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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宅活寡

下河院的空气因为一只猪尿泡,忽然就变得有些紧,有些怪。下人们发现,奶妈仁顺嫂的脸是越来越阴,越来越没活气了。少奶奶灯芯再到了后院,声音也远不如以前那么敞亮,那么明快,而且,她的脚步,是轻易不送到后院来了。

  少东家命旺的病却突然间出现反弹,连续三夜,他都发着高烧,脸色血紫,浑身烫得能吓死人。有两夜他甚至连撕带咬,狗一样扯开了少奶奶灯芯的衣裳,少奶奶灯芯像根木头一样,也不躲,也不避,任男人在她身上使了劲的抓挠。后来是奶妈仁顺嫂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抱过他,连唱曲儿带喂奶,才将他不明不白的火给平息下去。

奶妈仁顺嫂再次拐弯抹角提醒少奶奶灯芯,管家六根并不是一条平处卧的狗,已是若干天后。关于猪尿泡的事已在院里淡了下去,接踵而来的一大片杂乱事让谁也无法把心思纠缠到一件不痛快的事上,更多的不痛快等着他们哩。期间沟里又落下一场雪,这场雪落得短促,但落地上的厚度一点不比前几场逊色。东家庄地顾不得雪厚路滑,连着去了几趟油坊,这一天回来,突然把自个关在了上房,也不吃饭,也不说话,夜很黑了他还在里面,不让点灯,不让人进出,就连丫头葱儿也不让。他孤鬼一样困在里面的怪异举动吓坏了少奶奶灯芯, 


打后晌起,少奶奶灯芯就站在了院中,眼睛一刻不离地盯住上房,两只藏在羊皮围脖里的耳朵竖了又竖,生怕漏掉一点儿动静。夜都这深了,上房里还是不传出一点能供人判断的动静,院里院外寂得要死。

  奶妈仁顺嫂忙完手里的活,悄悄迈过步子来,立在了少奶奶灯芯身后。东家庄地神秘的举动同样令她不安,后晌做饭时接连打碎两个碗,这阵儿心里还怦怦跳。

  奶妈仁顺嫂本是想劝劝灯芯的,做事千万别太离谱,舍不得奶子固然让人理解,但拿个猪尿泡哄骗男人,这样的举动实在不是女人家该有的,况且一个奶子有啥舍不得?嫁了男人,甭说奶子,命都是他的,甭看着你那俩疙瘩肉现在还值钱,过不了三五年,怕是连猪尿泡都不如,想给他摸他还嫌手累哩。拿上下河院这样的财势,只要他想摸,沟里沟外有的是奶子。不过这些话只在她心里转了一个圈,便让她一口啐掉了。凭啥要说给她,不让摸才好,有本事你就再弄一个猪尿泡!少奶奶灯芯倒是没再弄猪尿泡,奶妈仁顺嫂那对白生生的奶子便再次成了少东家命旺夜夜离不开的宝贝。

  奶妈仁顺嫂对此感到开心,就跟上次丢钱一样,有种失而复得的快乐。这样,她的那个神秘的动作便又在少东家命旺身上施展了,这是一个近乎魔法的阴暗动作,只要奶妈仁顺嫂一咬牙齿,手里暗暗用上一股劲,少东家命旺的身子便又很快虚脱起来。

  少奶奶灯芯对此却浑然无知。

  奶妈仁顺嫂立在灯芯身后,脑子里是一些稀儿怪儿的想法,这想法跟她在下河院的处境有关,处境变化,想法也变化。这阵,觉得心思又有点贴着灯芯了。

  大凡这院的长工或是下人,要想活得相对滋润,就得不停地拥有想法,不停地调整跟主人家的关系,这是一种极隐秘的调整,不能让主人家看出一丝儿的破绽,更不能让外人起疑心。包括小小年纪的丫头葱儿,如今也学会了这招,要不,她才不愿冒那么险承认猪尿泡是自个拿来的呢。一个丫头家,有拿那东西玩的么?比之管家六根,奶妈仁顺嫂这点上做得要好,好得多。

