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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集

作者:明寐

    第一章

    康森城下的薄雾已经散去,一组组体形巨大的投石车、巨弩车在原野上显露出来,它们正面向城墙整齐的排列著,其数量之多,足可以让守城的叛军心底发凉。

    “各投石车阵地注意——攻击准备!”指挥战位上,传音魔法让指挥官的口令清晰的传到每一个阵地上。

    阵地上的军官号令一声,士兵们立即动作起来,绞轮“卡卡”飞转,绳索“吱吱”乱响,直指天空的坚韧木臂在向大地弯曲,巨大的石块已经放置完毕。

    “投石车——攻击!”

    在康森城城墙外,黑暗军队一共设置了八个投石车阵地,在这一声号令之後,同时飞出的巨石共计一千二百颗!

    而康森城的防御魔法屏障壁只能防御魔法,对这种纯物理攻击爱莫能助。

    漫天的飞石呼啸著奔向城墙,破碎的石片四下飞扬,直砸得城墙上的叛军鬼哭狼嚎,几处城门卫所更是打击重点,一眨眼的工夫就被砸得千创百孔。

    一轮发射完毕後,操纵投石车的士兵不待长官下令,立即开始再装填。虽然他们只是普通士兵,但他们在战前进行过完善的训练,动作非常娴熟。

    为了这次战争所需要的装备,矮人族的工匠可是忙坏了。科恩在落跑之前曾经给出了各种武器的图纸,今天使用的攻城武器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处於运输状态下的投石车可以分解伪装,看上去就和一辆加蓬马车没什么区别,进入战区之後,五个人只用一刻钟的时间就可以组装调试完毕。因为是在工场里遵循严格的标准统一制造,所以从根本上就避免了各辆投石车打击威力不同、射程长短不一的毛病。

    每辆投石车只需要三个士兵操作,一人负责绞轮与瞄准发射,两人负责装填,发射所需要的石头由後勤马车直接送到战位上。这比其他帝国的投石车少用了五个人,但发射效率却提高一倍还不止。

    在矮人工匠手中,这些武器被再次修改,最终制造出来的武器完全满足科恩的作战要求——突然、猛烈、持续!

    康森城那看似威武的城墙,战战兢兢的经受“巨石暴雨”的洗礼,叛军士兵们躲在城墙後面,连头都不敢抬,再也没了叫嚣“我们不怕”的勇气……

    虽然躲得不错,但偶尔还是有坚硬的石头击穿相对薄弱的垛口,顺带把几个叛军砸成肉酱。

    不到一会,十轮攻击完毕,城墙上的垛口基本上已经被打平,放眼望去,目光所及的地方不见一个活物。这时候,科恩也带著总参谋官来到指挥位置,这位皇帝陛下向指挥军官做了手势,走上去接替了他。

    卡罗斯用手轻碰指挥军官的手臂,悄悄说:“学著点。”

    “第一、三、五、七阵地待命!第二、四、六、八阵地提升半个刻度!”科恩站在指挥位,嘴里大喊一声:“十轮急速攻击!”

    半数投石车开始延伸攻击,黑呼呼的石头几乎是擦著墙头掠过,接连打在城内紧靠城墙修建的建筑上。

    这些建筑可远不及城墙坚固,一时间,城里房倒屋塌、号哭震天,待在房间里散乱的叛军顶著一身浮尘,三三两两的冲到街道上,开始向城里逃散。

    街道上的叛军督战队费了很大劲才稳住局势,可黑暗军队又一轮石头丢过来,城里再次混乱不堪。

    “皇帝陛下想用投石车攻击什么?”黑暗军队指挥部里,当值指挥官正轻声问卡罗斯:“不怕伤到平民吗?”“多用点脑筋揣摩,陛下是在找叛军的投石车。”卡罗斯面色如常的指点著缺乏攻城战经验的军官:“凡是这种战斗,城墙附近的民房一定被军队徽用,这样的攻击伤不到民众。”

    又是几轮攻击过後,城墙附近完好的房子仅余半数,叛军囤积的物资遭受巨大损失,油桶被打裂,火油流得到处都是,一捆捆的羽箭被砸得奇形怪状,受到惊吓的马匹拖著马车在街道上狂奔不止……

    数万颗石头从天空中呼啸而至,每一块地皮上都遍布弹坑,黑暗军队这种密集的攻击不是要攻下这座城市,他们是要毁灭城市!

    终於,叛军指挥官决定还以颜色,几百具形状各异的投石车被推上战位,装石发射。

    按说这些投石车的数量不算少,质量也还过得去,但在城里发射就要受狭小空间相近在咫尺的城墙影响……叛军丢出的石头,全都有气无力的掉在黑暗军队的阵地前面,除了在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深坑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但叛军投石车的大体位置却被空中的翼人侦察兵发现,情报立即送到指挥部,科恩眼一扫,在心里计算出调整数据。

    “第一阵地左加五、前加三;第三阵地右加一、前加四;第五阵地前加六……”科恩快速下达命令,然後把手一挥:“十轮急速攻击!”

    黑暗军队里,另一半闲置的投石车立即发威,呼啸的巨石飞上天,与叛军投石车丢出的石头擦肩而过,下一刻就从天而降,打得叛军投石车阵地上一片狼藉!

    眼看著一辆辆投石车被打成木柴,叛军指挥官急忙下令:“快撤——把投石车推回去!”

    可现在的阵地上,除了纵横穿梭的石头就是四下逃窜的叛军士兵,哪有人敢顶著雨点一样的飞石去推动那笨重的玩意?投石车不是三、五个人就能推走的,更别说现在的阵地上布满了杂物……

    科恩再下达了一次命令,转身走下指挥战位,对一旁的指挥官点点头:“接著砸,砸到叛军连内衣都丢不出来为止。”

    “是的,陛下!”指挥官把胸一挺:“您就瞧好吧!”

    “告诉後勤,石头绝不能断。”说到这里,科恩回过头去看看远处的城墙:“你们把这四面的城墙全给我拆了——先用乱石把城门外的通道堵上,然後再和他们慢慢玩。”

    “是的,陛下!”

    “总参谋官,你吩咐下去,让各支远端攻城部队轮著上。”科恩再转身看著卡罗斯:“给投石车准备的新玩具到了没有?”

    “您是问那些特殊石头吗?”卡罗斯回答:“下午就到。”

    “我很期待。”科恩淡淡一笑,最後对指挥部里的人说:“你们慢慢来,我可一点也不急。”

    走出指挥部,科恩直接返回中军营帐,一路上悠闲的哼著小曲,神态非常轻松,旁人竟看不到一点战争期间应有的紧张情绪,就好像对这位皇帝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当卡罗斯安排好一切、进入营帐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的皇帝陛下围著一张地图转圈。

    “你来得正好。”科恩连头也没抬,依然专注的看著地图:“卡罗斯,把第一军团的骑兵从营地中抽调出来,赶往这个地方待命。”卡罗斯凑上去看著地图:“这里是……这里不是第三军团後方吗?”

    “是啊!第三军团防御阵地後方。”科恩点头说:“大概要五个近卫骑兵团。”

    “我们是去支援第三军团?”卡罗斯不解的问:“那么这里呢?抽调了兵力,这里怎么办?”

    “这里有投石车攻击、有突击步兵预防叛军反扑就够了,骑兵用在这里很明显,是大材小用。”科恩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卡罗斯,我们的目的是消灭叛军,而不是围著这个死城白白的浪费青春。”

    “明白了,我立即安排抽调部队。”卡罗斯明白老板当上皇帝之後心情不好在装怪,但也只能在心里暗自叹口气,嘴上极力配合:“我说长官,这跟青春有关吗?”

    “这是我发自内心的感触。”科恩呵呵笑著:“我突然发现自己有做诗的冲动……”

    “饶了我吧!长官。”一听科恩这话,卡罗斯马上认输:“早在皇家学院的时候,我的文学就是零分。院长大人对我的评价是——此学员行为恶劣,竟然用军事报告冒充诗歌。”

    “那么你的毕业一定就充满了悬念,皇家学院可不是善良之地。”

    “是啊!幸好我还有一向刻苦的评价,此外武备科目是全优。”卡罗斯抓抓头皮:“其实最重要的一次是我在街上大动拳脚,抓住了几个为害地方的地痞……”

    “啊!激烈吗?”

    “当然啊!对方可是一个团伙,而我是孤胆英雄……”

    “两位。”一旁站著的白影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得不出来提醒这两个行为恶劣的男子:“你们专心一点好不好?”

    两个人把头转向白影,神情都有点迷惑。

    “我们身处军营,现在好像还在打仗。”

    “没有打仗。”两个行为恶劣的人异口同声说:“敌人没打,只有我们在打敌人。”

    白影气结,连做三个深呼吸才稳定了自己想揍人的冲动:“圣都的叛军出动了——有一位长老自高空看到行军的骑兵部队。”

    “是吗?你们的长老都很悠闲啊!”科恩对她有些不满意:“怎么你现在才说?”

    “因为我也是刚刚知道。”白影一点也不害怕,大大方方的回答:“就在你们讨论诗歌的时候,长老从营地上空经过。”

    “卡罗斯,打起精神做事吧!中午要运来的特殊石头直接送去第三军团。”科恩的一根手指戳到地图上:“而我们抽调的部队要赶到这里,立即行动。”

    “要开作战会议吗?”

    “几个联队长和骑兵团长,还有後勤部主管参加就可以了。”

    “是的,长官!”卡罗斯行了个军礼,跑出了帐篷。

    围城的远端打击部队继续攻击,康森城叛军指挥部里一片愁云惨雾,守城部队伤亡数字不断上升,物资损失也很可观。因为缺乏相应打击手段,他们只能安慰部下,希望敌军步兵早点攻城。

    然而一个白天过去之後,他们所期盼的步兵攻城战并没有出现,而叛军一线的士兵几乎被石弹的呼啸声逼疯。

    这样的打法让康森城的叛军指挥官有些迷惑,按照攻城战惯例,投石车最多进行三个钟头的攻击,然後就轮到步兵上了,这是因为投石车经不起大强度的频繁发射,另一方面,进攻部队也得顾及敌方的援军……

    如果不能在援军到达之前拿下城市,就会陷入两面作战的危险局面。

    而科恩。凯达也算一个有作战经验的指挥官啊!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犯错。是不是有其他的阴谋?但他手上的那点军队,撑死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啊!

    其实,不但是叛军方面迷惑,连黑暗军队里的那些资深军官,他们对皇帝的作战思想也有些费解……

    到应该吃晚饭时,投石车的攻击停止,攻击由巨弩部队和精灵弓箭手接替。士兵们抓紧时间维修保养器械,准备著明天的战斗。

    总参谋官也已经从围城部队中抽调出两个骑兵团,下午运来的物资有大部分直接转运第三军团。

    正式的作战会议在晚饭时召开。

    科恩长官就是怪,越是重要的会议,场面就越是轻松随和。而长官当上陛下之後也没有改变多少,参加会议的军官照例不需要解下武器就可以进帐,照例是围坐在一张超长餐桌边,唯一不同的是各人面前摆放了食物和饮料。

    侍卫一声通报,身著礼服的皇帝陛下从内帐走了出来。军官们连忙站起,有的叫长官好,有的叫陛下晚安,闹了个手忙脚乱。

    “都来了,精神不错嘛!”科恩陛下也不生气,微笑著和大家打招呼:“都坐下吧!没必要这么客气。”

    “以前是长官,可现在是皇帝陛下了。”骑兵联队长是总参谋官的战友,属於老字号的军官,比後来黑暗行省培养的军官更看重礼节,这时站起来回话:“我们可不能乱叫了。”

    “这里是军队,我既然待在这里,那么我唯一的身分就是你们的指挥官,我们是一起浴血奋战过的伙伴,世俗的虚名在我们的情谊面前是苍白的。”科恩笑著回答:“再说了,我以後被政事弄得心烦了,还打算到军营来避难呢!你们这么在意称呼,我还怎么来啊?”

    这名联队长指挥打仗一流,可嘴上的功夫不及卡罗斯的十分之一,再说军人生性直爽,又被长官夸奖,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笑一笑坐下。

    “好了,我们说点正事吧!你们对今天的攻击行动有点奇怪是吗?”科恩扫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军官:“随便说。”突击步兵今天没机会上场,他们的联队长立即站起来回话:“是的,长官,我们想知道你仅以远端攻击的目的以及整个作战意图,攻击行动不能老把我们晾在一边啊!”

    “不要急,攻击已经开始,你还怕没事情做?”科恩站了起来:“这就是叫你们来开会的目的,我们的攻击一层开就不会停止——我们要一鼓作气的打到圣都城下,横扫这四百里纵深之内的所有叛军!”

    如果这些不是长久跟随科恩的军官,科恩话里表达的意思会令每个人大吃一惊,但在座的所有人,听到这话只是略微感到意外而已。

    总参谋官向站在旁边的侍卫微一点头,一幅巨大的布幔就在科恩身後拉开,显露出帝国全境地图。

    “各位,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我们今天这样的攻击方式至少还会持续两天。”科恩走到地图前,回身对各位军官说:“这样做的最根本目的,是要尽可能的把叛军吸引过来——我们是在为第二军团直扑圣都创造条件!”

    “原来是这样……”军官们互看几眼,神情也逐渐兴奋起来。

    “我们整个作战计划是根据叛军的计划调整的,在叛军的计划里,康森城是个关键,是他们预定的决战之地。”科恩接过侍卫递来的长棍,指著地图解说:“而在我们的计划里,包围康森城只是烟雾,真正的决战之地是第三军团构筑的两块防御阵地。”

    “第三军团能守住吗?”一名军官急切的问:“叛军增援部队不会少。”

    “他们的增援部队当然不会少,而迎战的可不止是第三军团。老实说,我并不担心他们守不住,我只担心他们的突击力量不够,吃不下这十万叛军。”说到这,科恩脸上的表情很慎重:“所以,第一军团将抽调五到七个骑兵团,秘密增援第三军团。”

    “那康森城这里呢?”

    “这里交由步兵负责,做出随时进攻的架势,不断发起远端攻击。”总参谋官站起来说:“当叛军增援部队被解决之後,他们就只有投降一条路。”

    “明白了。”骑兵联队长兴高采烈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因为这是决定性的一战,所以情报必须要保密,後勤上也要有保证才行,好在我们还有两到三天的时间准备。”科恩用手里的长棍指指地图:“今天早上的情报指出,叛军的十万增援骑兵已经出动,是来找我们的——到明天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跟第三军团接火,而以第三军团的实力,是绝不会让他们跨过防线的。他们一被粘住,另一方向的第二军团就能像观光一样前进。”

    “十万!是骑兵吗?大场面啊老板!”

    “身为帝国军人,面对这样的战斗实在是热血沸腾啊!”

    “带上我吧!老板——我还没有勋章呢!”

    军官们眼中流露出激烈的渴望,白影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自己不是待在军营而是在土匪窝。

    “不要废话,这次战斗举足轻重,谁也不能大意!”科恩用长棍敲敲桌子:“我们最终目的是让第二军团以雷霆之势杀到圣都城下,给叛军士气造成难以挽回的打击!而在这个时候,他们会在圣都点燃狼烟。不管康森城的情况怎么样,情报传到这里,你们也给我点上狼烟……前後狼烟一起,我们就对叛军增援部队下杀手!此後一鼓作气,兵逼圣都!”

    “是的,长官!”

    军官们站起身来,哄然回应著,但总参谋官阁下却还保持面色冷静,他心里明白,皇帝陛下嘴里说出的并不是计划的全部——或者说,这只是计划里注定要改变的那一部分。

    第二章身为第三军团指挥官,莫亚准将这两天忙坏了。

    根据科恩陛下的命令,第三军团在距离康森城一百里的地方构筑防线,因为情报上有敌军数量及兵种的详细介绍,所以这两块针对性的防御阵地耗费了全军上下大量的精力——步兵阻挡骑兵,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从军官到士兵,第三军团里每个人都把自己的智慧发挥到了极限,一条防线、两块阵地,耗尽了数万将士的心血。

    军团参谋部在阵地选址上大伤脑筋,最後在通向康森城的必经之路上选定了这里。

    这是一片狭长的原野,周围被山岭包围,前方三十里处就是通向圣都的大峡谷,一条从圣部附近经过的宽阔河流从峡谷中出来,把原野一分为二,叛军肯定会保护著物资从这里经过。

    防御阵地也被河流分成两块,各自防御河岸至山边的距离,左边阵地宽五里,右边阵地宽三里,纵深八里。到目前为止,地面上看不出什么异状来,但地面以下机关重重,陷阱密布。

    工兵还在阵地後方抢修了十几座浮桥,供两个阵地调集兵力用。阵地之後就是第三军团简陋的野战营地,所有的後备兵力在这里,包括莫亚准将手里唯一的突击力量——两个骑兵团。

    其他的部队,包括野战步兵、突击步兵、特殊战斗团、侦察团都已经进入阵地,工兵团现在还在地下拚命的挖。

    已经是第三天了,莫亚准将带著副官穿梭在各个阵地之间,细心检查著防务,顺便鼓励士气。

    “长官——莫亚长官!”卫兵在上面叫。

    一身普通军官制服的莫亚答应一声,从地道中爬出来,抖抖身上的泥上走了过去。

    “莫亚长官,科恩长官来了。”卫兵虽然压低了声音,却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他在营地呢!”

    “知道了,注意保密。”对於皇帝陛下的突然到访,莫亚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当莫亚回到营地的时候,科恩陛下看著他一个劲的笑,就连一向不大开玩笑的总参谋官也跟著笑。莫亚不明就里,因为有白影在,当场闹了个大红脸。

    “我说莫亚啊!你好歹也算是个准将军团长,很多事情应该放手让属下去做啊!”科恩对白影做个手势,白影转身去拿来一条毛巾,科恩几步走过去,亲手递给他:“看看你这脸,花成什么样子了。”

    “我视察阵地去了。”莫亚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毛巾使劲擦著脸:“这些事情很重要,我不亲自看看心里没底。”

    “你的近卫呢?”科恩眉头一皱:“长官灰头土脸的,近卫们都是干嘛吃的?”

    “近卫啊!我把他们下放当低级军官了。”莫亚憨厚一笑:“现在的形势这么紧张,他们的军事素质又都不错,留在我身边多可惜。”

    “你……”科恩瞪著莫亚,最後还是无可奈何的叹口气,转头叫:“岩石!”

    “到!”

    “近卫营里调一队士兵给莫亚准将,再从皇家近卫队调拨五十名预备队员贴身保护莫亚准将。”

    “是的,长官!”

    “这些可是我的人,算是借给你的。”科恩威胁莫亚:“你再把这些人下放试试看,我会扒了你的皮。”

    “嗯,不会了。”

    “阵地准备得怎么样?”科恩走到阵地地图前:“叛军马上就要到了,有信心吗?”

    “防御方面没问题,但第三军团的突击力量不够,五千人的骑兵是无法扩大战果的。”

    “我带了骑兵来,他们就快到了。”科恩笑笑:“你在阵地里留了通道吗?到时候可别掉到自己的陷阱里。”

    “留了。”莫亚问:“长官,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总参谋官也一直这样问,呵呵,现在就说给你们听吧!来,坐下。”科恩拉过一张椅子:“其实,叛军和我方的局面都很简单,在以前的几个会议上,我是把这次战斗故意的复杂化,让各级指挥官——特别是联队长一级的军官自己去思考,看看,已经有两个联队长写信提醒我了。”

    坐一旁的卡罗斯问:“怎么个简单法?我个人觉得这局面很复杂。外围防线有残余叛军,内防御圈的叛军全是精锐,我们稍微大意就会泥足深陷。”

    “外围叛军战斗力低下,情报与後勤联系中断,完全不了解外面发生的事,他们是不敢出来的,所以不足为虑。”科恩用手指敲击著桌面:“而内圈呢!康森城和圣都是两个最重要的点,各有守军五万,相距四百里,这两个孤城翻不了天,而整个战局唯一的变数——就是这十万反击部队!”

    “这倒是,四百里的距离不长,骑兵急行军的话二天就到。”莫亚顺著科恩的思路说下去:“而四百里的距离完全不用担心後勤,他们可以随时增援某一个城,甚至逼急了还可以在野外跟我们决战,他们有这个实力。”

    “等等长官——第二军团危险了!”卡罗斯突然站起,眼睛直直的盯著科恩:“叛军被我们吸引出来,第二军团突袭圣都,可是圣都不可能在一两天内被攻破啊!这时候叛军留下万把人牵制我们,大部分兵力回援圣都的话……”

    “是啊!如果我们突击,那么叛军大部队就回头打我们。”科恩笑著:“参谋官阁下,你的脑筋倒不坏。”

    “我先前还以为长官有别的打算,所以才没有阻止。可是……”卡罗斯急坏了:“改变吧!现在还来得及!”

    “别急嘛!我自然有安排。”科恩轻松的摆摆手:“离开的时候,我向各位军官下达了一份命令,你现在被任命为康森城包围战的总指挥。回去担负你的职责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可是……”

    “可是什么?难道你不信任我的能力?”科恩站起来,哈哈大笑几声:“放心好了,这里是叛军的埋骨之所。我担心的反倒是康森城下,就用那么点兵力围城,也只有你才玩得转。”

    “那么……”卡罗斯看了莫亚一眼:“莫亚准将,长官就交给你了。”

    “切!你说什么呢?”科恩对参谋官的话很不满意:“难道我是小孩子吗!”

    “放心吧!参谋官阁下,长官不会有事的。”莫亚站起身来:“而且长官说得没错,这里注定是叛军的埋骨之所。”

    “我注定命苦才是真的,跟著这样一个老板,我的青春会飞快的流逝。”总参谋官叹口气,抱怨著走到白影身边:“白影女士,我想你应该明白皇帝陛下的重要性,不管如何你也要保护好他,帝国兴衰全在皇帝身上。”

    看白影微微点头,总参谋官这才唉声叹气的出了门。

    圣都城,皇宫。

    浑身上下穿戴得一丝不苟的丞相正向鲁曼汇报己方军备情况,现在站在鲁曼的身边的人,全是鲁曼自己培养的心腹,像这样生死攸关的会议,以前的官员大都没资格参加。

    “……凯达家族军队於两日前到达了康森城,最後传来的情报上说,他们已经开始攻城了,科恩。凯达的主力部队全部在康森城下,仅投石车等攻城器械就达两千具以上。”丞相看著手里的情报:“经过一系列的战斗,凯达家族军队应该很疲惫了。”

    鲁曼轻轻摇晃著手里的酒杯:“康森城的情况怎么样?能坚守几日?”

    “皇帝陛下,康森城有五万守军,物资又充足,我想他们守上半个月是绝对没问题的。”一位将军上前一步:“而我们准备的十万反击兵力已经出发,四百里的距离两天就到,到时候会师康森城下,内外夹击,科恩。凯达就只有哭的份。”

    “不可小看科恩。凯达啊!他用兵确有独到之处。”鲁曼放下酒杯,神色有些凝重:“你们想过没有,如果他安排一支军队突袭圣都呢?”

    “陛下,这个方法我们想到了。圣都的防御不是半个月就能被打破的,如果科恩。凯达安排部队袭击圣都,那么我们的十万骑兵就可以立即回援,众歼这支偷袭的兵力!”

    “你确定我们的骑兵能掉头?”鲁曼站起来,眉头都拧成一团:“他们不会被科恩。凯达的军队拖住?”

    “陛下,要想拖住十万骑兵,除非是光明神族出面。”将军笑著回答:“我们的作战计划曾经多次修改,十万骑兵的规模不是随便定下来的,丞相大人都有参与。”

    “哦?”鲁曼转头看著丞相:“你说说看。”

    “好的,陛下,其实这不难理解,我们仔细研究了敌人的战略,他们最多能有十万人的部队进攻康森城,能跟我们增援部队一拚的骑兵最多只有五万人。而除了圣都周围,就剩下康森城周围的地形能展开骑兵会战,他们先天上就吃亏了。”丞相仔细为鲁曼解释:“在圣都到康森城一线,我们的十万骑兵不必担心最要命的後勤,在任何地点上都有一拼的实力。”

    “这样说来,我们能胜?”

    “这是当然了。陛下,我们的骑兵能走能战,以圣都为支点,我们能在任何一点上形成兵力优势。”将军兴奋的回答:“这一仗,科恩。凯达的路就算到头了!”

