,突发奇想找到你,她就认为这是一段上天给她的缘分。
   前不久,一个美国医学研究机构在网上看到了秋儿的病例,说认为可能是一种脑内积血导致视觉神经受损。如果不医治的话,血块长期积压迟早会产生炎症,损坏其它脑细胞,引起死亡;如果医治的话,需要进行大型的开颅手术,然后排血,但过程复制,技术难度大,所以成功率很小,危险性很大。前面的几个病例都因手术失败而患者死亡了。他们正在进行这个项目的突破,如果我们愿意,可以提供免费医治。
   我对秋儿说,那不是拿人当实验品吗?我们不去。但秋儿仔细考虑以后,答应了他们的邀请。她说,自己也感觉有时头部越来越痛,与其这样无望地等死,不如就去搏一搏,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
   她一直不肯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做无畏的担心,因为她积极乐观的性格,认为自己很快就会站在你的面前,让一个活生生的秋儿,站在你的面前。不止一次对我说过,她好想,好想见到你,见到你的面庞,见到你红红的山,红红的枫树,和红红的夕阳。
   但是,到了美国确诊以后,才发现,秋儿的情况比他们想象的严重得多,要痊愈,真的是毫无把握。秋儿仍坚持要医,但她也明白,怕再也见不到你,所以要我回来一趟,告诉你,告诉你她的一切。”
   信纸已无声地从手中滑落,双眼,早已变得模糊。纸上的斑斑印痕,让我看到秋儿表姐滚滚的泪滴。
   天,下起了雨。
   我就在雨中将自己淋湿,热泪,从冰冰的面颊滚过暖暖的感觉。
   我再也不顾一切,对着灰灰的云空,仰天长呼:
   秋儿,你是一个天使,爱的天使!
  
   纸箱上,有字:
   “大哥(第一次这样叫你。^_^)
   你要答应我,在大年三十午夜钟声敲起的时候,才打开这个纸箱。
   ——秋儿”
   字体虽然歪斜,但隽秀有力。
   那是,秋儿的笔迹!
  
   大年三十夜,午夜钟声敲起。
   箱内,是那对大大“小浣熊”的一只。
   两纸素签,有淡淡的粉红色。粉红色里,还有粉红的香气:
   “大哥:
   当在看这封信的时候,你一定是团坐在亲人的周围,共同聆听,午夜钟声的敲起。
   这里,只有圣诞,没有大年,此时也没有午夜的钟声。但,秋儿并不孤独。因为,她会在结满雾气的窗花,写下你的名字,然后,用掌心紧紧地贴起。大哥也要,在你家里的玻璃,写下秋儿的名字,然后,用掌心紧紧地贴起。这样,你就在秋儿的身边,你能看到她,她能看到你。”
   “大哥:
   你身边的小浣熊是较大的一只,另一只,在我这里。好喜欢,他们绒绒的毛发,躺在上面,让我想起小时,妈妈温暖的臂弯。在那里,无论悲,无论喜,都会伴我甜甜地睡去。
   而现在,每个夜里,我这只小浣熊,也会伴我甜甜地睡去。因为,只有在那时,我才会梦见你。梦见你牵着我的小手,在落满红红枫叶的山间,缓缓行走。枫叶真的好红,好红,红得像一片青春的火焰,燃烧整座山颠,整片天空,也燃烧着,我的梦。
   但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如果,真的不会再见,我也不再怀憾。因为,你的出现,让我短暂的青春,不曾留下空白。所以,带给你这只小浣熊。我把我对你的爱,和你给我的爱,都仔细地收集在其间,一丝一丝,一片一片。”
   窗户朦胧,我写上秋儿的名字。
   透过名字,蓦然发现:
   南方的小镇,飘起,罕见的雪!
  


   今天,3月初3。
   又一年的3月初3。
   碧空万里。
   秋儿,还没有任何信息。
   下午,我买了一个大大的风筝,熏上檀香,画上,她的名字。
   然后,在江边,让他高高地飞起。
   风筝的一段,在长天尽情翱翔。
   另一端,是我。
   晚上,我用上百根蜡烛,在晴朗的星空下,燃起秋儿的名字。
   跪在烛光间,用双掌,将心跳捧起。
   抬头仰望,我看到了一颗,最大,最亮的星星:
   秋儿,我知道,那是你,
   是你,在看着我,
   用一双,明亮美丽的眼睛。
   你知否?大哥在为你默默祈福。
   大哥会永远等你回来,回来......
  


   爱一个人爱得太深,会心醉;恨一个人恨的太久,会心碎;而人最怕的,就是等待,等待......因为,不知道,有没有明天,有没有,未来!


   e哥,却在这个季节病了。病得不轻!

------完------

关闭窗口
www.520yuwen.com 部编版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