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梦见她
   
                            作者:筑梦人


      有感而发吧。昨天于网上提起深埋于多年的心情故事,触动了心弦。本来不想谈
    这段往事的,可是,或许想为自己人生留下些见证,还是勉为其难把故事描述出来─
    不长,却是永远的痛。
      原来预定撰写的科幻爱情故事先搁著,说一段真实的经历,主角就是笔者。此时
    的心境,很复杂,泪水于眼眶中滴溜溜地打转,掉不下来…闭目冥静,丝丝心雨飘落
    ,大概是不轻言现身的男人泪吧?
      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大家一点想法,不管多模糊─它是一个难圆的梦,身为筑梦人
    也营造补救不来的。但愿能藉由网路的力量让她看到这篇文章,她今在何处?过得好
    不好?
      我只想知道这点,寄予默默的祝福…
      谨以此故事献给她,这是她的故事,我深深喜爱的女孩…
      故事所叙及的人名、地点,为保护当事人隐私,一律加以虚构,
      请勿再作求证…
    缘起
      十二年了。我始终难以忘怀。
      昨晚,又梦到她,笑得很甜的俏丽女孩。恍若真的。…
      年将三十而立,事业高不成、低不就。虽然选的是最hot的资讯业,从事人口
    之多,可真是令修本科系的我压力倍感激烈。失业率上下波动,金融风暴虎视耽耽,
    尚算合适的薪水日渐浇薄。有时想想─如此辛苦,不过为五斗米折腰。腰杆要挺直,
    可得有志气。
      看看以前的同学、同事,现在共事的工作伙伴,大都已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不
    论开同学会、办聚餐,简直就是举行亲子同乐园游会─婴儿哭声、小孩嬉闹─我们这
    票单身『贵族』,不是一旁陪作乾笑,或者抱抱未足一岁的孩童逗玩。那份『落寞』
    之感,口中不说,油然发乎丰沛,犹如江河日下,滔滔不绝。
      当然,自然有些朋友信誓旦旦─终身不娶、不嫁,有人倒是守之甚严;而遇著爱
    情时,弃子投降、大开城门的人也所在多有。参加他的婚礼时,我不免会『质疑』他
    对『不婚』两字的『忠诚度』─结果,他只是笑而不答。
      挡不住吗?爱情…
      随缘─它是我目前奉遵的原则,亦是最后一线的希望。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目标不
    够明显、身材不够壮硕,爱神的箭似乎全射不到我?月老的姻缘红绳也跟著长度不足
    ?
      左思右想,实在参悟不透此种哲理。
      我一向不服命运,而碰著爱情,却让我不得不信!
      说起我的恋爱史,皆在小挫折中匍匐前进。所谓的『小挫折』,指的就是『还未
    开始就结束』的早夭初蕊,连风吹日晒都不必,没端出来便出局,才一好球就判我离
    场。仔细思考…─又没技术犯规、死缠烂打,为什么『轻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
    云彩』?
      徐志摩与陆小曼那段因文学而生的悲苦浪漫恋情,我是不敢奢求;只愿能有志同
    道合、心灵契合的好女孩长伴我侧。一个人能遇到可永结同心的佳偶,据说不出五次
    ─配上天利、地利、人瞧得对味,一拍即合。不简单。
      我想,她,就是第一次吧?…
    缘  生─过去进行式之一
      提起眷村,大家都会想像─一幢幢木造或砖盖的平房,狭窄、壅塞,声息相闻,
    左邻右舍人情味浓厚。这在大台北一般社区非常少见─不是不闻不问、就是老死不相
    往来,隔面墙的人家姓啥名谁都弄不清楚,出奇的冷漠及疏离…
      没错,我长自眷村,只有八、九户人家,却是互相照应、互相扶助,不论父执辈
    、子孙辈都很熟稔。就连对方家里养了几条猫、狗也了若指掌。找邻居用不著按门铃
    ,你这头一叫,巷尾全听到了。
      父亲将人生精华时代投效军旅,出生入死,退守台湾,到中年才与本地姑娘缔结
    良缘。身为荣民子弟的我,当然以此自豪─至少我父亲对国家之贡献有丹青为证,以
    血汗写取历史!值得我敬重。
      眷村虽小,但周遭环近的居民倒还不排斥我们这群『外省囡仔』,没有什么本省
    、外来之分。一票小鬼玩得凶、闹得紧,常常被大人追得到处跑,不是功课没作完、
    就是闯点小祸─谁家玻璃破啦、某户的小朋友被欺负等等…
      记忆中,从懂事起,睁眼就晓得玩。功课自然需顾啦,玩字不可偏废。大概在小
    学三年级时,下午没课,我在家附近巷弄闲晃时,遇上了一个很顽皮的男生,他叫方
    振兴(化名),一见就很投缘,当场玩了起来,直至日落西山才甘心…
      谁知道?…四年多后,便因为他,一手造就我与她的相遇…
      那年,我国中一年级。
      我从小就是不太会表达心事的人,只晓得『卫生掩埋法』─挖得深深的、倒下、
     土,再多踏几脚确定稳当;对四周很敏感,却又怯于诉说己见。怕?应当是。我不
    了解他人,别人也无从了解我,虽对朋友忠实,知心者却寥寥无人。
      对陌生者之防卫心想来大家都会有。我很容易与人结交朋友,又不好拒绝他人。
    但,女孩子的话…,我…、我…
      她,是真正在我内心留存倩影最丰富的女孩。笑、羞、喜、瞠,我以瞳眸当镜头
    、眼帘作底片─只要她出现,贪婪地拍摄、仔细地封底,张张珍贵。即使她不了解我
    的心意,一看到她,也就满足了。
      很傻吧?对,这就是我─一名不会做作、纯真到极点的小男生。
      她,虽不是第一个让我喜欢上的女孩,而足够让我魂萦梦系一世,情愿如此。无
    怨,无悔。
      先来谈谈初恋、应说是头一遭暗恋吧,标准的无疾而终…
      第一个『她』。青涩的滋味。
      小学时代,我就暗恋一位同班的女生,公认的可人儿。为了她,好强、荣誉心重