    “这样当然好。”鲁曼长出一口气:“凯达家族毕竟是根基浅薄,实力不足啊!一共就十五万军队,居然敢发起进攻?”

    “如果他们再不进攻的话,凯达家族就会被世人所遗忘。”丞相接过鲁曼的话:“这样也好,让凯达家族就此退出历史舞台吧!我们也可以省很多时间。”

    “嗯,军事上我不是很懂。诸位务必通力合作,好好打完这仗。”鲁曼重新坐下:“胜利之後,各位就成为帝国的开国元勋了,待遇当然会跟其他官员不一样!”

    “多谢陛下!”

    “下去好好准备吧!荣辱就在这一战,要打好!”

    “是的,陛下!”

    丞相辞别众官员,一路上神采飞扬的回到府邸,送他回去的护卫们看在眼里,都觉得这是个好兆头,这位帝国举足轻重的大臣都不担心眼前的局势,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进内院,丞相就嚷著要暍酒,神态表情不再老成持重,与科恩那天晚上在花园中所见的怪异丞相完全一样。

    “看你手舞足蹈的样子。”侍妾放下酒壶,没好气的数落他:“又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枯燥的生活到头啦,我的小亲亲。”丞相笑著回答,一边为自己倒上酒:“我很满意凯达家族目前的发展……你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你在说什么?我们有什么东西好收拾的?”侍妾不明不白,疑惑的问:“到底什么事?”

    “科恩。凯达大军来犯,鲁曼陛下如坐针毡。”丞相一口喝乾杯中美酒,满意的呼出一口气:“真是期待啊——圣都就要易手了!”

    “做梦吧?你是鲁曼手下最重要的官员,居然为敌军有进展而高兴?”侍妾白了他一眼:“再说了,我也不是孤陋寡闻,科恩。凯达目前的局势不容乐观。”

    “怎么不容乐观?”丞相双手一摊:“在我看来,这局面发展得很好啊!”

    “科恩。凯达再厉害,手下士兵也都是普通人,在经历多次战斗之後又没时间休整,哪还有余力攻打圣都?难道他能一人屠杀十万骑兵吗?”侍妾指著丞相的鼻尖:“你啊!好好想想吧!”

    “我们来打个赌吧!”丞相也不气馁:“我说科恩。凯达将在十天之内兵逼圣都,而部队伤亡并不严重。”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侍妾奇怪的问:“或者科恩。凯达的兵力不止十五万?”

    “我所知的并不比你多,但我对这个人有信心,其实这十万兵力是我的安排。如果科恩。凯达是个庸才,他就会灭亡在这支军队手上;如果他是个人才,他就会毫不客气的收下这份大礼……我们就要趁早收拾东西搬家。”丞相收起笑容:“怎么样,要赌吗?”

    “赌。”

    “那好,我们三天後的晚上搬家好了,那个时候事情应该就有结果。”丞相站起身:“圣都啊!这是个美丽的城市,但愿科恩。凯达会手下留情。”

    “如果他能赢,这里就是他的国都,谁会把自己的国都毁掉?”

    “不,你想错了,科恩。凯达是个单纯的人,他恨鲁曼也恨得单纯,单纯得没有任何条件可讲,一切的妥协手段都对他无效,而鲁曼心里也明白这点,圣都之战必定会很惨烈。”丞相叹口气:“如果鲁曼的军队不投降,圣都变成一片瓦砾也不是不可能。”

    “你凭什么认为科恩。凯达会赢?十万骑兵呢!就算是不抵抗让你杀,也能让你杀到手软。”

    “就眼下的局势,科恩。凯达有三个选择,城下决战、分进合击、诱敌围歼。”丞相靠近侍妾,为她详细解释:“城下决战伤亡太大,科恩。凯达承受不起,而分进合击风险太大,科恩。凯达不会做这傻事——所以他选择了诱敌围歼。鲁曼这十万骑兵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他们看不到康森城,他们也回不了圣都。”

    “科恩。凯达……真的这么厉害?”

    “可能吧!他摆出一副城下决战的姿态,又隐约透露出分进合击的意图,正是要引诱这十万骑兵出动。”丞柑低声说:“军部的那些傻瓜们已经上当了,我也乐得顺水推舟,他们还梦想著打垮科恩。凯达呢!”

    “战争就这么好玩?看你兴奋的样子。”

    “就我而言,战争不好玩。”丞相淡淡一笑:“其实鲁曼对自己的命运也有觉悟,他偷偷把自己的女儿送走了。”

    “这样看来,科恩。凯达这人还有点意思。”侍妾点点头:“好吧!我把你喜欢的东西收拾一下,免得到时你又怪我。”

    鲁曼之女,二公主的车队,在这天已经出了佛露行省的边界,当夜抵达一中等城市。从这里再往前,就是斯比亚帝国最宽广富饶的平原地带了。

    车队在城主府邸前院停下,城主夫妇已经等候多时,恭敬的把公主夫妇迎进内厅。

    “房间已经准备好了,两位请先用晚饭。”城主在前面带路:“晚饭後就可以休息了。”

    身为公主的丽沙礼节性的点著头,在列卡的陪伴下走向宴会厅。门边的侍者躬身行礼之後,打开了厅门。

    “有点怪。”列卡小声说了句。

    “什么?”丽沙望著自己的夫婿,两人边走边说,已经踏进厅门。

    “我是说侍者,不是应该先打开门再行礼吗?”列卡笑笑:“他们弄反了。”

    “小地方的侍者,没见过世面吧——”

    两人的谈话突然中止,因为他们看到靠窗的餐桌边坐著一个身穿金黄色盔甲的魁梧男子,他正一边用餐刀切著肉,一边似笑非笑的盯著这里。

    列卡一个箭步冲上,抽剑护在丽沙身前,几个贴身护卫不待主人吩咐,也在两人身边围成圈子——此人这么诡异的出现,绝对不是好来路!

    宴会厅的大门,已经无声无息的关闭,空旷的大厅里谁也没说话,只有餐刀与叉子相互摩擦的细微声音,丽沙公主从来不曾察觉,这种声音响在耳边也会让人心寒。

    “你是谁!”列卡一边观察著厅里的环境,一边出声:“大胆,还不退下!”

    那人并不急於回答,而是把一块肉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几口,这才放下刀叉站起来。一身精致的盔甲反射著周围的灯光,身形更显得伟岸,列卡在身高上比他起码低了一个头。

    “我有一个兄弟,有一次,他穿著神族盔甲,在一群贵族面前吃烤肉,挺和气的一个人却吓得贵族们六神无主,於是我也想试试。”男子上前一步:“但我发现,这刀叉真他妈难用,半熟的肉味道也差。”

    “你到底是谁!”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还有你身後的那个贱货,还他妈公主?”男子嘿嘿冷笑著,手按剑柄继续靠近:“这也算你们的劫数,老子刚到,你们也就到了。栽在我海尔特手里,算你们倒霉!”

    “海尔特?”丽沙尖叫一声,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身体摇摇欲坠。这个名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不是她此时此刻所能承担。

    前院里,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第三章天色才蒙蒙亮,凯达家族军队第三军团营地就已经完全进入战争状态。

    中军营帐空无一人,所有人都已进入阵地指挥部,分布在几十上百个地点的侦察团不断传回最新情报,参谋官们跑进跑出,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报告——敌军前锋两万人抵达山谷出口,正在警戒中!”

    “继续监视!”

    “报告,敌军前锋一万人向前推进,於山谷出口前一里建立防御,少量侦察骑兵进展迅速!”

    “知道了!”

    “报告——敌军工兵开始架设浮桥,少量兵力分至河岸另一侧!”

    “明白。”

    “报告,敌军主力出现——和前锋相距十五里,数量庞大,全是骑兵!”

    “终於出现了。”莫亚准将点点头,转头看著科恩:“长官……”

    而身为皇帝的科恩,此刻正专心致志的研究著自己礼服的衣料,完全不把眼前的局势当回事,对传回的情报也漠不关心,这时听到莫亚的话,才勉强抬起头来“啊?”了一声。

    “长官,叛军主力出现了。”看著科恩迷惑的眼神,莫亚不得不把情报复述一遍:“你有什么意见?”

    “这关我什么事?你才是第三军团的指挥官。”科恩伸个大大的懒腰,打著哈欠说:“能偷懒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虽然科恩这样回答自己,但莫亚准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他转头吩咐自己的副官:“继续监视,启动一线假阵地,游骑兵开始猎杀叛军侦察兵。”

    “是的,长官!”副官嘴里答应著,跑了出去。

    “你不是做得挺好吗?干嘛每件事都要问我?”科恩陛下研究衣料失败,此刻正索然无味的微闭著眼睛:“我现在是皇帝,不再是你的保姆了。”

    听了这话,莫亚准将脸上露出一丝温馨的微笑,他心里明白,就算是科恩现在什么都不做,只要他人在这里,这就是对战争最大的帮助——以科恩为中心,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凝聚力会空前强大,也将让所有对手仰天长叹。

    “报告,侦察团第九游骑兵小队於假阵地前三里与敌遭遇,敌小队九人全灭!”

    “哈,开始了。”毕竟灵魂中还带有军人的烙印,前一刻还懒洋洋的科恩这时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白影,拿酒来!”

    因为科恩。凯达及其军队的威名,叛军将领心里不敢有丝毫大意,怕在山谷里中埋伏,所以突前侦察的骑兵加了三倍,山谷左右的侦察范围阔宽两倍,前锋主力之间的距离也可以互相照应。

    出了这个山谷,前方的平原可直达康森城,那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而这时,叛军前锋两万人已经尽数出了山谷,正在山谷前列队警戒,掩护大部队通过。山谷无埋伏的情报也让叛军指挥官放下心里的大石。工兵正在架设浮桥,一半的部队通过浮桥转移到河流一侧,做出要齐头并进的架势。

    当主力部队前端出现在山谷出口时,前锋指挥官下达了前锋部队继续前进的命令,他个人对现状很满意。

    河岸两边各一万人,分为前後两队,以战斗队形展开,在侦察骑兵引导下前进。放眼望去,河流两岸军旗成片、骑枪似林,厚重的马蹄声闷雷般响起,源源不绝回荡在平原上……叛军前锋指挥官昂著头,仿佛在质问凯达家族用什么抵挡这支骑兵!

    就在这时,他的副官纵马靠近:“报告长官,发现凯达家族小股部队,他们在猎杀我们的侦察兵!”

    “嗯?”这条不合时宜的情报让前锋指挥官有些恼怒,凯达家族军队就会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不过身为指挥官,基本的军事理智还是存在,他不经考虑发出了这样的命令:“两边前队各分出一千人,配合侦察骑兵火力侦察,强行推进。首先要确定敌人的规模,摸清他们的意图!也将此情报传回本部,就说我们和小股敌军遭遇。”

    但黑暗军队的游骑兵在猎杀几支侦察小队之後就消声匿迹,再没和叛军照过面。

    叛军前锋继续向前推进,没过多久,河岸两边的部队同时靠近黑暗军队的第一道防线——也就是莫亚准将口中的假阵地,此地距离山谷出口刚好十里。

    虽然是假阵地,但也做得有些规模,防御设施应有尽有,驻守此地的是四个野战步兵团,全部轻装。

    山坡上,有侦察兵向阵地指挥部传递叛军距离情报,就在叛军的观察死角里,一棵又一棵的树木被放倒——阵地中,藏匿在地面坑道下的两千多名弓箭手正全神贯注的听著指挥官的口令。

    “标定十节加——准备!”

    两千枝闪著寒光的箭头同时上仰,弓身忽的弯曲,绞线“吱吱”乱响。两军士兵相距不远,已经能听到叛军前进的马蹄声,坑道边沿上的浮土也逐渐在轻微的震动中滑落下来。在弓箭手焦急的等待中,在军官们犀利的目光里,那棵象徵敌人踏入弓箭射程的树终於被放倒。

    “发射!”

    叛军突前的一个侦察骑兵已经快踏上阵地了,他隔著一个小土包听到了这声令他胆寒的号令,接著就隐约看见一片灰蒙蒙的东西从眼前飞过——这之後才听到密集的弓弦震动声。

    惊吓当中,坐骑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把他掀翻在地,才恍恍惚惚的爬起来,一片冰凉的刀锋就划过他的咽喉。

    连片的羽箭飞上半空,拖著完美的轨迹,在叛军军官嘶哑的“散开”呼喊中、在叛军士兵惊恐的眼神中从天而降——在阵地前方激起阵阵血光,叛军队伍前列当即就整齐的塌陷下去。

    黑暗军官们的目光依旧锁定在山坡上,嘴里继续高喊:“标定十节——发射!”

    弓箭手们此刻显示出极高的战斗素质,闪电般的取箭、勾弦、扬弓、左推右拉——放!

    转瞬之间,叛军突前侦察的骑兵遭受五轮箭雨,整个队形大乱,士兵尸横遍野。中箭的马匹嘶叫著坠地,在地面上翻滚的士兵惨叫著被後面的战马践踏,有的地方马匹挤成一团,有的地方没有一个活物。

    绿油油的草地上,长长的血迹横七竖八的分布著,顶端血肉模糊的尸体让人触目惊心!存活下来的少数骑兵头顶著盾牌,掉转马头向後方逃跑。

    数百名散布隐蔽在各处的精灵弓箭手揭开头上的草皮,开弓就射,一道道拖著白色光尾的魔法箭痕在河岸两侧纵横穿梭,每一道箭痕显露出来,必定会有一个叛军中箭落马……

    如果不是有命令让他们放几个活口回去,恐怕没有一个叛军士兵能在这种超长射程的攻击下逃掉。

    当刀斧手检视了阵地,干掉叛军伤员之後,黑暗阵地中整齐的发出三声欢呼。这时,阵地前无主的战马被牵了过来,相对完整的尸体也被拖回坑道,山头上放倒的树木重新树立,一切恢复平常,等待叛军第二次光顾。

    “前方遭遇凯达家族军队的坚固防御阵地,突前火力侦察的四个营被歼。”在叛军本部里,参谋官正向援军总指挥官,叛军中军衔最高的一个中将汇报著:“中将阁下,前锋指挥官正等待著您的命令。”

    中将面无表情的看著地图,有些迷惑凯达家族军队的布置。

    “他们在这里阻击我们,到底是什么意图?”中将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摩擦:“这里距离山谷出口十里地,位置不上不下、不好不坏,科恩。凯达用兵真是邪门。”

    “阁下,他们可能会觉得这是好地方。”参谋官上前几步,小声说:“距离出口十里地,他们会觉得十万骑兵无法展开,部队挤成一团,最後导致军心涣散吧!”

    “科恩。凯达会这么笨吗?”中将冶哼一声,转头看著负责情报的军官:“科恩。凯达手下,哪个将领最善於防守?”

    情报军官一个立正,朗声回答:“凯达家族军队中,最善於防守的应该是第三军团长莫亚准将。此人是科恩。凯达的儿时玩伴,很得他信任。在神魔大战以及我军两次对黑暗行省的进攻中,此人均有上佳表现。”

    “第三军团有多少人?”

    “根据我方战前的情报,第三军团有四万多人,步兵为主,少量骑兵为辅,机动性不好。”

    中将单手托著下巴,慢慢的走了两个来回,最後又回到地图前,一边用手在地图上比画,嘴里一边低声念叨著:“四万人,扣除骑兵闲杂後勤,投入一线作战的步兵能有三万就不错了……准备时间、防御宽度、防御器械等等……我军有优势,他们防不住……难道科恩。凯达是有其他打算吗?”

    “传令下去,主力部队转向退出通道,後卫扩大侦察范围,密切监视我军身後。”中将抬起头来:“传令前锋,给我猛攻!”

    “阁下,这样的安排是为什么?”副官示意传令官出发,又问中将。

    “科恩。凯达是个很阴险的人,他在距离山谷十里处设下阵地为诱饵,目的是要引我军主力攻击。”中将面色如常的解释:“而我军占据的数量优势在这十里的狭长空间里不能发挥,他还会同时挥军袭击我军身後,把我们堵在山谷里打。目前的局面,科恩。凯达的选择太多了……”

    “那我们退出山谷,就安全了吧?”副官看著地图:“那前锋部队怎么办?”

    “对方是步兵,两万前锋再怎么不行也不会被他们一口吃掉,如果前方战况激烈,那么敌人的主力是用在阻击战线上,我们就必须加大力量冲破防御,赶到康森城下决战。”中将回头看著山谷的另一端:“如果敌人是想袭击我军身後,那么这支军队就差不多要出现了,我们正好回头把他们一口吃掉——先解决精锐,然後再支援康森城也不迟。”

    “原来是这样,科恩。凯达可以在打击我们和打击康森城之间选择。”副官点著头说:“如果我们身後没有敌军出现,那么康森城就很危险了。”

    “他们如果是打击康森城,当然就会拚命的阻挡我们,看看我们前锋所遭遇的抵抗就会知道他们的意图。”中将笑了笑:“当然了,步兵想在平原地区阻挡骑兵,这行为有点疯狂。虽然是这样,可我们不能对敌人显露破绽,哪怕一丁点的破绽都不能显露!”

    “是的,长官!”

    “给前锋调集装备,告诉他们,破了这道防线就是大功一件,给我撒开了打!”

    “是的,长官!”

    而在这时,一直无所事事的科恩陛下终於下了个命令,他叫人通知康森城下的总参谋官,合适的时候在康森城外点燃告急狼烟——在无孔不入的情报系统渗透下,他早已获悉叛军所用的联络手法。

    为了这一战,叛军在康森城至圣都一线设置了十几个秘密地点,专门用来传递这一个生死攸关的资讯。但要在科恩。凯达眼皮底下玩情报战,似乎过於勉强了。

    叛军前锋全数赶到假阵地前,稍微花了点时间准备,然後展开了猛烈攻击。以先前遭受攻击的地点为标志,叛军纠集了包括重装步兵在内的一系列兵种,在河流两岸同时发起冲锋。

    在加持了各种魔法之後,前列的步兵们高举大盾,依照轻、重、轻的排列顺序,向黑暗军队防线缓慢的向前移动,後面的骑兵部队保持不动,等待著突击的命令。

    眼看著步兵就要进入弓箭射程,叛军指挥官一声大喊:“前军突击!”

    步兵们“呼啦”一下散开,以凌散的队形冲击过去,这是逃避对方弓箭齐射的有效方法,至少同一时间倒下去的不会那么多,看起来也不会太恐怖。

    “发射!”

    黑暗军队阵地後方的弓箭手再次发威,白羽黑杆的羽箭带著“咻咻”的啸叫,不停的奔向叛军士兵,用锋利而冰凉的箭镞,在他们的身体上爆出朵朵血花……伴随著喊杀声与哀号、伴随著生命的消失、伴随著灵魂的沉沦。

    几轮齐射之後,叛军步兵的队形也更加散乱,但生命受到巨大威胁,叛军士兵的冲击速度明显加快。看到箭雨的打击效果下降,黑暗军队阵地停止射箭,阵地前列的强弩手纷纷探出上身,瞄准越来越近的敌人。

    而叛军指挥官也看准时机,命令後面的骑兵开始冲击。

    闷雷般的马蹄声响起,骑兵的冲击队形也散开,马上的骑兵身体不断起伏著,或是马刀、或是骑枪,武器都闪著寒光。四千骑兵来势汹汹,直扑黑暗军队阵地。

    黑暗军队指挥官一边命令弓箭手尽量阻挡骑兵,一边下令开启陷阱。

    精灵弓箭手弯弓搭箭,专找军官下手,银白色的魔法箭尾痕迹再次穿梭在阵地前。一旦被他们敏锐的目光所捕捉,绝无幸免之人。

    这批叛军是所有三十五万叛军中最具战斗力的部队,是鲁曼全部希望的寄托,当然不会败在区区羽箭之下。

    冲击状态下的叛军,虽然大盾上插满了箭,虽然身边不断有战友哀叫著倒下,但斗志却还高昂。

    转眼之间,叛军步兵与骑兵已经混在一起,他们同时冲到阵地前沿,也同时引发了强弩手的攻击。

    强弩比羽箭更具杀伤力,而且操作简便,是人就会用。

    一时之间,冲到近前的叛军成片扑倒在地,铁甲、皮甲,甚至是木甲包裹的身体在缓坡上无力的翻滚著,人类临死的悲鸣此起彼伏,红色的血液迷蒙了视野……

    黑暗军队阵地中,强弩绞轮的“卡卡”声汇集起来,在军官的喝令中形成了一股足以和叛军喊杀声抗衡的力量!

    士兵们双手上弦的同时也在用目光搜索著战线,快速的动作使他们可以一个人当两个人用,在他们或兴奋、或冷酷的眼神里,无论敌人的骑兵步兵,也无论马匹人类,全部无差别攻击。

    这是第三军团长的信条,每一个第三军团士兵终生都要记住的一个命令——战斗时,绝不允许防线前有任何活著的生物!

    他们记得、他们执行,一枝枝弩箭被消耗,一个个叛军被消灭。瞄准、发射,动作快捷准确。

    叛军後续的骑兵步兵不断涌上来,不可避免的踏入专为他们准备的陷阱,这酝酿在地面之下的危险丝毫不比弩箭逊色。

    曾让魔属联军魂飞魄散的机关经过一系列的改进,今天又在叛军身上大发利市。

    绿色的草地,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却陷了下去,陷阱一个连著一个,如同活物一般神出鬼没。

    大规模陷阱张开巨口能吞没数十人,小规模的陷阱却只咬住人体半截,有的地方黑呼呼的深不见底,可有的地方却把一块块皮肉混著血雾向外抛……

    叛军士兵的惨叫里带著越来越多不同陷阱的特色,有的惨叫短暂而高亢,有的惨叫低沉而绵长,有的起伏如同高歌,有的抽搐像是低泣……

    这是杀戮之地!魔法光芒在闪现,飞斧在空中翻转,弩箭发出尖锐的啸叫。四千多敌军发起的混合突击事实上已经失败了。

    时机成熟後,黑暗军队的突击步兵从坑道中跃出,对残余叛军做最後的清洗……

    看到这样的情况,远处的叛军指挥部里,前锋指挥官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各位,你们对敌人的作战方式有所了解了吧?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他面无表情的盯著手下的参谋官们:“尽快给我拿出攻破敌军防线的办法,一个钟头之後我们再次攻击。”

    “是!”

    “通报後方,前锋遭遇激烈抵抗,攻击行动死亡四千人,敌军防线……”指挥官思索了一下:“敌军防线完好。”

    第四章前锋的这份情报以极快的速度传到总指挥官手里。

    中将一面听著参谋官的汇报,一面无意识的搓著双手,闭目沉思中的他,脸上的表情显得很阴沉。

    “阁下,前锋遇到的阻击很顽强,似乎跟我们先前预料的一样。”参谋官小心翼翼的说:“这样看来,科恩。凯达是以进攻康森城为主。而我们的部队需要两个钟头的时间才能通过山谷,是不是应该准备了?”

    “别急,再等等看,前锋几千人的伤亡不算什么,命令他们继续进攻。”中将睁开双眼:“我们身後的情报怎样了?”

    “侦察范围已经达到极限,我们身後没有发现敌人。”

    “奇怪,这太安静了。就算没有安排精锐部队偷袭我们,也应该派小股的部队迷惑我们啊!”中将又陷入沉思:“部队主力保持不动,後方继续警戒。给前锋指挥官传令,猛攻!攻不下来我要他的命!”

    “是的,阁下!”

    此命令传到前锋军中时,前锋新一轮的攻击队形已经准备好了。

    叛军参谋官们绘制了详细的攻势计划图,正召集中下级军官开会,针对黑暗军队的防御手段,为己方各部队下达了详细作战指示。

    从後方增派的步兵也已经抵达,工兵为他们临时制作了些抵挡箭矢的器械。攻击方向和第一次相同,此路线上的陷阱大多已被发现,可以避免再次出现恐慌情绪。

    “上次攻击,最近的地点离敌军坑道不到五十臂,但却功亏一篑!”指挥官在会议上挥舞著拳头:“这一次,步兵骑兵要紧密的配合,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冲过陷阱区。占领前沿之後给我信号,後续梯队马上就接替你们!”

    “是的,长官!”

    “归队——准备攻击!”

