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

                     作者:一意孤行
                     

    想想自己这么无所事事已经这么久了,真的有点害怕。虽然我知道一切
终会过去,但是我还是害怕,怕这漫长的忘却的时光,也怕忘却后空空落落
的心情。真的是越来越无聊了,从那个寒冷的夜之后。
    我应该把自己归为失恋吧,好歹赚点廉价的同情。只是在大多数人眼中只
怕什么也不是。可是那一夜真的好冷,就象自己浸在那秋夜的湖里,睁睁的
看一湖沉沉的水浸上来,浸上来,自己也不想呼叫。那一刻,怕是连自己哭泣
的声音都觉得刺耳刺心,事实上我也听不到自己哭泣的声音,虽然我早已
泪流满面。那一夜真的好冷。
    那一夜,我没有拒绝他的吻,因为我知道没有以后了,再也没有了,就让我
纵容自己吧,在他的怀里我不再挣扎,我知道世界不会因此而静止,虽然我是
真的这么祈望。我近乎贪婪的嗅着他的烟草味道,从我们第一次电话长谈起,
我就熟悉他的香烟牌子,当自己不假思索的隔着电话说出他正抽着的香烟牌子,
我仿佛感到电话传来的震动,恰应着我心里的震动。从那时起,我就知道
真的又犯了错。也是我们第一次长谈吧,他的开场白是“我已经有女朋友,
我对你没别的意思。”我的第一反映是“我也有男朋友啊”。当时,自己
庆幸自己是多么聪明啊,看看我不会是网上恋爱故事中傻傻的女主角,我是
清醒独立的聪明人啊。
    我无法追忆过去,因为第一次见到他时,自己没有太多的感动,虽然对
一个突然闯进网络部来要求我改主页的高高大大的男孩子,出于习惯多注视了
两眼,当时心里也悄悄的比画过吧:长这么高,白白胖胖。我的口头禅是“彼
此都是无缘人”,从不挂心周围的人事,免得徒增烦劳。只是想不到,这一次
“无缘”二字刺痛的竟是自己。
    我的工作虽然和网密不可分,可是自己对网决没有热情。虽然看过不少BBS和
聊天室里欲惊天地泣鬼神的网上爱情故事,自己除了鄙薄,还是鄙薄。我认为
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爱好广泛,也颇有能在填表时写在特长里的资本。大
学四年,我南下深圳、北上兴安岭,往西更是非凡精彩的一笔,经敦煌阳关西出,
沿着天山山脉转了个大圈,也曾站在霍耳果斯口岸数过哈萨克村庄的炊烟,也曾
睡在葡萄藤下畅饮玫瑰香,那血一般的琼浆。我的游记丰厚而生动,我的摄影
作品更是被母亲整理成册,精心珍藏。更何况刚刚开学,还有艺术团频繁
的迎新演出任务。我的琵琶,我的春江花月夜......
    保送上研之后,家里开始关注我的个人问题了,听的最多的是母亲那句:
“我就不信,真的就挑不出个好人来。”因为我的敷衍之辞总是“真的不是我
不想嫁掉,实在是没有嘛。”我还真有点卑鄙的窃喜,以自己不过中人之资,
几年来也还是浪漫故事不少,火车上的一见钟情呀,长达五年的苦苦追求呀,
都还是不错的男孩。只不过都是无缘人,自己不曾驻足。所以现在是报应吧,
辜负的,伤害的都在这一个月里百倍的还给我了。
    选择现在的男朋友时自己大义凛然的,反正不指望他什么,我厌倦了被人
追逐,也厌倦了漂泊,独行到后来连我的导师都张罗为我介绍朋友了,总不忍
心让大家为我忧心忡忡。所以不再拒绝。他,一个和我熟悉了四年的小老乡,
当了我四年的师弟。我是报定认真态度,因为我想我是等不到什么的了,那么
多优秀不优秀的男孩在我身边如落叶一样飘过,为什么自己不伸手挽留,还是
因为无缘吧。我的师弟比我小十来天,却比我低一级,瘦瘦弱弱的,因为每次
不敢独自回家的缘故,总要等到和我一起离校。我是南方人,回一趟家转车换
船的,得折腾三天,所以有个伴总是好。我也搞不懂也许他对我只是一种恋姐