    的我功课开始突飞猛进,自中上的成绩一举冲上前四名内,连老师都跌破眼镜。我有
    时不自主地会帮忙那女孩忙,有意引起她注意。
      麻烦的是,全班都盛传她喜欢另一位同班小帅哥,他功课十分优秀,又是被选为
    班代表。不想把他俩凑成一对,很难!自己照照镜子,长相还不算差,咬紧牙,拼了
    再说…
      于是乎,我便当遍副班长、风纪股、学艺股、卫生股等班级干部。平日与他交情
    很好,还常跑他家一道做功课─一旦提到那女孩,两人即成了『假想敌』,常公开以
    功课及其他表现来别苗头。
      而那女同学呢,受流言之累,双方抵死不承认相互喜欢对方,只把他当作普通同
    学看待。不过,至小学毕业止,我仍认为他们二人很登对,虽然不怎么服气…
      其实,班上同学们也看得出我很喜欢她,还『存心』帮我『制造』与她独处机会
    (该是『陷害』吧?)─为了壁报比赛,担任学艺的我,领著由老师指派一群协助我
    的同学,她亦在其中。大家努力赶工,纸片飞扬、剪刀指舞声四起,乱作一团…
      做著做著…
      「阿梦,浆糊不够了,我想上去拿,可以吗?」A同学问著。
      当然好。
      教室在楼上,他咻一声,健步如飞,闪了一人。
      「学艺,人家想去洗手间…」女孩子嘛,当然准!
      又一人消失。
      一连四、五人藉故登楼,场面顿时冷清起来…一股凉意涌上心头,东张西望─大
    势大妙,怎么就剩下我跟她…?
      「呃,我有东西忘在教室,先离开一会…」我赶快找理由想落跑─天哪…!
      才爬了几阶楼梯,她娇叫道:「太过份了,你们为什么都跑掉了啦?」
      她一抗议,整夥伙伴被我唤下来。这才发现那些『好心』同学们竟全躲在楼梯间
    ,正偷偷观看我和她间的『好戏』。
      我小声问一旁刚坐好的女同学:「你与其他人到底想做什么啊?」真无辜。
      女生只顾笑。…
      即使其他的同学在『喊烫』,那对帅哥美女配可仍若即若离,情节扑朔难解;毕
    业后,他们也没再联络。
      与她保持通讯的人,反而是我。
      从国中起,除了不定时写信问候外,每年皆会寄圣诞卡给她,从未中辍过。
      一直维持到一年半前,她告诉我,要与男友结婚了…
      我于信笺末写著:『要记得寄喜帖给我哦…』再献出衷心的遥渺祝福。
      结果,信经投出,石沈大海;耶诞卡,毫无回音…更甭提喜帖了…十几年的情谊
    …,竟也值不上一张喜气洋洋的请帖…
      傻瓜!不免责怪自己。傻瓜能蜕化为超人吗?
      谁说傻瓜力量大?多附加几个问号吧。
      本质不变。那时不懂─到现在,依旧茫然。
      当我一遇见第二个『她』后,傻瓜还是傻瓜…
        *      *      *    
    缘  生─过去进行式之二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那朵云,变幻莫测,想伸手抓取,空的。
      她悄悄飘近,进入我的生命─就算是投影,使我忘不了的女孩。
      我十三岁多,惨绿少年路。人不轻狂枉少年,『未央歌』书中描述的那种浪漫情
    怀,未尝亲身领会。真的,我有梦想,至少那时候还有─一段老来可以玩味再三的经
    历,不论是激情、感伤,只要走过。掇拾每步留下的履痕、一片落叶也好,念旧的小
    男孩。
      国中功课的压力较国小沈重许多,肩头的书包常让右肩挤得红痛。课本、参考书
    摆满其中。明星国中闭紧窄门,想窥见堂奥入学,得排长龙队伍抽签,这是台湾那时
    的怪现象。幸而父亲他不坚持非要进此类学校不可,好吧,便在学区内的国中展开三
    年生涯。
      方振兴,已成为我的死党兼换帖拜把,他也与我读同所国中。我在前段班、他在
    后段班,常态编班?不时兴这套。升学至上!在小学方结业后,我得到鼻腔方面疾病
    ,延医诊治多时,连身体也拖累。医生交代─不准晒太阳、更不可于阳光下作激烈户
    外体能活动─诸如篮球等。这道禁令,把我与一般同学们隔离起来…
      我成为特异分子,同学常私下议论─怎么有这号『特权人物』?朝会免开、体育
    课挂病号,光晓得念书…真正的朋友只剩下振兴一个,他了解我的苦衷。玩伴嘛,换
    个方式不就得了?照玩不误。
      国一下学期,我的病情好转,开始于黄昏前做些活动。慢慢进行较剧烈的运动─
    躲避球、跑步、地垒,不敢太过放肆。
      由于父亲的严格要求,此时的我以功课优先,不能『玩』字当头。课业一做完,
    准是找我的拜把报到。玩归玩,成绩倒维持不错的水平,没受太大影响。
      某个星期六下午,我照例找几个友伴打球。先行哈拉、打招呼后,该来的…来了
    …
      振兴忽然神秘兮兮地将我拉至墙边,压降音量说著:「阿梦,这条巷子的邻弄新
    搬来一户人家,我留意到有个女孩子挺漂亮的。我们一同过去瞧瞧,怎么样?…」一
    脸好奇的样子,极力怂恿。
      那条小巷离我们会合地点右侧不出三十公尺,一辆搬家货卡停于巷口,二、三名
    工人正忙于抬卸家具,汗流浃背。那栋楼房刚竣工没多久,伫于巷旁,蛮精致的建筑
    ,房价可不便宜。
      「哦?这么快就有人搬入啦?」我挺有兴趣的─反正没事。「那就去看看吧…」
      其他玩伴嚷喊:「哦~!都听到了!我们也要去!」
      怎能不行?不行准会造反。
      四、五个大小萝卜头跑向深咖啡色壁砖建筑,贼头贼脑的。找好掩蔽位置,四、
    五双眼睛往内部探看。
      「是一楼。不是很贵吗?」振兴问我。
      「能买得起这里,家境应该不错哦。」我仔细勘察敌情。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讨论得不亦乐乎。
      「喂…,安静啦!那名女生出来罗…」他 住另一人的大嘴巴。
      数线目光显照目标,没错,女主角登场,五个好奇宝宝眼睛为之雪亮!