    与此同时,黑暗军队第三军团指挥部里,也有很多参谋官在伤脑筋。

    是让前方假阵地再抵抗几次还是立刻撤军,参谋宫们有些举棋不定。而他们的指挥官莫亚准将,这时却在陪皇帝陛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我们不是把撤退标准下达了吗?这就交给前线指挥官自己去判断。”在得知手下的顾虑之後,莫亚准将当著皇帝的面开始训人:“你们距离战场几十里,如何得知详细情况?战场局面瞬息万变,等命令到达早起了变化,这种事不用你们指手画脚——去做好你们的事!”

    “哎呀哎呀!莫亚准将发火了。”科恩呵呵笑著:“我很少看到你生气。怎么?一进指挥部,你的脾气就见长啊!”

    “为了多培养中上级指挥官,我也是不得已啊!”莫亚准将憨厚的笑著:“长官,你不觉得指挥官们依赖性很重,缺乏自主和创新;而参谋官们又把手伸得太长,什么事都想插一杠子吗?”

    科恩看著莫亚,心里乐开了花。如果这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一点都不会觉得惊喜。但对於莫亚来说,这样的想法证明他已经把全部的心思都用在军事上了。

    莫亚是个淳朴青年,一直以来对军人的身分都隐约有些抵触的情绪,他只是想照顾、守护弟弟而担当著这样的职务,以不思进取来评价以前的他也不过分……但在他淳朴的本质之下,却隐藏著不逊於总参谋官的才智,科恩早想把他的天分激发出来。

    “你变了呢!莫亚。”科恩轻声说:“变得犀利了,但却没有丢弃你的本性。”

    莫亚微低下头,半天没有出声。

    “老大,菲谢特陛下他……也是我的朋友。”很久之後,莫亚才抬起头来,用哽咽的声音回答:“虽然这样说对他不怎么尊敬,但是我、我的确是把他当成我另一个弟弟来看待的,我没有保护好他……”

    “莫亚,别这样。”科恩扶著兄弟的肩,以温柔的语气说:“被你当成弟弟守护,菲谢特会很高兴的。”

    “在菲谢特陛下倒下之後,悲痛的不止老大一个人,我也认识到,对重要的人,仅仅守护是不够的。”莫亚准将手抚著窗口:“我要把守护对象的敌人,消灭在襁褓之中!防守只是手段,而不是我的目的。”

    “你能想到这点,我已经很高兴了。”科恩点点头,与莫亚并肩站立著:“我们都是笨蛋,非得禁受了血的教训才会反省自己。’“那么,老大,我去对岸准备指挥了。”莫亚转过身体:“这里是很安全的,你行动前记得通知我。”

    “去吧!”科恩淡淡一笑:“我也很久没有活动,这次就帮你训练一下各级军官好了。”

    “告辞——长官。”莫亚站直身体,行了个俐落的军礼。

    科恩还礼,久久凝视著莫亚的背影,眼光逐渐变得如白影般的深邃。

    叛军再一次组织了强大的攻势,黑暗军队假阵地前杀声震天。

    叛军骑兵在步兵的掩护下,在河流两岸同时发起了连续不断的冲击,叛军士兵源源不断的涌上来,给黑暗军队的防线造成很大的压力。

    箭矢消耗得非常快,前沿的陷阱基本上已经报废,部队也开始出现伤亡。在冷静的分析了形式之後,前线指挥官下达退守二线阵地的命令。

    三颗熊熊燃烧的火球射上天空,旋转著砸在叛军的进攻队伍里,草地上爆开三朵艳丽的火花。在这之後,接踵而至的火系魔法把阵地前方变成一片火海。

    爆裂的火球、宽阔的火墙,突然而又猛烈的打击暂时阻止了叛军的攻势,也扰乱了叛军指挥官的视线……趁著这个机会,黑暗军队从十来条坑道中撤离,来到後方一里处的二线阵地。

    “赶紧把马车与马匹准备好!”撤到这最後的防线,黑暗军队指挥官也紧张起来,大声喊著:“各部队再次确认自己的行动路线,做好全部撤退准备!”

    等阵地前的火焰稍微平息,叛军指挥官就命令部队接著攻击,虽然眼见部队冲入并占领阵地,但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仅仅只是一道防线,这伤亡也太大了。

    “报告长官——我们突破第一道防线,但在第一道防线後一里处再次遭遇阻击!”参谋官大汗淋淋的跑来:“比第一道防线的抵挡更加猛烈。”

    听到这个消息,指挥官心里一抖:“有没有抓到黑暗军队的俘虏?”

    “没有俘虏,他们後撤的坑道里全是血迹,隔上几步就是倒毙的士兵,阵地坑道里也还有一千多具没来得及运走的黑暗军队士兵尸体,看来他们的损失不比我们小……”

    “报告上去,突破敌人第一道防线後再遇阻击,我军损失惨重,请求增援。”前锋指挥官冲地下来了口唾沫,提起了战刀:“操他妈的,打著打著人就死了差不多一半,再这样打下去连建制都没有了!牵马,跟我上!”

    前方打得热火朝天,但後面的叛军总指挥部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默不作声的看著中将,而这位阁下还是在不紧不慢的踱著步。

    “阁下,前锋部队损失惨重,这样下去难以维持攻击势头……”他的副官心急如焚。

    “你慌什么?就那么宽的地方,能让多少人展开队形?前锋足够用了!”中将嘴里骂著:“骑兵部队冲不破步兵防线,还有脸说话!”

    一个情报官冲过来,在参谋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阁下,前锋突破第一道防线後再次遭遇敌军激烈抵抗,前锋部队损失过半,指挥官已经亲抵一线指挥了。”参谋官的语气里带著惊讶:“同时确定敌军为黑暗军队第三军团步兵,他们损失也很大。”

    “是这样。”中将不置可否的回答著:“再等等。”

    “可是长官……不能再等了啊!”

    “我说了——再等等!”中将把手一挥,提高了声音:“加派一万人的部队给前锋,保持住攻击势头!如果凯达家族是在猛烈攻击康森城,那么阻击所用的人手就不会太多!”

    “是的,阁下。”

    “命令侦察兵,再次侦察我军後方!”

    “是的,阁下!”

    叛军援军主力按兵不动,这情报不久之後就传到科恩。凯达手里。

    “看来,这也是个谨慎的指挥官。”在一群手下的注视中,科恩把写著情报的纸张慢慢撕成细纸条:“吩咐下去,维持原计划,前面的部队作戏要用心。”

    “是的,陛下。”

    “再过一会,康森城的狼烟也应该点起来了吧!”科恩转过身子,面对著白影:“可以换盔甲吗?”

    白影淡淡的笑著,态度坚决的摇头。

    叛军前锋在阵地前继续伤亡,以血肉之躯填塞著密密麻麻的陷阱,虽然只是咫尺的距离,但叛军士兵却无法跨越。在能看到黑暗军队士兵的时候,就意味著他们已经踏上了死亡地带。

    由叛军前锋指挥官亲自带领的冲锋,也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中败退下来,可怜的指挥官不但失去了心爱的战马,还差点被魔法火焰烧成焦碳。

    有了一万生力军的加入,叛军恢复了信心,在两次攻击之间几乎不留下空隙。

    黑暗军队一方的指挥官一直冷静的注视著战局,这时看条件成熟,立即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各部队在叛军攻击间隙,有组织的进入通道撤退。运载伤员的马车早巳出发,这时还留下的马车上堆满了尸体。

    趁叛军还没冲上来,黑暗守军在阵地里倒了几百桶火油,以此作为最後招待叛军的礼物……在成群的叛军士兵惊喜的冲上阵地时,几百枝火箭从远处飞来,把阵地变成一片火海。

    冲天烈焰中,黑暗步兵们撒腿就往後跑,一路上笑嘻嘻的丢盔弃甲。後面的马车还不断把穿著双方军服的尸体抛下地面,留下一路鏖战的景象,不过穿黑暗军服的尸体是对方的三倍以上……看起来还真有点狼狈逃窜的模样。

    阵地上的大火烧了很久,浓烟呛得处於下风处的叛军士兵睁不开眼,等到火势稍微小点,叛军派出的几队士兵还是从河面上绕过去侦察的。

    在阵地之後,他们看到了敌军“延路败退,七零八落”的情形,大量尸体凌乱的散布在阵地後方,并一直向前蔓延,满地的残破兵器、歪倒而被践踏的旗帜……他们还找到了几个己方的伤员。

    “他们——跑了。”伤员们要死不活的说:“我们刚冲过一大半人,他们就放火,长官带著兄弟们追上去了……”

    有了这个稍息,叛军前锋军心大振,指挥官一挥手,命令全体士兵上马追击!在这之後,一份情报飞呈後面的中将——“凯达家族军队伤亡惨重,数道防线告破,我军正追击中!”

    面对手下众军官渴望的神情,中将阁下还是准备要说:“再等等。”

    就在这时,黑暗军队总参谋官卡罗斯依照科恩陛下吩咐,在康森城下代替叛军守卫部队点燃的告急狼烟已经一路传了过来,这颜色怪异的狼烟表明,康森城的守卫已经很成问题了。

    看到这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点燃的狼烟,中将阁下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主力通过山谷,向前推进!”中将阁下终於开金口:“後勤辎重稍後起运!”

    叛军增援部队主力行动起来,再次通过山谷向前进发。和前锋部队一样,他们在出了山谷之後也搭了不少浮桥,分出一部分兵力到对岸,然後保持著同样的速度向前推进。

    叛军大部队在後面行动,而他们苦命的前锋却在“黑暗败军”的引导下一路前进,狂奔十多里地之後一头扎进第三军团的主阵地。

    此战,是黑暗军队第三军团、以及第三军团指挥官莫亚名扬大陆的开端。

    追溯起来,第三军团的前身应该是神属联军第九军团第三联队,在某个不良指挥官带领下,这个联队在神魔大战中逐步成长,最终在残酷的战争中成熟。

    就是这个联队在上城之战中修筑了迷宫阵地,让三十多万战斗力强悍的魔属联军遗恨沙场。

    在现在的第三军团指挥部看来,眼前这些叛军实在不算什么。如果不是科恩陛下授意要在这次战役中锻练新兵,他们才不会命令士兵去修筑这个工程浩大的阵地。

    当为数众多的叛军蜂拥而至的时候,第三军团指挥部重演土城战役,主阵地前端关闭、放敌军进入——虽然两者的战斗强度不可相提并论,但对黑暗军队里的新兵而言,这场面已经算是相当残酷了。

    没有使用最新式的大型器械,也没使用刚刚运抵的石弹,更没有出动猎杀小队,第三军团仅出动由老兵带领的新兵团,以普通阵地战方式迎战——这已经足够了。

    战斗号角响起的时候,白影应科恩的要求,为他咏诵龙族世代相传的诗篇。科恩陛下神态安详的倾听著,对外面的喊杀声不管不问。

    白影心里也明白,在自己轻柔声音响起的同时,外面正有无数的杀戮发生著,但她却无法拒绝科恩的要求——眼前这个男子至少还不沉醉於杀戮。

    而在前方的战场上,有人被尖桩刺中,挂在半空的身体正怪异的扭曲。

    有人被战刀腰斩,半截身体在血泊中爬行抽搐。

    有人发了疯,因为眼见自己的伙伴接连倒下。

    有人下跪求饶、有人痛哭流涕……

    有人因为第一次杀人而发抖、有人因为第一次看到尸体而呕吐、有人兴奋、有人痴迷……

    “争斗中不可能有美好的东西存在,用血肉之躯与钢铁撕咬,以杀戮葬送生灵……”科恩陛下在听完诗歌之後这样评价:“我喜欢这段,这就是战争的本质。”

    “如果你真能记住,我会非常高兴。”白影淡淡的回答著:“我讨厌像现在这样,被血腥味围绕。”

    “虽然骄傲是龙族的天性,你却要明白一点。”科恩走近一步,轻声对白影说:“你还不够资格教训我。”

    然後他赶在白影生气之前,以巡查的藉口出了房间。

    一万五千步骑混合的叛军被整个阵地分流、吸收,全部战斗在一个钟头之内结束。在新兵的欢呼声中,八千多名惊恐万状的俘虏被押解到阵地後方的旷野。

    “既然是俘虏身分,就应该有相应的待遇和义务,他们的唯一用处,就在於提醒世人不要跟我作对。”——在军队的谣传中,皇帝陛下是这样说的。於是俘虏们被押解去康森城。

    科恩陛下一身华丽的礼服,带著贴身护卫走进阵地,白影在飘散著血腥气味的坑道外踌躇了一下,最後还是跟了进去。

    一行人在坑道里转了几个弯,首先进入阵地医疗区。

    站在拐角处的一个小军官如同被闪电击中,身体在瞬间绷得笔直,大喊一声:“皇帝陛下驾到——全体起立、敬礼!”

    “伤员不用行礼——医师继续工作!”科恩克服了自己还礼的冲动,以和煦的眼光扫视各处做为替代:“伤员多吗?”

    “报告陛下,伤员不多。”医师头领急忙小跑过来,垂手站立一旁回话:“多数属於轻伤,还有就是从前线阵地运回来的一些伤员。”

    “检查仔细一点,能继续作战的让他们回部队,无法继续作战的全部送回後方。”科恩检视了几个士兵的伤势:“新的治疗药剂有效果吗?”

    “跟原生地相比,效果有些下降,似乎是土壤方面的问题。”医师头领拿出一小瓶药剂:“不过,陛下,这也比一般的药剂好很多了。”

    “有效果就好!”科恩点点头,走入医疗区巡视一遍,问了几个重伤员的情况。

    “本来我给攻打圣都的部队准备了勋章,但现在看来,你们这些受伤的蠢蛋只有回去养病了!”科恩突然提高了声音对周围的伤员说周围的伤员全都傻眼,难道勇敢的受伤也是一种过错?

    “看见了吧?这个就是给攻击圣都的部队准备的。”科恩从岩石手里拿过一枚闪著银光的勋章:“这枚象徵著勇气与智慧的勋章怎么样?漂亮吧?”

    伤员们又伤心又委屈,部分新兵已经在酝酿悲酸的泪水了。

    “怎么?不服气啊?跟著我的士兵不能是蠢蛋!”科恩把勋章丢还给岩石:“打仗要靠脑袋,不能一味的死拼——你们经过了系统的训练,有全大陆最好的盔甲武器,依托完善的阵地抗击这股菜鸟叛军,居然会受伤?别丢我的脸了!”

    “可是老板,”一个趴在床上的营长抬起头来叫屈:“我们是完全按照参谋部的计划在打啊!”

    “明白告诉你们,这场战役是我精心设计的,其目的是借用这股叛军来锻练你们。战场形势变化快,你们这些笨蛋就不会临机应变?”科恩走过去,一巴掌甩在这个营长头上:“按照我的预想,伤员应该是现在的五分之一!”

    “是的,老板,我错了……”这个营长心满意足摸著自己的脑袋回答。

    “你们还有几天的时间养伤,给你们个机会。”科恩突然提高了声音问:“有没有信心提升战斗力!”

    “有信心!”

    “你们靠什么打仗?”

    “靠脑袋!”

    “想不想得到勋章?”

    “想!”

    “那好吧!”皇帝陛下微微一笑:“勋章有,我等著你们来拿。”

    第五章科恩陛下才视察到阵地前方,叛军增援主力的前端已经抵达阵地不远处。当科恩返回指挥部时,军团长莫亚准将已经带著大批军官在地图前等著了。

    “皇帝陛下,敌军大部队已经抵达。”莫亚准将侧转身体,为科恩介绍身後的军官:“这里的军官都是以後第三军团的中坚力量,我带他们来观摩皇帝陛下的战争指挥技术。”

    “第三军团指挥官是你,莫亚准将。”科恩摇摇头:“我现在是皇帝。”

    “我明白皇帝陛下的身分,但我也知道在攻陷圣都之後,皇帝陛下更不会有指挥这种级别战斗的机会。”莫亚准将以坚定的语气恳求著:“就算是皇帝陛下给我们上一堂战争课,请吧!”

    “皇帝陛下,请吧!”上百名军官齐声恳求。

    “莫亚准将,你这话让我很为难。”科恩摸摸下巴:“被人知道了又是麻烦,军纪总监是什么德行你们又不是不清楚。”

    “皇帝陛下不是说了吗?这只是训练而已,况且也没人会泄露。曾经见过皇帝陛下指挥战斗的人都成了很称职的军官,就算是为了以後战斗的胜利,请陛下再指挥一次吧!”莫亚又上前一步:“长官的阵地指挥,我们期盼已久了。”

    “长官这个称呼,还真是让人怀念啊!”科恩转头看看窗外:“好吧!反正闲著也是闲著。”

    见皇帝陛下答应,指挥部里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担负“看管”科恩的白影,这时就装做什么都没看见,她从勤务兵手上接过饮料,安静的站到科恩身边。

    “参谋官就位、情报官就位、传令官就位!”莫亚让出指挥位置:“长官,我现在是你的副官。”

    科恩点点头走过去,下达了第一个命令:“一线阵地准备接敌,情报!”

    “是的,长官。”情报官大声回答著:“敌军骑兵人数六万,另有辅助军种两万,沿河岸进逼,少数地段已有小规模交战!”

    “敌军进军队形?队伍长度?”

    “基本保持奔袭攻击队形,阶段式推进——队伍长达十里!”

    “阵地前後通道全开、前沿陷阱全开、投石车阵地准备。”科恩伸手接过白影递来的红酒:“翼人部队待命,联络第二军团!”

    “是的,长官!”

    数十名策马奔驰在最前面的叛军侦察骑兵,已被阵地前沿的精灵弓箭手瞄准。

    康森城,叛军部队与外部联系全部中断。

    黑暗军队里那一千多具投石车依然在持续著攻击,原本巍峨的城墙已经被打得残破不堪,城墙外的石弹不断的堆积著,在个别地段上,石弹的高度已经累计到城墙的一半,几处城门更是被完全掩埋在乱石之下。

    第一天,叛军的後勤系统就有数百人死在城墙附近,此後再没人敢冒著密集的石弹向前送饭菜。就隔著这么几条街,可士兵们居然还要啃乾粮,这真是莫大讽刺。

    如果说这是讽刺,那么後面的事就可以说是悲哀——有的藏兵洞入口被石弹封堵,在士兵们试图清理的时候,堆积的石弹突然坍塌,整个藏兵洞里的人全被活埋在里面,隐隐约约的呻吟声持续了好几天才逐渐平息。

    叛军也曾经组织过两次突击。第一次的目的是想掩护部队情报人员突出包围,把这里的真实情况上报,因为黑暗军队的人数、战法以及攻击手段复杂,这些资讯不是点几堆狼烟就能传达的。

    然而冲出城外的部队却很窝囊,他们连阵形都没来得及展开,黑暗军队早巳布置好的巨弩就发射了。

    以单薄铁甲包裹的脆弱肉体,与足有拳头粗细,拥有金属箭头的巨弩箭发生猛烈撞击……

    在连片的血光与惨叫中,数千叛军精锐倒在城门附近,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摆出一个尸横遍野的凄惨造型,为双方的将士诠释了“沙场”的深刻含义。

    但叛军指挥官的战斗意志非常坚定,於是城墙附近再添数千冤魂,而那些要呈报後方的情报也在同样的地点慢慢的腐烂著……

    此後,叛军部队被极度悲观的情绪所笼罩,士兵脸上挂著绝望的神情,木讷的蹲坐著。在每天上午发银币的时候,他们再也没有领取饷金的欲望。

    城里的景象更是凄凉,黑暗军队的投石车不断延长射程,靠近城墙的房子被全部摧毁,半里、一里,打击面越来越广。

    虽然实质上的人员伤亡并不大,但在这无休止、无差别的猛烈打击下,几天之前还显得那么“众志成城”的民心,正以一种难能可贵的速度下滑著。

    因为他们都明白了,黑暗军队不是想要夺取这个城市,他们是想把这个城市彻底毁灭,而那个可怕的科恩。凯达,他仅用廉价的石头就能办到这点。

    逃到城市中心位置的难民越来越多,在这几天时间里,眼看著自己的产业和住宅毁於战火,民众的号哭声根本就没有中断过。

    除了使用这种“摆不上台面的卑劣手段”,黑暗军队没有采取任何其他攻击。而叛军一方却不敢大意,大批部队不得不龟缩在藏兵洞中,提心吊胆的数指头。

    另一方面,黑暗军队总参谋官卡罗斯少将,这几天一边安抚将领们的急燥情绪,一边以及其干练的手腕处理繁琐的事务。

    他想多留下些时间来思考,对於眼前的事态,他并没有完全想明白。

    皇帝陛下用第一军团少量部队围城,应该是对这些部队的锻练,同时也想找出进攻圣都的妥善办法,毕竟圣都城地位特殊。圣都不但是以後的国都,而且是先皇的生长之地,如果被打成一片废墟,科恩陛下在感情上无法接受。

    但把第三军团顶到前面也是训练吗?这种重要的战略防御需要攻守兼备,第三军团所擅长的单纯防御并不能完全消灭叛军,叛军完全可以脱离战线转身逃跑……

    科恩陛下又调集了十个近卫骑兵团过去,这又是为什么?

    卡罗斯拿过地图,仔细研究了伏击地点的位置,断定此地形并不适合骑兵决战,如果在狭长的平原上纠集十个近卫骑兵团,再外加叛军的十万骑兵,人数就太多了,那点地方根本就施展不开。

    难道说这十个近卫骑兵团有别的用途?不会是要一路杀到圣都去吧?

    “这完全是人为的复杂局面嘛!”卡罗斯的目光在地图上流连:“老板到底在想些什么?”

    “报告——前方战报!”情报官在门口喊了一声,把战情通报递了过来:“第三军团跟叛军打起来了。”

    “终於开打了,情况如何?”卡罗斯接过文件,随手翻看著。

    “第三军团打得挺顺利,叛军的增援部队尸横遍野,我们也缴获不少战马。”情报官擦擦头上的汗,语气非常兴奋:“以步兵阻挡骑兵,第三军团这下出名了。”

    “是吗?”卡罗斯问:“皇帝陛下的情况怎么样?”

    “一切正常。”

    情报官走後,卡罗斯还是想不通老板的用意,只有叹口气站起来,接著去指挥他的围城战役了——想不透,乾脆就去直接问老板好了。

    同日,圣都城。

    军部的将军们用慷慨激昂的语气为鲁曼陛下讲解了目前的局势,让在场的人都相信了“目前局势一片大好,援军已抵达康森城下,正在准备与凯达家族决战。”的真实情况,大殿上一片喜气洋洋的情景。

    丞相大人在适当的推波助澜之後,以身体不适为藉口向皇帝陛下告辞,然後心满意足的回了府邸——而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侍妾,马上收拾东西走人。

    “为什么?”很显然,侍妾对丞相的话缺乏准备:“圣都还没开打,现在走不是太早了吗?”

    “一点都不早,一旦圣都周围出现科恩。凯达的部队,我不是又得看鲁曼的丑脸,每次他一发火,我都恨不得亲手捏断他的脖子!”虽然是抱怨,但丞相却是一脸的欢喜:“别告诉我,你没准备好藏身的地方,现在是大白天,我可不想飞在天上。”

    “放心好了,房子早就准备妥当了。”侍妾看著丞相忙里忙外的跑,还不停的找著他平常喜欢的东西,心里就更加迷惑了:“急也不急在这一时啊!你快跟我说原因。”

    丞相放下手上的东西,突然间神情变得有点颓废。

    “最根本的原因就在於——是我小看了科恩。凯达。”好半天之後,丞相才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的谈话吧?我原打算拿守卫坚固的康森城以及那十万骑兵考验他。”

    “现在呢?现在怎么了?”侍妾小声问。

    “我派出的魔兽陆续回来了,它们向我汇报了各处战场交战的全部过程。照它们的描述,科恩。凯达军队的战斗力比魔属联军最精锐的部队恐怕还要高上一截。”丞相叹了口气:“再加上漂亮的战术和独到的指挥,围攻康森城的军队还没死一个士兵,但康森城已是危在旦夕。而那十万骑兵,也被科恩。凯达牵著鼻子玩了个通透……海运至圣都背面的军队掐断了叛军的退路,他们要逃的话只能逃向国外了。愚蠢的鲁曼还不知道,他的女儿已经落到科恩手里。”

    “打仗就是这样啊!谁的计谋高就是谁赢。”

    “可从眼前的整个局势看来,科恩。凯达根本不用走那么多弯路,以他军队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单军长驱直入。就算他在圣都城下宰了那十万骑兵,鲁曼都奈何不了他……”丞相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本来是简单的局面,却被他搅成一团。我们都被他迷惑了。”

    “他搅乱局面迷惑你?难道他知道我们的身分吗?这些事我们又不参与。”

    “他的本意不是想迷惑我。”丞相摇著头说:“他是在迷惑自己的军官,以达到训练部队的目的。他的军队已经是这么厉害,但他还想再次提升部队的战斗力……而此战结束之後,斯比亚帝国就尽入他手,还要那么厉害的军队干什么?你说说看他是想干什么?”