情结吧,但是我也只不排斥他,或许我心中根本没把他当做男孩看待。后来在
电话中,我和他谈到我的男朋友,总是说我的草。印象中曹雨评价繁漪爱上周
萍就是用的这个词。可是他可算是树,确不是属于我的树。
    虽然为着导师的缘故来这个公司实习,实则打工一样上下班。除了薪水不一样
以外,自己和正式员工也没什么不同。因为我的课题是INTRANET/INTERNET,所
以有这么一个练手环境倒也不错。来公司后,做做主页,熟悉一些新技术、新动
态,日子忙忙碌碌,也没因为少拿几文钱心理失衡。
自己对网络知之甚少,书本上的概念原理就象是黄历一样毫无一用,没有办法只
好学呀。加上我的草在我们确定关系不到半月的时间后,就到杭州报到工作了,
自己独来独往的生活习惯丝毫未受影响。所以工作成效是不可避免的小小有。
相安无事的日子不长,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对外发布的公司主页上,加进
了一只小黑猫。而且还是有人发MAIL提醒我看看我的主页。哇,当时自己居然
很兴奋,原来真有传说中的黑客,闯上门来。我匆匆在主页上进行修复,加了
权限限制。他也真没干什么破坏,心中自然生几分好感来。
接下来,我回到我的软件开发部,赫然在我的PC屏幕上弹出一个对话框,语气
急迫的要我REPLY,并留了他的一个公共信箱号。自己的好奇心大大的调动起
来,我当即言辞恳切的回信,对他的提醒表示感谢,也为自己在安全方面的
知识浅薄惭愧不已。
   从那以后,我们天天通信,我拿一些傻傻的安全问题请教他,他时不时发给我
一些黑客工具,解答我的问题。平心而论就算现在,自己也还是应该感谢他的。
虽然如果有天没有他的信,自己会很失落,但是自己并没有打算也没有预感会发
生什么。
    所以,有天遇到一个很麻烦的问题时,我毫不犹豫的请他打电话来祥谈。
我的指法、拼音都实在可怜。他没有打电话来,说是太远电话贵,只是告诉我一
些可能的方法。自己猜测他可能真的不在本市,也就一心急急的只讲我的问题。
在电脑面前构思英文描述我的困难,真的力不从心,虽然我的英文成绩还不错。
我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急的手忙脚乱。他在屏幕上悠悠闲闲的弹出一个个对话
框:不要着急;慢慢打;不要哭;...气得我手脚冰凉。好容易问完技术问题了,
我问问他的个人情况,结果居然比我小一岁,而且是个大专生。自己没什么偏
见,对这个结果非但没有失望,还有点暗自庆幸,这下我是没有理由爱上他的
了,我决不会是网上小说中的傻女子了。那天我们终是不欢而散,好象是这以
后我说了句很高兴与他做朋友,他突然就消失了。我很吃惊,因为这么久的交
流,我早就把他当做我的朋友了。我想了半天,想也许是因为自己是研究生,
并且比他大,让他觉得没意思了,可是又不太甘心,我觉得他不至于是那种只爱
和女孩子聊天的人。所以左思右想,还是发了两封信,大意是研究生也没什么的,
让他不要自卑云云。后来,我才知道我们是都误会了。
第二天,有一个奇怪的电话,很好听的声音,充满了阳光。那个声音在电话那头
说“是我呀,我是虫子(他给自己取的外号)呀!”,我心里一惊,没想到屏幕
上的人一旦走进现实,自己还是不能适应。我对着窗外看,秋日透亮温暖的阳
光斜洒在话机上,我不记得我说了什么,只是很短吧。印象里最深的是话里话外
的阳光,灿灿的、灿灿的一片。
那天晚上又有他的电话来,除了一丝惊喜,自己已经很习惯他的声音了。他的开
场白让我有一点难堪,本小姐还不至于死拉活拽爱上谁呢。但是我没往心里去,
不值当的嘛,反正是一般朋友,说清楚有益无害。同时,我还真的有点感谢他的
坦白,这样的男孩现在很稀少了。我们聊得很投契,他猜我惊人准确,那时我不
知道他认识我,我只是在奇怪,真的有这样神吗?我猜他正确率也不低,我们互
