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2期
陈独秀与中国托派
作者:张家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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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反对派”
中国托派终归统一了,陈独秀在托派统一大会的闭幕词中感慨地说:“中国人民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我们一天也不能忘记,他们在期待我们,我们应担当历史赋予我们的使命。”他还让托派中央给托洛茨基拍去电报说:“喜气洋洋地告诉你:你的中国同志正完成了一个有意义的开端,布尔塞维克——列宁派的旗帜不久就将飘扬全国。”然而,无情的事实是,这种表面上的统一,怎么也遮掩不住理论纷争直至组织分裂。陈独秀的期望和信心很快便破灭了。
1932年10月15日晚,因叛徒谢少珊的出卖,患病在家休息的陈独秀被中统特务逮捕,开始了长达5年的牢狱生活。在狱中,他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不大过问托派事务,而忙于“官司”和读书、写作的旧业。但是由于一些年青托派的频频挑战,陈独秀又卷入争论之中。最令他痛心的是,日本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中华民族已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这些年轻的托派竟然置身事外,作壁上观。
1937年8月21日,在全民抗战勃然兴起的背景下,陈独秀被提前释放。他出狱后即投入火热的抗日救亡运动之中,在南京、武汉等地发表演讲、撰写文章,表示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提出“民族利益高于党派利益”,呼吁各党各派,“都以在野党的资格绝对拥护抗日战争;一致承认国民党一党政权及其对于抗日战争之军事最高统率权”。陈独秀的这些抗日主张,立刻遭到一些年轻的托派分子的攻击。他们不同意陈独秀所作的“暂时对国民党政府休战”的政治表态,继续荒唐地兜售什么“变帝国主义的战争为国内革命战争”的教条,甚至将关乎民族存亡的中日战争曲解为“蒋介石对本天皇的战争”,是“帝国主义战争的一部分,是没有任何进步意义”。
陈独秀还在狱中时,便已为年青的托派所排斥。1935年1月,史朝生等人在托洛茨基派来的外国人格拉斯(中文名李福仁)的支持下,召开“上海代表会议”,将托派名称正式改为“中国共产主义同盟”,重新改选中央委员会,并令陈独秀、陈其昌、尹宽放弃所谓“斯大林派机会主义思想”,否则将他们开除出党。陈独秀一向反对外国人插手中国事务,他让人转告格拉斯:“外国同志倘在中国鼓动分裂运动(望你们将我这句话明白告诉他!!!),如果他算是国际代表,最后国际必须负责,分裂运动不是任何人可以任意儿戏的,特此提出警告。”后来由于托洛茨基的过问,这场开除闹剧才中途收场。
陈独秀对托派中央置民族危亡大计于不顾,仍然鼓吹反对国民党、反对共产党的言论极为反感。他曾给《中央日报》写了一纸申明:“陈独秀,字仲甫,亦号实庵,安徽怀宁人。中国有无托派我不知道,我不是托派。”明确表示不与这些人为伍。当有人劝他回上海重整托派旗鼓时,他表示厌倦,选择了由南京经武昌的人川路线。他沿途呼吁全民抗战:“这次抗战是一个革命战争,全体民众应当帮助政府,世界也应当帮助中国。”并一再郑重声明:“我已不隶属任何党派,不受任何人的命令指使,自作主张自负责任……我绝对不怕孤立。”“我的意见,除陈独秀外,不代表任何人。我要为中国大多数人说话,不愿意为任何党派所拘束。”
陈独秀是个民族情感丰富的中国知识分子,他对自己的祖国有着殷殷的赤子之情,这是他一生中最为辉煌的亮点,也是他与其他托派分子的根本区别之处。他清醒地意识到托派高唱的极左高调“只能有助于日本”,“只能有助于希特勒”。他在致托洛茨基的信中坦率地说:
……在战争中,这般极左派的人们,口里也说说参加抗战,而同时却反对把抗日战争的意义解析得过高,他们的意思或者认为只有反抗国民党统治的战争才是革命的,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战争不能算是革命的;又有人讥笑“爱国”这一名词;甚至有人认为此次战争是蒋介石对日本天皇的战争;有人认为工人参加战争是替资产阶级当炮灰;他们认为谁要企图向共产党、国民党谈判共同抗日的工作,谁便是堕落投降;群众眼中所看见的“托派”,不是抗日行动,而是在每期机关报上满纸攻击痛骂中国共产党和国民党的文章,因此使史大林派“托派汉奸”的宣传,在各阶层中都得了回声,即同情于我们的人,也不明白“托派”目前所反对者主要的究竟是谁。
他以果断而又肯定的语气告诉托洛茨基:“这样一个关门主义的极左派小集团当然没有发展的希望,假使能够发展,反而是中国革命运动的障碍。”他表示将不受一切“圈子”的拘束,“重新估计布尔塞维克的理论及其领袖(列宁、托洛茨基都包括在内)之价值,乃根据苏俄廿年余的教训,非拟以马克思主义为尺度也。……适之兄说弟是一个‘终身反对派’实是如此”。他喜滋滋地戴上“终身反对派”的帽子,并向友人解释说:“冯玉祥倒过袁世凯,杀过吴佩孚的回马枪,囚禁过曹锟,驱逐过溥仪,反过蒋介石,人称倒戈将军。我和这位将军有些类似,一生就会做反对派,从反满一直到反蒋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