    “他——他不会是想和其他帝国开战吧?”侍妾惊讶的掩上嘴:“对象是谁?”

    “可能是那些帮助鲁曼叛乱的帝国,什么里瓦、波塔、班塞……谁知道呢!”

    “他怎么敢向神属联盟的帝国下手?”听了这话,侍妾就更加吃惊了:“神族能放过他?”

    “如果是稍微摩擦一下的话,神族只会安抚他吧……”说到这里,丞相的面色一变:“科恩。凯达,他不会是想攻打魔属联盟帝国吧?”

    “那他不是疯了吗?这又不是神魔大战时期。”侍妾一巴掌打在丞相肩膀上:“他绝对没有那样的胆子,你在想什么呢!”

    “不管了,反正这些事情也不用我们伤脑筋。”丞相站起来:“走吧!”

    “等等。”

    “怎么?你还不想走啊?”

    “你想用这个身体走出去吗?我的丞相大人,圣都谁不认识你啊?”

    “终於可以恢复本来的身体了……我好高兴。”

    “魔将阁下真是的,你只是借用这个身体,怎么染上这个身体的坏毛病了?”

    两个人收拾好一切,带著心腹手下凭空消失。

    因为有战争,所以圣都城门的盘查比平常要严格很多,所有进入的人都要被查清祖宗三代、家族宗谱才能被放行,街道上也到处是士兵,盘查旅店、盘查圣都住户……没有正常理由而在街上“流窜”的人已经把监狱塞得满满的。

    就算是这样的力度,可除了能吓到老百姓之外,也没能见到什么成效。而凯达家族的地下力量却依旧在圣都蔓延著,它衍生到各城区、各阶层、各机构,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把圣都紧紧的包裹住。

    为了顺利攻打圣都,科恩。凯达动用了圣都周边地区所有的情报力量。

    早在凯达家族军队行动之前,两位重量级人物就已经进入圣都潜伏下来。一个是凯达家族军队总联络官,担负高层策反;一个是斯比亚帝国内最大的黑帮头子,负责下层策反。

    为了协调两个情报网的行动,玛法和天照,这两个情报头子在一所民居碰头,此地点距离丞相府邸只隔了半个街区。

    都是精明能干的人,见面没一句废话,连寒暄都免了。他们用一整天的时间,把圣都一个城区、一条街道的划分下来,还有策反军队、维持治安、保护粮食,总攻前期的破坏及向导人员……全部事务详细划分,最後一统计,圣都城里的情报联络人员、行动人员加起来人数上千。

    “这此次行动中,我方只有一个地点没能得手。”事情办好之後,天照遗憾的说:“城防魔法阵,他们不要流氓,连送饭打杂的都得是魔法师才行。”

    “我这边也一样,好几次都没能渗透,百多位造诣高深的魔法师全部被保护起来了,威胁手段也用不上。”疲劳的玛法用手指按著脑袋:“想冒名顶替吧!可我手下年纪最大的才三十五岁……”

    “城防魔法阵不被破坏的话,我方军队损失会很大吧?”

    “是,有可能伤亡加倍,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只有用最後的手段。”玛法低声回答:“我们准备突击队吧!在如此关键的地方,不能没有付出牺牲的准备。”

    “那好,我出一半人手,外面接应也归我。”天照点点头,然後站起来:“我先告辞。”

    “我们都要赶紧实施。”玛法起身送客:“时间太紧,在行动之前我们只能再见一次面。”

    天照走出门外的时候,街道上正有一队快马狂奔向皇宫,骑士的神情焦急慌乱,就跟死了老爸一样……天照、玛法对看一眼,就此分手。

    马队直达皇宫,带队骑士直接冲去了大殿。

    “皇帝陛下,前面有紧急军情传来。”内侍走进大殿,向悠闲的陛下通报著:“您现在就见吗?”

    “紧急军情?见!”

    骑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开乾裂的嘴唇。

    “皇帝陛下,大事不好了!”他的眼神里透著绝望:“圣都通向帝国各地的交通都被凯达家族的军队截断了——目前仅有通向波塔帝国的路还在我们手里!”

    这话就像一道来势猛烈的闪电,非常准确的击中了坐在王位上的鲁曼,他呆了呆,身体立即就从王座上弹起来,几步冲过去抓住骑士的衣领,大吼一声:“你说什么!?”

    “是凯达家族的骑兵,他们从海上来,把圣都与帝国其他地方的联系切断了,我们的总督和领主里有奸细接应他们……”跪在地上的骑士抬起恐慌的双眼:“二公王殿下的马队……也失踪了。”

    鲁曼的手指无力的松开,脸上的肌肉抽搐著,脸色也变得苍白。

    大殿里静下来,只有大臣们紧张的呼吸声。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消息虽然很令人吃惊,但他们更怕眼前这个即将陷入疯狂状态的“陛下”。

    鲁曼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然後强自忍住,缓缓转过身,走回王座前坐下。他闭上眼睛思索著,把发抖的双手收入袖中。

    没人敢出声,生怕惊动鲁曼,更怕鲁曼拿自己当出气筒。

    很久之後,鲁曼的眼睛睁开,他正用充满“威仪”的目光扫视著自己的部下。

    “传令,关闭圣都,布置防御。”鲁曼用一种很奇怪的声调说:“联系所有能联系上的军队,命令他们向圣都靠拢——丞相呢?”

    “丞相上午回家,现在应该在府邸。”

    “让他马上来这里,召开会议!”鲁曼盯著天花板:“你们出去,让我清静一下!”

    第六章

    叛军增援部队被堵在阵地前已经整整一天了。

    在一次次的攻击中,数万叛军部队被葬送在凯达家族军队阵地里,叛军士兵的血液在阵地各处流淌著,成为加快第三军团新老兵员磨合的润滑剂。叛军白痴指挥官的整套指挥流程,也成为日後帝国军校典型的负面教材。

    而这个帝国军校的第一任校长兼教官,就是那个现在坐在指挥部里,一手拿著红酒、一手持著教鞭的皇帝陛下——科恩。凯达。

    科恩把指挥部里的军官分成了三部分,以高层指挥、後勤指挥、前线指挥的流程轮番上阵操练。

    前线部队的调动也非常频繁,力图使每一支部队都接触到更多、更复杂的战斗,为此,他不惜放弃一次又一次的歼敌机会,还给出时间让叛军继续组织攻势。

    经过一天的战斗,第三军团的高级军官们已经明白了皇帝陛下的意图,他们以积极的态度配合著科恩的计划。

    同时,为了保证不让叛军玩出什么花样,精锐的翼人部队、骑兵部队已经进入突击位置,随时准备出击,结束这场“训练”。

    只是这样的训练,苦了那些入伍不久的新兵。

    虽然新兵们以前也有训练过,但那是在训练场里,有人教导,有人指正,犯了错被骂一通,大不了被打耳光,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可这是真正的战斗,如果犯了错,自己就会永远的闭上眼睛,一年里最多是在节日里才会被同伴们缅怀。

    第一次打仗,新兵们非常紧张,一些在训练中做得好好的动作也会出现失误。

    这也正是科恩陛下发起这次战役的意义和目的——与其在以後高强度的战争中付出高昂代价去锻练,不如在这种菜鸟部队身上先取得经验,至少可以让士兵们习惯战争气氛。

    在以前的战争中,因为士兵来源的特殊性,科恩陛下从不为这种事情伤脑筋。

    但这次吸收的新兵大多是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不是命悬一线的奴隶,也不是颠沛流离的三十六部族子弟,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根本就没见过杀人的场面。

    在阵地消灭了叛军前锋,科恩陛下巡视阵地的时候,他看到大批失魂落魄的新兵,有的人蹲坐在地上发抖,有的人靠在墙边呕吐……

    这也是他後来接受莫亚准将请求他指挥的根本原因。

    既然要发抖,就在这次战斗中抖个够;要吐的,也在这次战斗中一次吐完。

    为了达到这样目的,科恩陛下调来了消失多日的第二军团,第二军团在副军团长的带领下,行军路线绕了一个大弯,出现在圣都与第三军团阵地之间,他们先一口吃掉叛军的後卫部队,然後再封死了叛军後逃的退路。

    其实早在这天下午,叛军的指挥官——就是那位中将已经得知後路被堵的消息。在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挣扎”之後,中将阁下派人来洽谈投降事宜。但皇帝陛下却连面都没见就叫人砍掉了叛军信使的脑袋……让这股叛军投降了,再上哪去找这么称职的标靶部队去?

    夜幕降临,战斗告一段落。叛军部队那边有星星点点的篝火,凯达家族阵地这边一片漆黑。

    科恩陛下吃过晚饭,先召集了军官会议布置夜防,然後就坐著发呆。莫亚准将来过两次,但看到科恩的深思神情,没敢上前打扰。

    莫亚第三次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皇帝陛下终於说话。

    “莫亚,叛军的伤亡统计出来了没有?其他地段的情况如何。”科恩看著他:“刚才他们又进攻了?”

    “是的,陛下,他们发动了一次夜袭。根据我们的统计,到现在为止,叛军伤亡已经过半。”莫亚走到科恩身後:“他们也向後突围过,但第二军团把他们的退路封死了。”

    “天亮之後你接手指挥好了,通知总参官长来这里报到。”科恩站了起来,到窗口深吸了一口气:“你在今天结束战斗,再把通道清理出来。”

    “是要向圣都进发了吗?”莫亚惊喜的问。

    “是啊!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反正该练的也练了。”科恩点点头:“只要一打仗,事情就堆积如山,我几乎忘记了几件很重要的事。”

    “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去做吧!”

    “你?你在想什么呢!这都是我个人的私事。”科恩淡淡一笑:“管好你的部队吧!我的军团长。一旦打进了圣都,我们就得掌管帝国了。”

    “陛下,你是在为日後的帝国伤脑筋吗?”

    “我又不是怪物,当然会有很多伤脑筋的事,当皇帝是这么辛苦的差事,也难怪菲谢特不愿意担当。”科恩苦笑著走到桌边,顺手端起了酒杯:“我说莫亚,如果我变成一个亡命的疯子,你会怎么办?”

    莫亚摇摇头:“你不会的,皇帝陛下。”

    “我这不是正走在一个疯子的路上吗?”科恩喝著红酒,自嘲似的一笑:“回答我。”

    “就算陛下成为一个疯子,你还是我的老大。”莫亚面无表情的回答:“在亲人健康的时候,我或许会离开;但在亲人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守护在亲人身边的。”

    科恩转过身,用好奇的眼神盯著这个魁伟男子,而莫亚很坦然的接受这种目光。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种话,你什么时候学的?”科恩问:“是诗歌吗?”

    “不,听说是我母亲说过的话。其实我母亲很早就过世,我只听我父亲念叨过几次。”莫亚的目光低了下去:“我记不得她的容貌,这是我对她唯一的记忆。”

    “你想家吗?”科恩释然点头:“你的家乡是在……?”

    “在里瓦帝国,靠近班塞帝国——我一点都不想那个破地方。”

    “那可够远的……”科恩走过去,靠在莫亚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然後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笑著走了出去。

    莫亚准将目瞪口呆,手里抱著的头盔也掉了下去,一直滚到墙角。

    “啊!差点忘记告诉你,如果下次再说那么温馨的话,拜托你一定要声情并茂。你面无表情的说话,会被人当成杀人狂的。”科恩又转回来,身体斜靠在门框上:“打完了这仗,回去看看你弟弟吧!那么清秀端正的脸,一定有个很美丽的母亲。”

    莫亚准将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下头。

    天亮之後,可怜的叛军部队为了自身的存亡进行了最後的挣扎。阵地上杀声震天,而皇帝陛下在嘈杂的环境里却睡得很安稳。

    总参谋官接到命令赶来时,阵地前沿已经没有战斗,倒是有零星的叛军部队跑过来投降,从这些人透露的情况来看,叛军指挥部已经乱成一片。

    一些叛军部队为了能投降科恩而干起了老本行,他们想行剌中将来取悦科恩陛下……刺杀失败之後残余叛军部队哗变,有很多士兵放弃马匹,逃入平原两侧的山岭。现在只有少数部队还待在指挥部附近,那位中将也受了重伤。

    “既然如此,这仗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让白影给自己穿著衣服,科恩隔著屏风吩咐莫亚:“接受他们的投降,给你两个钟头的时间收拾残局,我们今天晚上就向圣都进发。”

    莫亚准将走後,总参谋官问:“陛下,康森城那边的战斗怎么办?”

    “他们愿意投降吗?”

    “愿意。”

    “也接受。”科恩考虑了一下:“再通知军法官,以辱骂皇族的罪名将康森城的全体文武官员处死。”

    “全部?”卡罗斯有些惊异:“是不是要留下一些?处死全部投降的官员,这会对陛下的声誉产生不好的影响。”

    “王冠上的宝石是什么颜色的?那是红色的,如同血液一般的艳丽啊……也只有这样的颜色才能衬托王权的威仪。”科恩轻笑一声:“卡罗斯,我们还有很多行省没有拿下来呢!你想他们会心甘情愿的服从我吗?我就是做给他们看看,我科恩。凯达就这德行,不满意早点走人。”

    “可是……”

    “没有问题,其他地方投降的官员可没把他们怎么样,我们只是区别对待而已。”科恩看了一眼给自己整理服装的白影:“如果不是白影在这,我还会叫你把投降的士兵一并坑杀。”

    就算是涵养深不可测的白影,这时候也没好气的瞪他一眼。

    “不要瞪我,又不是我想当皇帝的。”面对白影无声的谴责,科恩露出了笑容:“其实在这么多人里,就数我最无辜了。”

    “陛下。”卡罗斯乾咳两声:“我好像还在这里……”

    “我知道你在,怎么了?”

    “老板……”科恩的话让卡罗斯哭笑不得:“在跟女士说笑之前,你似乎应该先把我打发走。”

    “我说卡罗斯,你是不是光棍打久了心里痒痒啊?小心白影把你抓上天再丢下来。”科恩从屏风後面走出来,指指旁边的椅子让卡罗斯坐下:“我们先说好,如果白影真要那么做,我不会阻拦的。”

    “老板!”卡罗斯低呼一声:“你说这样的话,可是会让我寒心的。我可是跟著你出生入死,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部下啊!”

    “我什么时候带你爬过死人堆?你这文学修零分的家伙也能舞文弄墨?”科恩笑咪咪的回答:“白影和菲谢特,我可是一起认识的。”

    “又来了……”卡罗斯一脸的悲戚:“认识晚了也是一种罪过。”

    “对了,你宁愿被我调侃也不告退,应该是有事吧?”说笑完毕,科恩正色问:“说!”

    “我对陛下策划的这一系列战斗有些迷惑,所以想问问。”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我只是想把几支部队分开训练一下。一直以来,三个军团都各有长处,我想让他们攻中有防、防中有攻。”科恩叹了口气:“可事实证明,我这个计划的效果不怎么样。”

    “是哪里出现问题了吗?”

    “一方面是叛军不够强,另一方面是我们的新兵意志不够坚定。此外各兵种暴露的缺陷也很多。”科恩的眉头拧起来:“看来我们还是要及早策划建立正规的军事院校,进行正规的训练才可以。”

    “陛下,我们的军队战斗力已经很强了。我这是公正的评价,我们军队跟大陆上任何一支军队都能对抗。”对科恩的话,身为总参谋官的卡罗斯心里不是很理解。

    “很强啊?你待会去阵地里看看那些新兵吧!看看他们苍白的脸色。你说的没错,我们部队的确有足够打败叛军的势力,但那还远远不够,他们的战斗力还不能达到我的要求。”科恩摆摆手:“我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就在想军队变革的事。”

    卡罗斯大张著嘴,失声叫著:“军队变革?!”

    “你那么吃惊干什么?”科恩站起来:“要想达到我的战略目的,以现在的战斗力我们得养多少军队才够?而要想保持军事实力领先,变革是势在必行。”

    “那……我们在哪些方面变革呢?”

    “各个军种都要变,从兵员的徵召、训练一直到後勤等等。”科恩看看惊讶中的卡罗斯:“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全国的军队必须掌握在最高管理层手里。各行省与贵族阶层不得拥有军队,军队足用来打仗的,为我打仗。”

    “军队独立存在?那平时治安的维持呢?”

    “日常治安那是内政系统的事。”科恩靠近自己的总参谋官:“我的初步打算是在帝国几个方向上建立战区指挥部,统一指挥调度所辖范围内的军队。”

    “你得让我想想……我的脑袋又转不过来了。”卡罗斯摇著可怜的脑袋:“我还在想著眼前的事,可陛下你已经想到很多年以後去了……这就是总参谋官与皇帝的区别吗?”

    “这件事我还在考虑,你知道个大概就行,但要有这个思想准备。不过在另一方面,我算是很有收获。”科恩微微一笑,把一大叠公文丢到几案上:“我的总参谋官,看看高级军官的表现吧!”

    “这个是……反对陛下用兵方略的文书?”卡罗斯翻看著公文:“全部都是?”

    “我故意把这次的战斗搞得混乱,本意是要训练士兵,可到後来,几乎每一个联队长级别的军官都给我写了公文,指出我战术中很多不合适的地方,并提出自己的方案。”科恩以欣慰的语气说:“我很高兴啊!不少方案做得很完备。仅仅是这份说出自己建议的勇气,都让我高兴。”

    “这说明我们的军官在逐渐成熟,加以适当培养,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吧?”

    “平息叛乱之後,我会扩军。”科恩低声说:“领军人选,就在这些人之中产生,当然,要独当一面的话,他们还要多学习才行。”

    “我现在才明白,原来这次奇怪的战斗最终目的是要发现人才。”卡罗斯释然的点点头:“扩军?多大规模?”

    “规模方面我还在考虑,你也考虑一下。”

    “我说长官,现在想来你的安排是严密,可包括第二军团等部队调动情况我是一无所知,这算什么?”卡罗斯很不满意的说:“我是你的总参谋官,结果却像个傻瓜一样的上窜下跳,担心这担心那,心里忐忑不安……”

    “卡罗斯,你是一个很稳健的人,如果你不上窜下跳紧张兮兮的,你认为我能收到这些公文吗?”科恩不怀好意的笑笑:“在丽桑城下,从我收到第一份公文起,我就决定连你也要一起隐瞒。”

    “我要去亲王那里告状……你耍我。”

    “随便你告,你就当这次是为国捐躯好了。”科恩拍拍卡罗斯的肩:“陪我出去走走,顺便帮你清醒一下头脑。”

    “啊!是!”

    三天後,圣都,皇宫。

    鲁曼陛下坐在本不属於他的王座上,浑身发抖。他正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盯著那些跪在他面前的官员,嘴里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圣都附近出现凯达家族军队,丽沙公主与夫婿失踪,圣都後方的主要交通要道被夺占……一个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在今天接踵而来,让鲁曼陛下的精神遭受巨大的折磨。

    一直以来视为股肱的左相突然失踪,给了他强烈刺激,他那原本就变得病态的意志再次发生变化。

    “皇帝陛下,我们抓到了几名企图逃离的官员。”一个军官在殿门边跪下奏报:“请问皇帝陛下,怎么处置他们?”

    “怎么处置?”鲁曼陛下抬起昏昏沉沉的脑袋,用嘶哑无比的声音说道:“杀——杀掉他们全家!”

    “里面有财务大臣和……”

    “杀!”鲁曼把手上的酒杯向军官丢过去:“给我杀!”

    “是!”军官战战兢兢的爬下去。

    “从现在起,每个主要官员身边都给我派驻一队兵!谁敢跑,我就让他全家死光光!哈哈哈哈——嘿嘿嘿嘿!吃我的、用我的,看到我不顺就想跑?办不到!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上这些人一起——哈哈哈哈!”

    鲁曼陛下在大殿里放声狂笑,这尖利的笑声如同指甲刮过粗糙的石面,到了最後,笑声已经变成了怪异的嚎哭。

    跪在地上的官员一个个汗流浃背,几乎被自己的主子折磨致疯。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现在的鲁曼跟一个疯子没什么差别,稍微不注意,自己的脑袋就得掉。

    当晚,几乎所有的圣都官员都食不下咽,一个个拿著刀叉看著面前的饭菜发呆。

    眼前的局势一目了然,鲁曼马上就要完蛋大吉了,这些官员都在搅尽脑汁为自己想退路……如果能投降那就再好也没有了,但科恩。凯达那个性格,他能饶恕曾经背叛皇族的人吗?

    在这些官员里面,顺著鲁曼叛乱而爬起来的那些人自然是无法幸免,但这些人本来就是贱民,在风光一时之後,就是死也算值了。

    可原本就是帝国官员,特别是本属贵族的那些官员们现在就後悔莫及……这好好的日子本来可以过一辈子的,可自己鬼迷心窍,为了鲁曼那点蝇头小利参与叛乱(最不济的也摇旗呐喊过),而现在全家人就要为此掉脑袋了!

    高高在上的贵族,谁想死啊?更别说要用一家人的性命为那个鲁曼殉葬。

    圣都的贵族阶级笼罩在一片悲观的气氛中。

    黑夜降临,凯达家族的潜伏势力再次活跃起来。於是在这一天,他们在夜幕下进行著一件影响广泛的事,也就是被神属联盟其他帝国称为“极端无耻三部曲”的“战前大挽救”拉开了序幕。

    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登场亮相的不是天照手下的流氓,也不是玛法手下的联络人员,而是国相大人——维素。凯达亲王的私人情报系统。

    清一色的贵族官员在圣都上演大串门,各部官员家里迎来送往,犹如新年一般的热闹,让普通百姓看了百思不得其解。

    维素。凯达亲王,这是一位风评很好的贵族,如果他知道以後会发生的事,不知还会不会在今晚这样做。

    但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那是在这个夜晚,所有通向圣都的各条商路上都挤满了凯达家族的部队,照明用的火把连成一片,映红了整个夜空,远远看去,绋红色的夜幕是那么的耀眼……

    在皇宫里,鲁曼陛下也用出了最後一招,他先下令,明天早上请各主管官员进皇宫早餐,决定防守战略,随後又召集内侍长,把一包药粉交给了他,命令他放进早餐中……

    第七章光明历二二三三年五月二十九日,斯比亚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科恩。凯达皇帝陛下亲率大军包围圣都。

    参与此战役的是第一军团大部、第二军团一部、第三军团一部以及参谋部所属部队,兵员共计八万人。

    靠近黑暗三行省的所有行省均被收复,叛军重兵驻守的几个靠近圣都的行省也已被凯达家族军队占领。

    著眼整个帝国的范围,凯达家族已经陆续收复了九个行省,另几个行省没有大规模的叛军,讨逆战争顺利进入收尾阶段。

    圣都——叛军的旗帜,讨逆战争的关键。

    如果圣部攻击战打得乾净俐落,那么就可以成为整个讨逆战争的句点,以此战果搭配政治外交方式,完全可以强迫还未归附的行省向凯达家族低头。

    如果打得不好,不能让所有行省总督和贵族阶层感受到凯达家族的实力,进而归顺的话,那么就算杀了鲁曼,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鲁曼冒出来。这场内战也有可能无休止的拖下去,成为斯比亚帝国国民挥之不去的噩梦。

    有鉴於此,维素。凯达亲王以自己和内政厅的名义写信给科恩。凯达皇帝陛下,陈明利害,要求科恩陛下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拿下圣都。

    各部主管官员也陆续写了信来,皇家学院院长在信中甚至表明,皇帝陛下完全可以使用猛烈的攻势,只要能早日结束战斗,哪怕是把圣都打成一片废墟也行,重建方面的事绝不会让皇帝陛下操心。

    行进途中的科恩陛下看完了这些信,止不住的一阵心烦,随手把信放在一旁。

    “陛下,你怎么了?”一旁的总参谋官转头看著科恩:“我们坐著如此豪华的马车,道路也不崎岖,大白天的,你生什么闷气?”

    “看看这信,我老爸教训我也就算了。”科恩抓起一把信笺挥舞著:“看看这些大臣们在怎么教唆我!”