      她身量虽不算太高,但是整体感觉非常匀称─一头短发、青柳眉叶、会说话、灵
    动水潋的大眼、俏挺之鼻梁、小巧的红唇、晰白之肌肤…。若是笑起来必定很甜。
      她在帮忙迁移轻的物品。
      嗯,振兴真是所说不假。
      完美的第一印象。
      他以手肘顶了下目瞪口呆的我,「发什么楞?我问你,阿梦,你觉得如何?如果
    我去追她的话…」
      「你的确有眼光!不过,振兴,你对她还一无所知,怎么追啊?」实则,我也动
    心啦。
      「啧,这你就不如我了!我的朋友很多,即使需要再多时间,总会打听个清清楚
    楚的。」他拍拍我的肩头。
      「哈哈!算你厉害!」我微笑回他。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哇!她真将视线望朝这里!惨了,行迹败
    露!她开始向我们走来…
      「情形不对!」振兴身任我们最高的头儿,凡事皆由他调度指挥,「快点溜哦!
    」众男生撒腿狂奔。
      几个人跑了约莫二、三十公尺,脱离危险地带。女孩与另一较长的女性倩立于巷
    口,看著我们,两方遥遥相对。
      「老大,这下子…」一个玩伴开口,喘不过气。
      他十分镇定,「别怕,她们不会过来的…,我们又没做坏事。」
      经过几分钟,她们大概认为我们无恶意,两人身影消失。
      「看吧!我就说没事的…」振兴还真是…
      当天,我们这票男生就在笑闹中渡过,此后,也多了个话题─她,思慕心仪。
      「喂…,振兴,都过了一个多礼拜啦…,你不是夸下海口吗?有探听出什么?」
    玩累了,我抱著躲避球,坐于路面仰首发问。
      他耸耸臂膀,「她搬来才多久,认识她的人恐怕没几个吧?慢慢来才对。」
      有道理,我不便再逼问下去。不然,他会怀疑─我干嘛比他还著急呢?
      夕日的余晖洒倾渲染大地。初识相思愁味道的男孩,满怀盼企地渴望了解她。
      她,是惊叹号,抑或是休止符?…
        *      *     *
    缘  生─过去进行式之三
      再经过一礼拜,她大概想熟悉居家周围环境,不时出来走动、购买物品。这对于
    想常看见她的我来说,可算是天大的恩赐!
      要是能知道她的芳名就好了…看来,我真不知足。
      又是个星期六,我、振兴及一夥同伴在打躲避球,战况正胶著时,女孩走了过来
    。我们玩球的地点距她家不出三十公尺,吵嘈喧哗声如同亲自观看,临场感。
      「老大,又是她…」一位小玩伴发现,请求指示。
      大家动作暂停─女士优先通过战区,振兴下令全体散至二侧。
      她穿著一袭轻便的白衣裙,裙长短至…,唔…,恰到好处!套句现代化术语─就
    叫做『辣妹』!
      可以想见我当时的表情吧?像是黏在捕蝇纸上的苍蝇─耳根都通红发烫。她手中
    叠抱簇新的学校制服,轻轻摆扭腰肢,缓缓越过五个男生组成的司令台,每个人都摒
    息凝神,鸦雀无声。
      那漂亮女生似乎对此类『阅兵』很感兴趣,一路上笑著─不出我所料,真像新摘
    带露的鲜润樱桃,我的心…怎么会晕陶陶的?用不著『向右看』的动令,我目迎、目
    送之军事化举止不自觉就做出来了─刚入伍受训的菜鸟新兵都没这样乖乖听话的呢!
      小学自然课本上不是说过吗─同极相吸、异极互斥。六年级的我偏不信邪,拿磁
    铁试半天,才认同这套理论。假定我是N极,她这S极的吸引力…,未免也太强大了
    吧?