相吹捧了一番彼此智商,就挂机了。自己猛然警觉已经聊了一个多钟点,真的丝
毫不觉。没想到自己还是一个“煲粥”能手,给我的草打电话总是匆匆的,一方面
是替他心疼钱,他的菲薄的工资还不及我的打工钱,同时也真有些无话可说。放下
电话,居然有些后怕,亏得他的坦白,不然我是真的会爱上他的,那才叫惨。那时
哪里想得到今天才是真惨。那一夜,真是好冷。没有风吹干我的眼泪,只是冷。
从那天晚上起,我开始了期待。早晨收信的时候,我会闭上眼睛,害怕收件箱中
没有他的名字。他是可以一声不响的消失的,我除了这个EMAIL地址,我一无所有。
可是有他的信,也有他的电话。我们谈话的时间越来越长,电话也越来越频繁。自己
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有大惊小怪。因为,我觉得自己可以默默的喜欢他,
反正他也不会知道,他是有女朋友的。奇怪,我的第一意识居然不是我有男朋友。
我早就对自己死心了,当初选择草的时候,我就是这么想的。一个人不可能处处要
强,除了感情方面自己很失败,别的都算是精彩的了。我也够了。自己身边不乏追
求者。就在故事发生时公司还有一位男士不停约我看电影、飙车什么的。自己总
是婉绝。这也是我的习惯吧,从来没有答应过谁的请,免得不必要的误会。对那些
报着不去白不去思想的女孩,我是腹诽甚多。不贪小便宜,也是多年家教使然。
快到十一了,他想办法送给我很多葡萄,告诉我放在楼梯拐角处封路的挡板后,
我取出来那一大袋紫晶般的葡萄,真的有些好笑。自己象是一个掘金的财主一样。
和同室们一起分享时,我在心底里安慰自己,朋友不也很好吗,不要不切实际的
想入非非,既不符年龄,也不符身份。
    十一,我的草要从杭州回来看我,这两个月来我们之间平淡的都快拧出水来,他
为着一些工作上的不如意三天两头的变主意,一忽儿要考研,一忽儿要签约,最
后他还是签了三年约,我也懒得出什么主意了,看他自己吧。也许他这样的个性
真该留在美丽安静的西子湖边,象我这么闯荡不安的个性,只能是两厢连累。不
过在他要来的那一刻,我还是动摇了,我想见见虫子,为了是让自己结束虚无飘
渺的期待,因为,我终究是要回到现实中的。那棵草毕竟存在,我不能纵容自己
心灵的不贞。所以,我请他呼我。当时我正在导师的宴上,接到他的传呼,自己
居然有些失态。我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呼我。他没留电话号码,只是留了自己的呼
机,我想他真的是很聪明,不想见我,也不伤我。大家都看着我,我就匆匆按他
给的号回呼他,本没打算他回电,却回的非常快,以致自己无法装做不知道的走
开。那一次,为了告诉我他是谁,他一个劲儿的提醒我他是谁谁谁,自己就是想
不起来。

    他在电话那头叹气,“看来我真是很不起眼,一点印象都没有没给你留下。”
“刚才你下楼的时候我还撞了你一下的嘛!”
“是有人撞我,但没注意是谁。”
“有一次别人问你问题,你还指着我说‘问他!’,想起来了吗?”
“没有吧......好象有......忘了是谁了......”
“唉...唉...”
“告诉我,你究竟是谁?”我有点儿愤怒。
“***”他说了一个我听过的名字。我还是想不起是谁。
他一叠连声的叫着失败,一边继续提醒我。直到我终于想起有一天闯进网络部来的
那个高高个子的男孩。
“原来是你呀,大白胖子”我有点恼怒的借用了师姐的外号称呼他。

那一刻我的愤怒铺天盖地,其实对他的名字早有耳闻,也知道公司里有这么个挺
“厉害”的大专生。最开始,我还真的怀疑过他。可是“虫子”在信里信誓旦旦
的说不认识我,没见过我,我居然老实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来,委实可恨。

“不许说话,不许撂电话,听我骂你!”

