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他是这样的人。父亲笑。接着他说，沉河，现在你也长这么大了。我知道很多时候你也受委屈了。原谅我这么没用。

　　沉河的鼻子一阵发酸。他转头，强忍眼眶中将要滴下的眼泪。不想让父亲看见。

　　不要这样说。我都没什么。我现在也很好。

　　沉河，你从小就是懂事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只是你不要学我。我的性格太软弱。永远做不了大事，所以给不了你们很好的生活。

　　停顿了一下。父亲说，刚刚听到你房子里的琴声，我就想进来看看。沉河，你要知道，是琴困住了我的一生。

　　沉河看着他的父亲。他不明白父亲话中的意思。

　　父亲解释——我是说，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他试图把我培养成一个艺术家。从小就教我识乐谱，还有拉二胡。可是他们都过早地离开了。现在我知道，当艺术家就要贫穷一辈子。就好像我现在这个样子，什么也不会，骨子里常常又充斥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却又不知道可以做什么。永远无法改变这一切。

　　所以，沉河，你不要学我。父亲看着他——你应该把书读好，将来才可以过得很好。

　　沉河想到自己刚才那关于音乐的莫名欲望，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最后只好答应自己的父亲——我知道。我也一直都在这样做。

　　父亲后来出去了。沉河躺在床上，一遍遍想着刚才父亲所说的话。还有母亲的梦。在这个平淡无奇的晚上，一贯沉默的父亲突然说了许多话。父亲已经老去了，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沉河突然觉得某种恐惧正在悄然袭来。他亦曾经一度在内心埋怨过父亲。正是因着他的软弱，许多事情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后来，他又终于原谅了他。他明白命运无常。沉河叹息。他想到自己的命运，而未来，还在不可预知的地方。

　　那个高一刚刚结束的暑假，似乎一直都在发生各种事情。沉河后来一直这样想。他感到，自己正在被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引着。父亲在那个晚上之后渐渐变得开朗了，遇到别人也会主动打招呼。辛禾和艳芳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周围的人也惊讶地发现，多年以来寡言的邻居突然变得平易近人了。只有沉河知道，或许，真的是母亲在梦中说的话，让父亲产生了如此大的改变。父亲爱着她，并且明白了，那最后的，关于生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