      她离开一大段距离,我的焦距还聚合定滞于渐远的女生。一缕幽香仍停于空气不
    散。
      「阿梦!阿梦!回魂啊!」振兴挥舞手臂,掌心遮挡我心飞往的方向。
      我方大梦初醒,「啊?振兴,什么事情?」
      「你怎么这样看女孩子?不怕她不好意思?」
      「我…」我喜欢她啊。你给我管。
      他四处扫视,「咦,地上掉了什么东西?白白的…」弯身捡拾,正在脚边。
      振兴翻开一看,是国小的学生塑胶名牌!
      对了,她刚刚才转学到对面的XX国小;看她的动作,应该是去绣名牌才是。
      我头凑过去,两人一同念道:「五年三班─谢~美~铃~(化名)。」
      嗯,接连印制六张名牌,要想不记住…
      「呃…,难不成,会是…她的吗…?」我指了指那白衣女孩,她已将走至另一头
    ,近半路途。
      「振兴!你赶紧追她回来啊!」我大喊。他脚程比我快多了。
      他慌忙冲出,连跑带跳,「喂~!小姐!你的东西~掉啦!」
      怎么会叫『小姐』?不用怀疑,我们这票人为求『简化称呼』起见─女性同胞不
    论长幼、大小,一律『尊称』小姐。虽不中,亦不致于遭到白眼。
      振兴赶到她的面前,「你、你的名牌…,还、还给你!」
      「谢谢你!一定是人家不小心弄掉的…」她倩笑接下,向我这边点了下头,又是
    一笑。
      振兴看著美铃消失,嘴角 浮笑意。
      事隔半年后,我们曾重新研讨该事件,得到一个要紧结论─她可能是故~意~的
    ~。
      我俩的分析是这样的:第一点、她经常出现。而且只要我们到场集合、打起球,
    不久后,她就来罗;第二点、她什么不掉,只掉名牌,而且落点就挑选在我与振兴的
    足旁。万一掉的是手帕之类的,倒还情有可原;换作是重要的名牌,说来…不太合理
    吧?
      如此一来,『请问芳名』的手续便也省了,这小女生可真够慧黠的。暗示地不留
    痕迹。
      呆呆的我当初哪想到这许多?
      谢美铃,我牢牢苦忆…
      半个月逝去,我们跟她有种默契存在,极度微妙。除了她不定时『看望』我及振
    兴外,衣著依然很辣眼。振兴愈看愈觉得不愉快,著手积极反击。
      每当美铃路过凝视我俩,他就怒瞪回去,「你看什么看?没看过啊!」
      她甜啼道,「谁在看你呀?」头一甩,美妙的眼眸又切回来,定位在我脸上。
      我不好大胆地行注目礼,只好任她『看到饱』。
      等美铃一走离,我劝振兴说:「人家是个女孩子,你犯不著对她那么凶啊。」
      「她长得是漂亮,可是她穿的令我很不舒服。」振兴坦白道。「再说,她每次走
    过这里,就盯著我们不放,好像在耍著我们玩。」
      是吗?我耳朵一阵热浪。
      从此,他和美铃就 上了,还乱替她取绰号。由于『美铃』的台语发音近似『米
    浆』,于是他看见她便穷嚷著:「『米浆』,我最喜欢喝『米浆』了!我要喝『米浆
    』!」(请以台语念一遍)女孩来个相应不理,却仍是将眼光投向我。
      逐渐地,我越发迷惑了─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好难理解。
      她家里的状况也慢慢明朗化。她母亲于住家内开设进出口贸易公司,富足有余。
    她有一位姐姐、外带只心爱的白色北京狗。
      呵呵,振兴确然是个包打听。连爬墙至她房间后的防火巷里搜集敌情也敢做,吓
    得女孩想报警─这就太…
      二人对立转成白热化。过年时,我游说半天、口角生沫,振兴还是执意要趁她行
    过时,以冲天炮想射她玉腿,根本不听我的。幸好她没受伤。为此,他被她家人骂,
    我也差些跟他翻脸。
      夹在振兴及美铃中间,要帮哪一方是我苦恼之处─一边是我的伙伴、一边是我暗
    自喜爱的女孩,我哪能坐视她受欺负?
      我终于干涉了,有时明帮著美铃说话,他就笑问:「喂,阿梦,你到底是哪一国
    的啊?」
      我也不晓得啊。
        *      *      *
    缘  生─过去进行式之四
      『那天我打从你门前过,你正提著水桶往外泼。泼在我的皮鞋上,路上的行人笑
    呀笑呵呵!你什么话也没对我说,只是眯著眼睛望著我…』
      美铃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只马戏团的明星动物。总认为她纯粹是逗弄我与振兴
    ,毕竟我俩是邻近最恶名昭彰的『猴死囝仔』─小孩怕、大人嫌、小狗见到追。
      嗯,我又沦为单恋罗?小学时的不愉快经验,让我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先入为主的戒慎。国中生到底明白多少爱的真谛?摇摇头,懵懂之外,期待与旁徨
    时而侵蚀我的心灵。
      爱?希望有人能教我。
      「阿梦,那个谢美铃老盯住我们看,想不想报复回来?」振兴正经问著我。
      报复?「你想怎么做啊?」我实在佩服他,鬼点子特别多。
      「很简单,换我们去骚扰她!把她看我们的份,慢慢讨回来!」
      「啊?这样做…,会不会太缺德?」我有些担心。虽然心里极为愿意…
      她的房间正位于小巷弄旁,人来车往的声音大概逃不过她的法耳。他的第一步计
    画叫『引蛇出洞』─将我们这群玩伴的打球基地移到她家旁的巷子中,让她先听惯我
    们的声音…
      我们约好这星期天下午执行。
      当然,我出现时一定会拍打躲避球,『咚、咚、咚』的特别音响就代表本人来了
    。首度起用作战计画,她真的就由闺房窗边探出玉首看我们玩闹,很有兴趣的模样。
      振兴走到我身边,挤挤眉眼,我知道他想说的是─『计画成功!』我也呶呶嘴唇
    回应,『我看见了!继续下去…』
      我的天!我们玩了多久,美铃便偎于窗边观望多久,她心里在想著什么呢?
