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疑踪 [美]E·S·加德纳 傍晚,带着寒意的夕阳照射在未耕耘的土地上,大路两旁高大的毛白杨树,在地上 拖下长长的身影;山姆·贝克特推开希比田庄的大门,把拖拉机径直开进地里。 事情突然有了转机,头一天夜里,希比的亲人终于停息了旷日持久的争吵,就田庄 卖价勉强取得一致。第二天清晨,房地产经纪人约翰·法哈姆便赶去通知贝克特,贝克 特再看过一遍这份即将成交的契约,并在契约上签下名字。几个小时过后,他使把马群 赶进这片已经属于他的田园里。现在,他开始耕地了。他准备干到半夜,要是不累的话, 还可能干到更晚。 从栅栏大门口沿一条泥土路走去,就到田庄中间的一座住宅,住宅周围栽种着浓密 的树木。眼下贝克特拿这座又大又老的屋子没有什么用,要修理这座房屋,花费恐怕要 超过买这整座田庄的钱。 他降下犁锋,开动拖拉机,在肥沃的、黑油油的土地上翻开一道道松软的犁沟。乌 云低低地在头顶上移动;西天边夕阳把云朵的底部染成金黄色。这是幅南加利福尼亚州 冬天落日的迷人景色。 拖拉机摩托乏味的轰鸣以及长时间注视着地面,使山姆·贝克特坠入梦幻般的世界。 他没有察觉时间过去多久,天黑下来,他打开车灯。夜的寒气刺痛脸面和双手,他依旧 盯住长满野草的荒地与犁沟相接的那一行土地。 马群骚动着,它们对这块陌生的土地感到好奇,一些胆大的马儿在栅栏里四处奔跑, 有的还跑到刚刚犁过的田地上去。 山姆·贝克特目不斜视,他专心操纵拖拉机,沿着栅栏的走向,来回耕作。拖拉机 熟练地拐弯、打回头、向前;再拐弯、打回头,再向前…… 时间悄悄地溜过去,月亮时而从云朵背后钻出来,时而又钻进去。当漠陇的光从天 缝里投射到黑魁棘的土地上时,四周的物体便呈现出犹如剪影的古怪的轮廓。 在昏暗的月光底下,山姆·贝克特忽然发现,右边不远的田地上,隐隐约约有一团 黑影,形状如同装满土豆的一条大麻袋。他揉揉眼睛又瞧,然后刹住车,跳下来,向前 走去,心里想也许是自己看花了眼,也许那影子随时都会消失掉的。可是他再瞧,它还 在。待他走到跟前,才看见地上确有一件物体。他终于看出来那儿有高跟鞋、有人的腿、 有裙子…… 那是一个女子的躯体,她脸朝下俯伏在潮湿的、破碎的田地上。 “嗨,”他叫道,“你怎么啦?” 他伸手碰了碰那女子,她身上还有点暖,但是形体很不自然,显然失去了生气。忽 然间,他象触电一般赶紧把手缩回来手摸到又稠又粘的什么东西,黑色,有腥味…… 山姆·贝克特没命地奔向拖拉机,跳上去,掉转头,用最快速度驶出大门口。恐怖 战胜了疲劳,他极力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虽然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但他仍然觉得迷 迷糊糊的如同在做梦。 警长比尔·艾尔顿处理完公务,卷上一支烟,坐进舒适的手椅里浏览当天的报纸。 平时,他很少下班后还呆在办公室,只有当大姨子多丽丝来家做客的时候才例外。 今天,艾尔顿和多丽丝可以合得来,因为他给自己立过规矩,不过他仍然想方设法 躲开她。 多丽丝说他太稀松,只要有机会,她就在人前数落他。她的一对小眼睛又黑又亮, 一根柔韧的舌头很少安静下来,叫人难以忍受。 警长灰白头发,斯文,有礼貌,很有点幽默感,然而多丽丝不喜欢。依她看,一个 男人必须有男子汉的气概。近一些日子来,她给他起个新绰号叫"老迂"。几乎每一个小 时,她就用这个新绰号叫他十多回。 警长先看《新闻报》的大标题。他看到希比一家子达成协议的消息,一笔大交易就 要成交了;比尔·艾尔顿估计买主一定是山姆·贝克特,因为他的土地就和希比田庄连 着。 他看过第一版,接着看里页的“个人简讯”栏。警长对当地居民很熟悉,他从“简 讯”的简单报道里,可以了解很多内情。比如今天报上说爱尔丝·法哈姆到外地度长假 去,他就知道她和约翰·法哈姆的关系完蛋了;并且猜想到不出几个星期,肯定会宣布 这对夫妻离婚的消息。 电话铃声响了。 “喂喂,警长,”是一个男人的惊慌的声音,“我是山姆·贝克特。我在希比田庄 发现一具女子的尸体!” “她是谁?” “我不认识。” “她死多久了?” “我刚刚才看到,身上有很多血!” 警长说:“你不要动,我马上来。” 山姆·贝克特田庄离城大约十里地,警长跳上警车,十分钟后就赶到了。贝克特在 等他,丢魂失魄地,他是吓坏了。 “看到什么啦,山姆?” “是个女子脸朝下,死在那儿,在我刚犁过的地里。是个金发女郎,我敢说她顶多 不到二十岁。穿毛料衣裳背上有一口子,象是被人刺了一刀。” “你有没有在附近留下脚印?” “就这些是我的,我走到她那边去的这一行。” “好吧,”警长说:“咱们去看看。” 