反正酒楼里闹哄哄的,大家各自开怀。我就对着话机尽我所能的开骂,酣畅如
狂风暴雨一般的发泄我被欺骗的委屈与愤恨。约莫五分钟后,
“你骂累了没有,请你吃饭。”他在那头故做平静的问,掩饰不住的得意啊,更
让我痛心疾首。然后听到他翻钱包的声音。
“为你的大钞唱葬歌吧,你死定了。”我报复性的答应了他的谢罪宴。
辞别导师,我顾不得礼貌和师兄师姐好奇的目光。赶赴约定地点。
我骑车很快,那天更是风驰电掣,“原来如彼呀,原来如彼。”我在车
上如轮子一样转动着这句话。
当然比约定时间早到,我更想冲进公司把他从电脑前楸出来。想象中自己象是被
点着的炸弹,只待把他炸的鲜血淋漓。
没等我冲上四楼,在楼梯口跑下来一个高高的家伙。我没有确认,一来是想让他
叫我,好有点面子,此外,自己对记人是不太有信心的。我继续往上跑,他忍不
住叫我了,“还跑什么,你。”
站在比他高的楼梯上,我开始打量起他来。还是那么高,只不过瘦得多,也黑,
而且一脸的坏笑,因为白织灯光的缘故笑得还很灿烂。
我有点语塞,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自己向来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接受一个
同事是我的朋友,这还是头一遭。心里的愤怒渐渐平息,以前朦胧的好感也在
那一刻冷却。我是不愿把公私混为一谈的。自己心里已经把这段情定位了,因
此也就大大方方去吃饭。
点了一桌菜,我没怎么动,他也没怎么动。我自然谈到我的草,说了一些关于
前途末路的打算。不知为什么,自己总也不问他的“北京郊区”(我给他女
朋友的代号),自己觉得是没有必要。谈完之后他有点不高兴,我有点莫名其妙。
他没有提出送我回宿舍。其实就算提出来我也肯定回绝,但这是礼貌问题。
我想是自己那一套关于草的安排刺痛了他,让他觉得我没主见或是别的。我说过
为了调草回来,自己只有念博,博士可以安排家属户口的。其实我也真的这么想
过,草的能力我是清楚不过的了。现在勉勉强强说要考研,就算他真有这么硬气
辞职考研,只怕也考不上。(后来连他自己都承认说要考研,不过是想稳定我,
“等以后,我们感情好了,不管怎样,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甘心给他留下这么窝囊的印象。所以自己连夜赶回公司,
发了封EMAIL,大意是说自己有自己的思想,各安天命云云。我真的不想他看轻
我,私心里我认为自己是优秀的。
第二天,一切正常,他打来电话,也有MAIL。我也很正常。
草来的那几天,我还抽空去公司看他一次,因为他国庆节还在公司玩电脑。自己
特意去他的办公室坐坐,看了他收藏的CD,自然赞赏一番。其实,我有很怪的脾气
对自己喜欢的人往往会是躲避的,那时去他的办公室,也有向自己证明的意思,
看看,我是不喜欢他的,我都大大方方的和他在一起聊天了。现在想来,我们是
都会错了意。
我和草几乎要吵翻,他懦弱的个性让我极为不满。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天真的错误了,
他对我的依赖,以及依赖我是如此天经地义的态度,让我寒心。我不指望别人,别
人指望你呀。他的那套稳定我的理论更让我反感。我不知道是因为见到虫子后,自
己潜意识的比较至此,还是本来就有的矛盾现在才暴露出来,至少是因为他才这么
明显的吧。我可不是负心人,我对自己说。因此我不动声色的隐藏了我的不满,
送别了草。
草走的第二天,我和虫子出去吃饭,自己还很坦然。吃完后说起“土山公园”来,
那是他曾经推荐我带草去玩的地方,自己留了个心眼,现代城市怎么可能有这么
土得掉渣的公园名,因此就装做寻而未果的样子质问他,他果然笑的一塌糊涂,
笑完又赌咒发誓的说是真有,还要带我去看。我当然不能示弱。于是骑着车,
我们在夜的城市中穿梭。那个地方不近,我居然很放心的跟一个不算熟悉的人
一起穿过幽静的小巷,或是昏黑的街。倒是真有那么一座园子,不大,也没土
山,他推着车在水泥围墙的柱子上找“土山公园”的名讳,还确凿的说小时侯就是
有的。当然找不着了,我大笑,很得意他也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了。“要法办,