      接下来,过个数天。第二步,『接触战』─再请几位友伴组队玩地垒,假装『不
    小心』将球打进她住所的院子中。然后,按她家的门铃,大喊道:「对不起!我们的
    球掉进您家院内了,能不能捡个球?请开门!」
      如此反覆多搞几次,不愁见不著她。
      嘿嘿!够恶劣吧!我那死党的『好』主意。
      不晓得大家有没有听过『地垒』?我们买不起球棒及手套,这是『穷人棒球』。
    以砖块或粉笔于柏油路上绘制本垒板与各垒垒包,用指掌作球棒,去挥击投手滚动于
    地面上的橘红垒球。正统的投手、打击手攻防赛。手指擦磨地表而刮伤的事经常发生
    ,全靠投手的本事高低而定。
      我这投手倒还尽职,固然无法完封完投,至少责任失分低。不过,为了要配合任
    务,改采慢速球路线。
      我目光扫向左手边─正如所料,她出现了,正微笑地看著我。
      只见第一球─界外!不偏不倚飞入『凤凰居』。真准!
      一垒手三步并两步跑去按门铃,笑嘻嘻地按电铃叫著要捡球。
      开门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妇女,挺注重打扮的。应该是美铃的妈妈吧?
      「抱歉,球掉在您家里头,能不能让我进去捡?」完全照剧本来。
      「下次小心点!」妇女轻叱著。
      小男生溜进溜出,「谢谢你!」
      比赛再度展开。
      隔了十分钟,捕手方振兴又打给我暗号,我点头,对打击手施个眼色─大家心领
    神会、互照不宣…
      门铃声再鸣,这回换位很年轻的女孩应门。是她姐姐,不会错。
      「又怎么了?球掉进来了吗?」她问按铃的一垒手。
      他鞠躬笑说:「是啊!」
      「真是的…,进来吧!」我还真羡慕那名男生。
      五分钟后,第三球打进女孩门庭,这回总该换人开门了吧?男孩们摒气以待…
      唔?她不在窗边了?
      铁门打开,美铃走出,小手托著垒球,巧笑著启口道:「你们是不是故意的呀?
    哪有人连著打三球飞进我家里头的?」
      她瞅了我一眼,「筑梦人,你搞的鬼哦?」
      我赶忙摆双手否认道:「不是啊!只是意外而已。」
      她将球抛给我,「下次你们再打进来,看人家帮不帮你捡?我家狗狗很喜欢玩球
    哦…」美铃玉颅一转,门砰一声关闭。
      我吓得舌头吐出来,她猜中了我们的计谋,千万不能低估她。
      等等,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可能因为她这阵子常倾听振兴和我间的对话,所以
    早记下我们的姓名。好事耶!
      振兴警告式望看我─别按原订计画行事了!好吧,开始真正的球赛,一票男生打
    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
      美铃以纤肘支住甜颔观战,我常分神去注意她,投球根本无法专心。她笑,我就
    投好球;她叹气,我便丢坏球…
      结果…,我队大败…!惨哦!
      这一招行不通。振兴彻底检讨过,提出第三计画─『扰乱作战』,每天下午趁她
    放学刚回家,两人便于她家门前的巷道内晃过来、晃过去,一边聊著天…
      她嘛…一当听到我俩的声息,即探出头,盯得我脸一会红、一会绿,实在不好意
    思。
      这摆明了就是要她留心到我们,它变为日后游击战的指导原则。
      美铃也不含糊,出现于振兴和我面前的频率愈发密集,凝瞧我们的时间更加延长
    。我俩亦老实不客气地望回去,三对眼睛瞟来瞥回─旁观的人尚不明个中原由,仍以
    为我们在玩哪种游戏呢!
      现在想想,的确是游戏。小儿女的感情世界,单纯,没有心机。
      她媚俏的双眸,散发璀丽光辉,或者哀愁、或许欣喜,牵惹到我每天的心情。可
    是,我真的无法对她表明内心的爱意,口才是一大阻碍;再说,她那么漂亮,实在是
    『小生怕怕』哟!见到她连话都哽咽喉头、想找地洞钻,哪敢有什么进一步行动?
      国一下学期,就这么挥霍掉了。
      我与振兴升上国二。他依然故我,本就不爱念书,潇洒自在;我就可怜了,被编
    进升学班─目标,北联第一志愿建X中学!家人对我的期盼殷切,身为长子,是得当
    个榜样才行!
      课业日渐繁重,但是振兴和我的聚会照样进行,娱乐还是需要的。爱玩的藉口。
    我努力自我要求,成绩进入全班前三名,老师们的『关爱眼神』渐逐移分些到我身上
    ─认为这孩子『好像』有点什么?