  奶妈仁顺嫂去西厢拿了件羊皮袄,轻轻裹在少奶奶灯芯身上。灯芯回头望了一眼,眼里有丝感激。

  上房还是没一丝儿声息。

  少奶奶灯芯和奶妈仁顺嫂不顾冰天雪地瑟立在黑夜中的举动最终惹恼了东家庄地,他将她们臭骂一顿,撵回了西厢。

  一进屋,少奶奶灯芯就说,准是管家六根,不定又在油坊捣啥鬼呢。

  奶妈仁顺嫂接过衣裳,边往整齐里叠边说,东家接二连三往油坊跑,八成今年这油,味道不好哩。

  你说甚?少奶奶灯芯突地盯住奶妈仁顺嫂,觉得她话里有话。

  奶妈仁顺嫂这才将沟里人的闲言碎语说出来这些年,沟里吃的清油味儿一年不如一年,不是辣就是糗,跟老管家和福手上的清油没法比。说到后来,奶妈仁顺嫂叹口气,故意提紧了声音说,少奶奶,不是我多嘴,管家六根这人,阴着哩,少奶奶还是多提防着点。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睡死的命旺忽然醒了,一看炕上坐着奶妈,一头砸过来,嘴就往奶子上拱。奶妈仁顺嫂边解怀边说,你看他馋的,还像小时候哩。说着转向命旺,搂了他头,亲昵地唤,乖,甭急,奶妈给你吃,快吃住,哦……

  少奶奶灯芯身子猛颤了下,就觉有一股浪腾起,怕奶妈仁顺嫂看见,忙忙奔了里屋。

  灯芯刚进里屋,仁顺嫂抱着命旺的手忽就忙了起来,很隐蔽,很歹毒。少东家命旺立刻两眼放光,浑身抽搐,若不是嘴让大奶子牢牢堵着,怕是要喊出声哩。

一股白白的东西喷出来,喷了奶妈仁顺嫂一手。

  直到奶妈走,少奶奶灯芯都没敢打里屋出来,奶妈仁顺嫂将奶子塞进男人命旺嘴里的一瞬,她清楚地看见,那白生生的奶子上,又多出两个鲜亮的牙印。

  她想起公公那口略带烟黄的好牙来。




  这夜,少奶奶灯芯忍不住难受,火烧火燎的,睡不着,抱着身子坐起来,咬住牙儿等天亮。有几次,脑子里晃儿晃儿地泛出二拐子轿里摸她的那只手,晃得她身上由不住地一次次痒。后来,后来竟想起奶妈仁顺嫂跟公公来。

  她是亲眼看见过公公跟奶妈仁顺嫂做那事儿的。那是在发现管家六根偷窥后不久,有天夜里,实在睡不着,就鬼使神差地挪了脚步去。本来也不是成心想偷看,就是想去听一听,或者,就那么站院里,长廊下,让风平息一下她身上的火。没料,脚步子一迈出西厢,就由不得她,不去都不行。心也跟着跳成一团。

  灯芯摸到上房,听见睡屋果真有说话声,但听不清,很浑浊,便疾步挪到六根站过的地方,这时她便听到睡屋传出奶妈仁顺嫂的呻吟,很轻,但很紧,灯芯忍不住一阵心悸,想走开,腿却牢牢地让声音拴住了,怎么也迈不动。后来便学管家六根搬过新做的梯子,爬了上去。

  屋里的一切瞬间捉住她的眼睛,炕上疯动的人儿让她全身痉挛,油灯下大片的粉白令她气喘得难以呼吸,心紧得几乎要晕眩过去,好几次险些从梯子上掉下来。按说这样的举动绝不是中医世家的女子所能为的,但少奶奶灯芯偏是中了魔似的舍不得走开。公公趴在奶妈身上抽羊癫风似的颤抖让她胸闷气短而又兴奋异常,不仅不觉恶心反在心里生出一份对奶妈仁顺嫂的忌妒。

  ……

  次日她在上房见了公公,禁不住想起他夜里抖颤的样,脸颊顿时飞红,努力平静住自己近乎罪恶的心,跟公公说完事便逃了出来,惹得公公拿眼怪怪地盯了她影子好久。

  这阵想起奶妈仁顺嫂粉白的大奶上新添的牙印,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想象,放开了一阵猛想,直把自己想得下面一片洇湿,才紧紧抱住枕头叹出一口浓浓的伤感。

  这之后,她的梦境便丰富起来,老是梦见跟男人命旺抱炕上发羊癫风似的抽颤,颤抖过后,她惊奇地发现,那个从她身上扬起脸的男人不是命旺而是下人二拐子,二拐子眼里不再有平日见了她的胆怯和卑微,火热的目光能把她烧死。有一天她竟梦见跟公公庄地抖在炕上,哎呀呀,羞死个人。公公粗糙的脸扎得她皮肤痒痒却很麻酥,正待她要时公公却从她身上惊下身子,仓皇而逃。种种怪梦折腾得她夜里不敢睡觉,不敢扬起脸看院里任何男人的眼睛。