山姆·贝克特语无伦次地诉说:“我在耕地,她倒在那儿;那儿刚刚犁过了。没有 别人的脚印,要是有人杀她,应该会……” 警长推开栅栏大门,“来吧,山姆,”他说:“咱们坐拖拉机进去,你留点神照原 来的车辙开过去。” 贝克特顺着刚才车轮压出来的一条痕迹往里开,来到原先拖拉机停车的地方。 “那些鞋印,”警长问,“是你的吗?” “是我的。” “好象没有别人的鞋印了,山姆。” “是的,”,贝克特懊恼地说:“我说过,是没有别人的鞋印。” “可是她不可能离开地面漂到这儿来,山姆!” “那当然,”贝克特说:“也许是这样,我想,她被人刺了一刀;赶紧逃命,她经 过荒地,到了耕地这一边,跌倒了,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就死了。后来,我拖拉机开过 来,第一趟经过她身边时,我没有注意到。我是说没有发现,后来当然更加没看到……” “可你经过她身边,怎么会没有看到呢?”警长问。 “因为,你知道,犁地要犁直。” “我想当时月亮被乌云遮住,我又光注意前边的地……” 警长跳下来,小心翼翼地踩着贝克特的脚印走过去,他摁亮手电筒,伸手按了按女 子的胸口,她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警长看了一番,沿原路走回来。 “我们回去,山姆”他说:“还是顺原来的车辙,到耕地边就停住。” 拖拉机开到路边,他又跳下来,打亮手电筒低低地照看地面,一步一步过去,仔细 地察看每一片野草。 “没有血迹。”他哪嚷着。 “会不会被我犁掉了?” “可能,不过,她如果是先变了伤再往前跑,加会滴在裙子上的,可是她衣服上有 血,裙子上倒没有。” “是呀,”贝克特说:“这真怪,裙子上倒没有!” “听我说,山姆,”警长说:“你回去打个电话给警长助理奎连,请他带一部照相 机来,还有叫他也把验尸官找来,我在这儿等着。” “好,好。”贝克特说。他那口气表明他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儿。 可是警长又说:“打了电话,请你把拖拉机再开到这儿来,应该站在拖拉机上拍照, 要照尸体,还要照鞋印。” “鞋印是我的,没有别人的,还照什么呢!”贝克特结巴着。 “你去吧,这个我知道。”警长说。 警长助理十九岁的女儿贝丽尔·奎连坐在电话机边上,一个多钟头了,她在等候罗 伊·贾斯帕从比克林堡给她来电话。铃声刚响,她就抓起话筒,用轻柔的声音问,“喂, 喂?”无论对罗伊,或是对别的人,她答话的声音都那么动听。 接线员说:“长途电话找贝丽尔小姐,她在吗?” “我就是。”贝丽尔说。 “请稍等。” 电话机里传来罗伊·贾斯帕跑热切的声音,“喂,贝丽尔?” “罗伊!” 接线员插了一句话,“请投入二十五美分硬币,讲三分钟。” 立即又出现罗伊的声音,“贝丽尔,告诉你个好消息。明天我回家。” “噢,罗伊!” “你高兴吗,?贝丽尔?” “当然高兴,罗伊!” “明天咱们一起跳舞去,好吗?” “太好了,罗伊!” 他们的对话一直讲到接线员挂断了线,她说三分钟时间到。 罗伊赶紧说:“再见,亲爱的。”他放下了话筒。 贝丽尔依旧站着,过一忽儿,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听筒。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又晌 了起来。贝丽尔拿起听筒,听到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找乔治·奎连,快,这里出人 命案了。” “请等一下。”贝丽尔喊道,“爸爸,你的电话,有人被杀了。” 奎连抓起听筒,听筒里是山姆·贝克特激动的声音。奎连问了几句话,大声说道, “我马上来。” 山姆·贝克特的拖拉机装上一只大功率的聚光灯。几个人在勘查现场。他们都认定 除了贝克特的鞋印之外,这里没有别人的鞋印。摄影师从好几个不同的角度拍摄了尸体 的照片。 “吉姆,”警长对验尸官吉姆斯·洛根说:“你可以移动尸体了。可怜的孩子,她 不会超过十九岁,顶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背上有一刃器伤,”洛根报告说:“没有发现凶器。比尔,你揽上一件谋杀案 了。” “嘿哼!” 验尸官感到困惑,说:“你看,出手很狠,只一刀。看不到别的痕迹!” “嘿哼!”警长又哼了一声,接着提高嗓门说:“听着,现在可以离开这儿了,都 坐拖拉机出去,谁也不要在耕地上留下脚印,知道吗?”接着他又低声对山姆·贝克持 说:“过一个小时,你再来带我出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还在这里,劳驾你多走 两趟,先把尸体运出去。” 