要法办!”自己当时是这么叫的吧。
后来我们去了一个广场,当然是他带路的,广场有喷泉和草坪,我们没有找到
双人的木椅,后来有空出来的也没有坐。我们坐在草坪护拦前的石阶上,很
随意的聊,我们有太多的不一样,因此我们有很多话题。好象是他嘲笑我的拼音
吧。自己有些恼火的推他。(我在北方最没自信的就是这些卷舌音、平舌音、
前鼻音后鼻音的。)他抓住我的手,很有力的把我揽进怀里,自己即惊又怒,
挣脱不开,于是幽幽的说“我是有男朋友的”。他放我起身,看我很愠怒的样子,
心里也有些懊悔,小心翼翼的在一旁赔礼“对不起,我真的不应该唐突你。”
我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象淑女该做的一样打他一耳光,愤然抽身离去。虽然事后
他承认自己最怕的就是这样。当时,我几乎一动不动的呆坐,我也只能一动不动
的呆坐,我只是没有余力思考,既没有念头要责怪谁,也没有思想要防备他,坦
率的讲,自己既没有理由窃喜,也没有理由屈辱。仿佛就是命定的劫数,不该发
生,可是已经发生。我想他这样并不是因为爱我,只是当时的环境可能让他无法
自持而已,在加上自己的教育背景和他炯异,对这些动作的理解也不同,对他来
讲,恐怕只算是司空常见的玩玩。他自始自终声明自己是“坏人中的好人,好人
里的坏人”。而且他的经历也确实比一般人坎坷。他好象成绩不错,但是高中时
不知何故“分流”,因而丧失了考大学的机会,后来他参加了成人高考。我不清
楚这座城市何以实行这么残酷的“分流”制,只不过对于这样显失公平的际遇我
是真的很为他痛心。他说起分流后沉沦了相当长的时间,社会就象酱缸一样,现
在他怎么洗也洗不净。后来我是原谅了他,至少他是这么理解的,对我而言根本
就无所谓原谅,我只是听信了他的保证,只要不再这样就好。自己岌岌可危的感
情是经不起他这样老练的攻击的,就算是明知道他不是真心。
或许是多年来过于顺利的境遇,自己从没有动过念头去防备,有的时候也只能归结
为缺心眼吧。更何况自己对他的好感已经毫无理由的占了上风。我这样期待他的
自律根本就是愚不可及。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现在,自己还是无法接受这个彻
头彻尾的骗局,我宁愿相信他是为着他相恋五年的女友迫不得已的离开,相信他
的心底也会有不经意涌上的悲哀。
象是所有清清楚楚却又身不由己陷入的苦情剧,自己随后做的那些小小的挣扎,
那些为着道德的拒绝,都逃不过他聪明的眼睛。他并没有遵守约定,我也并没有
象淑女一样离去。他开始嘲笑我的软弱,进而连我自己也前所未有的矛盾起来。
是有一句歌词唱到吧:象自己与自己分离。
多年自傲自信的人生信念蜷缩在一角,充斥我的是无穷无尽的患得患失。
我从未要求过他离开他的女友,不光是自己无法容忍低三下四乞讨来的爱情,也
是真正的难以启齿。虽然没有打听过他的“北京郊区”,但是他也会零零星星的
谈到她。他们是高二时就开始的,算起来风风雨雨也有五年了吧。私心里我还有
点疑惑他的“分流”也许与这段过早的恋情有关,在当时这也算得是“顶风作案”
了。作为一个女孩子,虽然自己从没有真正意义上恋爱过,也知道一段五年的感
情并非轻松。相信他们当年一定也有惊心动魄的感动。对于我这样彻底的迟到,根
本就是无话可说的。没有明天的感情常常让我黯然,我想终有一天,自己悄然离
开,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到时,自己无法走得潇洒。
别说从头就是多余,我现在捂着伤口还有什么面目去索要同情?写下来不过为的
是自己看的见,在岁月的尘簌簌落下后,记得曾经流过血流过泪的伤痕。他成功
捍卫了五年的爱情而享受着心灵的极大满足,象是一个伟大的情圣傲视着卑微的
我,一个心理阴暗的第三者,哈哈,未遂不是!
第一次,算是INSTANCE,第二次当他再度拥我入怀,自己居然蹦出专业名词SI来,
决不能让SERIOUS INSTANCE 发生,这也得益于我的专业素养吧。第一个反应是傻
呼呼的寄希望于他的“北京郊区”不过是个小小骗局,当时自己胆怯的问:“为
什么要骗我你有女朋友?”他略带吃惊的反问“没有骗你啊,我就是有女朋友。”
自己一寸寸的僵硬起来,我在心底里冷笑:那这算什么?
