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山有路

常恕田

    诗在我国源远流长,不但留下了卷帙浩繁的诗歌典籍,而且还有许多关于诗的掌故小品,真可谓是既有黄钟大吕,又有小桥流水。同时,诗也成了人际交往和辨识人才的媒介。
    周匡物,唐元和十二年,王播榜下进士及第,时以诗歌著名。应举时,因家贫,徒步而行。路经钱塘江时,因无船资,徘徊渡口,万般无奈,便于公馆的墙上题诗一首:
        万里茫茫天堑遥,秦皇底事不安桥?
        钱塘江口无钱过,又阻西陵两信潮。
    后来郡牧看到这首诗,深受触动,心生怜悯,责怪看守渡口的津吏,并下令舟子不许再索取赶考举子的船费。自此,钱塘江渡口舟子不取举子钱,遂成惯例。
    无独有偶。北宋诗人毛滂的从子毛国英很有诗名。有一次,他经过岳飞抗金兵营的驻地,江防森严。毛国英投诗呈岳侯:
        铁索沉沉截碧江,风旗猎猎驻桅樯。
        禹门纵使高千尺,放过蛟龙也不妨。
    岳飞读后说:"这是一个诗人,放他过去把。"岳飞既是一个统帅抗金大军的元帅,又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词人,他的《满江红》词是一首气贯长虹的名作。他与诗人的心是相通的,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对毛国英另眼相看。
    北宋文学家、词人宋祁,诗词工丽,描写生动,如《玉楼春》中的两句:
        绿杨烟外晚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其中"红杏枝头春意闹"传为名句。"闹"字用得很妙,是后来人用来说明锤炼语言经常引用的例子。
    张先也是当时的著名词人,有"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名句。
    宋祁久慕张先的词名。他任工部尚书时,一次,专程到张先的府上拜访。其时,张先为都官郎中。宋祁的随从对张先的门人说:"尚书欲见'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宋朝各部尚书是很多的,张先在屏风后面听说尚书来见,便大声应道:"莫非是'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吗?"二人相见,互叙渴慕之意,谈笑甚欢。
    《王荆公三诗取三士》的故事也颇耐人寻味。
    王安石不仅才学过人,人品也正直,爱才惜士,发现诗写得好的人,总是引为知己,甚至极力推荐。
    江东王公昭,在庐山东林裕老庵读书,庵前有一棵老松,引发灵感,便以此为题作了一首诗:
        绿皮皱剥玉嶙峋,高洁分明似古人。
        解与乾坤生气概,几因风雨长精神。
        装添景物年年别,摆捭穷愁日日新。
        为有碧霄云里月,共君孤影最相亲。
    王安石经过此地读到这首诗,大加赞赏,和王公昭一见如故,遂成为知己。
    卢龙图参军性格豪逸,熙宁初年宦游京师,因仕途阻塞,长时间不得调用,惆怅中在一首诗中抒写自己的志向:
        青山白发病参军,旋粜黄粱置酒樽。
        但得有钱留醉客,那须骑马傍人门。
    王安石与卢龙图并不相识,读诗后说:"此人一定不是个庸庸碌碌之辈。"便向朝廷推荐任用了卢龙图。
    刘季孙在饶州管理酒务。王安石到江东一带巡视,到饶州后察问刘季孙酒务的事,来到刘季孙的厅堂,看到屏风上刘季孙题的诗:
        呢喃燕子语梁间,底事来惊梦里闲。
        说与旁人应不解,杖藜携酒看支山。
    读后赞叹良久,遂和刘季孙谈诗论文,十分融洽。待他登车而去,只字未提有关酒务的事。
    这真是:诗山有路任尔行,古来贤者心相通。江山不改旧时颜,诗脉绵绵情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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