      好强心又作祟了,我跟班上优秀的同学抢前几名的竞争争夺战重演。名次皆在三
    名内徘徊,使得我的名字在师长间传开来─『二年五班出了个筑梦人,似乎能考上个
    好学校』…
      为此,我二肩担子增负不少。不过,定期去美铃家门口作『骚扰战』可没中断过
    。放学时刻,我都故意取道那条巷子,看看她回来没有,还边哼著歌,就企愿她能出
    现、多看我几眼。
      我的青春、我的岁月,那名我喜爱的女孩─美铃。
        *      *       *
    缘  生─过去进行式之五
      『如果你是朝露,我愿是那小草;如果你是那片烟,我愿是那清风。终日与你相
    偎依,于是我将知道─当我伴著你、守著你时,会是多么甜蜜…』
      国二了。美铃与我们的『抗争』行动演变成了『习惯』。即使振兴和我领军一群
    孩子移师我家旁的空巷玩耍,她仍是不嫌多绕路,非得走到巷口多瞄几眼,再似笑非
    笑地踱走。宛似一只缤纷斑斓的花蝴蝶。她一出现,大家手中的工作暂停,行注目礼
    送她远去。
      她的服装依然热辣抢眼,似乎乐于展示美貌及优点。
      要是一天没让她看上几眼,说真的,我浑身觉得不对劲。
      没过多久,我母亲也晓得有这么个女孩,连名字都知道。此会纸包不住火了。
      她的家人看来亦注意到有我这号人物。
      她家里因为是开公司,上班时段大门是敞开著,有时天热,门也不关。这就成了
    我与振兴『偷窥』的绝佳良机。美铃在客厅的举措常是我俩猎取的资讯。
      她是个乖女孩,时常帮忙做家事、上菜场,很温柔─除非你惹到了她。感谢 上
    帝,就因为她爱做家事、常帮母亲出门跑腿,所以才有不少机会看到她。
      先前提过,她家境裕足,据振兴明察暗访、多方了解后─她光一星期五天的零用
    钱就已一仟元左右。现在看来虽没什么,不过,以十几年前的眼光来看,一名小学女
    生能有这么多钱,算不多见了。
      那么傍晚之后呢?
      有天晚间七时,按惯例,我拍打躲避球行经她家。一如以往,她拉开窗帘、开启
    窗户,伸出玉首盯著我瞧。咦,不对,一、二、三?三个人?她~在最右侧,剩下的
    二位是~?
      是美铃的姐姐与妈妈?我暗暗惊讶,『太离谱了吧?一家大小全都跑过来看?』
    愈想心里愈发毛,脚步加快,以急行军的步速通越『司令台』…
      我隐约听见甜腻的细语声及笑语,想必不是对我『评头论足』、就是在暗笑我这
    个傻瓜─晚上七点跑出来玩的野孩子。
      搞清楚好不好,我是特意出来看你的耶!
      连美铃的一家子皆参战了,这场仗难打罗。
      一天,我在巷口练投躲避球锻链臂力,有二名玩伴在我旁边抛球。那女孩突如其
    来现身,居然停下来。怪的是,她不与我说话,反而跟我的友伴说话。美铃询问这附
    近的状况、问振兴的情形…,就是不与我交谈,却偶尔偷瞥我。
      生平第一次起了嫉妒心,我投球的力道逐次增强,圆球撞墙的声音大得怕人。『
    砰!砰!…』,一阵紧似一阵,壁灰震扬─目的就为了打断她与他们的交谈。
      美铃离开后,一名小友伴问我:「阿梦,你刚刚丢球丢那么用力做什么啊?很吓
    人耶!」
      我笑了笑,「谁教她都不理我啊?」
      少女心,海底针,摸不透也分不清。伤脑筋…
      国二一年,就在『相看两不厌』、『私下斗法』中结束。
      风起云涌的国三,联考的阴影正式笼罩下来。方振兴仍然悠然度日,实在很为他
    高兴。我们这群无法拒绝联考的小子,一个个当起烤鸭、上架─先在身上涂满烤肉酱
    、天天填入材料佐物,文火慢熬…一年才会熟透。苦命啊!
      唯一的好消息是─美铃她进入我和振兴同所国中就读。这下就有不少无聊事可以
    做─譬如,我就多次等她上学出门,反正走的路线相同,便跟她身后,她走慢、我放
    慢,她快走、我加快。二人倒玩得很起劲。可惜,她还是没找过我说话。
      国三了,没多少时间玩乐,所有非重要课目全调成上主科─国、英、数、理、化
    ,上得头昏脑胀,为了争取好成绩,也只有极力忍耐。最后的慰藉,就是想到美铃了
    。
      既然女孩变成我的学妹,好,我就拼给她瞧瞧!
      我只有尽力,先稳住全班第一名的头衔,接著拿下全年级第一名,再参加校内作
    文比赛…。一心只想证明给美铃看─我不是个普普通通的男孩子!
      当我上台领奖时,在掌声中,我望不见她的身影。一年二班…?美铃在哪?你替
    我开心吗?我的努力有一半以上是为了你啊!
      当时,我念的国中是男女合校,但分班。一、二年级的女生教室在五楼,三年级
    升学班位于四楼─『曰』字型校舍的中段,遥远的中庭切隔。三年三班是女生升学班
    、四、五班则为男生班。两方壁垒分明,虽仅位于隔壁,男生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
    稳捱骂的。
      五楼的女生教室走廊被戏称为『望夫崖』,常有学妹向下眺望男生教室,距离太
    过长,效果有限。我下课时也朝五楼看去─美铃有没有站于红栏边?
      当感到孤寂时,我常走至天桥下,贴著护杆,凝看川流不息的车流。就有一回,
    我靠在栅栏旁,正好在想她。美铃走了过来,居然也依在栏杆边,离我不出二十公分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眨眼妙笑,轻旋娇躯,一溜烟随风飘走。
      「喂!美…美铃…!」想叫住她,女孩早已化作黑点。
      若即若离的,我真快发疯了!