    “不用看,我也收到了,大臣们都请我多敲边鼓,让陛下下狠心打。”卡罗斯脸上露出由衷的微笑:“想不到我这个可怜的参谋官,也还有被人看重的时候。”

    “你这家伙哪里可怜了?整个军队里,除了马丁爷爷就是你的军衔最高!”科恩冷哼一声,把信笺拍在桌子上。

    旁边的白影看他一眼,朝贴身侍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侍卫过来把散乱的信笺收好。

    “我怎么不可怜?”卡罗斯苦起脸,掰著手指诉说著自己的委屈:“想我堂堂少将总参谋,还要被人骂、被人吼、被人调侃、被人无视,我甚至还要说笑话给人解闷,文学修零分还要念诗歌给人听……”

    “好啦——谁容易啊!你这就算是痛苦吗?算是悲惨吗?如果这些算是悲惨,那我算什么?”科恩当然知道卡罗斯口中的那个“人”是谁:“下次再看到你掰手指,我就要你好看!”

    “又被人威胁了……”

    “有你的。”科恩看看周围,要找个评理的人,但周围没有谁的份量适合,於是他面向一条龙:“白影,你说谁悲惨?”

    白影平静的站立著,本来不打算开口,可是科恩陛下的目光已经牢牢的把她套住,白影知道,再不开口的话,自己就会成为最悲惨的那一位。

    “两位现在都很幸福,拥有被人嫉妒得想要立刻夺取的幸福。”虽然开了口,但龙族的骄傲性格不允许白影说出讨好某人的话:“你们接近圣都,胜利在望,所以表现得过於兴奋。”

    听完白影的话,科恩装模做样的点点头,转头就吼卡罗斯:“看吧!白影都说你过於兴奋!”

    承担了所有罪名的卡罗斯心有不甘,还不知死活的接过话:“小小一个参谋官,白影不可能用‘你们’来称呼……我知道错了,是我一个人太兴奋。”

    “算你识相。”科恩收回凶恶的目光,把头靠上椅背,闭上眼睛问卡罗斯:“圣都城里有什么消息?”

    “有,天照和玛法已经联合行动,他们做好了一切准备。”说到正事,卡罗斯也收起了戏谑的表情:“渗透计划比较顺利,除了城防魔法阵之外,其他的都已完成。”

    科恩站起来,在宽大的车厢里走著圈子。

    “陛下,其实你不用这么烦恼,凭你的想法去做就好了。”卡罗斯知道,科恩现在的心里不怎么好受:“虽然圣都是先皇的故乡,但先皇也一定恨透了这个城市,先皇更喜欢黑暗行省。就算把这地方打烂了,缅怀先皇的地方依然很多……”

    “所有的地方打烂了我也不心痛,一个菲谢特出生的地方算什么?菲谢特在这里。”科恩指指自己的心口:“我顾及的无非是圣部的几十万人口,他们在圣部叛乱时已经受够了欺凌,如果再狠心来这么一把,我还有什么面目见菲谢特?”

    “见、见先皇?”卡罗斯张口结舌,表情像个白痴。

    “是啊!见菲谢特,你要不要去啊?”科恩轻描淡写的把这个最大的秘密掩饰过去:“鲁曼那个老杂碎还有什么戏唱?无非就是想死守,拚个鱼死网破而已,就这老杂碎,还想来个千古名将大对决?我呸!”

    “圣都的城防魔法阵倒是厉害,在上上次的神魔大战里,魔属联军打到圣都城下,可就凭著这个魔法阵,圣都硬是守了三月。”卡罗斯摇摇头:“陛下的担心不是没道理,我们要想拖到魔法阵失效,圣都城里的平民都得饿死。”

    “所以才烦,我能让投石车不丢石头丢粮食进去吗?”科恩猛的转过身:“那个老混蛋院长建议我把圣都彻底摧毁——他也不想想,圣都一毁,国民不把我当成第二个鲁曼?我凯达家族凭什么打仗?不就是有国民支持吗?”

    “院长也是心急嘛!担心影响整个战争。”

    “好,脾气发完了。”科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总参谋官,魔法阵的时效靠什么支持?”

    “靠各种修建城市时布置的魔法宝石,还有中心魔法阵内控制一切的魔法师。”卡罗斯解释说:“陛下,这个你应该知道啊!”

    “一边听别人说一边想办法,这是我的思考方式。”科恩想了想:“魔法师在操控的时候会消耗大量法力吧?”

    “正确,消耗的法力与受到的打击成正比。”卡罗斯点著头回答:“如果我们有一到两万名精灵魔法师,就可以在很短的时间之内把敌军魔法师累趴下,可我们手上最多只有两千魔法师。”

    “呵呵,你别说,这还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科恩笑了几声,把头转向白影:“我最最信赖的白影啊!我有话跟你说。”

    车厢里一阵沉默,卡罗斯一脸迷惑的看著科恩和白影——他们的眼光对视著,闪烁不止。

    护卫著皇帝陛下的车队,就在这个时候进入了中军大帐,营区中有一座专为科恩陛下指挥作战而修建的高塔,距离圣都城墙刚奸是十里。

    圣都城上的天空,正被一面巨大的白色拱型光幕严密覆盖著。那就是城防魔法阵所构筑的魔法结界——杜绝一切魔法攻击的坚固壁垒(禁忌魔法除外)!

    科恩陛下没有休息,直接带著将领们上了高塔。

    “看到圣都城了吗?”科恩陛下走到围栏边,手指著前方的城池,大声问将领们:“对你们来说,看到这个城意味著什么?”

    很显然,皇帝陛下的将领们打仗没得说,但嘴上工夫欠佳。

    有人说:“意味著战争快结束了!”结果被皇帝陛下用眼睛瞪。

    有人说:“意味著皇帝陛下正式登基!”结果被皇帝陛下敲脑袋。

    最後,还是一向沉稳的莫亚准将说出了正确答案:“看到圣都,就意味著要更精确的作战,不能在任何细节上出现失误。”

    “莫亚说得对,但你们这些家伙都在想什么?这样的话,我能放心的让你们当上将军吗?”科恩陛下委婉的把打下圣都的奖励透露给这些军官们:“更精确的作战、更精细的作战,这是你们未来唯一的追求目标。”

    “是的,陛下!”因为皇帝的话,将领们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整个作战计划已经拟好了,都在我脑袋里装著,所有的命令你们都要一丝不苟的执行。”科恩陛下面对圣都城,嘴角挂著冷酷的笑:“情报里说圣都粮食匮乏,居民们已经没得吃了,但他们是我的子民,我有义务照顾他们,如果我没本事拯救我的子民,那唯有跟他们一起忍受。”

    “一起忍受?”军官们没听明白,齐声发问。

    “是啊!一起忍受。”皇帝陛下转过身来,脸上挂著大义凛然的神情,轻声回答:“你们听好,从现在起我也不吃,我什么东西都不吃。你们什么时候打下圣都,我就什么时候吃东西。”

    “陛下!”

    “老板——不能不吃饭啊!”

    “长官,圣都算什么啊?”

    军官们没想到皇帝陛下会想出这么一个狠毒的招数,一时间都慌了,称呼也乱叫一通,唯有莫亚和卡罗斯在心里发笑。

    “你们说个屁啊!还不去准备。”科恩陛下神态坚决的把手一挥:“先把圣都城墙给我拆了!”

    军官急冲冲的下塔,各自奔向自己的部队,一路上都发出“鲁曼这个老杂种、扒了他的皮”之类的咒骂——因为自己的无能,连累到皇帝陛下不吃东西,这是他们绝对不能接受的。

    高塔顶层,白影走近科恩,担心的问:“情报里,真有说圣都粮食断绝的消息?”

    “没有啊!说是鲁曼发了点粮食,能吃上个十天半月的。”科恩神态轻松的回答。

    “那你刚才说……”白影眨著眼睛,有点不能肯定。

    “我骗他们的。”科恩用很纯洁的眼神看著白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不明白?”

    “我不明白。”白影垂下了头:“在我的种族,欺骗是重罪。”

    “别死脑筋啦,皇帝是什么?”科恩兴致很好,笑著对白影说:“皇帝就跟流氓头一样,是个肮脏的职务,都要靠骗人混饭吃,那阴谋是一个接著一个,谁的阴谋最多、最有效,那么谁就是最杰出的皇帝。”

    “已经发生的,我阻止不了。”白影抬起眼来,目光中透露出无比的坚决:“但正在发生的我却不能不去阻止,我会监督你的,在圣都被攻破之前,你别想吃东西。”

    科恩的笑容凝结在脸上:“白影,不用这么认真吧?”

    “除非我死去,否则我不能对欺骗视若无睹。”白影回答:“这是龙族的悲一只。”

    “是我的悲哀吧?我现在就有点饿。”

    “你自找的。”

    科恩深知龙族的毛病,唯有怪自己不小心,居然在白影面前说这样的话。

    虽然皇帝陛下不是心甘情愿的饿著肚子,但“不打下圣都,皇帝陛下就不吃饭。”这句话却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所有的阵地。

    在後来的帝国最高管理层,这个谎言被称为“代价惨重的谎言”,而科恩陛下并没有因此而收敛,反而从此开始走上一条制造谎言阴谋的道路,而且乐此不疲、乐在其中、乐不可支。

    可不管怎么说,站在一支以皇帝陛下为偶像,把皇帝陛下当神对待的军队的角度看,科恩陛下的一根头发都比圣都城里所有人加起来更有价值,士兵们不能容忍科恩陛下受任何一丁点的委屈……

    士兵们不清楚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攻进去,也不知道人饿多久会完蛋,但他们知道,如果不想让科恩陛下饿肚子,那就要早点打下圣都!

    这冲天的怨恨在阵地上不断累积著,很快,攻击行动就发动了。

    “操你妈的鲁曼。”前线指挥宫一口唾沫向城墙方向喷去:“投石车——发射!”

    情急之下,投石车部队使用特殊制作的石弹——里面全是火油,外面是一层石壳,再外面包裹了一层渗著火油,还被点燃的破布!

    伴随著恶毒的咒骂,一千多颗著火的石弹腾空而起,向著圣都城墙飞掠而去,火油燃烧残留的黑烟在空中留下大片的痕迹,黑呼呼的。

    这不是魔法攻击,所以石弹顺利的通过了魔法屏障。

    那一层单薄的石壳仅能保证石弹在起飞时不会破裂,在接地撞击的时候,石壳保证会破裂——於是城墙上下到处都在喷溅火油,火焰瞬间蔓延开,烧得城墙上的士兵哭爹叫妈,烧急了直接跳墙的可不在少数。

    “好、打得好!”营区高塔上,有一位饿著肚子的男子在大喊:“烧死这些狗日的!”

    这边冲天的黑烟刚刚升起,那边的魔法师也已集结完毕,是凯达家族军队里所有的魔法师,但军官们并不满足,他们还在部队里搜索著任何一个能使用长距离魔法的士兵。

    “打!连续不断的打击!”指挥官们是第一次冲这些地位特殊的魔法师大喊大叫:“用最厉害的魔法打!”

    “不能用最厉害的。”领队的大精灵反驳:“打击魔法屏障,只能用最熟练、最实用的魔法。”

    “科恩陛下饿著呢!”

    “我知道。”领队大声下令:“分为两组,使用闪电,不间断的打击同一点。”

    魔法师们躬身行礼,然後开始了集体咏唱。

    城墙上,石弹在继续著火势,火油不断流淌,带动著熊熊燃烧的大火,逐渐覆盖了整个墙面。

    弥漫的浓烟呛得城墙附近的士兵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圣都城里的居民吓得魂不附体,城区里响起成片的惨厉哭喊,就连潜伏在圣都城里的各方情报系统也被这景象吓一跳,真以为凯达家族军队要屠城。

    天空中,酝酿了闪电魔法的云层聚集起来,经过不断堆积扭曲,形成一片浓密的黑色云层,几乎断绝了圣都城的光线。

    在声声巨响中,无数银白色的闪电闪耀著刺眼的光芒,向著魔法屏障直劈下去!

    这是数量极为可观的魔法打击,虽然单个伤害力不是很可怕,但闪电魔法有延续效果,加之是落在同一区域,实在不可等闲视之。

    叛军严密保护的魔法阵里,负责维护这片区域的魔法师是个老头,这攻击来得突然而猛烈,他身体猛一哆嗦,额头上立即出现一片细密的汗珠。旁边的魔法师发现事情不对,连忙叫人过来帮手。

    可凯达家族军队的指挥官们不打算放过这些魔法师,他们把军中所有能使用长距离打击魔法的士兵全部编队,依次上前释放,展开魔法防御“干扰战”!

    不是有一句话吗?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在皇帝陛下饿肚子的压力下,中层军官们的想像力跟创造性被彻底激发出来,他们指挥著士兵进行多批次、多方向的魔法打击,各部队配合得天衣无缝。

    圣都城上空闪现著各种颜色的魔法光芒,如果不是其中杀气冲天的话,那简直就是流光溢彩、美艳不可方物。

    而叛军魔法阵里却是手忙脚乱、一片恐慌,本来是三个钟头换一次魔法师,可现在还不到一刻钟,就有人在开始嚎叫了。

    “换防——换防啊!吃不住了,没有法力了!”

    皇宫大殿里,一个叛军军官把这消息报告给了鲁曼陛下。

    “陛下,他们这种打法,我们准备的魔法师数量不足啊!多来几次的话,魔法师根本没有时间恢复魔力,魔法屏障会出现漏洞的啊!”

    “不要怕,你怕什么?”鲁曼瞪著发红的眼珠子,慢条斯理的说:“徵召魔法师,加强戒备,再向神殿求援去,跟他们说,圣都破了,也没他们好果子吃!”

    “是!是的,陛下!我们马上去办!”

    但神殿早就接到命令,不能再跟斯比亚帝国的叛乱有瓜葛,於是只象徵性的派了三位白衣祭司出来充场面,差点没把等在外面的军官给气死。

    於是,叛军军官只能病急乱投医,求助圣都的各大魔法师公会。说是求助,其实是用刀顶著脊背押出门的。在这里面,就有一个十分特殊的人物。

    这就是全大陆第一个看到并拥抱科恩。凯达的人,一位女性。集万恶於一身的科恩。凯达就是藉著她的手,才降临在这个世界上。

    贝尔蒂娜。

    因为和凯达家族的特殊关系,圣都魔法师公会的圣女贝尔蒂娜也是叛军盯住的重点人物。

    自从叛乱开始,她一直乔装改扮,隐藏在魔法师公会里躲过了一切搜捕,却没料到叛军士兵挨著房间抓人,深居简出的圣女也给带了出来。

    她和她的几名亲传弟子,被叛军押上了魔法阵。

    第8章

    对圣都的打击在夜里停了下来,科恩。凯达并不想耗尽魔法师的全部魔力。就算是这样,叛军方面的魔法师仍然累倒了下少。

    第二天早上,休息了一夜的魔法师们再次走向战位,准备对圣都进行第二轮的魔法打击。

    因为白影的坚持,科恩陛下昨天没能吃到任何东西,处於饥饿状态的科恩陛下有点恼怒,决定在今天让叛军尝尝疲於奔命的滋味。

    最根本的原因在於现有的条件还不能保证战斗的顺利,在皇帝陛下制定的作战计划里,还有一支重要的作战力量还未抵达……所以,皇帝陛下还得饿一天。

    作战会议很快就结束了,安排好一切之後,皇帝陛下坐在高塔顶层,一脸冷峻的端起了酒杯。

    号角吹响了,低沉的声音传遍四野。凯达家族的军队一支支从营地中开出来,按照攻击阵形排列著。站在城墙上向下望,满眼的黑色旌旗。

    最前列是突击步兵,每一队士兵保护一辆攻城车。他们穿著严密的盔甲,腰里别著一具强弩,一柄巨大的砍劈剑斜背在背上,每人双手还握著一面高过头的巨盾,盾牌在靠近眼部的地方开有用来观察的小孔。

    如果不被两百斤的飞石直接命中,这样的装备可以确保他们冲到城墙下。

    第二梯队依然是突击步兵,他们一手持刀、一手拿盾,盾牌当然要比前面的小很多,他们当中配备了大量的楼车和弓箭手。

    再後面的第三梯队,也就是科恩陛下亲手拉扯的宝贝,号称战争多面手——近卫军。

    因为是保护皇帝陛下的军队,所以近卫军的装备最好,全部士兵军官都精通骑战和步战。上马是骑兵,下马是步兵,这是每一个近卫军士兵入伍的最低标准。

    事实上,现在的标准已经提升为“上马左右开弓、下马能攻能守、长短武器皆精、风霜雪雨不惧。”战斗力已经不是魔属联军的斗士团能与之相比的。

    看到城下的对手准备攻击,当值的叛军军官急忙拉响警钟,召集守卫部队上城墙加强防卫。防守部队涌上墙腰的平台,钩镰枪兵在前、刀斧手居中、弓箭手在後,叛军在平台上站了个人满为患。

    督战队的人游走在城墙後面,军官们布置著防御,他们自以为准备好一切,就等著凯达家族的士兵冲上来送死。

    没过多久,凯达军的投石车再次发动,按照正规的攻城战法开始打击城墙。不过这次所用的是普通石头,再加上叛军吸取了昨天的教训,部队都躲在墙腰,所以毁伤程度并不是很大。

    持续打击半个钟头之後,凯达军中射出一阵响箭,指挥军官战刀一举,排在最前面的步兵齐声发喊,双手提起巨盾,一步步逼向城墙。

    “站位——站位!敌军上来了!”躲在塔楼里的叛军军官从後面窗口探出头来,向墙腰的士兵们叫喊著,督战队的也来帮忙,各个兵种被驱赶上墙顶。

    他们还没站好,凯达军中的发石车又丢东西了,可他们这次丢的却是昨天那种让人闻风丧胆的玩意——火油石弹!

    因为是迎战,所以城墙上的叛军数量远比昨天要多,排列得也更加密集。石弹脆弱的外壳一碰就碎,火油这么一撒,叛军的乐子可就大了……浓烟到处弥漫,空气变得非常灼热,城墙上更是一片混乱。

    军官大喊大叫,士兵抱头乱窜。在别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中,本来身上只著了一点火的士兵,都觉得自己马上要被烧死了。

    投石车的第二波攻击将射程延伸,颗颗石弹扑向城墙下准备替补的叛军,熊熊火焰烧得这些可怜虫不顾军令满街乱跑,最後死於督战队之手。

    而那此一冲锋中的凯达军队,却在叛军弓箭打击范围之外停下了脚步,然後慢慢的退了回去——这情景让当值的叛军指挥官当即呕血三桶。

    “反击!他们退了——给我反击!”

    叛军的一股反击部队被督战队逼著冲出去,过了城门处的火墙之後挨了几百颗石弹,全部变成嚎叫的火人,烧成焦碳之後倒在地上冒青烟。

    “好,好样的。”科恩陛下把酒杯里的液体一饮而尽,吩咐身边的传令官:“让前面的步兵穿上重甲,下次再跑近点!”

    看起来,科恩陛下对虐待敌方军队有浓厚的兴趣,而且力图使虐待的手法趋於完美。而他手下的军官一向喜欢跟著皇帝陛下的想法搞怪,科恩陛下说一,他们做出二来。什么挖地道弓箭偷袭、翼人空中偷袭、投石车巨弩车轮番轰击……让叛军准备的防守战术一个也没用上。

    到中午为止,这样的闹剧一共上演了三次,防守城墙的这批叛军已经遭受重大伤亡,轮防撤下来时,那些活著的士兵也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他们拖著凌乱的步伐走在街上,一个个蓬头垢面肮脏不堪,残破的军服上全是烧焦的小洞,有的还在冒著烟……这种形象让其他叛军部队的士气再次遭受打击。

    刚一换防,猛烈的魔法打击又来了。

    另一方面,有关贝尔蒂娜被抓去加强城防魔法阵的消息被天照得知,虽然天照并不知道贝尔蒂娜是个什么人,但科恩陛下明令保护的重要人物名单里却有这个人的名字,情急之下,天照紧急会晤玛法,要想办法救人。

    谁知玛法听到这个消息之後,却兴奋的跳了起来。

    “赶快跟长官取得联系,贝尔蒂娜阿姨一进去,城防魔法阵必破无疑!”玛法笑容满面的抓住天照的手,急切的说:“我们准备的突击队改偷袭为接应,我亲自指挥跟贝尔蒂娜的联系,约定好时间,在攻击中动手!”

    “这个贝尔蒂娜是什么人?竟然这么神通广大?”

    “我可不敢说,你想知道就得问长官去。”玛法嘿嘿一笑:“就算是长官自己,见到贝尔蒂娜阿姨也得乖乖的,更别说我们了。”

    “好吧!联系外面的事交给我,联系里面的事你办。”天照站起来:“少爷就是不一样,看看街上的叛军,一个个跟丢了魂一样。”

    “对了,你吩咐一下军队的耳目,一定要把眼睛放亮点。”玛法凑到天照跟前,低声说:“此战特殊,长官是不要俘虏的。”

    天照看了看玛法,微微点头。

    一个长相丑恶的流氓情报员在地道爬了整整一个钟头後才从出口钻出来,只来得及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连口水都没暍上,他就被人带到高塔上,面见科恩陛下。

    “皇、皇、皇、皇……皇帝陛下,我、我、我、我……带了……情报、报、报来!”面对心目中的偶像、比神还尊贵的皇帝,这个流氓情报员太紧张了,他浑身都在发抖,往日伶俐的舌头不由自主的打了结:“我、我、我是、是、是……”

    他突然结巴不要紧,可军官们都快急死了,但在皇帝陛下面前,谁也不敢放肆。

    “给他拿口水来。”科恩陛下笑笑:“这家伙爬地道累坏了,先坐下休息。”

    流氓情报员一屁股就坐到地板上大口喘气,喝光了一壶水之後,感激的点著头:“皇帝陛下,我可以说话了。”

    然後他就用竹桶倒豆子的速度把天照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科恩陛下考虑了一下,突然问:“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乱、太乱了。”流氓情报员回答说:“狗日的叛军全乱了,好多当兵的在抢东西,连督战队的狗屎也在抢东西。老百姓的破衣服涨到五个银币一套,一个铜板就能换一把砍刀……”

    科恩陛下点点头,脑袋飞速的运转,把整个作战计划从头到尾过滤了一遍,并根据最新的情报做了修改。

    “你马上就回去,告诉天照。”科恩说出一句密语:“在我使用巨大的连珠火球打击东门魔法屏障时,就立即破坏防御魔法阵。”

    “是的,陛下,我知道了。”

    “去吧!”

    看著这个情报员下塔,科恩回头看著白影,一股讯息传递到白影脑中:“长老们什么时候能到?”

    白影以平静的眼神看著科恩:“明天早上。”

    “传令魔法师部队,不必再吝惜魔力了,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科恩陛下立即命令:“各部队全力配合,一定要让圣都乱上加乱!”

    “是的,陛下!”

    传令官急忙跑到下层去发布命令,科恩陛下暗自叹上一口气,摸摸自己的肚子——虽然心情不错,可他还得饿上一天才行。

    圣都的城防魔法阵设置在距离祭坛不远的一个广场上,周围修建了一个军营,所有地段都被叛军严密保护著。

    主持魔法阵的魔法师们分为四班,轮流戒备。因为凯达军的猛烈魔法打击,轮值的班次不得不添加为六班,否则魔法师们没有足够的时间冥想。

    在叛军魔法师考量魔力的时候,贝尔蒂娜隐藏了大半的实力,这对堂堂魔法师公会的圣女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而特殊的、变换容貌的魔法也没让人看出破绽来——她可没想到为科恩那个小捣蛋鬼研究的易容魔法,居然还在自己身上派上了用场。

    可笑的是叛军还派出一个魔法师跟她讲解魔法阵知识,这对贝尔蒂娜来说是种痛苦的煎熬,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没露出破绽,还让对方相信自己对魔法阵一知半解。

    贝尔蒂娜和她的两个弟子被派在一个班次中,已经轮值一次,也了解到魔法阵中的方位。轮值完毕,就要在监视下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不准踏出房门一步。

    得到科恩陛下指示的总联络官使出浑身解数,终於得到为魔法师们送餐的工作——为了做到这点,玛法花了三百枚金币把自己安排在候补杂役的候补的候补的位置上,并使用特殊手段让前几任杂役在几个钟头的时间里,“合理”的离开岗位。

    他之所以要亲自出马,是因为贝尔蒂哪根本不认识其他人,至於玛法,贝尔蒂娜可以说是他的半个魔法老师。在指点科恩用魔法变换容貌的时候,贝尔蒂娜也会教玛法魔法知识。

    “我是天才。”後来,总联络官这样的评价自己。

    恢复本来面目的玛法端著食盒,在叛军监视下挨著房间送餐,终於见到了贝尔蒂娜——应该说,是贝尔蒂娜先认出了他。

    “有灵香草清汤吗?”贝尔蒂娜转过头问叛军军官:“面包很难下咽。”

    通常,任何一个厨师都能做灵草清汤,但灵香草清汤却是科恩陛下的母亲凯瑟翎的独家料理,没在暗月总督府生活过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一字之差就确定了身分,玛法心中狂喜,但还是保持“缩手缩脚”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的样子。

    “魔法师在问你呢!”随行的叛军军官踢了玛法一脚:“有吗?”