比尔·艾尔顿往里边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里,他手中的香烟头一闪一闪 发出萤火虫般的亮光;过一会儿,它掉了下去,熄灭了。 警长如同放牛娃那样,跪着坐在脚后跟上。他瞧见山姆·贝克特的拖拉机缓缓地越 过田地驶向大门,不一会儿,停歇在大门外的汽车都亮起车灯掉转头去,紧接着数盏尾 灯闪耀着显眼的红灯开始离去。 摩托声渐渐远去,田野上恢复了肃穆的气氛,耳际只能听见夜莺发出的声息。警长 背后的什么地方,有一匹马儿在走动。 田庄重又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站起身,朝住宅边上的树 林子悄悄走去,踩在草地上的脚步,没有一点声息;他在大树的荫影底下移动,轻得象 只猫。 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地方,他重新跪着坐下来,等待着。蓦地里一声马叫,他不禁抖 动一下身子;离他右边不远处的落叶堆里,有小甲虫爬动的微弱声响。约莫二十分钟过 去,他一直坐着不动,在黑暗中静静地倾听,似乎他期望那些夜间活动的小动物的声响, 能够为他提供一点有用的信息。又过了会儿,他终于站起来、向前走去。 这座古老住宅的大门紧闭着;所有窗户都钉上木板条。 警长谨慎地试了试前门,然后又转到后门边,这两扇门都上了锁…… (注:此处有一段文字空缺) 警长轻手轻脚从这个房间走到那个房间,借助手里的微弱的亮光,他看到到处都有 类似的足迹。 厨房里,有一张新近被人揩过的桌子,桌面上散落几张纸片,一些面包屑,一支唇 膏,还有一个银质的烟盒。桌子东头,有一处约莫两时长的被火烤炙过的痕迹,焦黑, 上面有香烟的灰烬。那是一支被烧尽的香烟留下的瘫痕。 他蹲下去寻找,桌子底下有一根燃烧过的火柴梗,两只烟蒂,其中的一只留有口红 的印纹。 艾尔顿拈起烟盒,烟盒底面刻有一颗心,一支箭穿过这颗心,箭簇上刻一个字母R, 箭的末端刻一个字母B。 他瞧着这个精致的香烟盒发了一阵呆,然后把它放回原处,转身走出这座不祥的住 宅。他小心地把边门照原样拉紧。 夜里11点左右,奎连家的电话响起来。贝丽尔从卧室里忙不迭地跑出来,“妈,我 来接,”经过母亲卧室时,她大声说。 “谢谢,亲爱的。” 贝丽尔跑下楼,拿起话筒兴冲冲地说:“喂,谁呀?我是贝丽尔·奎连。” 电话里传来的却是警长的低沉的声音,“你爸在家吗?” “还没有回来哩,要不要我挂电话找他?”贝丽尔把嗓音放平稳了。 警长说:“好的,请你告诉他我要立即和也通电话,有人在希比的屋里留下一只烟 盒,我要请他查验上面的指纹。” “我马上找他,警长。” “告诉他带提取指纹的药品和照相机来,烟盒是银质的,盒子底部刻一颗心,心上 有一支箭,箭的一头有个R字母,另一头有个B字母。请你告诉他尽快到我这儿来。” “好的……我就告诉他……再见……”贝丽尔说这句话时己经有气无力的了。她晃 晃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话筒,人仿佛掉进冰窟窿里了。 这个烟盒正是她送给罗伊的圣诞礼物!这时,她想起另一件事:几小时前,罗伊给 她打长途电话,她分明听见接线生叫他投二十五美分硬币,可是从比克林堡挂长途,他 应该投八十五美分呀! “贝丽尔,”母亲在楼上叫道:“出什么事了,你干嘛说话这个样子呢?” 贝丽尔带笑回答:“没事,妈妈,是警长来的电话,他要我去找爸爸。” “找爸爸?这么晚了还我爸爸,贝丽尔?出事了吗?” “没什么事,妈妈,是警长有事。”贝丽尔回答,她己经准备好尽快出发。“爸爸 会不会在《新闻报》社里?” “你干嘛不给他挂个电话呢?” “我坐车去找他,他也许不在那儿,也许他去别的地方了。别担心,妈妈。”贝丽 尔一边说,一边跑出了门外。 将近半夜时分,警长来到验尸官的办公室。 “乔治在不在这里?”他问。 “在,他和医生都在解剖间。”有人答。 “医生有什么新的发现?"警长问。 “背上有一处刀器伤在左背,伤口很深。是直刺进去的。” 乔治·奎连从后房出来。“裙子上一滴血也没有。真怪,此尔,”他说:“是刀伤, 她几乎是立即断了气的。” 警长点了点头。他把助理拉到一旁说:“我刚才在找你,乔治,你看见你女儿了没 有?” “她刚刚给我来过电话,说她坐车子到处找我。她说你发现有些指纹,我正想回局 里去取家什呢。” “有人到过老希比的家,”警长说:“在屋子里到处转悠,厨房里有他们吃剩的三 明治,还有一支女孩子用的唇膏,一只香烟盒,我想上面一定会有指纹的。” “你没有动过那些东西吧?"奎连问。 “嘿哼,我是拈起来看过……”警长承认。 “比尔,我说你多少回了,你不该动那些东西,别搅和我的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警长辩解说:“我只是想我最好还是先瞧瞧烟盒的底面,这 是至关紧要的部位,我只是把它翻过来看了一看。” 奎连接摆手说:“那么,走吧,我还得先回办公室一趟。” “好,我们在希此那儿见。” “你要不要看一看尸体?” “哎,不看了……现在先不看,你取了她的指纹了吗?”警长问。 “取了。” 警长说:“她什么模样呢?” “金黄色头发,蓝眼睛,皮肤细润光洁,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大概二十来岁。” 奎连说。 “真可惜!”警长叹口气,过一会儿说:“好了,乔治,我们在希比家见。” 约莫过一刻钟,警长来到希比田庄的大门口。他正要下 车开门,忽然怔住了,在车灯的照耀下,他发现拖拉机走过 的踪迹上面印下了另外一条车轮的车辙。当过几分钟奎连到 达这里时,警长正跪在地上借手电筒的光研究那些辙印。 “你干什么?”警长助理跳出汽车,“有什么新发现?” “有一辆小轿车来过,”警长沉思着说:“是拖拉机开回去以后来的。” “是吗,”助理说:“会是什么人呢?兴许是报社的记者吧,我们应该给大门加把 锁。” “我刚才应该留下人才对。”警长说。 奎连默默地表示同意,他也认为不加锁就应该留人看守才对。 “那些车辙怎么样?” “不很清楚,看样子轮胎相当光滑,可能是辆旧车,只有几个地方可以看得出来。 这儿,这是轿车右前轮的痕迹,你看你看,这边轮胎缺掉一小块。记住这个特征,乔治。 我们能够找到这辆轿车的。只要我们多留神。” 奎连说:“要不要找摄影师来拍张照片?可是我只带摄指纹的照相机,拍车辙不管 用。” “这样吧,”警长说:“你量一下轮胎上这块缺损的大小尺寸,然后把它摹下来。 我先到屋子里去做点别的。” 奎连犹豫着说:“可是,说不定这块缺损是个很重要的证据……” “也许是。不过我想我们能够记住它的形状的,你说呢?” “说得也是,只是……” “只是什么?” “没……没什么。”奎连说。 “好吧,"比尔·艾尔顿沉吟了一会说:“那么这样吧,乔治,你拿一张纸,照着 这块缺损的形状大小撕下一张纸样,你说可以吗?” 奎连点点头。他从记事本上扯下一张纸半跪在潮湿的泥土地上,比照车辙上那块缺 损的形状,一点一点撕出一片纸样。“可以了,比尔,完全一样。”他说。 “好,”警长说:“把它放好。现在我们到屋里去,我给你看那只烟盒。” 奎连似乎又有点踌躇的样子,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他们把汽车开到希比宅子大门外,然后从边门进去,老鼠们在黑暗里四散逃开。警 长用手电光照亮地板上的脚印。 “这里是同一个女人的鞋印,这里是男人的,但是不止一个男人,你看到处都是。 来,我们到厨房去,乔治。” 他们走进厨房,手电筒的光束依次照出桌上的碎纸、唇膏、烟盒。这些东西全放在 原来的位置上。奎连打开手提箱。小心翼翼地用二个指头拈着烟盒的边角,撒上铝粉。 “哦,有点怪!” “怎么呢?”警长问。 “这上面没有指纹呀!” “可能他带手套,”警长说:“那唇膏呢?” 奎连从唇膏上面提取了两个相当清晰的指纹。 但是警长对指纹似乎不太感兴趣,他正蹲在地板上寻找什么。“只有一根火柴梗,” 他嘀咕着说:“这倒是有点怪!” “你说什么有点怪?” “我来问你,比如说你要点着三支烟,你用几根火柴?” 奎连晒笑着说:“要是有一位漂亮的姑娘坐在对面,我当然只用一根火柴……不, 等一等,我得用两根火柴。” “不错,可是这里只有这一根。”警长说:“看来这个人烟瘾挺大的他第二支烟是 接着吸的,是用第一支烟蒂点着的。比如说,他和那姑娘坐在桌子两边,先吃了一些三 明治,然后他划了一根火柴,给姑娘点上一支烟,也给自己的点上了。吸完这一支他就 用烟蒂对着了第二支。姑娘呢,大概就吸一支烟,吸完烟,她从手提包里掏出这支唇膏 搽口红……接着……接着就出了什么事,对,就是在这一刻,他们一定受到惊吓……” “你怎么知道就是在这一刻呢?” “是这样。那意外的事大概来得很突然,一定叫他们吓得跳起来,你看,男的把香 烟扔在桌子上再没有去碰过,桌面上留下了烧痕!女的手中的唇膏也就在这时吓掉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大概过了一些时候,”警长沉吟着说:“姑娘就倒在耕地上了。可 是,不论从哪个方向,都没有留下任何足迹,甚至也看不见她自己的脚印。” “你说过了一些时候,可是,过多久呢?”奎连问。 “这个嘛?伙计,”警长答道,“这个正是我们需要寻求的答案。