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盘招供
唐纳德·万德莱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洗个舒服的热水浴更令人神往的了。他疲惫至极,一身灰尘,身上各处潜伏的伤痛现在都发作起来。他脱下衣服扔在一边,不过他还想着每件衣服都能立在他的身旁,就像都还穿在他身上一样。
   是傍晚七点钟的时候。“铁牙”泰勒脸上的样子十分吓人:他的双眼向外凸出,就像一张黑脸上的两只茶杯碟。这两个地方正是州展览会期间在煤渣跑道上他参加摩托车决赛时受护目镜保护的地方。三四年前的那一次车赛中他撞了车,人从半空中飞了出去,大惊失色得龇牙咧嘴,于是就有了这么个古怪的绰号。他就那样摔在了围栏的栏杆上,一个摄影师恰好在他往前摔筋斗之时抢拍了一张照片。哀痛的人们一个个都泪流满面地走过来,可他却站起身来冲他们笑了笑,有个人说道:“克里普斯,这个家伙真是有着铁一般的牙齿,而且他的铁牙肯定都是铆在他的脖子上的。”
   他脱衬衫时一想起往事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他长得并不难看,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他的体格瘦长担很结实,看上去有飞行员和赛车手特有的体格。
   从这个地方的一个集市到另一个集市,他四处漂泊流浪,过着勉强糊口的日子。他还有个副业,在运气不佳的时候总能带给他几美元的收入。他会用绳子和鞭子变魔术。他还可以在二十英尺之外把长鞭甩得有如手枪般“啪啪”地响,用翻卷的长鞭头把别人嘴里的香烟打掉。他还会把绳子打成结,把绳子从地上绕到头上,最后又从身上绕出来打成一个活结,很能吸引观众。奇怪的是,如果他想靠什么为生计的话,却怎么也持久不了。他从来也没想出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也不怎么去多想。反正只不过是副业而已。
   他伸伸手脚,环顾了一下四周,心中有一种长期离家后又回到家的感觉。几天前他去了镇上,他经常是一度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都不会看上寓所一眼。寓所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位于一座十二层住宅公寓十楼上的三四间宽敞的旧房间而已,而这座公寓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肯定还是名噪一时的宾馆。现在它却有一半房间都空着,而且正像别的大楼那样在沉闷中逐渐老化。他还住在这所公寓里是因为租金便宜,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地方来存放积累起来的那些纪念物、奖品、计划表和杂志的合订本。
   他走进浴室开始调节水龙头。在这些古旧的大楼里面调节水龙头往往是一种很冒险的行为。你刚刚走进水温很舒适的浴室的时候,水就会变成滚烫的蒸汽,连你身上的皮都能给烫下来,然后,当你在狂乱之中伸手去抓水温调节器的时候,水又变得冰凉,冻得你全身麻木。
   在水流的温度正常以后他把浴袍挂了起来。他走到浴缸前,把一只脚伸了进去。
   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他恼怒地一愣,和任何人一样,几乎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怒气。他等电话铃停下来,但是它不停。
   足足一分钟过去了。最后他几大步跨了过去,身后留下了湿漉漉的脚印。他一把抓起了话筒。
   “这里是西部协会,”一个声音颤颤地说道,“我们这里有铁牙泰勒先生的一份电报。”
   “你读一下吧。”铁牙说。她轻轻一笑。“好的,先生。电报上说,“祝贺你在车赛中获胜,借我五十美元,谢谢。署名,查克。’”
   他砰地一声把电话挂上,赤着脚回到浴室。真是个该死的电报。正在他想方设法把身上洗干净的时候来个借钱的。洗了再说吧,他沮丧地想。当然是把身上洗干净,也把口袋掏干。他可能会借给查克五十美元,也可能不会借。洗完澡他才会知道会不会借。
   他还是把那只脚伸进浴缸,沐浴在舒爽的水流里,感觉很棒。头上的楼板传来沉闷的敲打声。他等了一会儿,等敲打声停下来。但敲打声没有停。他以前也曾经听见过几回,不过都没在意过。要不是那块墙皮啪地一声掉下来差点儿砸着他的话,他可能就不会去注意了。墙皮掉在地上砸起一层灰尘。
