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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浪漫

  常贵抹了一把泪:"大侄子,叔儿错啦,你们都识文断字的,主意多,帮叔儿想想办法么, 粮食我是扣了,可……我没对村里婆姨们不规矩,冤枉呀。"

  钟跃民哼了一声:"得,这会儿又成我们叔儿了,天下有这种叔儿么?自己吃得饱饱的,让 侄子们要饭去。"

  郑桐追问道:"你说你没调戏婆姨,这可说不清楚,你以为怎么才算调戏?非把人家按在炕 上才算?上次你在二黑家婆姨的屁股上捏了一把,这没冤枉你吧?这就叫调戏。"

  常贵鼻涕一把泪一把:"大侄子,帮帮叔儿么。"

  郑桐继续施加压力:"哎哟支书,这可不是小事,是枪毙的罪过啊,你当是过家家儿呢?说 不玩就不玩啦?虽说我们是毛主席的娃,可毛主席他老人家娃多啦,也不能什么事都管。"

  钟跃民突然一拍脑门:"郑桐,你不是有个亲戚在县里工作吗?"

  "噢,那是我一个表兄,在县委当个主任什么的,怎么啦?"

  钟跃民沉吟道∶"咱找你表兄说说,让他做做工作,把咱支书的案子给抹了行不行?"

  郑桐做为难状:"这……"

  常贵象抓到了救命稻草:"大侄子、大侄子,你可不能不管啊。"

  郑桐象是下了决心:"行,咱们去试试吧。支书,这件事恐怕得跑几天,我们的工分……"

  "照记、照记,记满分。"

  钟跃民问:"我们的口粮……"

  "全给、全给。"

  钟跃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常支书啊,以后可要好好做人哩……"

  钟跃民和郑桐找常贵谈过话以后,常贵果然对知青们热情多了,特别是前两天县知青办的马 主任从石川村路过,他特地来看望钟跃民。马主任坐着一辆破旧的苏制"嘎斯69"型吉普 车,直接开到知青点的窑洞前,还给钟跃民带来不少食品,这消息马上传遍了全村,农民们 一见到坐小车的干部就觉得来了大官儿,这在村里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等惊慌失措的常贵 赶到知青点时,马主任已经走了,这下可把常贵吓得够呛,他以为这是县里来调查他的干部 。钟跃民继续吓唬他,说他已经和县委打了招呼,常老贵的案子先压一压再说。但县委表示 ,这件事还没完,县委当前的工作是要抓一两件破坏上山下乡政策的坏典型,石川村的常老 贵问题很严重。不过这两天郑桐正在县里找他表兄上下活动,已经很有进展了,估计这件事 还是可以摆平的。

  常贵亲眼所见小车都进了村,他不再怀疑钟跃民的话的真实性,于是真有大祸临头的感觉, 他对钟跃民和郑桐千恩万谢,还买了酒割了肉请他们到家里吃饭,两人坐在常贵家炕上已经 大模大样地吃了两顿了,曹刚他们简直嫉妒死了。

  郑桐的一个表兄在罗川公社插队,他这几天干脆到表兄那里串门去了,而常贵以为郑桐正在 县里为他的案子奔走,每天给他按全劳力记满分,把郑桐惯的简直不想回村了。

  钟跃民也得到了一个美差,常贵派他和村里的老羊倌杜老汉一起放羊,这可算是个轻松活儿 。钟跃民很满意,因为他正在和杜老汉学唱陕北民歌,这等于给他送来一个机会。

  钟跃民和杜老汉坐在石川村外的山坡上,钟跃民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腰间扎着一根草绳, 上面插着烟袋荷包,显得不伦不类,显然是在出洋相。

  杜老汉的孙子憨娃在一旁扔石头轰羊,憨娃约七八岁,穿得衣衫褴缕,头发被剃成锅盖形。 杜老汉的儿子栓栓前几年得了一种怪病,病状是能吃不能干,吃起饭来能顶两个棒小伙儿, 却没劲儿干活儿,再后来干脆连路都走不动了,只能在炕头上吃饭,一个贫困地区的农民若 是得了重病,其结局无疑是等死,栓栓在炕上躺了两年,最后连碗都端不动了,吃饭要靠人 喂,家里的日子过得一塌糊涂,栓栓的媳妇终于过够了,她在某一天晚上突然失踪了,杜老 汉带着孙子憨娃找遍了方圆几十里,也没找到栓栓媳妇的踪迹,有人告诉杜老汉,栓栓媳妇 是跟一个走村串巷的小木匠跑了。杜老汉这才模模糊糊想起来,村里是来过一个小木匠,他 的手艺不错,除了会打柜子炕桌,还会在箱子上画画儿,画个喜鸦登梅什么的。那小子长得 很壮实,又有张巧八哥嘴,再加上他长年走江湖见多识广,所以很讨女人喜欢,村里的大姑 娘小媳妇有事没事都爱往他住的那口破窑里跑,至于小木匠和村里的婆姨们之间都发生过什 么故事,没人说得清,反正他走后栓栓媳妇也不见了。奇怪的是,栓栓媳妇失踪后不到三天 ,栓栓就咽了最后一口气,这个家转眼就只剩下祖孙俩儿了。

  杜老汉年轻时因家贫娶不起媳妇,在他四十八岁时的一天晚上,一个外乡逃荒的女人饿昏在 他窑洞前,这个三十多岁,来路不明的女人正撞在光棍儿杜老汉的枪口上,杜老汉自然是来 者不拒,他把女人背进窑洞,喂了几口吃的,然后就势钻进了女人的被窝……至于栓栓到底 是不是他的种儿,他闹不清,反正从他第一次和那女人睡觉到生下栓栓,只有八个月。杜老 汉不大在乎这些,他认定这女人是老天爷看他可怜,给他送上门来的,再挑三拣四就不象话 了。这一辈子过得很快,杜老汉觉得象一场梦,先是打光棍儿熬到快五十岁,这将近五十年 的时间几乎没给他留下什么记忆,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欢乐,也想不起来有什么太痛 苦的事,唯一能记起来的,还不是什么灾年饿肚子的事,反正从他记事起就没放开肚子吃过 饱饭,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他只记得一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是如何地渴望女人,年轻时炽热 的情欲如同地层下的岩浆,汹涌澎湃地寻找着发泄口,他曾一夜夜地在炕上辗转反侧,有时 突然从炕上窜起来冲到井台上,用一桶冰冷的井水兜头浇下,以此来熄灭心头燃烧的烈焰, 那时他最喜欢的事就是赶集,其实集市上没有什么他需要的东西,他只为看一看女人,这是 他对生活唯一的要求,在集市上,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欲火,两眼死死地盯着女人看,有如饿 狼盯着羊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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