他很快开始道歉,就算一切没有发生过吧。自己一定是没有表情的看着他,从心底
开始滋生一丝丝的鄙薄与可怜来,更有一丝丝的抽痛。
“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我们能保证的只是不再发生。”
“原谅我......”
我沉吟几秒钟,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在夜空中平静。
“我原谅你,你拿着你的东西走吧。”
“......”
“......”
他在一旁絮絮开脱着,最后象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问我:
“一个难题在你面前,你是会放在一边,还是会再也不提,或者继续面对?”
我的错误从那一刻起不可挽回,因为自己选择了面对。
少不更事的我,哪里能够料到将要面对的是今天深刻的伤痕。岁月无敌,我不敢
奢谈刻骨铭心,但我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但败得荒唐,而且输得彻底。我失去控制
地,把他游移的目光看作是寒夜中闪亮的星;把他敷衍的话当作酒后才吐的真言。
为了他那一句死无对证,闪闪烁烁的“一起面对”,自己象是本不甘心死去的人
回头看到关在身后的阳世之门又开启了一丝透光的缝,象是抓住了稻草一样的感
动起来。我并不敢要求结局,只是天真的认为仅此一句话足已让自己无欲无求。
是不是有句古老的爱情笑话“情到深处无怨尤。”
此后虽然仍有强烈的伤感袭上心头,自己怪责的竟都是自己。每每此时,他就乖
觉的沉默着。正如后来他振振有辞的声辩一样,“我从没说过什么。”自己张口
结舌。年轻的我呀,竟然没有学会分辨誓言与承诺。我是聪明得过了头,自己痛
惜的默契竟然是刺向自己的第一把刀。
本来什么也没有,那么我期待会有什么呢。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多数还是充盈着欢乐,因为他的幽默,也为着自己乐观的天性。
没有明天,并不妨碍享受今天。我的情绪波动是他的笑柄,到后来,自己都认为
自己贪心,不是无怨尤吗,我的那些莫名忧伤岂不是卑微尘下。他把我经常闹情
绪的地方称作我们的“忧伤广场”,我第一次感到他的幽默不再可爱,反而如此
可怕。我知道自己无法永远装作平静,可是我挣脱不了自己系上的丝。所以,我
远游,却在异地的旅店千方百计给他打电话;所以我安排吵闹,却在事后他
轻声一句“还在生我气”中哄然一笑。每次回到他身边,自己就更痛恨自己一层。
每天我都提醒自己,“这算是什么”,我背负我的草,我背负自己多年的人生
哲学,我甚至对他的“北京郊区”怀有难以释怀的歉疚。一方是我们在一起的无
心欢乐与感动,一方是无穷尽的自寻烦恼。
我是个聪明人啊,我怎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一夜夜半夜惊醒,和着夜的风,
和着枝头颤栗的树叶,我一遍一遍问自己。这段时间,自己居然掌握了清晨扫街
的时间,以及气功晨练的音乐。在这些丝丝入扣的音响中,我祈祷着没有明天,
没有明天就好,我不会再选择面对,至少,不会独自面对。
如果世界在无声无息中消失,我的苦痛也会无疾而终,一切烟消云散,飞灰烟灭。
有天晚间,没有他的电话,自己很犹豫,却忍不住呼他。他的声音在电话中意外
的急促和冰冷,“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会找你的。”奇怪自己近来敏感得有
些神经质的心并没有为自己感到屈辱,第一反映竟是他此刻必定正经历着什么不
寻常的烦恼。放下电话,我命令自己,忘掉他语气中的不安,权当是他对我的厌
倦吧。我不能陷得太深。可是自己终于还是隐忍不住,赶到公司,还在楼梯口就
听见他和上司大声的争辩,自己怔在哪儿,我才惊觉自己的感情根本就不可能是
逢场作戏,为他牵动的已经渗入我的生命,对他的关心与对自己的担心铺天盖地
的袭来,我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潇洒走开,等待自己的必然是血淋淋的撕痛。那天
我们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拥抱在一起。我为他滚烫的额头心疼不已,为他的不被理
解揪心,我想我是尝到了爱情的滋味,为了他可以没有自己。我无从知道他对我
的感觉,那一夜,我们静静的拥在一起,任凭他轻抚着我的头发,不需要语言,
我知道自己已无可救药。可是我们还是不欢而散了,因为他对我的沉默作如是
评价,“你不会把这里也变成伤心操场吧?”