    “是,我们有。”玛法装出畏缩的样子:“我们还有多尾鱼清汤。”

    所谓的多尾鱼,是指一种非常珍贵的观赏鱼类,一般的名字叫“七彩九尾鱼”,暗月总督府就曾经养过一条。

    後来被某人抓去吃掉,然後告诉家长“鱼被淹死了”,从而成为笑谈。多尾鱼,正是某人对这种鱼的称呼。

    “做好魔法师要的东西就好了,等下送过来。”军官呵斥完了还在抱怨:“魔法师就是娇气。”

    一个关系到战争进程的联络就在一碗汤中完成,如果是鲁曼陛下在场的话,他一定会把这个小军官撕成碎片拿去喂狗。

    做完了这一切,圣都城内外的人们就开始等待,虽然这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但对以科恩陛下为首的人来说,这一天却是那么的难熬。

    夜里,科恩陛下召集全体高级军官,分配作战任务。

    作战计划摆在桌面上,虽然有很多细节并没有披露,但军官们并不追问,因为他们都相信科恩陛下,这看似疯狂的计划一定会实现。

    说是疯狂也没错,因为科恩陛下并没有说明怎么击破那道坚固的圣都魔法阵。

    “总之,今天晚上要用石头在护城河中铺出几条通道来。”科恩陛下最後说:“除了警戒部队之外,其他部队要做好一切准备,早点休息。”

    “是的,陛下!”

    “书写一份通告连夜射进城里,告诉叛军,我们将放开西面通路让他们逃离圣都。”科恩陛下站起来:“在明天早上的总攻之前,我会向全军发表讲话,散会。”

    在军官们走後,总参谋官慢慢的走近科恩,脸上挂著笑。

    “虽然我还饿著,但不会随便发脾气。”科恩瞄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脸上的笑容可真堕落。”

    卡罗斯急忙摆手:“不能乱说啊!你现在是皇帝,被书记官记下来我就惨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科恩摇摇头:“我得早点休息,节省体力。”

    “哎呀!堂堂皇帝陛下饿著肚子,这多说不过去啊?”卡罗斯嘴里感叹著:“老板,我这有一个浩息,但你得有所准备。”

    科恩看看他,点了下头。

    卡罗斯深吸了一口气:“叛军首领鲁曼的二女儿丽沙,连同她的丈夫列卡,被海尔特准将抓获,现已押解到达。”

    科恩盯著卡罗斯,眼神有点变化。

    “老板,你准备怎样处置?”

    “我啊!我想让翼人把这对贱人抓上高空再扔下来,先来个万箭穿心,在落地之前用魔法轰成粉末……”说完这个,科恩坐到椅子上,颓然一笑:“知道吧?本少爷第一次受伤,就是伤在这两个人手上。”

    “早有耳闻,那可以说是老板战斗生涯的开山之作,也是成名作哦!”卡罗斯微微一笑,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老板,其实你怎么处理都没错啦。我也不想用什么理由来说服你,想必你也明白这个世界的规则。”

    科恩的脸上也露出笑容,但一开口,这笑容就变了形:“贵族要有贵族的死法,我也不打算破坏……这两个贱人的命不值钱,我可以让他们以贵族的方式去死。”

    “明白了。”卡罗斯点著头说:“看著老板的笑,我就明白了。”

    “你的年纪比我大,应该理解我的心情,亿万人之上的皇帝,却不能按自己的意思报复……但我不想做这样的皇帝,我不能亏待自己。”

    科恩陛下敞开心胸的交谈,卡罗斯无言以对,只好问科恩陛下要不要吃点东西。

    “没心情。”科恩摆摆手,把头靠上椅背,眼睛盯著上方:“今夜……无眠。”

    作为一个跟随科恩多时的手下,卡罗斯理解科恩心里的感受,那种纯粹以伤痛堆积而成的感受。

    这种伤痛的力量是巨大的,如果不能控制,将变成巨大的灾难,正因为担心在圣都被攻破的那一瞬间,科恩陛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发狂,卡罗斯才会来陪伴科恩度过这个漫长的黑夜。

    此时此刻,再没有其他人能分担,卡罗斯只有硬著头皮上:“老板,你在想什么呢!说出来听听看……”

    “我想起第一次打仗,想起第一次试炼。在那些战斗中,我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著士兵,不让他们牺牲生命。”科恩解下配剑放到桌上:“明天这一战,我方要报仇雪恨,敌方会绝望拚命。至少在城门和皇宫周围,会死很多人。”

    “打仗嘛……”

    “为了实行我个人的目标,他们舍弃性命,这样不好。”科恩手拿丝帕,擦拭著剑鞘:“我要把我的目标,变成整个帝国所有人的奋斗目标……就这样决定了。”

    黑夜渐渐流逝,一君一臣依然沉默对坐著,直到白影走上来:“长老们到了。”

    白影发出的讯息,清晰的传到科恩脑袋里。

    科恩的眼神在刹那间改变,变得如刀锋一般的冰凉、锐利。

    第九章

    圣都被凯达军包围,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清晨时分,陆陆续续发射了一个晚上的投石车停止了攻击,那些射通告的弓箭手也不见了,圣都周围的旷野上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趁此机会,叛军士兵们躲到角落去看夜里拣到的通告。毫无疑问,这份通告给迷茫中的叛军士兵指明了方向,特别是防守西门的部队,听说出路在自己这边,他们很兴奋。

    这也难怪,眼下叛军是这么一副惨样,想翻身是不可能了。有哪个士兵不想活命啊!自己又不是鲁曼的亲爹,何苦搭著他一起送命?

    就连督战队的人看了通告之後都有点三心二意。

    在叛军每天早上的例行会议上,军官们对凯达军越来越掹的攻势很担心,将领们用“其他行省的军队正在开来,守住就有希望!”的话来鼓动部下,但效果并不明显。安排完一天的防务之後,会议草草结束。

    叛军上下,此时没有一个人想得到,凯达军在今天就要发起总攻,而且科恩。凯达要求部队在一天之内结束全部战斗。

    凯达军的中军大营里,九位龙族长老正站在科恩陛下身边,听从他的安排。

    “各位长老。”在事情谈完之後,站在旁边的白影走上前:“既然各位长老都来了,就请在今天揭去衣服上的封印吧!”

    “说的也对,下次见面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雷点头赞同,对科恩说:“我的朋友,你站著就行。”

    科恩并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想来龙族也不会害自己,於是就安静的站著。

    九位长老围站在科恩身边,雷又开口问:“我的朋友,你希望这身衣服平时是什么颜色?”

    “白色好了。”

    “以龙族长老的名义,以我之血、魂为媒,唤醒隐藏在龙族至宝中的力量。”长老们嘴里咏唱著,同时伸手出来对著衣服不同部位:“龙之祝福。”

    科恩所穿的套装被五彩光点覆盖著,衣料上显现出金黄色的细密线条。线条弯曲著、环环重叠,如同龙鳞。

    突然一声脆响,光点被一一吸附到衣料上,黄色线条也逐渐褪去。原本有些暗淡的套装主体这时呈现出柔和的白,边角却是黑色和金黄色。

    “这是什么魔法?真的很有效果。”科恩用手挥挥衣角:“我的肚子已经不饿了。”

    “这是龙族特有的魔法,能让你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使用魔法也更加快捷。”雷知道他是开玩笑:“当你使用我们所赋予你的力量时,衣服的颜色会有变化。”

    “这衣服是什么料子的?”这个问题已经困扰科恩很久了。

    “抱歉,我不能告诉你。”雷微微一笑:“我们去准备。”

    龙族长老们一出帐篷,等在外面的卡罗斯就走了进来。

    “长官,一切准备就续!”

    “击鼓。”

    三十辆马车在中军营门外一字排开,车上插著火红的战斗旗帜。领鼓一响,群鼓跟进,各部队听从鼓声指挥,在营区外列队备战。除了圣都西门之外,凯达军队把圣都三面围个水泄不通。

    在整个讨逆战役中,这还是第一次响起鼓声,鼓手是小嘉德南的三十个亲传弟子,这些家伙精神抖擞的敲击著战鼓,沉重的鼓声直接穿透圣都城墙。

    城墙上那些不知死活的叛军还懒洋洋的看著凯达军集结,猜想敌人今天又会玩什么花样。但在圣都城里的凯达方情报系统,却在紧张的解读鼓声中的资讯。

    “先攻南门,再佯攻北门,以东门为进攻重点,西门放弃,一个钟头之後开始……”资讯汇集起来,再传达下去,各个方向的接应人手立即就位。

    凯达军队排列好队形之後,鼓声突然平息。接著中军营门大开,一身白色礼服的科恩。凯达骑著战马,在卫队的簇拥下奔驰而出。

    马後高举著一面军旗,就是那面经历过土城之战的,黑底金边的军旗!

    这面军旗,可以说是所有士兵的灵魂之旗。老兵们用生命和誓言守护过它,那些壮丽的故事,新兵们听说过无数次。

    军旗之下的陛下骑著神俊的战马,英武的面庞上神情坚定,黑亮的长发东在脑後,一袭纯白的披风飘逸……士兵们突然发现,科恩陛下现在的形象竟然跟记忆中的菲谢特陛下一样,在这一刻,他们几乎完美的重合在一起。

    策马奔驰中的科恩陛下将右臂一伸,刹那间军队里欢声雷动!

    “科恩陛下万岁——我们必胜!”

    “万岁——万岁——万岁!”

    直到这时,叛军才明白大事不好,凯达军今天是玩真的!

    科恩陛下的马队一直冲到队列前方,陛下勒住缰绳,战马嘶叫著,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人立转身。在无数崇敬的目光注视下,科恩陛下将手放下,部队的欢呼也平息下来。

    “在我眼前的,是我英雄的部队!而你们,都是勇敢的军人!”在短短的沉默之後,科恩陛下开口说话:“我们一路走过很多险阻,就剩下眼前这座城市还在苟延残喘!你们说——我们要怎么做?!”

    “打下来!”数万将士的回答声震长空,雄壮的声音让人热血沸腾。

    “如果讨逆战争再拖下去,等待我们的只是更多的死亡。为了逝去的亲人和战友,为了斯比亚帝国的光荣,更为了世间的公道、这属於我们的公道!我们要怎么做?!”

    “打下来!”无数支手举起武器挥舞,军队的豪迈气概被彻底激发出来。

    “我们这就去圣都城里走一遭!不计得失一杀到底!”科恩陛下说到痛快处,猛的抽出长剑,沿著队列纵马奔驰:“不容辩解、没有赦免,人挡杀人、魔挡杀魔!”

    “人挡杀人、魔挡杀魔!”士兵们扯著嗓子吼叫,双眼已经红透:“杀、杀、杀!”

    叫喊声汇集成重重叠叠的声浪,圣都城就在这怒涛一般的呼喊声里颤栗著,连地皮都在微微颤动。

    总参谋官见时机成熟,忙向後面的当值指挥官打手势。

    “魔法攻击!”

    “投石车攻击!”

    “巨弩车攻击!”

    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上了,魔法屏障外面银蛇飞舞,火星四溅,巨大的轰鸣声挤压著守军的耳膜,撞击他们的心脏。

    龙族长老们分散在城外,暗地里制作了一个庞大的魔力场,使得进攻方的魔法打击效果成倍增长,也让叛军的城防魔法阵再次遭遇前天的情形。

    头上的魔法屏障震颤著,眼见无法支持,魔法阵指挥官只有狂呼一声:“加派人手!”

    还在冥想的魔法师们被叫出来,进入魔法阵帮忙,慌乱的士兵根本没在意贝尔蒂娜穿著一件颜色显眼的袍子。而她一进魔法阵,躲在远处的情报员就把这资讯发送出去。

    圣都上空,翱翔著一条红色的巨龙。在得到白影的讯息之後,红龙立即来了一个翻滚,身体直直的向下冲去,在能清晰看到圣都东门的时候,它把巨口一张,向下喷出连串的巨型魔法火球——火球夹带著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的砸在魔法屏障上!

    打击引发一连串的爆响,巨大的柱状魔法火焰向四处喷溅,闪现出来的强烈红光照亮整个城市,魔法屏障被砸到的部位当时就深凹下去,东门守军吓得魂飞天外。

    魔法阵里,防守东门的五个魔法师当场就吐血晕倒,指挥官连忙叫贝尔蒂娜等人顶替。

    可叫了一声没反应,指挥宫转头看去,却看到贝尔蒂娜手里捧著一个“滋滋”作响的银白色电球——自己的几个手下早已经尸横就地。

    “你要干嘛?”指挥官呆呆的问,伸手去抓配刀。

    贝尔蒂娜微微一笑,双手同时外拉,电球裂开——粗大的闪电在魔法阵中控位纵横飞掠,在这不大的空间里搅起一阵血雨腥风。那些闭著双眼、盘坐在地上的魔法师怎么也不会想到身後有人下黑手,一个个死得不明不白。

    “护著我!”贝尔蒂娜上前一步,抠出魔法阵中镶嵌著的几颗宝石:“向外冲!”

    魔法阵外面,接应贝尔蒂娜的突击队已经和叛军杀起来了。

    这几颗宝石就是总魔法阵的钥匙,一离开相应的位置,供应给魔法阵的能源立即中断,圣都上空那巨大的白色光幕闪烁几下,慢慢的淡薄、消失……失去了魔法屏障,整个圣都城都在尖叫!

    科恩。凯达陛下等的就是这刻!

    “士兵们——”他把手中的长剑指向圣都,嘴里大喊一声:“我们最擅长是什么!?”

    “杀!”

    “我们打仗的目的是什么!?”

    “杀!”

    “我们爱这块土地吗?!爱这个帝国吗?!”

    “当然!当然!”

    “全军——冲锋!”

    “杀啊!”

    一声令下,前军疾速推进,把近千具攻城器械顶在最前面,这不再是昨天那种儿戏,也不同以往的攻击,这是怒涛、这是铁流、这是来自黑暗的惩罚!

    身体中奔流的是热血,嗓子里发出的是声声雄厚的喊声,第一目标是突破城墙!

    进攻方的魔法师早巳改变战术,天空中同时降下无数的连锁闪电,圣都城墙上白光闪耀,在城墙上方又编织出一道密集的电墙。

    留守在城墙上,还有那些待在墙腰的叛军,早被这水桶粗的闪电打成粉末……

    九位配合默契的龙族长老此时同时施展撼地术,圣都城墙开始了剧烈的震颤,多处城墙开始大幅度的摇晃,最後在轰然巨响中垮塌,纷飞的石块砸得前来支援的叛军血肉模糊。

    在前军还没冲到城墙之前,龙族长老们已经用撼地术在城墙上制造了十多个宽达百臂的破口,加之昨夜用石弹在护城河里填出通道,进攻路线上已经没有障碍。

    在已经破开的地段,魔法攻击立即中止,凯达军队的前锋一路加速,风驰电掣的从城墙破口处冲了进去——与他们同时跨越城墙的,是空中排列密集的翼人部队,他们要为地面部队开辟路线。

    空中响起尖利的呼啸声,翼人开始俯冲,弩箭、标枪、甚至还有火油石弹,这些东西雨点般落在城墙後面,叛军的弩车阵地、弓箭手阵形化为一片火海,连赶来封堵缺口的叛军部队也被打得七零八落,溃败不军。

    一进城墙,就是肉搏战。

    城墙附近的叛军本已遭到巨创,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凯达军,残余的叛军根本抵挡不住,不是惨死当场便是拔腿就跑……转眼之间将城墙附近拱手。

    真正惨烈的战斗,是发生在城墙之後的临近城区。在越过一小片开阔地之後,凯达军的突击步兵对上叛军的督战队。

    如果说科恩的精锐是近卫军,那么叛军的精锐就是督战队,他们来自鲁曼的家乡,被鲁曼视为嫡系中的嫡系,在整个叛军的部队之中,就数督战队待遇最好、战斗力最高。

    督战队三个团,依据临近城墙的高层建筑和街道严密防守,与冲上来的凯达军展开肉搏。在狭小的空间里,长枪一类的武器完全派不上用场,两军都用上短兵器,在弩箭支援下忘我的厮杀著。

    凯达军的突击步兵是巷战的老手,打起这种仗显得相当狡猾;但是叛军的督战队这时却体现出整场战争中叛军从未显露过的英勇气概,他们稳守防线、宁死不退事实上,这支部队是退无可退,他们不是一般叛军,他们与凯达家族的血海深仇早就结下,凯达军能放过其他人,但追到部编版语文网海角都不会放过他们!

    除了仇恨之外,这支部队还有一句口号——永远效忠皇帝!

    督战队总指挥官亲临前线,命令部队放过凯达军的攻击前锋,看准机会,以潜伏的精锐力量突袭城墙破口,想要重新夺回对城墙的控制权。

    装备精良的督战队士兵从废墟下的地道里涌出来,夹杂著数量庞大的零散叛军,疯狂的叫喊著向城墙破口杀去,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在局部战线上居然形成优势兵力!

    城墙入口的部队处场地狭窄,被叛军封闭的话後果会十分严重。

    “血战到底——不退半步!”

    指挥官一声令下,凯达军在废墟上排成两道防线,紧紧护卫入口。沉稳的老兵们纷纷挤上去,把新兵放在身後。

    满天飞矢中,两军杀成一团,战线上血雨纵横,残肢乱飞。

    叛军督战队的士兵叫喊著“保护皇帝!”,然後瞪著一双红透的眼睛冲上来,前仆後继,早把生死抛掷脑後。

    有的士兵拖著断腿向前爬行,有的士兵虽然浑身上下插满了箭,还是一样呼喊著口号向前冲!

    凯达军在这时没有防御阵地,也没有优势阵形,全凭一副血肉之躯。

    老兵们在前面浴血搏杀,新兵们在後面用肩膀死死的抵住老兵的身体,重心下移、双脚牢牢的钉在地上,绝对不後退一步!

    两军纠缠在一起,翼人部队无法使用火油石弹,他们只有降落在摇摇晃晃的城墙上,向叛军冲击部队发射弩箭,减轻己方部队的压力。

    箭雨中,督战队再次出了风头。几个被射成刺蝟的叛军军官手挽著手,站到冲击队伍的侧翼,以自己这苟延残喘之躯为手下士兵抵挡箭雨。

    事实上,对站到高处的翼人来说,这样的保护形同虚设,但在叛军看来就不一样,被激励超斗志的士兵们流著热泪,同样挽起手来,嘴里高呼“保护皇帝!”如同潮水一样的涌过去。

    这无疑是个亮点,也是三十万叛军在整个讨逆战争中打出的唯一一次高潮。公平的说,就是在魔属联军中这样的例子也不多见,如果换了是其他部队,很有可能在这种攻势中崩溃下来。

    但叛军的对手却不是一般的军队,他们的前身,就是那个让魔属联军都闻风丧胆的魅影军团!

    “操你妈!跟老子玩狠的是吧!”凯达军指挥官把手上的地图一摔,嘴里大喊一声:“兄弟们,当兵就有拚命的时候——杀啊!”

    叛军要封闭入口,凯达军要保护通道。在各个入口上的战斗都已达白热化,连双方指挥官都带著卫队杀上去。

    金属与血肉构筑的战线在几臂的空间里来回移动著,就像是一条不断扭曲、荡漾的线条……但在凯达军士兵的浴血奋战之下,战线形状无论怎么变化,却始终没有断掉!

    尸体在活人脚下不断累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倒下,就倒在渗透血液的地面。每一声钢铁的碰撞声里,都有鲜血喷射出来,双方的士兵从头到脚都被淋成红色……

    这个战争中唯一的亮点,消失在凯达军第二梯队进入之後。有了生力军的加入,凯达军不但守住了入口,而且还发起了反攻。

    对好战的凯达军而言,防守不能尽显自己的气概,只有进攻才是最痛快的——英勇的士兵们夹带著凌厉的气势,一直杀到叛军督战队的地道里!

    叛军没有绝望、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战至最後一人也不退,但他们却无法在开阔地上跟凯达军比冲击,凯达军的攻击就像一把烧得通红的匕首!

    而此刻的叛军督战队虽然表现出顽强的意志,但还是逃脱不了被消灭的命运……

    第一个,同时也是督战队里唯一的俘虏,是叛军督战队少将指挥官。在凯达军士兵冲进他的指挥部时,他还想抄家伙抵抗,结果被愤怒的士兵打得只剩下半条命,还被倒拖著出了城墙。

    虽然失去了总指挥官,但叛军督战队仍然在其他地方顽强反抗。

    依仗著熟练的配合、严密的布置、精明的一线指挥,凯达军缓慢的前进著,士兵们每向前迈进一步,都得推开重叠的尸体。地面上鲜血横流,暗红色的脚印跺得到处都足,周围的墙壁涂满污秽但不知是什么玩意的东西……

    叛军督战队全员陷入一种狂乱的状态,士兵们能嚎叫著发起反冲击,支援魔法师能在敌我双方混战之时释放大面积伤害魔法,军官们也敢手持战刀待在火线上……

    但是,这一切都晚了,他们已无法挽救叛军失败的命运,这时的英勇行为充其量不过是滔天巨浪里的一滴水而已。

    要知道,科恩。凯达的军队不但英勇,而且还是一支会用脑筋打仗的军队!

    在冲锋时,军官们会冲在第一个,遇到激烈抵抗时又不会蛮干,加之士兵作战老练,意识一流,还被叛军控制的阵地越来越少。

    攻击在逐渐深入,惨烈程度持续上升,双方的战线纠缠不清,相互都紧咬著不放。

    每一栋房屋、每一个房间、甚至每一个窗口後面都有可能隐藏著督战队的士兵,他们投标枪、射冷箭、丢飞斧,还点火烧房子、拿平民当盾牌,总之是用尽一切手段阻挡凯达军向前的脚步。

    混战,大面积的混战,两军争夺的面积是以臂来计算。一栋最普通的两层房屋都会发生多次战争,往往是一楼在凯达军手里,二楼在叛军手里;当凯达军攻上二楼,叛军又爬上屋顶;最後,当凯达军一路搏杀上了屋顶,叛军却又重新占领一楼看到攻击势头有所迟滞,凯达军派出强大的魔法师阵容支援一线,以魔法和弩箭强行清空每一栋建筑。重新整队的翼人部队再次飞回,用密集的弩箭清理那些躲在屋顶上的叛军。

    “实在不行,就把房子给我轰成废墟!”凯达军的前线指挥是这样说的:“躲著不出来,就给我点火烧!”

    从破击城墙开始,战斗经过了残酷的半个钟头的时间。有了强大的支援,凯达军队组织的攻击刚头终於插上,把叛军督战队防守的阵地切割开。

    叛军持有的大块阵地变得支离破碎,从原来的整个街区,演变成现在的半条街道、十来所房屋。

    凯达军队的攻击箭头并不急於前进,而是转个弯绕回来,又从另一方向突进督战队盘踞的地方,用猛烈的攻势,继续撕扯叛军的阵地。

    几处激战地点浓烟滚滚,杀声震天。

    与此同时,科恩。凯达陛下本人和指挥部,正在向城墙靠拢。

    有土城险胜的经历,凯达军队在攻城战中非常注意进出通道的畅通,同时在得手的地段加派部队构建防御。

    巫医们带著助手跟在部队後面,就在一线抢救伤员,之後再用担架从专用通道运出城墙。

    “命令下去,夺取外围城区之後,进攻部队就地布防。”科恩陛下带著总参谋官,登上最高的那具楼车,直接观察前线战事:“攻击居民区和皇宫的事交给近卫军。”

    “是的,陛下!”