   如果你洗完澡又不得不置身于灰尘和落下的墙皮中的话,那就白洗澡了。敲打声还在继续。又一块墙皮掉了下来。他怒气冲冲地盯着天花板,大声走了出来,试图打电话找管理部门。
   他等了至少有一分钟,敲打声还在继续,墙皮也一块块地脱落了下来。管理部门没有回应。任凭他怎么摇晃话筒,电话还是接不通。
   他走回浴室穿上了浴袍。敲打变得越来越重,一些灰泥块落在了他的浴袍上。他不耐烦地裹上浴袍,来到了外面的大厅。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盯着他的脸和身上的浴袍,吓得精神都崩溃了,然后踉踉跄跄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嘴里还一个劲地“呃呃呃呃……”地叫着。他的样子确实很吓人。他从应急楼梯往上走了一层。然后他站在1115号套间的门口听了听,里面有沉闷的敲打声,于是他按响了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条小缝,门上的链子锁没有打开,一个罕见的蓝眼白眉、下巴上还有一绺白胡须的人往外望了望。这个人透过门缝说了句:“你需要洗个澡,先生。”
   泰勒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地方究竟在搞什么鬼?搞得墙皮都往下掉。别再吵了,要么就——”
   “要么就什么?”那个人轻快地问道。
   “要么就把这链子锁拿开,我现在就要搞个一清二楚。”
   大厅里的一扇门开了,一个清瘦的男人突然把头探进大厅,两眼溜溜直转。“嗨,你们这些家伙,到别处去吵吧,让人家睡会儿觉。”然后他又突然把头缩了回去。
   白发人说:“还有几分钟就搞完了。先生,我建议你洗个澡,你很需要。而且对你也有好处。”门关上了。
   泰勒满腔怒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的赤脚在没铺地毯的楼梯上砸出咚咚的响声。
   回到房间,他抓起话筒就要总机。话务员这一次几乎立刻就答了话。铁牙说:“给我接外线,”片刻之后又说,“警察局总部吗?派一辆无线电警车或者别的什么车到1115号房间来一下,希尔维尤公寓。对,这里太吵了。”他心烦意乱,想请警察来阻止吵闹。“听起来好像有人给杀死了,”他很夸张地怒吼道,“谁——我?我叫泰勒,住在那个房间的楼下,1015号房间。”
   他挂断了电话,大步走进浴室,满脸痛苦地望着灰泥块继续掉落。水流欢快地流着,可现在对他来说,他觉得还是置于西藏的荒野里最好。洗个淋浴,屋顶上落下的灰泥又会落得他一身都是泥。上面的敲打声又持续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停了。接着是片刻的寂静,然后又是比以前更响的轰轰声。最后声音没有了,而一层层灰泥却不停地从屋顶上洒落下来。
   他从浴室漫慢走了出来,来到卧室,往嘴里倒了一口威士忌,咽了下去。他现在比平时都更加紧张不安。他懒散地伸着四肢躺在一把舒服的椅子上,点了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来感受对喉咙的刺激。很可能他应该告诉管理部门。他们会让他到其他某间寓所去洗澡的,但是他想他不会去的。他喜欢他自己的房间,在这里他知道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可在另一方面,修理屋顶会占用他不少时间的,至少要几个小时。
   铁牙把烟吸得只剩下烟蒂了才把它掐灭。一个小个子男人突然打开大厅的门走了进来,然后又关上了门。他那张干瘪的猴脸上布满了浅浅的皱纹。他一只手里拿来着一支自动手枪,另一只手里拎着一个鼓鼓的大公文包。
   泰勒不耐烦地骂了一句:“滚出去。”
   “不许动!”陌生人简捷地命令道。他锁上了门。“你就是铁牙泰勒,是不是?很好。好极了,我敢打赌是你打电话叫警察的。”
   “没错,”泰勒说,“敲打声搞得我很恼火。墙上落下的灰泥也很烦人。把枪拿开。我不喜欢这样。”
   “你会喜欢的,”矮个子家伙平静地说,“我现在就要看见我的道路畅通无阻了。转过身去。”
   “你到别处去吹牛去吧。”泰勒对他说。
   “你身上落的那些灰泥搞得你真滑稽。你的样子真好笑。”陌生人说道,指头慢慢把扳机压了下去。“一分钟以内你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样子了,很糟糕的样子。然后我就会因为杀死了两个人而感到内疚。转过身去!”
