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霞
作者:京 人

  Bob Marley在唱:

    No woman no cry,
    No woman no cry,
    No woman no cry,
    No woman no cry……

                  一

  下午六点半左右,魏霞准时赴约了。她的头一露出时代广场地铁站口,陈非就迎
了上去。

  陈非和魏霞在一个餐馆打工,魏霞包外卖,陈非送外卖,因为都是大陆来的,就
混熟了。可是出来约会还是第一次。

  魏霞眯着眼睛看了陈非一眼,“喝,你至于这么打扮吗,差点认不出来了。”

  陈非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系着紫红色的领带,脚上的皮鞋擦得铮亮。

  “嘿嘿,这身行头,是我为了找工作面谈买的。看戏嘛,当然要穿好点。”

  陈非一边搭讪,一边也用眼睛上下打量着魏霞。她的背挺得笔直,白色外套下面
,一条牛仔布的连衣裙裹出修长、仍然匀称的身材,完全看不出她在北京的女儿小学
都快毕业了。

  “可惜我十年前不认识你。你那个时候一定更漂亮。”陈非出自内心地说。

  魏霞的脸红了一下,打岔说:“快走吧,要不然该晚了。”

  “急什么,还有半个钟头呢。”陈非因为自己居然能够让一向沉稳的魏霞脸红,
感到很得意。

                  二

  剧院里的灯光逐渐暗下来,《歌剧幽灵》开始了。刚一奏起壮丽、辉煌的序曲,
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就呼拉一声,顺着绳子,从台下一直升到舞台上方。观众席上响
起一片掌声。

  陈非得意地偷偷看了一眼魏霞。

  正全神贯注的魏霞感到陈非的目光,也扭过脸,投过赞许的一瞥。

  演出中,陈非的目光时时飘向身边的魏霞,欣赏着她眼睛里反射出的晶莹的光,
和笔直的鼻梁、抿得紧紧的嘴唇在幽暗中勾出的侧影。

  不知不觉,戏已经达到了高潮。台上传来的歌声陈非耳熟能详:

    快忘掉周围的黑暗,
    不要再恐惧、受惊,
    我在这呢,
    绝没有危险,
    我会给你一片温暖、宁静。

    让我去为你争自由,
    让旭日止住你的哭,
    我在这呢,
    就在你身边,
    保护你,为你引路。

  陈非但愿魏霞听懂了这歌词。

  他在黑暗中抓住了魏霞的手。那只手稍有迟疑,却没有抽回去。

                  三

  “这么晚了。咱们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魏霞站在剧院门口说。

  “我已经安排好了。附近有个餐厅,是专门做百老汇散场生意的。”

  魏霞犹豫了一下,跟着陈非朝餐厅方向走去。陈非的手朝魏霞的腰部伸了伸,但
没有敢往上搂。

  这是一家很讲究的西餐厅,枝形吊灯下,是雪白的亚麻桌布。

  陈非自作主张,把两个人的菜全点了。

  “刚才跑堂的嘀哩噜嘟说的什么?”魏霞笑着问。

  “报法国菜名儿呢,谁知道他说的什么。反正我有一定之规,每次都要自己说得
上来的那几种。”

  跑堂的一会儿又拿来一瓶红葡萄酒,先朝陈非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等陈非尝了尝
,认可地点了点头,才把两个人的杯子都斟上。

  “想不到你这个穷学生,吃喝还是挺在行的!”魏霞嘲弄地说。

  “这种地方难得来一趟。话说回来,你来美国也快两年了,怎么还在当苦行僧的
兴头上。时间一长,人就要变木啦。”

  陈非今天晚上特别能说。他商学院快念完了,工作已经有了眉目。对着美人、醇
酒,消失了多年的踌躇满志的感觉又回到自己身上。

                  四

  吃完饭,魏霞认真地抢着要付钱,但最后还是没有争过陈非。

  “谢谢你,”魏霞在走出餐馆后说。她脸上带着一层红晕,身上又添了几分妩媚

  “别客气,等你以后发达了,再加倍请我吧!”

  “我会么?我现在只想站住脚,把先生和女儿接来。”

  “你会的。”陈非认真地说。“只要你相信自己会成功,就一定会成功。美国人
管这叫乐观的思维。”

  “真的?”魏霞盯着陈非的眼睛问。

  “真的。”陈非说。他觉得自己的心在狂跳。魏霞还从没有离得这么近,用这么
洞彻肺腑的眼神看过他。

  鬼使神差,陈非双手哆嗦着,捧住了魏霞的脸。

  魏霞叹了口气,仿佛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同时紧紧抱住了陈非,用嘴唇迎住
了他。

  陈非上小学的时候,跟父亲回过一次河北老家。村里的井水都是苦涩的,只有一
口是甜水井。“你尝尝咱村的甜水。”回村的头一天,父亲领他到那口井的边上,从
木桶里舀起一瓢井水对他说。

  水带着一丝淡淡的咸味,但喝下去后,嘴里确实留下一种久不离去的甘甜。路灯
下的这个吻,又让陈非想起了那井水,想起了遥远的童年。他浑身在颤抖,两只手顺
着魏霞的肩头滑下去,搂住了她的腰。魏霞的全身也在战觫,胸口紧贴着他。

  最后是魏霞把脸挪开了。她仍然抱着陈非,身上还在轻微地抖,两只聪慧的眼睛
又直盯着陈非。

  “是你跟我回家,还是我跟你回家?”陈非说。

  “我听你的。”

                  五

  音乐、美酒、枝形吊灯下面如桃花的魏霞……在他的陈设简陋的房间里衣衫褪尽
,玉人无瑕的魏霞。即使过了很久,陈非回味起来的时候,这个晚上的一切都仍然历
历在目。

  那天晚上,魏霞躺在陈非的胳膊上,在黑暗中用手摩挲着他的胸膛,开始嘤嘤地
抽泣。

  “我羡慕会哭的人。你使劲哭,替我把我该哭的那一份也包了吧。”陈非说,一
边抚摸着魏霞压在他身上的长长的腿。经过一人在外漂泊五年的孤寂,他有些怀疑自
己是在梦里。

  过了一会儿,陈非听见魏霞的抽泣逐渐变成了均匀的呼吸。接着,他真的入梦了

  Bob Marley又在唱:

    Everything’s gonna be alright,
    Everything’s gonna be alright,
    Everything’s gonna be alright,
    Everything’s gonna be alr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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