    科恩的战术相当正确,近卫军的战士久经磨练,战术素养最高。换了别的突击步兵进内城,在密如蛛网的居民区小巷里三转两转,不头晕才有鬼。

    再说,情报系统跟近卫军的合作也是最有默契的,极度紧张的新兵蛋子说不定会把前来引路的向导当叛军射杀。

    精锐的近卫军部队越过突击步兵,冲入内城。

    情报系统为他们准备的向导已经等候多时了,这些人身穿平民服装,从早上开始就藏在隐蔽处,这时通通从街道拐角、居民楼顶、河流桥洞、甚至下水道里现身,跟近卫军接上了头。

    天照和玛法的情报工作准备得很完备,在每一条街道上,他们都配有专门的向导。在这些人的指引下,哪里埋伏著叛军、哪里有陷阱、哪里是指挥所……进攻部队知道得一清二楚。

    攻击行动中,凯达军的士兵如同先知一般,尽往叛军软肋上捅刀子。不是从防守薄弱地带突破,就是先来个掏心战;—直插叛军指挥所!

    守卫内城的叛军逐节败退,他们的战斗意志比不得督战队,再加上一直有人喊:“从西门逃啊!逃出去就能活命啊!”

    久而久之,在很多战线上出现大范围的溃退。一人逃跑,十人跟进,数量越来越多。

    到後来,这样的局面居然发展得不可收拾,各城区通向西门的街道上全都挤满了逃兵。

    督战队的人站在街上砍杀逃兵,可是逃兵数量太多,督战队那点人手没有用,各个主要路口都有被踩死的军官和督战队士兵。

    这些彻头彻尾的“叛军”聚集在西门,挥舞手中的兵器,叫喊著要打开城门。

    有几位高级军官出来劝解,却被活活打死;督战队来镇压,又被疯狂的士兵砍成肉酱——在这生死关头,谁不让他们出门,谁就是他们的死敌!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使下,他们敢摧毁一切阻拦。

    城堡最容易从内部攻破,这话一点也不假。很快的,叛军逃兵们就强行打开城门,一涌而出,奔向他们希望中的生存之地。

    当然,科恩。凯达皇帝说了他们不会被攻击,那么在十几里的距离之内,他们是不会被人扑杀的。但出了这个距离,就不再属於圣都地界……有一支骑兵,正准备拿他们的人头换取勋章。

    想想看,科恩。凯达是谁啊?他会放过圣都的叛军?指挥部在战斗打响之前就有命令,不会要准将以下的俘虏。

    经过一个钟头的清剿战之後,精锐的近卫军部队完成对皇宫的包围。

    “报告皇帝陛下!”一个上校军官跑到科恩面前,用自豪的语气报告:“我军已完成对主要街道的清剿,皇帝陛下可以进城了,绝对安全!”

    科恩陛下点点头,骑上了战马,从清理出来的城门进入。

    城墙上站满了自己的士兵,城头上摇晃著黑暗军队的旗帜,欢呼的声浪在城墙上下滚动著,喜悦的笑容在沾满污迹的脸上洋溢……而科恩,他却在进入城门的那一瞬间停下。

    只有最靠近他的卡罗斯和白影,才看到他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有那眼角包含的泪光。

    卡罗斯向城墙门洞里的军官打个眼色,军官一声大喊:“向皇帝陛下致敬——敬礼!”

    “敬礼!”城上城下,所有士兵同声高喊,向他们景仰的皇帝致以最正式的军礼。

    科恩扫视著他的士兵们,缓缓的抬手起来还礼,眼中的目光无比坚定。

    “陛下进城!”

    第十章

    跟着皇帝陛下,指挥部也搬进城里。

    圣都城大体上是个圆形的城市,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开一个城门,除了北门之外,三个城门延伸出来的道路交汇于皇宫门前的广场上,和两条环路一起组成圣都城里的主要道路。北门在皇宫背面,道路直达皇宫后门,是皇家专用道路。

    城里一共是二十个城区,除了靠近城门的八个城区里战事已经平息之外,余下的十二个城区还在不断爆发遭遇战。

    指挥部里嘈杂不堪,参谋们拿着笔,在地图上标明各个城区的进度。好在各个主要道路被打通之后,兵力调度也顺利多了。

    更多的部队陆续入城,他们按照事先的安排,赶去清理自己负责的区域。

    午饭时间之后,城里再也听不到大规模的搏杀声,城墙附近的火也被扑灭,只剩下满天弥漫的烟雾。战事平息之后,废墟上出现大把平民,他们看着自己的产业,哭天抢地捶胸顿足──谁知道他们刚才藏到哪里去了。

    直到这时,科恩陛下才有时间坐下来休息一下,当白影把一盘食物递到他眼前,他才记起自己三天没吃饭了。

    “还是白影好啊!”发出一声感叹,皇帝陛下拿起一块蛋糕塞进嘴里,谁知下一刻就给喷了出来。

    “报告皇帝陛下。”一个传令官急急忙忙的跑来:“军纪监督和大法官要晋见陛下!”

    “提夫?罗伦佐?”皇帝陛下非常意外,抓起水杯来了一口:“他来干嘛?不见!”

    “我是第一军纪监督、皇家学院院长、帝国一级大臣,可以随时晋见!”一个衣着光鲜却风尘仆仆的老头站在门口,理直气壮的嚷嚷着:“皇帝陛下不能拒绝我,我一路从黑暗行省赶来的。”

    科恩抬眼看去,一脸笑容的大法官杰克正站在提夫?罗伦佐身后向他挥手。

    “既然都站到门口,那就进来吧!”科恩陛下吃着剩下的蛋糕,不想破坏自己难得的舒畅心情:“长话短说。”

    “好的,皇帝陛下,我需要一支部队。”提夫?罗伦佐的话的确有够短:“我有急用,时间晚了就来不及。”

    科恩瞟了院长一眼:“部队有的是,你的用途?”

    “我要带部队去保护学院,还有大图书馆。”罗伦佐院长急切的说:“不用太多,五百人就够了!”

    “皇家学院,皇家大图书馆。”科恩点点头:“难为你从黑暗行省赶来,我都没想到保护这些地方……卡罗斯,给院长两个近卫营。”

    “是的,陛下。”总参谋官拿出军令递给院长:“近卫军第七、第八营,就在这条街后面。”

    “陛下也给我军令,我要去干我的事了。”大法官走上来,笑着说:“我自己带了执法队来。”

    “笑笑笑……都快成笑面虎了。”科恩把军令塞到杰克手里,小声叮嘱:“注意点安全。”

    “没问题。”年轻的大法官答应着,笑嘻嘻的走出去,一路上没有一点帝国大臣的样子,不是拍拍这个军官的头,就是踢踢那个军官的屁股。

    科恩陛下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吞下最后一块蛋糕。

    “陛下,可以开始清理皇宫了。”总参谋官走过来:“你要去看看吗?”

    “当然,备马。”

    近卫军的小股部队分布在城中的大街小巷里,他们正在向导的指引下挨家挨户的搜索叛军残兵。

    向导们手拿记载着每户居民人数的文册,仔细比对清点。那些换上平民服装的叛军被一个个指认出来,押到街面上,当一条街清理完毕之后,叛军残兵被集中起来处死。

    皇家卫队排成严密的人墙,护卫着科恩,从皇家专用大道抵达皇宫广场。

    皇宫前的广场已经是凯达军的地盘,行事招摇的士兵们还从城外推来几具楼车,供各个方向的指挥官使用。

    一队队翼人盘旋在皇宫上空,时不时的向里面射几箭。还有人在用传音魔法向皇宫里喊话。

    “……皇宫里的杂役、内侍、厨师、技师们听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要出门,不要收留、藏匿叛军士兵,违令者死。当近卫军进入皇宫时,要第一时间大声说明自己的身分,提供叛军隐藏线索,违令者死。保护皇宫财产,不得偷窃、哄抢、破坏,违令者死……”

    科恩?凯达登上正门外的楼车,看着紧闭的宫门,有点皱眉。虽然嘴上说打烂了不心痛,可这毕竟是菲谢特自小生长的家,舍不得。

    “接上头了没有?”总参谋官问包围皇宫的联队长:“什么时候开始进攻?”

    “刚才联系了一次,里面发生了一些事,情报员又进去了。”联队长一个立正:“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

    “鲁曼人呢?”科恩问了一句。

    “鲁曼在情报人员的严密监视之中,绝对跑不了。”联队长回答:“我们把那些逃跑大臣的脑袋给他送了回去,让他明白自己逃不掉的。”

    “再不能拖了,时间一到就要开始进攻。”总参谋官看了一眼科恩陛下的脸色:“派你最精锐的部队,尽量减少破坏。”

    “是的,长官。”联队长行了个军礼,赶紧去安排了。

    广场上响起成片的口令,近卫军士兵卸下身上多余的东西,轻装列队,进入突击区域准备强攻。天上的翼人慢悠悠的兜着圈子,不动声色的完成一切准备。

    “陛下,一切准备完毕。”联队长请示说:“时间到了。”

    科恩正俯瞰着皇宫,双唇一开,轻轻吐出一个字:“打。”

    楼车上的旗手摇晃着旗帜,早巳排列好队形的翼人从各个方向飞来,在皇宫上空交错而过──这一刻,所有还在皇宫空地上活动的人都会被射成刺帽。

    号角鸣响,杀声再度响起。

    几百具轻便云梯同时架上皇宫墙头,精锐的近卫军士兵从几个方向同时攻击。几处宫门有完善的防御设施,防守的叛军兵力又多,立即陷入激战。

    科恩站在楼车上,眼睛注视着战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陛下,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了。”总参谋官靠过去,很神秘的把声音压低:“我们抓到了一个俘虏,是督战队少将。”

    “那又怎么样?”

    “到目前为止,这是唯一的俘虏啊!”卡罗斯露出了狐狸尾巴:“他们已经把这个俘虏带来了。反正打皇宫也不怎么好看,陛下不如去审问俘虏吧?”

    “也好,带他上来。”科恩似笑非笑的看着卡罗斯:“你来审,我来看。”

    “又是我?”

    “少将审少将,这很合适。”科恩陛下已经找了一张舒适的椅子,先把自己放了上去,再命令近卫:“去把俘虏押上来。”

    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架着一个双手反绑的中年男子,从阶梯一路飞奔上平台。立正之后,一个士兵抓住俘虏的头发,把他的脸展示给在场的人看。

    落到凯达军手里的人没什么好待遇,俘虏的军服早就被扒掉,仅剩的内衣也破破烂烂,从头到脚的皮肤不是红肿就是青紫,显然被很多士兵关照过。一张脸倒是干净,五官也还端正,可惜嘴角牵出的些许血丝破坏了整体美感。

    在众人的目光中,俘虏微喘着,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还用轻蔑的眼神扫视着所有人……很快他就清楚了自己的处境,目光变得尖锐,直直的罩定黑发黑眼的科恩陛下。

    科恩安静的坐着,一点也不心急,仿佛把这个俘虏当成视野里的一颗普通的沙砾。

    “没什么严重的伤吧?”看到陛下真的不出面,卡罗斯只有自己开工,他先上前一步,不无关心的问:“督战队少将总指挥官,你可能想自己站着吧?”

    “一点小伤,不算什么。”俘虏用轻蔑的态度回答,沉稳的目光还是盯着自己的目标。

    “不错,够硬朗。”卡罗斯冲押解俘虏的士兵一扬头:“让他跪着回话。”

    膝弯被踢,俘虏的膝盖重重的撞在地板上,地板“砰”的一声响,俘虏也把目光投在卡罗斯身上──这才是他目前的对手。

    “你的姓名、军衔、职务、所知鲁曼的一切,全给我说出来。”卡罗斯依然保持着微笑:“说重要的。”

    俘虏骄傲的笑笑。

    “高等级军官,是贵族吧?”卡罗斯拿过一张椅子:“从军队里混出来的,我就不用提醒你──拖延问候会有什么后果了。”

    “既然你也是少将。”虽然是跪在地板上,但俘虏还是试图抬高自己的目光:“那你也应该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你。”

    “事实上你知道的东西,我们未必就不知道,战争进行到现在,你脑子里那点东西还有什么价值?”卡罗斯呵呵笑着:“怎么说你也是个有名有姓的军官,我不过就走走过场而已。如果以后有人不小心问起,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成……落在军队手里都一个样。”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坦白的讲,是我对你没什么好说的。”卡罗斯收起笑容,毫不留情的说:“从你被俘到现在也有点时间了,我也听说你被人群殴过。如果你没话想对我们说,为什么不自杀呢?我们虽然看管着你,但你咬舌头撞墙的机会总有吧?如果那样的话,我们都免得尴尬。”

    “如果你没话对我说,又怎么会带我来这?”俘虏哈哈一笑:“凯达家的逼供手段我听说了,我也想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我刚才已经说了,就目前的局势而言不值得在你身上使用逼供手段。”卡罗斯口气平淡的回答他:“你我都是军人,因为你之前的战斗打得不错,所以才留个说话的机会给你。如果你真的不想说什么,我们也不勉强。”

    俘虏稍微楞了一下,随即轻哼一声:“凯达军什么时候出了大义凛然的人物?”

    “我这大义凛然的人一直就待在凯达军中,只是你现在才发现而已。你身处的环境是这么污浊,有这样的感受我不奇怪──等等。”卡罗斯在一份传令官递来的文件上签了字,然后再转头说:“对待敌军的将领,我们通常的手法很单纯:以敌军的战绩来决定它指挥官的待遇──如果你的部队是窝囊废,你会被一个刚入伍的新兵以杀鸡的刀法处死。”

    “那么我现在呢?被你以杀龙的刀法宰掉?不都是一死?还讲究这么多?”

    “在宰你的时候,至少你能穿上整齐的衣服,条件允许的话还能和家人见面。‘卡罗斯一本正经的回答:”当然,你不能要求有人观礼。“

    “我还没听说过落在凯达家手里的人能有过体面,你的欺骗手法并不高明。”

    这次换卡罗斯用上轻蔑的语气:“谎言与欺骗是你主子的专利,你以为凯达军中顶天立地的军人跟你主子一个德行?”

    “鲁曼陛下的名声再怎么坏,他依然是我等愿意以性命去保护的皇帝,什么欺骗与谎言,对待敌人就应该这样做!”俘虏反驳说:“而你们,什么顶天立地的军人,不过是屠夫!”

    卡罗斯抬手阻止了要打人的士兵,用凌厉的目光盯着俘虏:“鲁曼谋反弑君,颠覆帝国,把国民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你认为鲁曼的所做所为是正确的?你应该知道,仅仅一个圣都大乱,死了多少平民,又有多少家庭被拆散!”

    “没错,我们是造反了,但我们是推翻夏麦家族的统治,而不是国家的叛徒!”俘虏毫不示弱:“如能改变统治,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真是很新鲜的言论,谋反却不是国家的叛徒──你心智还健全吗?说出这种牵强的话不觉得脸红?”

    俘虏昂起头,不甘的吼道:“难道夏麦家族就是国家吗!斯比亚帝国又是什么时候成了夏麦家的私产?夏麦家族自从成了皇族,只要是其血脉就天生有特权……哪怕是一个蠢才,只要碰巧生对了地方就可以享用一切!这样的传承,难道不可以反?夏麦家若真的贤明,我家怎会就剩了我一个人?这样的皇族难道不应该反?你们杀了我又怎么样?如有来生,我依然会追随鲁曼陛下!”

    “意志很坚决啊!”卡罗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你这样死忠的例子很少见,完全可以编入学院教材,为世人所警惕。”

    “无所谓了,反正在你们手上也由不得我。”俘虏看着卡罗斯,用颤抖的声音大笑着:“正统?王朝?都他妈骗人的──你们标榜的夏麦王朝又是什么好路数?他们四百年前若不是灭了众多势力能有今天?!为了国民?国民不过就是争霸的附加品而已,杀得干干净净,十几年后又像野草一样疯长出来……”

    “四百年前的帝国被魔族摧残,各个贵族互相纷争,民不聊生!夏麦家族靠着勇武仁政平定乱局,白手起家,靠着自己十几代的努力才建立了繁荣的帝国。”卡罗斯以坚定的目光回望着俘虏:“是非曲直,国民心中有数,我可以把你的话公告天下,让国民自己来判断。”

    “愚昧的国民怎么会明白这些?他们只要衣服、只要食物!”俘虏毫不示弱:“只可惜鲁曼陛下的宏图伟业毁在你们手里!现在,凯达家族成了皇族,科恩?凯达应该心怀感激才对!”

    “这就是区别所在了,你认为这世上谁都想当皇帝吗?对我们的皇帝来说,当上皇帝才是一件痛苦的事。”卡罗斯爽朗的笑起来:“睁开你的小眼睛看看吧!你们败在谁的手上!被最看不起的国民打败,心里不会憋得慌吗?”

    “我不服!”

    “服也好,不服也罢,你反正是没机会重新来过了。你听见这欢呼声了吗?总攻就快结束,这是整个讨逆战争的句点,也是你生命的终点。跟你的这次见面没有什么收获,我很遗憾。”卡罗斯来回走了几步:“你刚才说,你不服皇族的人天生有特权是吗?如果你和你的王子真的认为夏麦家族没资格坐皇位的话,可以!但是你得证明自己的确比夏麦家要强才行。你不是觉得国民只要衣服相食物,才不管什么正统之类的吗?也许你是对的,可是你的主子并没有让你口中的愚民们满意。”

    “假以时日,我们必定比夏麦家要强得多!可惜我等无用,反让凯达家占了便宜……”

    “那就没办法了,现在是我们胜利了,这说明凯达家比你的主子更有资格做这些事。如果你心里实在不能平衡的话,就当你主子造夏麦家族的反,凯达家造你主子的反好了。”卡罗斯轻蔑的摇了摇头,对押解俘虏的士兵说:“带他去见军法官,先收押。”

    俘虏刚被押下去,负责指挥战斗的联队长就冲上了楼车。

    “报告陛下,我们拿下了皇宫,除了宫门之外叛军防守薄弱,主要官员全部被毒死在大殿里。”联队长急切的说:“但我们找不到鲁曼。”

    科恩转头看着这个联队长:“你确定他没有逃走?”

    “没有!我们的情报人员一直监视着他,但负责中间联络的情报员也被毒死,所以暂时失去联络。”

    科恩想了想:“圣都完全拿下了是吗?”

    “是的!”

    “那么鲁曼能去的地方就不多……”科恩淡淡的回答:“等等吧!他跑不了。”

    篇外篇黑暗传说——久违了,圣都(上)

    天空中烟雾弥漫,街面上一片嘈杂,适量部队进入圣都城之後,凯达军把四门紧闭。

    如狼似虎的士兵带著向导,在全城进行大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叛军,仔细搜查每一个城区、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屋、每一个角落!

    “凯达家清剿叛逆——开门!”

    “所有人靠墙角一字排开——户籍拿出来!”

    “户主在哪里——操你妈的脸朝墙!”

    “这是什么?菜刀?干你娘!你家用一臂半长的战刀切面包——押走!”

    “这盔甲哪来的?上面的血迹哪来的?这是不是国贼的徽记——你是叛军一伙的!”

    为了应付圣都战役後的搜查活动,凯达军後勤部准备了二十辆马车的短绳,但军官们很明显对情况的严重性估计不足,圣都城里同情叛军甚至同流合污的平民大有人在,这些用来绑人的绳子很快就被分光用完。

    好在随後赶来的执法团士兵还有一手绝活,於是跪在街上的人一半反绑著双手,另一半运气不好的,双手关节被活生生的扭脱臼,这些倒霉蛋痛得汗湿衣衫——同时也再次明白一个道理,谁也别指望会在军队手上得到什么好待遇。

    这种大范围的清洗很容易引起恐慌,圣都城里再次响起连片的号哭。

    “我不是叛军啊……求求你们放过我,我只是买了一把刀啊!”

    “父亲,求求你们不要抓我父亲!我家是开当铺的,有盔甲不奇怪啊!”

    “讲讲道理吧!叛军鱼肉百姓,我们日盼夜盼,没想到凯达家也乱抓人啊!”

    面对这些哀求,还没从战争状态恢复过来的士兵根本就无动於衷,他们心里只认一个理,长官的命令高於一切,任何东西都打断不了他们执行命令的决心。对平民拳脚相加是很普遍的现象,很多人被打得鼻青脸肿,无助的翻滚在瓦砾之间。

    平心而论,在叛军当做大本营的圣都,普通居民多多少少都会跟叛军有些来往,这是无法避免的。

    当然了,做为一个维持过一段时间的政权,叛军的作为就算再怎么糟糕都会有一定的民众基础。

    而凯达家要想安安稳稳的入主圣都,那就必须要把这些支援叛军的民众挖出来——是的,这不算是仁慈的行为,但这却是明智的选择。

    但凯达家族毕竟是名门望族,不会不加区别的滥杀。这只是大范围的初选而已,在所有有嫌疑的人的揪出来之後,很久以前就潜伏在当地的情报系统派人来辨认,没有谁比这些情报人员更清楚自己辖区的状况了。

    那些往日流浪街头的乞丐,或者好勇斗狠的流氓们换上了军装,人模狗样的跨著腰刀出现在平民面前。平民们目瞪口呆的看著这些人走近自己,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拿著小册子,挨个分辨著。

    “这家是开饭馆的,今天早上被叛军逃兵硬逼著买了这副盔甲,没有问题。”

    “这家人一家六口,有两人死於圣都大乱,恨叛军入骨,也没问题。”

    “这几位开旅馆的也没问题——我说夫人,下次遇到可怜的乞丐可不能用棍子打了。”

    情报人员身後跟著内政官员,在确定一家人的清白之後,他们马上会为这家人发放新的户籍,对关节被扭脱臼的,还会给三个铜板的安抚金。虽然只是三个铜板,外加一声“得罪”,但这就意味著一家人自此被凯达政权承认。

    於是前一刻还在心里咒骂凯达家族的居民们,又连忙开始感恩戴德起来。

    “哎哟!老爷,我们又见面了。”时不时的,情报人员会揪出真正亲叛军的居民:“我记得您的儿子在叛军里混得很好啊!已经做到中尉了是吗?”

    “军爷开恩……”

    “不必求我,有话跟军法官说去。记上,这是叛党。”

    士兵们涌过来,用沾著颜料的大笔在指认出来的叛党脸上划一个圈,再重新捆绑起来,无论身分背景,人押去城外等候审问,家产全部充公。

    每个城区都在这样干,在当天及第二天,圣都几乎有十分之一的人被押解出城。

    对於战後民众的清理,各个系统的官员们早有纷争。战地管理的官员们主张就地审判、处理,因为这样会达到强烈的震慑效果,要知道,帝国现在还有为数不少的行省没有光复,至少在名义上还是在叛军的掌握之中。

    但纯内政系统的官员考虑到战後的重建及安抚的难度,极力主张从宽处理这类国民,他们的理由也很正当。

    一来可以显示凯达家族的大度与宽容,二来也可以很快的建立起正常的次序,如果按战地管理方面的意见办,一个处理不奸——例如说出现大范围的滥杀,这就会在民众心中埋下不利於统治的隐患。

    对於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意见,国相和内政监督们并没有选择,而是以“前线局势复杂,一切决定权都在皇帝手里”的藉口,让科恩自己决定。

    当两派官员赶到科恩陛下面前时,皇宫才刚刚打下来。

    两派官员在他面前激烈辩论,争得面红耳赤。但科恩陛下却仰坐在躺椅里,双脚翘在栏杆上,闭著眼睛,非常悠闲的样子。

    当两边的人说得口乾舌燥之後,皇帝陛下才睁开了眼睛。

    “以今天天黑为限,天黑前,在清楚认定的基础上你们可以抓人,天黑之後,除了巡夜的小分队,所有部队回归营房。”科恩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但却是不愠不火的看著官员们:“在此同时,内政官员接手,治安交给警备队。”

    “陛下——您这是一刀切啊!”当时就有内政官员反对,他们把头摇得像风车:“不公正,这不公正。”

    如果是其他帝国的皇帝,说这种话的官员早被押下去打板子了。但在科恩手里却不会出现这种事,对皇帝说真话,是一个大臣最基本的权利跟义务。

    “军队进城,有点乱子是免不了的,只要他们不奸淫掳掠,那就是好士兵。为了维持国家安定,国民这点委屈算什么?要想被和蔼的对待,先得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个道理不难懂。”陛下用平淡的口气开解著官员们:“这个决定不是两边讨好,事实上,内政系统的职权之一就是极力弥补战争创伤。就现在来说,军队清洗就是不可避免的创伤之一。”

    “皇帝陛下,我们是在弥补啊!可军队这样做,国民们会讨厌军队的。”

    “说你们笨吧!你们又不服气。”科恩微微的摇著头:“你们不会把国民憎恨的目标向叛军身上引导吗?”

