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如此沉重

常恕田

  当我在电脑的键盘上笨拙地敲击出“我的心情如此沉重”这几个字的时候,曾犹豫了一阵子,觉得这不像一个文章的标题,但是,我又觉得,惟有这个题目,才能真正代表我此时的心情。
  刚刚看完《散文》月刊2002年4月号上刊载的朱千华的《扬州瘦马》一文,我的心灵受到未曾有过的震颤。尽管后面还有几篇散文写得也很美,但我却无心看下去了。“扬州瘦马”——竟是古时的扬州美女!在科学文化曾一度世界领先的古代中国,在仁义道德被奉为杲臬的国度,对妇女的摧残也达到了“世界领先水平”!
  扬州,在中国的历史上知名度实在太高太高,以至于仅有初中一年级文化文化水平的人,也熟知李白“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的名句。扬州,地处长江、淮河之间,远在先秦,就呈现出自己的文化特色。两汉时期,这里长期是封建藩王的封地,并一再作为藩国的都城。至隋唐时期,随着大运河的开凿,扬州呈现了前所未有的繁荣,自公元八世纪起,一百多年间,所谓“江淮之间,广陵大镇,富甲天下”。宋人洪迈在《荣斋随笔•唐扬州之盛》中说:“唐世盐铁转运使在扬州,尽斡利权,判官多至数十人,商贾如织。故谚称‘扬一益二’,谓天下之盛,扬为一而蜀次之也。”扬州其盛可知矣。
  明清时期,扬州的显要地位进一步得到巩固。扬州与清朝财政收入的关系极大,“损益盈盈,动关国计”。这里除了垄断两淮盐业的八大商总外,“四方豪商大贾,鳞集糜至,侨寄户居者,不下数十万”。当时人们形容是:“也服屋宇,穷极华靡。饮食器具,备求工巧。俳优伎乐,恒歌酣舞。宴会嬉游,殆无虚日。金银珠贝,视为泥沙。”由此可见盐商的富有和奢华。
  钱多得没处花的富商大贾,在玩够了众多美女之后,审美观念也发生了畸变,开始渴望瘦小柔弱的女子来满足自己的兽欲和猎奇心理。于是,扬州城里开始衍生了丑陋到极点和残忍到极点的养“瘦马”的行当。
  所谓养“瘦马”,其实就是对买来的瘦小女子进行适应富商大贾们需要的调教。人要瘦,那么,这些苦命的女子吃不饱挨饿的生活就习以为常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接受眉目传情、卖弄风骚、吹拉弹唱以及其他能取悦于“用户”的多种技能演练。待养得达到标准了,就该出卖了。这样的“卖马”和真正意义上的卖马没有任何区别,这些“瘦马”作为特殊的商品,任凭人们挑来选去。被有些富商大贾选中的“瘦马”,就算得上是幸运的了,她们在灵魂上虽然仍免不了遭受凌辱的境遇,但在日常生活上或许可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而那些落选者的命运就极其凄惨了,她们或被卖进青楼,接受老鸨和嫖客的双重盘剥,或流落市井沿街乞讨,最终化为荒郊孤魂。她们,已完全失去了做人的自由。而这一切,就发生在著名的乾隆盛世。
  当我看到被一些人啧啧赞赏的“乾隆”在电视里悲天悯人地“关注黎民百姓疾苦”的时候,我真想斗胆责问:你其实也是个官僚和昏君,你的微服私访只不过是装装样子或是借机去青楼快活而已。若真是像被现代的“古人”所推崇的那样圣明,难道“扬州瘦马”的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会不知道吗?
  想到这里,自己也禁不住哑然失笑。其实,这些“所谓文明人者,比野蛮尤其野蛮”。鲁迅先生所下的结论真的是对极了。
  至此,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些瘦弱女子凄切无助绝望的目光。我的脑海中掠动的是血淋林的杀人场面。她们无法摆脱“道德”与“礼教”双重的绳索捆绑,在几千年漫漫长夜的中国,生为女人,是最大的不幸;身为女人,有数也数不清的无奈。
  当中国妇女伴随着欢庆解放的锣鼓欢呼雀跃的时刻,妇女解放的晨曦第一次显现出来,解放了的妇女挣脱了几千年束缚她们的绳索,开始有幸过上了虽仍清苦,但却舒心的日子。
  然而,妇女解放的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罪恶在美德的名下潜入我们内心。”(塞内加《致卢齐利乌斯书信集》)视妇女为玩物的恶习并没有彻底根除,一旦有了合适的土壤和环境,仍会沉渣泛起。而今,不是有人又居心叵测地翻腾起那页尘封的历史,又开始导演起凌辱妇女的悲剧。继一些先富起来的暴发户养小姘和嫖娼之后,一些品格低下的官员又借助自己手中的特权,与那些社会渣滓联手,构成了规模不小的色魔势力,疯狂地破坏着良家女子(那些自甘堕落的女人除外)的贞操。糖弹、肉弹互为补充,搅乱着人们的视线。他们动用了舆论工具,强化着对道德和精神的腐蚀,以个性解放、尊重人权为幌子,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自己的色胆,让纯洁黯然神伤,让人性遭受羞辱,让善良睁不开眼睛。
  “多少世纪以来,妇女一直被当作一面镜子,具有神奇而美妙的魔力,可以让男人的形象放大两倍。”(弗吉妮亚•伍尔夫《一个人自己的房间》)在女人这面镜子的反照下,这些猥琐的男人的形象更加丑陋,更加刺眼。尽管有些人拼命地往自己身上罩着令人眩目的光环,但是,这面镜子魔力的神奇而美妙是无可比拟的,光环下的罪恶更令人憎恶。
  有了钱就该堕落,就该拿女人开涮,就该侮辱纯真的情感,是谁给了他们这个权力!女人和男人有同等的权利,男人应该享有的,女人也应该享有,尤其是受尊重的权利。
  社会的富足是值得为之欢呼高蹈的好事,但散发着恶臭的浊流会削减人们喜悦的程度。我怀着沉重的心情,不无忧虑地想,可别让“扬州瘦马”的悲剧重演;我怀着满腔忧愤发问:我们该用什么强有力的手段遏制这股浊流的蔓延?
  于是,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诅咒那些肆意凌辱妇女的有罪之人,他们永远也得不到良心的赦免。总有那么一天,从古至今的这些衣冠禽兽会被牢牢地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到那时,我的心情才会朗如丽日,我还将用这些衣冠禽兽的血祭奠那些被当作“扬州瘦马”受尽摧残抛尸荒郊的女人的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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