你可以推理,推 断,推断出一个大概的时间,可是,推断出来的答案不一定正确!” 第二天上午9点光景,贝丽尔远远望见罗伊·贾斯帕从街角那边过来,她赶快跑出 大门跳下台阶,在路旁把他拦住。 “罗伊!” “啊,贝丽尔!” 她匆匆吻了他一下,把他拉到一边,“走,我有话问你,你什么时候离开比克林堡 的?” “昨天夜里……很晚离开。”他说。 “你一个晚上都没有睡觉?” “差不多,过了半夜我才拦住一部长途汽车。” “你是在哪里给我挂电话的?是在比克林堡吗?” “是的呀,怎么啦?” “噢,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在哪里挂电话。我们先别进屋,就在这儿坐一会,给我支 烟,好吗?”贝丽尔说。 罗伊掏出一只烟盒,是银制的。他打开盒盖,递给贝丽尔。 “罗伊,”贝丽尔说:“这是我圣诞节送给你的那一个盒子吗?” 罗伊瞪着诧异的目光:“是呀”他笑着说:“是那只烟盒,你怎么啦?” “哦,我,我还以为你把它丢掉了。” 他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你为什么这样想呢?你真的要抽烟吗?” “噢,”她漫应道,从盒里拿了一支烟。 他为她点上了,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然后疑惑地瞧着她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唔,没什么事。罗伊。昨晚上的长途电话你投入多少钱呢?” 他抬头笑了起来,“说来很好玩,我正在要电话,一个男人也进来挂长途,他挂的 地方很近,那个接线生可能把我和那个人的电话搞混了,她叫我给二十五美分。” 这时她家的门开了,乔治·奎连走出来,他看是贝丽尔和罗伊坐在屋外,不禁有点 意外。 “啊,你好,你们怎么坐在这里了你什么时候到的,罗伊?” “我刚到,你好!” 奎连和他握手,“我差点吓一跳,我昨晚一夜没有合过眼哩!咖啡和早点都在餐桌 上,奎连太太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我们一会儿就进去。”贝丽尔微笑着对父亲说。 “好吧。”警长助理说着回到屋里去。 “你爸爸在办什么案子吧?”罗伊问。 “老希比的田庄里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贝丽尔望着罗伊说:“有一个姑娘被人杀死了,她年纪和我差不多,亚麻色头发, 背上被人刺了一刀。” “在老希比的田庄里?”罗伊睁大眼睛问。 “是的,一个名叫贝克特的人买了这块地,昨天晚上他去耕地,发现了尸体。”贝 丽尔说。 “贝克特?”罗伊尽力回忆着,“哦,对了。山姆·贝克特,我认识的。那个女子 在老希比家做什么呢?” “不晓得,眼下一点线索也没有,谁也不知她是什么人。” 罗伊吸完了烟习惯地义取出一支烟来,并对着前一支烟蒂点着了:“哦,你爸爸可 要忙一阵了。我们进去喝点咖啡好吗?” 比尔·艾尔顿警长专心致志在看报,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洛克文利《晨光记事报》报道了这一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它使用特大号的通栏标题, 但是对案情的描述却十分简单,因为这位记者对谋杀案的细书一无所知;比尔·艾尔顿 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读过之后又从头到尾再谈一遍。他这样做为的是不让他的大 姨子有找他说话的机会。 可是多丽丝却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她干咳了一声,开口道:“嗨,你干嘛不向我打 听一下,大家都在取笑你们这些警察哩。” 警长没有吭声。他不吭声,就是用来有礼貌地回答多丽丝:“没有人问你的话!” “他们都在说你,”多丽丝没有罢休,“说你是个‘老迂’。” “《记事报》是反对我们的,”警长说:“我并不指望它会说我的好话。” “噢,就算是这样吧,可是《新闻报》呢,它最近可也没有夸奖过你们呀!依我看 啊,要是你办事多点男子汉气概,他们就不敢出你的洋相!” 警长冷笑说:“你从容一点、稳一点,他们说你是‘老迁’;你要是多点男子汉气 概,他们又说你粗暴、耍花招;嘿,反正你都好不了!” 多丽丝闭着嘴,骨碌着眼珠子。但这只是难得的一瞬间。她很快又说:“好,就算 你对,可是,那女孩子是谁?” “不知道。” “你们眼下在做啥?” “有点线索,我们在调查。” “什么线索?” “她的外套和裙子里边有干洗店留下的标记,外套里边的商标上有圣罗多弗一家商 店的店名。” 