    “引、引导?”

    “简单点说,就是嫁祸,这个你们总会吧?”皇帝陛下抄起双手,心不在焉的用目光眺望著远处:“再让国民们亲自参加那些人的审判,放手让他们做,那些人的家产就分给本街区的人,让他们投入一点……还有谁会恨自己的作为呢?”

    “可是……皇帝陛下……”

    “我已经说过了,去执行。”科恩转过头来:“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场争辩就此结束在皇帝陛下的平淡目光中,於是才有了一边拳脚交加、一边松绑给钱的奇怪现象。内政官员们一边拍著居民的胳膊,一边把所有的过错栽到叛军头上,斯比亚的国民也生平第一次领受了区别对待。

    当一个街区清理完毕,内政官员们站在废墟上激情洋溢的宣布本街区战时统治结束的时候,居民都抱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特别是听说过几天要开审判会,自己有东西可以分的时候,他们的热情越发高涨。

    那些亲叛军的居民家里是富得流油,大家已经眼红很久了,身体上的伤痛还没有完全消失,大家就在高呼皇帝万岁……科恩陛下自己没花什么钱,用别人的家产稳定了民心。

    处处都是欢呼,而此时的科恩却露出一抹苦笑,低声对自己身边的人说:“看,其实当皇帝不难,如果你能忍受对自己的厌恶。”

    白影回答他:“我还以为你对这种手法自鸣得意。”

    “我早就用腻了这种流氓手法,上辈子就用腻了。”科恩陛下倚靠在栏杆上:“当个皇帝,跟当个流氓头有什么区别?”

    “具体的区别我不知道。”白影对这样的科恩露出一个很罕见的微笑:“如果你是一个流氓,至少我不会在你身边。”

    虽然皇帝陛下以前有“流氓总督”的绰号,但他从来没有自己证实过,还有这个大胆的侍女,能跟著皇帝是多大的福气啊!她怎么还可以挑三拣四……反正这样的对话把楼车上的近卫们吓得脚跟发软。

    唯有总参谋官在心里大呼万岁——在这个时候,多一个白影在科恩身边为他排解压力,真是太好了!

    天色渐渐暗下来,喧闹的圣都在逐步恢复平静,街道上有警备队员检查行人,内政官员们从城外搞来了帐篷,供家业被毁的居民们安身,他们还弄来了粮食。

    医疗人员在救治了军队伤员之後,也开始治疗居民中的伤员。圣都,正在一点一滴的恢复著。

    在这个时候,再没有其他人会比皇家学院院长更加暴躁的了——其实让罗伦佐院长暴跳如雷的原因很简单,皇家学院此前被叛军当成了临时军营使用,当他带著人来保护时,这里是一片狼藉。

    满院子来不及逃走的伤兵,最神圣的讲坛上堆满了污秽的杂物,文献古籍被叛军拿来烧水……罗伦佐院长是个什么人物?这位军纪监督一看到心爱的学院成了这个样子,双眼立即就红了个里外通透。

    一千多叛军被他叫人丢到了大街上,他甚至亲自冲上去打了伤兵耳光,虽然这行为对事情没什么帮助。

    好在临近的皇家大图书馆没被怎么破坏,基本保持完好。但什么事也别想瞒过精明的罗伦佐院长,他只是翻查了一下藏书目录,站在他面前的“叛军政权皇家大图书馆馆长”就吓得腿肚子直晃。

    “火塞亚全书哪去了?古塔夫记事孤本哪去了?修缔历史记哪去了?!”他毫不客气的指著对方的鼻子:“说不出来,我活埋了你!”

    “都、都在各部官员家里……被当成礼物送出去了,我、我这里有借条……”

    “身为馆长却保护不了藏书——你怎么不去死!”

    罗伦佐院长一把抓过借条,带著整整一个近卫营出去追讨这些国宝。他有帝国军纪总监的职务在身,在宵禁的圣都城里畅通无阻——事实上,他的为人很得军队系统的尊敬。

    叛军政权的要员们不是被主子毒死,就是被凯达军监禁起来,剩下那部分早先跟凯达家有过联络的也是提心吊胆,哪里敢得罪这位发起火来比军人还凶残的人物?

    结果一番折腾下来,罗伦佐院长还赚了——跟他行动的士兵可不管那么多,只要是书就拿走。

    有人连家谱都被士兵抢了,跑到皇帝陛下那里去哭诉,但无一不是吃个闭门羹。科恩陛下转过身来就让总参谋官起草一份嘉奖令,表彰罗伦佐院长保护帝国国宝的行为。

    这下,罗伦佐院长就干得更带劲了,虽然他嘴上说并不看重皇帝陛下的嘉奖。

    也许是因为院长大人的过激行为所致,有人在不久之後就在一个街角发现跟随著鲁曼的情报人员留下的暗记,这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科恩那里。

    “他在圣都神殿。”科恩带点惊讶的看著总参谋官:“你确定?”

    “是的,陛下。”卡罗斯给了科恩肯定的答覆:“这下就有点麻烦了。”

    “麻烦?有什么麻烦的?”

    “那个……陛下,任何人都不能带兵进神殿,更别说抓人了。作为光明神族在人间的代言人,他们有远高於世俗官员的身分。”卡罗斯少将乾咳了一声,为他的皇帝小声解释:“在神属联盟里,这可是最基本常识。”

    “别人对神殿有顾忌,可我没有。传令,先给我把神殿围上。”科恩陛下冷冷一笑:“我们去走走吧!”

    “可是陛下……”

    “不要废话了,士兵们因为我一句话就上刀山下火海,而他们的皇帝却连神殿都不敢进,这还像话吗?”科恩示意白影给自己挂上配剑:“神殿啊!本少爷久违了。”

    这话刚好被走到楼车顶层的罗伦佐院长听到。

    “皇帝陛下说得好!”罗伦佐院长第一次主动向科恩行礼:“陛下的决定非常正确,臣下愿意随同前往。”

    “是吗?院长跟我一起的话就得准备马车了。”科恩换上一副和蔼的笑容,走过去跟院长亲切的交谈起来:“我的院长,我今天才发现你的性格适合当军人啊!”

    “有机会展露这样的性格,是我的不幸。”罗伦佐院长跟科恩并肩走在阶梯上:“陛下,我听说你虐待我的学生,事实上他们向我哭诉过……”

    “小事,你也知道军情紧急,我哪来时间跟他们讲道理?”

    “但是陛下你侮辱艺术这件事……”

    “艺术因人而异、因时而异、因心情而异。”

    “你这是狡辩。”

    “谢谢夸奖。”

    卡罗斯少将看著二老一少两个混蛋”争辩著走下去,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虽然心里很不赞同,但他最後还是摇了摇头,叫人准备马车。

    圣都是斯比亚帝国的国都,作为光明神族无上权力的象徵,神殿的建筑规模当然不会小。仅仅为了包围神殿,凯达军就出动了两个近卫团。

    当皇帝陛下的马车到达时,工兵团已经挖出了五条从神殿通向外面的地道,彻底断绝了目标再次逃跑的可能性。

    科恩中途下车查看了其中的一条,还和工兵团长闲聊几句,最後还用无限留恋的语气说起小时候点烟熏兔子的事情。

    皇帝陛下一离开,聪明的工兵团长立即命人扒开地道口,向里面丢那种要乾不乾的柴禾,然後点火……

    “皇帝陛下驾到——行礼!”监视正门的军官一声大喊,一溜小跑到马车前:“报告陛下,我们刚才再次确认了,目标的确在里面。”

    “干得不错。”科恩跨下马车:“他们什么反应?”

    “祭司们大声咏念光明神王语录,用身体堵在门口。”军官一睑的费解:“难不成他们的身体能挡刀子?”

    “难为你知道他们在念神王语录,非得给你们补补常识了。”学院院长也下了马车:“陛下,以神佑骑士的名义进入吧!”

    科恩摇摇头。

    院长加重了口气,再次复述自己的意见:“陛下,我请求你以神佑骑士的名义进入,在这个节骨眼上,请不要为帝国添麻烦。”

    “我的院长。”科恩突然转过身来,双手放在院长的肩上:“我去抓我的仇人,为我最亲密的兄弟报仇……我不想以其他的身分去,就以我个人的名义,科恩。凯达的名义。就算你不允许,也请你放任我这回的决定。”

    说完,科恩放开手,大步流星的走向神殿正门。皇家卫队早巳冲出,超过科恩身前几十臂的距离,白衣飘飘的白影也走在科恩身边,一步不落。

    “愚蠢、笨拙、头脑发热!”院长几步追上,用极小的声音在科恩耳边嚷嚷:“你是皇帝,不能感情用事……”

    “院长,感情曾经是我生活的全部。”科恩停下脚步,双眼瞪著罗伦佐:“你可以不跟著来,但请不要阻止我。”

    罗伦佐心里暗叹一口气,虽然不认同科恩的做法,但还是跟著科恩走向神殿大门。

    “来人停步——这里是神殿,最光荣神圣、不容亵渎的地方!”一群祭司挤在门口,语气强硬的警告著靠近的人:“敢冒犯者,一定会受到光明神族的惩罚!”

    这种对世俗人有无尽威慑的话对岩石等人毫无效果,身材剽悍的岩石往门上一靠,一拳就把喊话的祭司打得口喷鲜血倒飞进庭院。

    “伟大睿智的光明神王会为你出头吗?”出人意料,第一个冲进去的是院长,他指著倒在地上的祭司破口大骂,并抢在第一时间为祭司们定下了罪名:“阳奉阴违、欺上瞒下——你这种卑鄙小人称呼光明神王的名号简直就是亵渎!”

    院子里一片混乱,後面的士兵们在吵闹声中不断涌入。祭司们不敢跟科恩等人耍威风,但敢跟士兵们拉拉扯扯,不过凯达家的士兵根本不吃这套,拉扯很快变成一边倒的打斗……

    篇外篇黑暗传说——久违了,圣都(下)

    “大胆!”神殿前院通向大殿的通道上,站出来一个地位稍高的祭司,他义愤填膺的大吼著:“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神殿、还有没有光明神族!”

    这句话是用传音魔法喊出来的,连包围在神殿周围的士兵都听得清清楚楚。随著他的喊叫,十几个地位低下的祭司正吃力的挪动著一尊光明神王的雕像,他们把雕像从殿里搬来,放在喊话的祭司身後。

    “你凯达家要翻天了,进入圣都之後,你一不晋见,二不请安,这本已失礼。到现在居然带兵闯神殿!”祭司背靠著光明神王的雕像,他越发的理直气壮,猛力拍打著胸口叫嚣:“来啊!打这踩过去啊!”

    科恩仍然不紧不慢的迈著步子向前,卫队在岩石带领下提前涌上。看著士兵们狰狞的脸色,祭司们大惊失色,等觉得事情不妙想要开溜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别跑。”一个翼人近卫军官拉住想开溜的祭司头子,一拳就把他打翻在地:“我们会满足你的。”

    然後大队人马真的打他们胸口上踩过去了,躺在地上的祭司们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神殿的地位是无比崇高的,祭司的地位也是一样。平时一个眼神都能让人吓得魂不附体的祭司,为什么今天会落得如此下场?难道这些士兵不是神属联盟的人吗?

    科恩站到大殿後的广场上,轻声对岩石说:“找他出来。”

    “长官命令——抓鲁曼出来。”岩石大喊一声:“挖地三尺也得把他翻出来,要活的!”

    部队回应一声,分做一队队散开,提刀拿枪的翻查起每一个房间。

    士兵们粗鲁的动作引发各种东西碎裂的响声,就连大殿的雕花玉石门都给士兵们砸得粉碎……

    神殿向来是极尽奢侈的,现在的每一声异响,都能让躲在後面的大祭司心里滴血。

    在近卫军士兵成功的拆毁了大殿之後,大祭司打发人来请科恩陛下“入内堂说话”。

    “不好吧!”可恨的科恩还装模仿样的推辞:“神殿内院是神殿高官起居之地,世俗官员进入不大方便……”

    “皇帝陛下开恩啊!还请看在往日熟识的份上,放过神殿吧!”来请他的祭司苦苦哀求:“神殿积累的这点家当不容易啊!还请皇帝陛下高抬贵手。”

    科恩立即就高抬贵手——抬手就是一耳光!

    “你们的架子见长啊!”旁边的学院院长一看苗头不对,立即就跳出来:“神佑骑士到来,大祭司居然不出迎——仪仗也没有!”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挨打的祭司捧著高肿的脸,慌张的跑向内院。

    科恩又好笑又好气的看了罗伦佐一眼,对这老头的坚持也有点无可奈何。

    如果是换了在其他地方,罗伦佐院长肯定第一时间跳起来跟科恩吵,但在外人面前,罗伦佐院长还是得极力维持皇帝的威仪,尽自己的全力弥补皇帝行事方式里的错误。

    在以前的日子里,院长都是站在科恩陛下的对立面,被科恩陛下以强硬的手法对待。今天跟在科恩身後,看科恩以特有的手段对付别人,心里也总算找到点平衡。

    再说对这些祭司,院长心里同样没有好感。

    不大一会,服软的神殿大祭司带著仪仗出迎,把科恩陛下一行人毕恭毕敬的请进内院。

    在神殿豪华的大议事厅里,科恩不慌不忙的坐在主位上,一点也不急於开口。祭司们招待的茶点被白影一一检查之後,才被允许摆放在科恩面前。

    穿戴得体的大祭司坐在科恩陛下对面,他那带笑的脸上,表情不无尴尬。

    “神佑骑士远道而来,想必非常辛苦了。因为光明神族的命令,战争期间没有派祭司到军中为将士们祈福,还望神佑骑士不要怪罪。”说过了开场白,大祭司小心翼翼的问:“不知神佑骑士夜里来访,这是为了什么事?”

    科恩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站在他身後的总参谋官轻咳一声,示意某人出面。

    “大祭司阁下,这里在座的都是有身分的人,也是斯比亚帝国里举足轻重的人物,当然不用把话挑得那么明白。”罗伦佐院长笑咪咪的开了口:“我们得想个办法,避免神殿的名声受损。”

    “是,是,那是当然。”

    “国贼鲁曼是在你手上吧!”罗伦佐院长端起水杯,抬起眼睛看了看装糊涂的大祭司:“你可以让手下把他交给外面等候的士兵,那么我们今天的到来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拜访。”

    听完院长的话,大祭司不置可否的微笑著,他欠了欠身子,眼睛看著科恩陛下:“神佑骑士殿下,就神殿的立场而言,世俗中人的罪行再大,他也是光明神族的子民。身为祭司,我们有救赎他的义务。”

    科恩偏了偏头,没搭理他。

    “大祭司阁下,这个人罪行滔天,已不是神殿所能庇护得了。”罗伦佐院长放下手里的杯子:“你心里应该明白眼下的事态,我们也不想与神殿有什么不愉快。”

    “院长的话很对,我完全同意,事实上神殿与凯达家族的关系一向很密切。”大祭司看科恩根本不说话,只得把头转向院长:“是,这个人眼下是在神殿。对於他的所作所为,我们也多少了解一些……但神佑骑士能不能听听我们神殿的建议?”

    “如果仅仅是建议的话,当然多多益善。”

    “不知神佑骑士准备怎么处罚这个人?”大祭司笑笑说:“是的,他有罪,但他仍然是一名贵族。我们当然希望他能保持一个贵族的尊严。”

    “您的意见我们会郑重考虑。”院长点著头回答:“但我现在无法承诺什么,你知道,这最後的决定权是在神佑骑士手里。”

    “还请神佑骑士阁下卖我个人情。”大祭司请求科恩:“这话是他——他托我转告您的,如果您要结束他的生命,他想‘笑著死’。我个人当然希望能得到您肯定的答覆。”

    科恩用疑惑的眼光看著大祭司,大祭司不明就里,只能闭上嘴。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也只有总参谋官知道陛下疑惑的原因。

    “陛下,所谓的‘笑著死’,就是没有痛苦的死法。”总参谋官靠上前,跟科恩咬耳朵:“具体的做法多种多样……”

    科恩这才释然,向院长点点头。

    “好的,神佑骑士答应了。”罗伦佐院长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交人吧!”

    大祭司转身吩咐几句,一个小祭司飞跑著离开。不一会,昏睡中的鲁曼就被交到了近卫军手上,总参谋官亲自去辨认过,确实是鲁曼。

    随同鲁曼被交出的人足有三十个,除了三个侍妾和贴身近卫之外全是鲁曼的心腹官员,其中有五个还是科恩这方潜伏在鲁曼身边的情报人员。

    他们全部都昏迷不醒,看来是白祭司们用魔法催眠——到最後,鲁曼还是被他的主子出卖了。

    “哎哟!大祭司就是聪明。”看到昏迷在地上的一大片人,科恩第一次说了话:“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哪里,哪里。”大祭司嘴里还在谦虚:“我怎么可以和神佑骑士对著干?”

    “好,有你这样的大祭司,以後的事情就好办了。”科恩亲切的拍拍大祭司的肩膀:“早知道这样,你叫人通知我一声多好,刚才多有得罪了。”

    “没事没事……”

    “你给我面子,我当然要给你面子。”科恩陛下呵呵笑著:“刚才士兵们不小心,在前院伤了人……这样,你把祭司们集中一下,我来说上几句,为他们宽宽心。”

    “不用了,神佑骑士事务繁忙……”

    “又不给我面子?”

    “不敢不敢,我这就安排。”事实上,有神佑骑士的道歉,这本身是一件很长脸面的事,大祭司也不是真心推辞。

    “你帮我大忙,这是小事嘛!”科恩抬腿往外走:“一起走吧!”

    圣都神殿编制庞大,上上下下近千名祭司,集合的话是会花上一点时间的。科恩陛下在跟大祭司闲谈几句之後,找个藉口和院长坐到了马车上。

    “陛下今天的表现非常好。”一上马车,罗伦佐院长就对科恩大加称赞:“舍得在恰当的时候放下姿态,这是一个了不起的进步,一会讲话的时候,不要说得太露骨……”

    “讲话?”科恩陛下邪邪一笑:“什么讲话?出发!”

    罗伦佐院长大吃一惊,正要反驳的时候,卫队已经护卫著马车出发了。

    祭司们在广场上集合完毕,大祭司却找不到科恩,等来等去,等到一个凶巴巴的军官。

    “不知神佑骑士他什么时候……”大祭司上前询问科恩的去向,却被军官一掌推开,一屁股坐倒在地。

    “长官有令!”军官站在讲台上:“圣都神殿祭司身负神恩,却是非不分、黑白颠倒,在叛乱中散布叛逆言论,鼓吹国贼为正统,他们违背了神族的意志,辜负了神族的信任——现决定全体收押,等待神族派员惩罚!一个不剩的给我抓起来!”

    周围的士兵猛扑过来,祭司们一片慌乱……

    地狱之岛,黑暗魔王宫殿。

    匍匐在地的魔将把斯比亚帝国的最新情况回报给黑暗魔王後,跪著退出大殿。黑暗魔王嘴角带著点笑意,平静的注视著自己的两个女儿。

    长公主看看自己的妹妹。

    “因为我的任性,坏了父王的大事,还请父王责罚。”小公主低著头,向黑暗魔王跪下:“没能顺利魔化,是我的错。”

    “第一次施展魔化,出点错误不算什么,一个小小的斯比亚帝国,也算不得什么大事。”黑暗魔王平静的回答:“但你选择了魔化他,就一定要做到。做事半途而废有违魔族的传统,你的身分高贵,更应该注意这点。”

    “谢谢父王指点。”没有魔王的话,小公主不敢起身:“女儿一定会做完这件事。”

    “起来吧!”魔王点点头:“一个人类从你手上逃脱,对你来说是一个教训。好好跟你大姐学习,下次再努力。”

    “谢谢父王。”

    “父王。”小公主退出大殿之後,长公主才向黑暗魔王发问:“斯比亚帝国的局势可说已经尘埃落定,我们以後要怎么做?”

    “不需要我们做什么,科恩。凯达自然会做些什么出来,他是个不甘寂寞的性格。”魔王微笑著摆摆手:“失去了菲谢特。夏麦的约束,又手握帝国权力,神属联盟会出大乱子。”

    “父王的意思是说……他会找联盟内其他帝国的麻烦?”

    “这个可能性会很大,任何人类登上王位都会迷乱一阵,科恩。凯达又会有什么反应?他会怎么玩弄手中的权杖?我很想知道,神王那边想必也是这样的态度。”看来,黑暗魔王的心情非常好:“找个恰当的时机,让魔将去接触一下,了解一下细节。”

    “是的,父王。”

    “神魔大战之後的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你也轻松一下吧!”黑暗魔王最後嘱咐一下女儿:“到处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是。”

    长公主一走出宫殿,就看到小妹一脸索然的徘徊在走廊上。

    “大姐……”看到姐姐走来,小公主欲言又止。

    “好了,不用担心,大姐会教你魔化魔法的。”长公主抚摩著妹妹的头:“父王那里,不是也说原谅你了吗?”

    “可是……很丢脸呢!”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下次做好不就得了?”

    “那我学会了之後就能去魔化他了吗?”

    “不行,现在科恩。凯达是一国帝王,按照协定是不能魔化的,这件事就得看时机了,手法也得巧妙才行。”

    同日,天堂之岛,长公王宫殿。

    光明神族的两位公主殿下在花园里相对而坐,公主们的神态都很祥和,看来上次与魔族公主会面的事件让她们尽释前嫌。

    中间的几案上摆著一封拆开的书信,两位公主的目光部停留在信笺上。

    “没想到,科恩。凯达还有当皇帝的潜能,居然用这件事来刺探神族对他登基的反应。”好半天之後,小公主才开了口:“以前讨厌他是没有原因的,现在总算找到一个。”

    “小事而已。”长公主用手腕托住下巴,轻声说:“对於新即位的皇帝,一向的惯例是要给予关照。”

    “可这次不一样。”小公主皱皱眉头:“关照了他,神殿的上千名祭司就得掉脑袋。”

    “那些废人还要来干嘛?留著他们的命只能坏事。”长公主淡淡一笑:“你不想让神殿的名声受损,这我能理解。但说到底神殿只是用来统治的工具,本身并没有什么舍不得的。只要有利於统治,就值得做。”

    “可是姐姐,就算我们这样做了,这个科恩。凯达又会老实多久?”小公主又拿起信笺看了看:“姐姐你不是说,他的性格很张扬,当皇帝会出问题吗?”

    “杀了这些祭司的话,会让他老实个一年半载吧!就算他想找些小麻烦,也得用心去找个奸藉口,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长公主的目光在花园各处流连:“事实上,父王正等著看他的表演呢!你什么时候看父王这么高兴过?”

    “明白了。”小公主点点头:“那么,我就让红衣祭司去一趟吧!”

    “这是个好主意,你让剩下的那两位红衣祭司去好了。”长公主的手指在桌面上画著圈:“科恩。凯达恨红衣祭司的程度甚至超过了鲁曼,想想看,看著自己的仇人来传达命令,那将是多么有趣的场景。”

    “姐姐,这多不好啊!不是说不能刺激他吗?”

    “不,这不算刺激,这是一个小小的考验。”长公主给了一个甜蜜的微笑:“他都敢试探你,你就不能考验考验他?”

    “考验完了不是要给奖品吗!我哪有什么甜头给他?”

    “笨丫头,自己想去吧!”

    下期预告大乱方定,百废待兴,新任皇帝以近乎无赖的方式一一解决斯比亚的重重难题。但是各种措施需要的庞大资金,科恩要如何无中生有?

    为了一个约定,也为了让自己能偷闲,一人一龙相伴踏上魔属之路,只是这个旅途远没有他们想像中的平静,在腥风血两中,科恩看到一个令他震惊的脸孔。

    泣诉的哀声,在暗黑神殿中回荡,苦命的女孩无言的接受命运的折磨。为了达成亡者的心愿,杀意满盈的恶魔驾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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