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旅游情绪高涨起来。董强也因为她的兴奋而兴奋。只不过他是瞎兴奋。一个北京大院里的孩子，常常以说怪话、频频达到语出惊人的效果为己任，他哪里管什么自然非自然景物的区别？

    令董强更兴奋的明天能看到泸沽湖的走婚。

    同车的男人们也都在兴奋。他们只听过“女儿国”、“母系氏族”、“走婚”的传说，具体情形怎样，不明就里。但已经是情绪高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个世道，似乎全地球上的节目都是为这些男人兔崽子们准备的娱乐项目，从后现代到伪民俗，千宗百态，无一幸免。

    小导游一路上都在介绍泸沽湖摩梭族母系社会的民俗特点，诸如“阿注”、“阿夏”的走婚方式，所佩带的小刀和毡帽这两样必备的行头等等。听了讲解，到这会儿他们才闹明白，“阿注”、“阿黑”、“阿金”三种不同的叫哥方法，原来是分属三个不同民族：摩梭族叫“阿注”哥，白族是“阿黑”哥，彝族是“阿金”哥。他们回想起第一天到达昆明时，被茶楼小姐胡乱叫了许多声哥，想不起来是“阿……”什么什么的了，反正其结果就是把口袋里的钱乖乖甩给了她们。真不是个东西！这回到了泸沽湖，他们说，一定得找一个阿夏MM好好走婚一把。

    汽车在盘山公路上穿行。连绵的山岭，道路崎岖险峻。金沙江在身边咆哮，深山密林，峡谷一眼望不到底。在一些盘山公路段上，大概是为了增加摩擦系数的缘故，防止车轮在地面打滑，路面故意由碎石铺就，形同搓板，颠簸得人小肚子下沉，直有要撒尿的感觉。到了大段路况好的直行区域，路面就铺上了板油，正习惯着颠簸的节奏，突然行驶顺滑，感觉一下子屁股没底了似的，有点空落落。过了一段，又开始盘山，又是碎石颠簸。

    走到金沙江的吊索桥，桥头护桥警卫把他们拦住，说由于桥面承重不够，人在桥头要全部下得车来，先让车子空驶过去，然后人才可以步行过桥，接着再上车赶路。一行人也就下得车来，稀稀松松，排队等待。桥头的筑路工人放下手里的铁锹铁铲，用风沙摧残过的眼光，漠然地注视着他们。战战兢兢从摇摆不定的铁锁桥上走过，桥另一面的农民则摆着小摊，向来往过桥的游客兜售可怜巴巴的小香蕉，还有小得象乒乓球似的干巴苹果。两个放羊的孩子一边吃手，一边皱着眉头瞅着他们。他们觉得人和香蕉都很可怜，就买了一些互相分着吃了。  

    越往上走，山岭越光秃，山体岩石裸露出赤贫的红色，植被到此也告一段落。显出了蛮荒和贫瘠的迹象。旅行队员的手机里，不断传来北京方面的消息。北京超市里发生了抢购，大米卖光，盐卖光，醋卖光。口罩脱销。板蓝根脱销。他们听了，一会儿紧张，一会儿当笑话讲。

    团员们信息共享，每收一条新的，就念给大家伙听：

    北京城今晚飞机空中洒药。要各家各户关好门窗。

    通往小汤山医院的路上，120急救车每隔5 分钟一辆。

    小区里面开始打狗。高速路上到处是遗弃宠物。

    ……

    谁家的亲戚来电话说，让在云南买点药材，金莲花，板蓝根之类，治疗预防呼吸道疾病的。云南盛产药材，北京那边已经卖没了。河北省的药材批发商一夜致富。简直是发国难财。

    在旅途中间，车子停在旅游定点商店门前放游客休息时，大家果然就都进去跟着买了金莲花、板蓝根、还有胖大海之类。云南这些卖土特产的商店，一是卖药材，一是卖玉器。

    梁丽茹看中了一个红豆杉杯。是用红豆杉原木削成的，样子好看，要三百五十块钱一个。

    红豆杉是国家明令禁止砍伐树种，生长在高寒地带，它的树木有药理作用。用原木做成杯子，泡上水，让药理成分浸入到水分子中去，每天早晚喝一杯，可以治疗糖尿病、高血压等症。经过药材商人们的偷盗砍伐后，这种树木已经所剩不多了，因而国家下令保护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梁丽茹想买回一个去，送给父母。一时又不知是真是假，就让小导游来帮助辨认挑选。导游很认真的帮她挑选，又帮她跟摊主讲价。最后300元成交。

    这回这个地陪小导游很实在，一再嘱咐过他们：每逢在定点旅游店门前停车休息的时候，你们不一定非买东西，可以随便看看，上上洗手间。但是，这是我们要求的程序，中间必须停在那里让大家休息。

    众人表示理解。对这个混血小导游的印象奇好。

    他们不怕花钱。怕的是被蒙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