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跃进还记得女儿的考试日期，他想要去考场看豆豆，打电话给梁丽茹，梁丽茹说，等到她考完第一科出来再看吧，免得影响情绪。顾跃进想一想，说那也好。

    梁丽茹刚在电视里看到了顾跃进，他正在跟非典医院的院长举行隆重的捐赠支票仪式。从电视里看上去，他老了，也胖了，鬓角出现丝丝白发。不管他怎么化妆倒扯，用粉底遮盖，给别人留下的印象是一个中年才俊、风流倜傥的地产老总，梁丽茹却能透过他脸上夸张的大白，看到岁月带给他的磨砺和沧桑。是啊，他们都老了，都不年轻了，这一晃，女儿都该考大学了。

    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已经能平静地面对他的影像，已经能够平静地跟他说话了。

    考试的前一天晚上，梁丽茹嘱咐女儿早点睡。豆豆将明天要带的准考证、纸、笔什么的又检查了一遍，把它们一一放在书包里，很听话地早早进自己房间上床了。呆了一会，豆豆又走出来，说，妈，太早了，我有点睡不着。让我跟你说说话呗。梁丽茹说：好吧，但是不能说太长时间，就给你十分钟。等考完了试，咱们俩再使劲说。豆豆说：等考完了试，我就正式长大跨入成人行列，就要脱离你们的监护，到那时候，可能就没话说了。

    梁丽茹笑笑，说傻孩子，你在父母眼里永远是个孩子，走到哪儿我们都得监护你，脱离不了。

    豆豆说：我已经18 周岁，我已经有公民权了。

    梁丽茹笑，说：有公民权你就不是我的孩子了？

    豆豆忽闪大眼睛，象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妈，跟你说件事，你要答应我。

    梁丽茹说：什么事？有事明天再说还不行啊？十分钟到了，你快点回去睡觉。

    豆豆说：我说完了肯定就去睡。不过你得答应我。

    梁丽茹说：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什么事，快说吧。

    豆豆说：妈，你跟我爸离了吧。

    梁丽茹惊愕，说：你……你这是说什么呢？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

    豆豆说：我不是小孩了。这个事也有我一份。妈，你想想，你们都不幸福，我能感到幸福吗？

    梁丽茹说：这丫头，怎么什么话都说？

    豆豆说：妈，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什么都明白。我们班里，有一大半同学的父母都不是原版的了，这没什么。离了婚，我爸不还是我爸，你不还是我妈？

    梁丽茹感叹，道：傻孩子，你不懂。等将来你也恋爱、结婚，也成个家，你就会懂了。

    豆豆凑上来，脑袋瓜儿拱在她胸脯前，说：妈，我愿意看见你幸福。

    梁丽茹抚摸着女儿一头浓密的长发：去吧，好孩子，听话。去早点睡吧。

    豆豆这才象了结一桩心愿似的，踢踢踏踏回自己屋睡去了。

    梁丽茹内心感喟。女儿真是长大了，有点让人不认识了，已经可以坦率跟她交谈一些成年人的话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