   “喂,我只不过是想洗个澡。”泰勒刚说完,又停了下来,杀死两个人!天哪,他刚刚打通了电话,并且还用讽刺的口吻对警察局说有一起谋杀案。
   “转过身去!”矮个子大声吼道。
   泰勒面对着墙壁,脑袋却转过来转过去。他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这个声音没有停,“你看,我现在已陷入了困境。几分钟之前我杀死了一个人。你猜猜看——是施韦克,那个白胡子傻瓜,他想拦住我。”他说这些的时候就跟人们随口说起“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语气很随意、很冷淡。“你跑到楼上去抱怨太吵时,施韦克这个老家伙还不知道我要杀他呢。”
   “是这样的吗?”铁牙礼貌地说道。
   陌生人说:“我已经割断了你的电话线。我们不想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不是吗?楼上房间的电话线我也割断了。我为你感到很抱歉,当然这样了,不过我又想,现在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是不是?施韦克和我有点儿——有些看法不一样吧。我想逃走,不受任何阻碍。但是你打电话叫警察的聪明想法却把这一切都搞糟了。当然,你不是有意的,不过很有效,结果如出一辙。我正站在角落里的时候电梯停了下来,从里面跑出来一个警察。他没有看见我。因为我躲避得非常快。我从应急楼梯上走了下来。我又从电梯里的一扇窗户望了出去,你知道我看见什么了吗?”
   他的讲话让人听起来他好像在玩一场游戏似的,一副不慌不忙、胜券在握的样子。泰勒仍然面对着墙壁,也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矮个子继续说道:“我看见下面有一辆无线电警车。还有一名警察在车外闲荡,眼睛注视着大楼入口处。这让我看起来觉得很不对劲,不过我也不会轻易放弃的。哦,不会的。”
   泰勒的身后传来几声金属撞击而产生的沉闷的响声。那个人十分温和地说:“我在给你准备几份礼物。”
   有人在粗鲁地大声敲门。矮个子低声说:“你现在可以转过身来了。钥匙放在桌子上。你最好在他们破门而入之前打开大门。我呆在浴室里。也不要告诉警察。我还有一把枪。”
   泰勒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刚才把自动手枪里的弹夹卸下来了,把两支枪扔在了桌子上。在枪的旁边他还留了一个从公文包里面取出来的很薄的包裹。
   “记住,别告诉警察。并且我还建议你别把弹夹装回去。弹夹是空的。”
   矮个子杀手关上了浴室的门。
   敲门声变得震耳欲聋。泰勒抓起钥匙跑到了大门前。他急忙把门拉开。“听着,浴室里有个家伙声称他杀死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制服,身材高大,板着面孔的警察把铁牙往后一推,铁牙就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这个警察手里拿着一支45毫米口径的手枪,看起来跟一尊贝尔莎大炮一般。“别再骗我了,”他开门见山地说,“也不要遮掩。”他用另一只手把钥匙转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握住。“全盘招供吧。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好像思索了一会儿又补充道:“或许是因为你需要洗个澡。”
   泰勒那冷冷的语气中满含着气愤。“我告诉你这里有个家伙,他是松鼠错过的一颗栗子。他——”
   警察嘲弄地一笑。“别拿老一套鬼话来唬弄我。你除了老一套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要杀施韦克?”
   “我没有杀他!我一直在告诉你——”
   警察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说了。楼下大厅里的一个家伙在十五分钟之前看见你和施韦克相互指着对方的脖了。这个人说施韦克砰地关上门没让你进去,于是你就冲下来拿了一支枪上去杀了他。然后你又打电话报警。这一套都老掉牙了。”他气愤地说。“难道你不知道我们警察往往首先要查证报案的那个人吗?”他四周看了看。
   “你看,你甚至把枪都拆了!”