      漂亮的女孩到哪都是大家的聚注焦点。美铃自然不会例外,她入学后,有多少英
    雄好汉想追求她?拜倒石榴裙下的更是不计其数!女孩知道怎么样让男孩留心到她。
      有位住同眷村的国中学弟告诉我,美铃一见到男同学经过都会不经意地整整裙子
    或拨撩秀发发梢;不过,令我学弟最不服的是─美女独有的傲气、辣妹打扮不改。也
    使她倍受人指点。
      红颜之累哦!
      「会吗?德旺(学弟名,化名),她看到我并不会这样子啊。」我对学弟说。
      「阿梦,你跟她的事,振兴有跟我讲过。我也看到了。照她如此受欢迎的程度,
    你的机会不太哦…」德旺浅笑。
      哦…,这样吗?我不由得忐忑不安。
      又是个星期天,我跟振兴相约在老地方见面打球。
      「嘿,阿梦,跟你讲件事。」振兴笑得有点诡异。
      「又怎么啦?」我怀疑著。他一这么笑,都没好事过。
      「谢美铃昨天趁你不在时,来找过我。」
      「耶?找你?」又怎么了?
      「嗯~!」他认真道,「她问我有关你的事。你做人怎样啦、功课如何啦…,有
    的、没有的问了一大堆。」
      「她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真不懂。
      「这种事要问旁边的朋友才准啊!」振兴笑著轻推我一把,「我照实讲啦!放心
    ,我说你做人很好、功课不错,绝对没说你坏话。」
      「振兴,谢了!」我十分感激他。
      美铃费心去问振兴这些事情,却一直不肯与我面对面开口交谈。
      她真是谜样的女孩。猫般地神秘难解。
        *      *      *
    缘  灭─过去完成式暨现在式
      『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把眼角的泪拭去。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
    约会是在冬季…』
      升学班的学业沈重,晚上上至第九、十堂课是常有的事。尤其到了国三下,甚至
    连星期六、日都强制全班到校留读至深夜九点多。毫无时间喘息,与美铃见面的机会
    相对削少很多。
      我对她的思念,从不曾衰减过。
      校方将一班女生班、二班男生班齐集于一间大型教室,由三班导师轮流严格督促
    作息及读书进度。规定今日须复习完某些科目第几章至第几章,时间一到,马上发试
    卷验收成果。
      周而复始,无止尽的填鸭式轮回。
      黑板的右上角写划上大大的二位数字─84,距七月考期的天数。下课休息时,
    听同学谈及─班上一位同学与隔壁班女生谈起恋爱来,成绩退步很多。被逼问出原因
    后,遭老师大加叱责,下令禁止两人再来往。
      明知有些矫枉过正,也不便提出批评。我此刻只想到不能辜负父母、老师们的期
    待;还有美铃,她应该也注意到我近来的表现吧?公布栏上常出现我的名字,数学竞
    试、国文竞试…,不会输给任何一位资优同学。自问已经全力以赴,相信没让她失望
    才好。
      放学后,我绕路到她家前头,九点半了。她房间紧闭的窗帘反映昏黄的灯光,夹
    杂电视的响声。
      『她还在看电视啊…?』本想出声叫她,又怕引起她家人的骚动。唯独收拾起落
    寞孤单的情绪,我拖著疲惫的脚步回家。
      惨白的路灯将我的身影拉得好长、好深,谁了解一名国中男孩的苦恋痴心呢?美
    铃,你究竟是怎么看待我的?…
      三个月,再怎么准备都读不够。书页都快掀烂了…
      接著,毕业典礼举行,感怀、紧张外,没有高兴的成份。
      考前一天,我进入全面备战状态,反倒不念书了。扭开电视,看起『琼斯杯』篮
    球赛来,稍微松弛一下绷紧一年的神经。我不敢去找美铃,她也没有再主动走过来。
      她,该不会有了男朋友?不,我不希望这样。如今,我不能再回头,不可再多想
    。明天,将是我生平第一次的命运大决战─北区高中联合招生考试─各地高人一较身
    手的主战场。
      二天下来,自觉考得不算太差。我考完将自己回答内容与补教协会公布的答案核
    对后,与老师商讨过,咸认应是坐二望一,没问题。
      至于考五专,那就压根没再看书了。甫考毕高中就开始找振兴他们玩闹去了。
      美铃看我又出来『混』了,她也按时出席。一切如昔,恢复以前那种『大眼瞪小
    眼』─好气、好笑的日子。
      联考放榜当天,我与爸妈在家中等待学校方面的电话。成绩单会先寄发学校,榜
    单等慢些才贴出。十点多,电话铃起,是班导师打来的。
      「喂,是筑梦人吗?」
      「是,我是。老师,成绩单到了是不是?」
      「对!你考上第一志愿!成绩比我们所预估还高出不少!先来学校拿成绩单吧!
    」
      电话一挂断,我将消息报告父母,他们非常欣喜,母亲开心地哭了起来。父亲边
    安慰妈妈、边要我赶快去学校。
      我换上制服,用跑的赶去学校。途中遇到方振兴,「阿梦,考得怎样?考上了没
    有啊?」
      「上了!是第一志愿建中。」我难掩兴奋。
      「太好了!看你的样子,也是要去学校吧?」
      「一块走吧!」…
      我由导师中接过成绩单─总分六百三十六分(满分七百分),其中国文占一百八
    十四分(该科最高二百分)。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想,会不会是美铃偷偷为我祈
    祷啊?