电话铃响,警长抓起听筒,听筒里传来圣罗多弗警察局长埃弗雷特·吉尔默的声音, “喂,比尔,我们事到了,阿克米干洗店有那件外套送洗的记录,姑娘名叫伊丽莎白· 赛,这些材料对你有用吗?” “还说不上,她就住在圣罗多弗吗?” “是的,就住在本市,我们有她公寓的地址。你今天要不要来一趟?”吉尔默问。 警长犹豫了一会儿,他说:“好吧,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新发现,见面时听你的, 我会带几张她的相片去。” 他放下听筒,对妻子说:“我出去一下,晚上回来。” “你去哪里?”多丽丝赶紧问。 “去外地。”警长说。 端详着艾尔顿警长和吉尔默局长递给她看的相片。圣罗多弗那座公寓的管理员是一 个身肥体胖的女人。 “是她,没错。”她说:“她就是伊丽莎白,她出了什么事?” “她被人杀害了。”吉尔默说。 “什么?” “她被人用刀刺死了。” “唉呀,上帝!她,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你说,会是谁干的?”警长问,“伊丽莎白有没有仇人,或许,有别的什么人?” “没有,她决不会有仇人,你知道她多好;又文静、又懂礼貌,谁都喜欢她!” “可是,她或许有男朋友,还有,她的家怎么样?”吉尔默问。 “这个就不太清楚了,”胖女人迟疑地说:“只晓得她妈死了,在五、六个月前, 没谁是八月份吧,好象是在科罗拉多州哪个县。就这些。” 比尔·艾尔顿朝吉尔默点点头:“好吧,我们可走了,埃弗雷特。谢谢你了,大 婶。” 他们到了邮电局给丹佛警察局发了一则电报,查询有设有个姓赛的女人,、前几个 月死在科罗拉多州的某个县。 他们又花了好几个小时进行那些例行的,单调枯燥的调查他门必须搜集更多有关伊 丽莎白的情况。他们询问她的熟人和她的雇主,渐渐的许多零星材料拼凑成一幅完整的 轮廓,伊丽莎白是个聪慧的、爽朗的姑娘。她工作勤奋,可以信赖,待人诚挚忠实,她 有男朋友,不过平时很少跟男朋友单独外出,而是常和几个要好的朋友集体活动。眼前 她在家小饭馆做事,工作十分出色,得到雇主和顾客们的一致赞扬。 昨天早上10时左右,有人看见她和一个年轻的男子在一起。那个青年人身材很高, 皮肤劫黑,穿军队制服。他们一起呆在饭馆的张餐桌前大约有半个钟点,很融洽地谈着 什么事。过后伊丽莎白带了几块三明治,和他一起走出饭馆,当时大约是11点钟,打那 以后,人们就没有再看到他们了。 吉尔默和艾尔顿正在讨论这些材料,有人递过来一张从丹佛警察局发来的电报。 爱尔维拉·赛年56岁,死于8月23日,由女儿伊丽莎白收葬,伊现住你市。 “嘿哼,这就对了,”吉尔默说:“只要找到这个年轻人,你就逮到凶手了,这案 子很简单。” 警长慢吞吞地戴上他的旧礼帽,瞧着吉尔默淡然地说:“是,埃弗雷特,事实可能 不那么简单,我们不能太看重这些表面的迹象。” 拉什·麦德福特,这个县的地方检察官,从他私人办公室出来接见乔治·奎连。 “你好,奎连,我请你来是有话跟你说,这是我私人请你来,我要你见一个人,我 还要求你给他提供帮助。他名叫沃尔伍斯,马丁·沃尔伍斯,是位著名犯罪学家。” “哦,我听说过。”奎连说。 “是我特地请来的,”麦德福特接着说:“这是应本地各界人士强烈要求做出的决 定。这些人士认为老比尔·艾尔顿警长近来的工作很不得力,他己经落伍了,他会把我 们引入歧途的。” “你希望沃尔伍斯先生做些什么呢?”奎连问。 检察官微笑着说:“我希望他能够迅速侦破希比田庄谋杀案,我必须对本县的选民 们有所交代。我们不能再用陈腐的手段来办杀人案。” “你是说你打算由沃尔伍斯来取代艾尔顿警长?” “不,不,我只是说我打算请沃尔伍斯来侦破这起凶杀。” “可是警长会怎么想呢?”奎连忧郁地说。 “当然他不会乐意的,不过我希望你不反对这样做。” 奎连踌躇了好一阵子,他只得说:“是的,我没有这个权利。” “那么请进吧。”麦德福特推开办公室的门。 乌丁·沃尔伍斯是个矮个子,他浓眉毛,戴眼镜,有一双淡灰色酌、冷漠得出奇的 眼睛,当检察官把奎连介绍给他时,他既不站起身来,也不伸出手。 “你们办这起案子的方法不对头。现在我不得不用科学的方法重新开始。这样吧, 警长助理,你想一想还有什么材料该让我知道。”犯罪学家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奎连说。 奎连说了警长发现轿车车辙的经过。马丁·沃尔伍斯对此表示十分关注,他紧迫着 问:“是右前轮的车胎缺掉了一块?你用纸摹下了一张纸样?是用手撕出来的纸样?” “是的,警长叫我摹下了一张纸样。” “那么这张纸样呢?” 