  少奶奶灯芯就像恶鬼缠身样再也无法安宁,她把自个羞得想碰死,再这样下去,没准自个就要先请道士做道场了。


过年

一场接一场的大雪牢牢地封住了菜子沟,站在下河院高高的屋顶上,积雪如同厚厚一块毛毡,把山和沟,树和地盖在了一起。沟里高高矮矮的泥巴房,这阵儿全成了一个个雪疙瘩,错纵起伏,杂乱无序地耀白着人的眼。

  这雪,既是来年的福,又是今冬的害,它让整条沟变得鸦雀无声,仿佛冬眠了般。




  东家庄地一片子急,大雪封了山,人和马的脚步都受到威胁,许多该做的事不得不停下来,里面的东西出不去,外面的银子也就进不来。这一沟的人,不是蒙住头子睡大觉能睡得过去的。最要紧的事,是得去一趟凉州城。

  马上要进腊月,一沟的人要办年货,院里的东西不多了,那还是娶媳妇前置办下的。再说也要看看凉州城,有啥花哨货,好买了让沟里人开开眼界。在如何让沟里人开心的问题上,东家庄地有与众不同的想法,银子要挣,人心也要挣,虽说沟里人总是欠他的,可让他们过一个好年还是很重要的。惟有让他们过好年,来年的日子才能踏实。况且雪这么泛,开春免不了又要开荒置地,那可是件苦事儿,也很是件开心事儿,想想,打他当上东家,这沟里,一年年的,眼看着让他开到了四十里处,下河院的地比他爹手上多出了两倍,安置的人家也翻了一番,那些个来自四乡八野的逃难者,一进了沟,就再也不想走了,撵都撵不掉。真可谓雪养沟,沟养地,地养人。这一眼的白,来年又是一眼的菜子。一想菜子,东家庄地的心就沸腾了。

  日子定下后,他把管家六根叫了回来,开口便说,我要出趟门,白日里你在油坊,夜黑里住院里,两头照管着。

  管家六根点头说是,跟着又问,跟谁去?

  东家庄地默盯了会儿六根,忽然问,你说谁去好?

  管家六根先是不做声,同样的目光盯了东家庄地一会儿,想了想说,院里是没人的,要找也得到沟里寻。

  谁?东家庄地紧跟着问。

  日竿子。

  日竿子就是六根那个堂叔,当年在下河院放过牛,后来不放了,租了地种。管家六根沟里就这一个亲戚。

  他去能做什么?东家庄地点了烟,装做漫不经心地问。

  装车押车,路上做伴。管家六根显然早就谋划好了,一气说了日竿子不少好处。

  先这么说下,走时再定。东家庄地没给六根死头子话,但也没驳他脸面。管家六根当夜便去了日竿子家,先透了气,日竿子忙让老婆熬茶,一口一个侄,叫得亲热。茶熬好,叔侄俩喧到了正题上。

  命旺有救没?日竿子问。

  怕是有。六根答。

  没别的招?

  没。

  屋子里静了许多。喝茶的声响一起一伏。

  那得想法儿。日竿子说。

  得想法儿。六根说。

  要不?日竿子不说了,眼睛盯住六根。

  不行。太明了不行。六根直摇头。

  弄残他老不死的,断条腿或让他哑巴了。

  我再想想,再想想,这事儿不做便罢,做就得做好。六根显然还是缺少信心。

  你呀,都几年了,还是硬不了心。日竿子有些失望。

  老婆咳嗽了几声,知道来人了,一定是中医李三慢。两个人忙端了茶,高声喧谈起来,说的是过年的事。

  日子定在二十八,走时却提前了一天。东家庄地没叫日竿子,叫的却是老管家和福。粗粗算来,东家庄地没进和福院子也有五六个年头了,院里的树都能当椽子了,当年才有指头粗。石头都撵上他爹了,眨眼间就长成大小伙。东家庄地摸摸石头,问,你爹哩?

  老管家和福听见是东家的声音,一个蹦子打炕上跳下来,颤着嗓子就喊,你咋个来了,你咋个亲自来了么?东家庄地边瞅屋里边说,不能来?

  天呀,看你这话说的,快上炕,快上炕么,脱啥鞋哩么,上,上,上。我的天爷呀,你咋个不带个信哩?

  东家庄地坚持着脱了鞋,一屁股坐炕里,望着和福。和福叫女人熬茶,快熬么,磨蹭个啥,你看来的是谁。

  女人提着茶壶,激动得泪溢了出来。和福骂,淌个啥尿珠子么,也不怕笑话。说着话自个眼里竟也浸了泪。

半晌后东家庄地说,你还是那么硬朗。

  托你的福,还行,屋里地里的,都还能折腾。你哩?还顺心吗……

  东家庄地叹口气,喧谈了几句,这才提起去凉州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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