   泰勒粗野地叫道:“我从未碰过那把该死的枪!你在它上面连我的半个指印都找不到——”
   “所以你已经把它擦干净了,”警察说,“这样做对你也没什么帮助。”
   “是因为杀死施韦克的那个人戴着手套!他现在还戴着手套!天哪,警官,你不能让他逃走!他现在离你不到二十英尺远!”
   “当然啦,”警官亲切地说,“我知道。穿上衣服跟我们走吧。”他从桌上拿起那个扁扁的包裹,又从棕色的包装上拆下来一根带子。“这是些很不错的印版嘛。联邦调查局寻找它们有好几年了。施韦克当然是个出色的雕刻家。他们因他使用假币而逮捕了他,并把他送进了监狱,但他们却从来没找到这些印版。施韦克出狱后,呃,就在两三年以前吧,他们密切监视着他的行踪,但一无所获,所以他们最终在去年失去了他的行踪。”
   “计划得相当巧妙。你在这个地方的车赛上和别的地方使用假钞。谁也不可能起疑心。而你走了之后,施韦克打开他的手动操作印刷机,印出崭新的十元或二十元面值的钞票。没有人受到这些假钞的影响。自然,因为你这个主人不在家嘛……你最近用假币干了些什么?”
   泰勒的鼻孔都快气歪了:“一切都在那里,在浴室里面。”
   “到现在你还这么说,等一下,我把迈克叫上来,他是我的同事。”他走到窗前。撩起窗帘吹了声警哨。他等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一直没有完全把目光从泰勒身上移开。
   浴室里传来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低沉的响声。警官皱了皱眉头。“那是什么?”
   “屋顶上脱落的灰泥块,我希望它正好砸在了那个害得我在浴室外面受冻的混蛋身上了。”
   “还在演戏啊?”警察示意让他走到浴室门的一边。他有的是勇气,至少,有那种率直不讳、奋不顾身的勇气。他用力地把门推开后往里面望了望。这时,穿过平稳喷射的水流声传来了噼啪一声巨响。警官往后奇怪地一退,然后又往前探了探身子。
   泰勒跳到了一边。直到那个矮个子陌生人开口说话时泰勒才看见他那张干瘪的脸。
   “别动!”陌生人说。在浴缸尽头和墙壁之间的空地上方的天花板上有一个两英尺见方的孔,他就从那个地方探出脸往下张望。他双手握着另一支自动手枪。
   警官在浴缸边上被一枪干掉了。他痉挛地抽搐了几下,握在他手中的钥匙滑落下来掉进了排水管道。现在,铁牙和那个死去的警官被一起锁在了他的寓所里面。警官的手枪掉在沐浴器下面,沐浴器喷出的水流浇湿了他的头,而他的左眼已变成一个弹孔,殷红的血水往外流着。他死得一声不吭。沐浴器的水流继续流着,发出嘶嘶的声音,单调地叫人受不了,而一股红水从浴缸的中部淌了出去。
   “真糟糕。”矮个子遗憾地说。他仍然在天花板上的那个洞口处往下看。“你陷入了困境。我猜想你会发怒的。你知道警察会怎样对待杀死警察的人。你以为我选择你的寓所仅仅是因为我恰好路过这里吗?别傻了。施韦克和我是在知道了你住在我们下面才选择这个地方的。你很少或者从未听见过手动操作印刷机的声音。我们甚至把地板割开了,一直割到你的天花板上的金属丝网和灰泥层。落到你身上的那些灰泥都是因为我正忙着把东西取出来弄的。如果联邦调查局赶来抓我们的话。我们还有机会在他们上楼破门而入之前从这里脱身。
   “这一次只不过颠倒过来了。我站在你的浴缸边上用一根木杆捅穿了天花板。被我们割过的那一块掉了下来。我把公文包抛上来,然后我再跳了上来,所以我就在这里了。你把这一切都告诉警察吧。他们会告你藏有印钞机和枪支的。”
   泰勒一想到矮个子的话可能是正确的就有一种脑中空空的感觉。如果他能把那个满脸皱纹、诡计多端的人多留住一会儿……楼下那个警察要多久才能上到十楼来呢?