奎连伸手掏摸,记起来纸样是放在昨晚上穿的裤兜里,裤子在潮湿的田地上弄脏了, 今天早晨他换下来,交代妻子送去洗;结果纸样也志在裤兜里了。奎连想这不能让犯罪 学家知道。他心里慌张,脸上却不敢流露出来。 “我放在家里。”他说。 “去拿来!”沃尔伍斯说。又回头用轻蔑的口吻对检察官说:“这也太轻率了,怎 么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方法采集证据!” 奎连把车停在家门口,急匆匆地跑上楼,心里嘀咕着:妻子把裤子送去洗衣铺前, 不知道有没有摸过裤兜?要是没有,那张纸样还我得回来吗? 当犯罪学家问他时,他已经急出一身冷汗,深怕纸样被洗烂了。当他跑进卧室,才 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在那儿,一小块沾满泥污的纸片儿就放在桌子上,他不禁在心里向 妻子道了声谢谢,拿起纸样赶紧下楼。 奎连从后门出来,看见女儿的轿车停放在车房外边,心里想大概她在洗车子。可是 突然问他站住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发现这辆轿车的右边前轮车胎上,竟 缺掉了一块橡胶! 奎连楞住了。他抬起沉重的双腿向前走了几步,把手中的纸片贴上车胎缺损的部位 正好,吻合!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啊,贝丽尔!不,这绝不可能! 仿佛那只是几天前的事,她还是个小宝宝,刚生出第一颗门牙尔后是为她的发烧、 闹病而耗尽心血,后来她背个小书包上学去,尔后长成一个可爱的少女,再后来出落成 眼前的这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萌发的第一个念头是:保护贝丽尔!应该赶紧把车胎卸下来,换上备用的?他深 深吸口气,女儿是绝对可以信赖的,从丽尔不可能参与这起谋杀案!应该找她谈一谈。 他沉重地转过身往家里走。 警长助理推开后门迸屋时,贝丽尔正在厨房里,她朝父亲笑了笑。但是当她发现父 亲心慌意乱的脸色时,她的笑容消失了。 “你过来一下,我有话问你。”乔治·奎连说。 贝丽尔默默地跟着父亲走进起居室,她直挺挺地站着,脸色发白。 “昨天夜里,凶案发生后,你去过老希比田庄吗?” 贝丽尔抿着嘴,踌躇着。父亲正焦虑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如果对他撒谎,那将 撕碎他的心啊! “是的,我去了。”她终于说。 “去干什么?” “我去……警长来电话,要我去找你。” 眼前的乔治·奎连不是爸爸,他眼下是个警官,他的询问对女儿形成沉重的压力。 “警长是怎么说的?” “他说那儿有一只烟盒,他要你去提取指纹。” “于是你就去了希比的住宅?” “是的。” “去找我?”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奎连只觉得手心冒汗,心在剧烈地跳动。他的目光一动不动 地停留在女儿的脸上。 “不是的。” “那么你去干什么?” “我去……噢……爸爸!”她双唇哆嗦,跟里涌出了泪珠。稍停,她揩去泪珠,抬 眼对着父亲,轻声说:“因为我怀疑,那是罗伊的香烟盒。” “是他的吗?” “我……我起先以为是他的,可后来我才知道那不是他的。” “后来呢,你做些什么?” “后来我拿去一块布,把盒子擦干净了,我以为那上面可能有指纹。” “你说不是他的,你为什么要擦掉指纹呢?” “因为……因为他昨天晚上挂电话给我,他说,他在比克林堡,可是我认为他说的 不是真话,我就……爸爸!我说不上为什么,别问我了,我说不上!我只觉得我应该保 护罗伊,我只知道。这最重要……” 乔治·奎连突然觉得他非常非常虚弱,他想他的道路已经走到尽头了,如今一切全 完了! “你是说,到后来你才认为那只烟盒不是罗伊的,是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爸爸,我说不上,我也弄不明白是不是他的,他早上来这里,我故意问他要支烟, 他反应很自然,他拿出那个银烟盒,可是……可是后来,他走以后,我忽然记起来这只 烟盒为什么没有心和箭的图案,我……” “罗伊现在呢,他在哪儿?” “可能在旅馆里,他说他要洗个澡,睡一会儿,等下他会来我们家。” “等下你不要对他提起这件事。”奎连说:“也不要对别人说。” “爸爸,对不起你。”贝丽尔低下头。 奎连诧异地望着她,好象望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子。 “我把事情弄糟了,是吗?”她轻声问。 “是的,很糟糕!”他从喉咙间咕哝着,走出了房间。 