我能说什么,既然一切都是多余,我的痴心连一句敷衍的安慰都不值。走到悬崖
倚危树,摔死了还嫌姿势不够优美吧。
我无法说服自己忘掉曾经的欢乐,我也无法纵容自己继续。但在那一夜,我知道
真的该结束一切了。就在前一天吧,自己刚刚结束了疯狂近乎自虐的远游,当时
自己上下楼梯都如有针扎,几乎寸步难行。我拖着僵硬的腿爬上公司四楼,为的
仅仅是他这句戏噱?哀叹我遇人不淑?还是哀叹我的不勇敢?
童话中的小人鱼如果遇到的是王子的嘲讽,她还甘不甘心变做海水的泡沫?我在
山林里、在旷野中竭尽全力不能忘却的感情,却在他的怀中黯然落幕。我终于愤
然抽身离去,腿上余痛未消,我的心却早已抽搐得无法辨别痛苦的滋味。他惯常
而老练的沉默着,我却在心底里呻吟“为什么,你如此聪明。”
第二天,他没在公司,而是去了相当远的客户公司,上午他从那边打来电话,
“还生我的气?......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放心,我不会走开的。”
几句话说得我心惊。在我决意离去的时候,这是不是他的挽留。但是自己还是不
可避免的感动起来,我故作镇静的把话题荡开。寥寥数语在我犹如惊涛
骇浪,心里有一层层温润的感觉晕开来,晕开来,虽然我知道这不真实。
下午,又有电话来,他在那头热切的笑,带着酒意:
“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啊?”
“......”
“我不会丢下你的。”
“......”
“我不是那样的人,你放心好了。”
“不要说了...”我几乎恳求他,我知道他喝醉了,我害怕自己把他说的每句话
当真,对我来讲这是致命的伤。
“他们猛灌我,不行了,我也要上去‘死’一会儿了,晚上别等我,我会打电话
给你的。”
我等他了,没有他的人,也没有他的电话。虽然我在门边看到他匆匆划过的身影,
掩饰不住的张惶。我忍了忍,终于没给他打电话。我想不能拿他酒后的话去质问,
事实上,有他那番话,我已经足够感动了。我要得不多,更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期
待过天长地久,我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权力。尽管这是我一直以来的痛。
第二天晚上,倒是意外的接到他的电话。经过一天的冷却,我终于鼓足勇气向他
道声别后珍重。我没怪他,我相信在他酒后不明智的话里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点
真切,对我来讲,已经足够。我不愿他割舍他不能割舍的,也不愿他伤害他不忍
伤害的。至少那番话后,他应该明了我的苦楚,真的已经够了。是我该面对现实
的时候了,不愿一丝忧愁爬上最亲爱的面庞。我真的该走了。
自己艰难的措辞,希望这最后一封MAIL能给美好回忆画上较为完美的句号。
他的电话在我即将按下SEND键时打来,
“我在等我老婆,她大概9:00到10:00之间来。”
“......”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然后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显然他也是酝酿良久。
“要不要你跟她谈谈。”
我的心停止下坠,轻轻的我听到自己的笑
“有这个必要吗?”
就让那个女孩保有她完整的爱情吧,不要一丝缺憾。我是真心祝福她。
自己走到电脑前,镇定的把那封多余的MAIL撤消,伤害总比我料想来得快。连一
个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我冷静的把余下的工作完成,没有一丝差错,平淡得
想不起悲哀。
我已经习惯不眠之夜了。在夜深的时候回味我酸涩的感情,竟也如一杯醇厚的
酒。
第二天,我正常工作。晚上接到他的电话,也没有太多吃惊。
他的请求很直接,“请你陪我吃顿饭,好吗?”