   他大声叫道:“是你留在下面的这支自动手枪杀死警察的。”
   陌生人咯咯一笑。“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他们怀疑你是凶手。哦,天哪,不会的。他们会说你把另外一支枪扔掉了。他们会去找这支枪的。他们找不到。但那没有关系。他们会说枪掉进烟囱里去了。或者说枪摔在下水道的格子板盖上后掉进去了。或者说它掉在一个垃圾箱里面然后又被人运到城市的垃圾场去了。恐怕你这一下是栽跟头了。杀死施韦克的手枪在你手上。施韦克制作的印版也在你手上。还有人看见你和他争吵。”
   “你也别跟着我上来。我刚才没锁门。我刚才很着急。现在也很着急,不过这一次我会把门锁上的,所以你就出不去了。再见。”
   那张干瘪的脸消失了。
   泰勒站在那里闷闷不乐地想着。他从寓所里出不去了。钥匙掉进了浴缸的排水管道里,可他的指尖就是够不着。他也不能跳到上面的寓所里去。杀死施韦克的凶手会用另一把钥匙把楼上寓所的出口处锁上的。电话线也被割断了。他连一个火灾出口也去不了,除非他穿过大厅,可是他连大厅也去不了。
   他转过身,从浴室里冲了出去。
   突然有人嘭嘭嘭擂得大厅的门摇晃起来。
   他从一个壁柜里掏出他表演系解绳套时用的绳子卷,一头打个结套在床杆上,然后把剩余的绳子从窗子扔了出去。
   敲门声还在继续。
   他爬上窗台开始往下攀,身上的治袍在风中吹得轻轻飘动起来。他向下经过了一个窗子,窗边有个人正端着一杯鸡尾酒悠闲地往外眺望。看到泰勒,这个人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手里的酒杯也掉在了地上。人们看着他就好像他是刚从噩梦逃出来的什么怪物,这样的眼神泰勒早就见得多了。
   绳子灼伤了他的手。他刚才没有计算到地面的距离。他不知道绳子顺下去够不够长,但他也没有时间来担心这个问题。刚经过二楼绳子就到了头儿。他从八英尺高的地方跳到了人行道上。
   正走向一辆出租车的一个漂亮小姑娘冲他咯咯地笑。“干什么——做‘抬荒游戏’吗?”
   他飞快地从小女孩旁边跑到了大楼入口处。那个矮个子从大楼里信步走了出来,表情轻松,一支胳膊夹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插在一侧的衣袋里。泰勒扑了过去。矮个子急忙从衣袋抽出手来,一团火苗烧伤了泰勒的胸部。他把凶手扳倒在地。公文包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个矮个子家伙也厉害得很。他跳起来抓住泰勒的腰把他举了起来。他竟然把这个赛车手扔了出去。泰勒头晕目眩,但在矮个子猛地扣动手枪扳机时他滚到了公文包旁边。凶手也跳过来抢公文包。泰勒往前一伸手,抓住了他的一只脚脖子。面庞干瘪的家伙向前扑了下去。前额摔在了水泥地上。
   他那只插在衣袋里的手自动地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泰勒的膝盖……
   五分钟过后,另外那个警察说道:“他是本尼,本尼.博特。他是一个以提供赛车内部消息为业的情报贩子。他犯诈骗罪入过狱,几个月前从一场监狱骚乱中逃出来,不,他以前跟施韦克没有关系。他俩肯定是在监狱里认识的,而且施韦克一直大呢感道本尼出狱才把藏起来的印版拿出来。他骗过好多人的眼睛。他是个使用伪钞的好手。看来是他贪得无厌,杀了施韦克想独吞。他也可能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我们没有证据把他跟施韦克联系起来——喂,你干吗急着走呢?”
   泰勒说:“世界上肯定有可以让人安安静静地洗个澡的地方。我会到地下室里去洗的。如果你要找我,可以试着从洗衣房那儿下去。他们在那里放了几个漂亮的大洗衣盆。”


郁子的侦探小屋 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