      学校特地买了大串鞭炮,庆祝这次联考上前三志愿人数的大幅增加。其中,最被
    老师们称奇的就是我─当初没被看好会考进头一志愿的,居然考上。
      美铃,我办到了。真希望你就在旁边。
      下午,我跟振兴站在街角谈天。不料,美铃此时笑咪咪地走近,就停伫我身边,
    好像想说什么。
      振兴见状,摸摸鼻子,先告退:「我还有事,阿梦。你们就…」
      「喂、喂!振兴,你怎么说走就…嘿!…」他充耳不闻,真是的…会害惨我耶。
      我回过身子,露出傻傻的笑容:「有事吗?美铃。」印象中,她从没主动跟我说
    过话,就二个人。
      「听说联考放榜了,对不对?」语调甜极了。
      「是啊。」我的脸好热。呆呆的模样一定很可笑。
      「那…,你考得怎样?考上那里呢?」
      「哦!我的成绩是六百三十六分,上了建中。」
      「哇!好厉害噢!不简单哟!」
      我当时真想说─全因为你的功劳。
      「那你以后要更努力用功哦!」
      「嗯!谢谢你!我会的。」我释然笑了。
      她又跟我寒暄几句,才挥挥纤手道别。还是不忘回首多望我几眼。
      没想到,这是她唯一一次与我的对话。
      振兴过了一会走回来,「讲完了?喂!阿梦,你在干什么?不会多说几句啊?」
      「只要她的眼睛一看著我,我讲话都会结巴、脑中整片空白…我哪说得出什么啊
    ?」我无奈地应答。…
      高中虽考进了。却成为我最痛苦的三年。
      高一上学期才过不到一半。
      某日,父亲集合全家人宣布:眷村土地将被原地主收回建筑新屋,我们八、九户
    人家必须迁离。
      「爸,难道土地不是政府的吗?」
      「不,土地是政府向地主租借的。地主执意要收回,我也没办法。」
      那年头还处戒严时期,谈什么游行或自力救济?要换作现在,我会跟那个地主拼
    抗到底!
      搬家已成定局,无法挽回。我一一与旧时朋友话别─特别是振兴,聊了最久。
      「美铃那头呢?你打算怎么说?」振兴问。
      「我也不知道。看起来她对我的兴趣不怎样浓…,追她的人那么多…」
      「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她…,是啊…。可是我…」我吞吞吐吐的。
      「至少去说些什么吧?」
      「……。」…
      搬家前一日晚上,我在她家门前流连。美铃依然探出头笑看我,我凝视著她。
      再见。那么容易的两个字。我说不出口。
      我朝她摆摆手,笑一笑。她仍未反应过来,我便迳自转身走开。
      真不愿说再见。我相信还能再看到她。
      不幸,事与愿违。
      我曾多次放学后再来她家附近徘徊,却不见动静。我疑心她已搬离,却苦无人可
    查问。更不敢问振兴。
      失望之余,我放弃探寻行动。
      高中三年,我变得孤僻。不爱和人交谈。…
      如果,那时我真鼓起勇气大喊『我爱你』,她会不会心动?
      如果,我说出对她的情意,她肯接受吗?
      如果,我好好把握住她,现在我一定生活很幸福。
      如果,有太多的如果…
      世间如果没有如果,真会省却所有的叹息及悲哀?
      如果…
    ~~~~~~~~~~~~~~~~~~~~
      你是我生命乐章中最高不可及的音符
      华丽的节拍 韵动的旋律
      让我为你谱上五线 装缀彩衣
      你的音色 伴随和声
      舞起玄想 神秘 迷思
      拥抱你 聆赏你
      不再有终章
      休止符
      爱情之
       挽
      泪
    ~~~~~~~~~~~~~~~~~~~~
        *     *     *
    后记:
      母亲节前三天,我再度回到当时故事的场景。美铃的家已无人居住,铁窗锈蚀严
    重,招租的木牌被中折后,倾颓墙边。『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找寻
    过去的踪迹,我沿著国中时代常嬉玩的道巷走寻,景物不变,人事全非。
      走到迎向国中校舍的大马路,惊见与儿时玩伴家中经营同名的晒图行。一名员工
    以喷气枪清理影印机零件,又走了进去。
      我推开门,「请问您这儿的老板是否名叫方振兴?」
      「是啊!他不巧出去送图,十几分钟后回来。」
      太好了!我即与那位先生闲聊,等著振兴回公司。
      一辆深咖啡色的客货停于门口。一位身材稍发福的男人走入。的确是他,脸虽圆
    了些,但五官及那股气势是振兴没错。
      「你是…?」我没变多少,他还认不出来。
      十四年。
      「我是筑梦人啦!你忘了我吗?」
      「啊!对了!」二人相视大笑,握手打招呼。
      他这几天很忙,我还是趁隙问了他现况。受建筑业不景气影响,他继承的家业生
    意大不如前。
      「美铃后来呢?」
      「她早嫁人啦!过得很好,八年前就搬走了。」
      难怪了。找不著她。
      我也不便太叨扰振兴,我们互留电话,相约有空一定再叙旧。
      回去的路上,踏踩往事的土地,心里喃喃想著:『美铃,听到你过得幸福快乐,
    那就好了…。真的,我很满足…』
      伴著她的人,不是我…
      夜,我这才留意到,好黑。漫无边际。
      美铃,今夜邀你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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