我想他也许是需要一个比较正式的结束,虽然对我而言是多余了。
他吃饭时,我不停的聊当天发生的琐事,没有理由,我只是无心的想说。他看我
的眼神里似乎也有闪烁的痛惜,我知道一切必须完结,我甚至鼓励自己直面他的
眼睛,虽然他刺痛了心底。
因为走时没有关机,我们又回到公司,在途中,我拒绝了他的拥抱,虽然我累得
只想死去。他告诉我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因为他已决意辞职。对于前者,
我没有的诧异,却对他的辞职有些意外。毕竟公司是他的衣食父母,不象我,说
到底还是学生,在公司没名没份。虽然我相信他的才华,但是放弃眼前稳定的环
境未免损失太大,更何况我私心里为他分流仍抱着不平,学历不证明实力,却会
带来机会的流失。而这一切本该是属于他的啊。
回到公司,我们在电话里居然又聊了一个多小时,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我
劝着他郑重考虑辞职,并在心底打算向导师请假离开,既然注定分手,那么我
就离开吧。一无所有的来,一无所有的去。
我们自欺欺人的快乐,直到公司锁门,才慌慌张张跑下楼。
他送我回宿舍,路过“忧伤广场”,他请我坐一坐。自己本想硬着心拒绝,看到
他有些潦倒的神情,居然傻傻的点点头。
在我们第一次走近彼此的地方,我躲避着他眼底的神伤,也躲避着他的拥抱,我
知道自己再也玩不起爱情的游戏。我象个傻子一样想把气氛搅得轻松,每每热切
的话音还没有落地,已经尴尬着冷场。他终于把我拉到他的怀中,我听到自己无
声的饮泣,我没有挣扎,我爱他,不管他带给我的是什么。那一夜,只有那一刻
我没有感到过冷。
世界没有因此而停止,他在耳边吹着热气说:“真的有点舍不得你。”
我不可抑制的笑起来。
他有些吃惊“真的。”
我听到自己的笑真实而清楚,刚刚的温度才不是真实,要不为什么这么快我就感
受不到一丝丝余温。我的爱情在笑声中片片凋落。
他带着一脸无辜表情,怔怔看着我。
是的,他就是一个小孩,无意中拾起一把双刃的刀,刺伤了别人,他指着伤口说
“有血!?”,待到别人喊痛,他才伸出他因为玩刀划伤的指头,说“看! 我也
有流血。”而我就是那个不走运的异乡人。
那一夜,真的很冷。我无法控制的瑟瑟发抖,透过黑的扭曲的树干,有个饭店门前
的水银灯诡秘的亮着,惨白的灯光毫无生气。那些曾经是美丽的树摇着秋天满树自
危的叶子,在黑暗中越发绝望和狰狞。远处还有晚归女子的笑,在寒雾弥漫的夜
空中象玻璃的碎片一样清脆。
他的声音在空中漂浮不定,倒不如那些玻璃碎片,刺耳可是真实。
“你要我怎样做?”(才能满意?)
游丝一般的灵魂,苍白的爱情,我还能要求什么?
在无话可说的时候,我只要你安静的走开,不再搅乱我的寂寞。这是我对你唯一的
请求。你实在是太聪明,不是所有的游戏都能毫无痕迹的收场,如果偶然在雪地里
留下指痕,是不需要去扫的,等待,让我们静静等待,在阳光中悄然融化或是另一
场大雪的覆盖。
亲爱的朋友,我只是不需要你那句“舍不得”而已。
那一夜真的很冷,我没有因此清醒,也没有为此麻木。我只记得很冷,象是黑
夜里结冰的湖。只是很冷。
也许是因为秋天的缘故吧。

往后一天,我在屏幕前呆坐,看他给的屏保,CHRISTMAS的,以前看起来喜气洋洋,
此时却忍不住从心底叹息,轻轻抽搐。屏幕上纷飞的雪花和着我的泪水飘落,无声无
息。我的悲哀就象一湖沉沉的水,在无声中把我淹没。

今天,我才写完一周前发生的故事,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也没有无论甘美或是
苦涩的回忆。事实上,从我必须面对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亲手葬掉了自己。他并
没有真的离去,我也不会再认真的思量。现代都市,谁不是分分秒秒的算计幸福。
似乎自己真的不用认真。
并不恨他,也没有什么愧疚。我终于离开我的草了,为的是他好。连我自己都无法
欺骗的痛苦感觉,我怎么会成为他的贤妻。刚刚那个人还在我对面,对我说:“下次
骂人之前,先骂骂你自己。”我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我懒得再分辩。
没有泪水,因为在那个冷的夜中,我哭泣到天明。
我不会为此改变我的人生态度,我依然对着所有友好的面孔微笑,依然热爱我的琴,
热爱秋日俊朗的天空,我知道自己必须坚强,因为夜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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