他心神恍惚地走向自己的汽车,车门依旧敞开着,他不禁联想起还只在数分钟之前, 一场风暴竟把他的生活道路冲出一个大口子,现在连他本人,也将被这场风暴毁掉了。 他又生出另一层忧虑,该怎样对妻子玛莎说呢,如果自己遇上麻烦,或是丢掉了工 作的话。 奎连坐进车子,小心地把那片纸样夹进记事本中,他想应该把它压乎整一点。就在 这时,他忽然又生出一个念头。 他自己也不明白做了些什么,他从记事本上扯下一张纸,用手一点一点地撕出另一 张纸样,形状大小与原来的一张差不多,只是稍长二点,也窄了一点。他只有利用这张 假纸样交给沃尔伍斯才能把贝丽尔从谋杀案的纠葛里拉出去。 他开动汽车,径直向县办公楼驶去。 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里,聚集着一群当地名流。马丁·沃尔伍斯坐在检察官的座位 上,《新闻报》的发行人莱昂斯坐在长桌的另一头,他正在草拟一条消息的标题。奎连 在旁边,瞧见他这样写: 警长昏庸无能,凶手遭遥法外——犯罪学专家作如是说 拉什·麦德福特站在沃尔伍斯身后,笑吟吟地,不断地点头称许。看样子他不仅对 犯罪学专家说过的话表示赞赏,而且对专家还没有说出来的意见也表示赞赏。 约翰。法哈姆挺直腰身坐在专家右边,他充满敬意地注视着专家的脸。奎连暗想, 这个法哈姆还不曾对那个人或那件事表示过如此的心悦诚服。此人几个月前卖过一匹马 给贝克特,据说那马才12岁,可是奎连认为至少有…… “乔治,纸样带了没有?”麦德福特问道。 奎连翻开记事本,只有他自己察觉得出来,当他把纸样递给沃尔伍斯时,他的手轻 微地抖动着。 “是这张吗?”沃尔伍斯说,奎连瞧见,当人们把目光投向这位专家的时候;他那 副神气毫无必要地装作很威严的样子。 奎连点点头。 沃尔伍斯翻夹复去地观看这张小纸片,他对莱昂斯说: “哼,你瞧,这就是个例子,我不是说过;他们办事多么荒唐,真是愚不可及!你 说,这算什么证据,纸上没有任何标记,什么也没有!警长和这位助理警长当时就应该 在这上头签个名才对,才不至于出错,否则,要是给换了一张怎么办?这根本不足为凭, 辩护律师会说,这是假的,是伪证,真的早被人换过了,不是吗! 沃尔伍斯也斜着眼睛瞧奎连,递给他一支笔说:“在这纸片上签个你的名字,开庭 时人家才会认-这是你提供的证据。” 奎连俯向桌子,微微颤着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我宣布”沃尔五斯说“我们要把这张纸样复印一些分发给本县所有的加油站 和汽车修理铺。麦德福特先生,这张纸样请你妥为保存,别让任何人碰它。” 奎连说“还有事吗?要是没有,我先走一步” 《新闻报》下午5时出版,人人都在议论这起案件该报头条的大标题是—— 地方检查官特邀犯罪学家来主持侦破事宜 奎连是在自己办公室里读到这份报纸的。他发现莱昂斯在采访专家沃尔伍靳回去后, 改写了原来的标题,现在副标题是这样写的: 专家说:侦查手段过时,凶手乘机溜掉 版面左边,还印有一幅奎连交给沃尔伍斯的纸样照片,照片说明为“这是凶手汽车 的轮胎?”官方要求读者协助寻觅这辆右前轮车胎有残缺的小轿车。 奎连读了这篇捧道,文章使用的语声相凿尖刻,有关整个事件的描述是不公正的。 这使他更如感到不安。 比尔·艾尔顿推门进来,“你好呀。乔治,有新闻吗?” “你看过报纸没有?” 警长点头说:“看来我们的处境不太妙,是不是?” “是这样。” “你见过沃尔伍斯没有?” “是的,见到他了。” “他……怎么样?” “看来很有点本事的样子!”奎连回答。 “友好吗?” 奎连没有吭声,眼睛瞧着地下。 警长微笑了,“我是说对你态度怎么样?” 忽然奎连抬起头来望着警长,“比尔,我有话要跟你说。” “好了,以后再说吧,我们正忙着呢。”警长说。 “就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的事,也和我个人有关。” “如果是和你个人有关的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你听着,”警长不等奎连往下说就 打断了他,“我又找到了一些线索,那姑娘名叫伊丽莎白,住在圣罗多弗,她的母亲名 叫爱尔维拉,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乔治?” 奎连摇着头。 “我可有点印象。”警长说:“姓赛的人不多,我们得回办公室去查一查旧报纸。 你查《晨光记事报》乔治,我查《新闻报》我们可能会找到有关她母女的线索的。记住, 要查‘个人简讯’栏。” “那样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呢!”奎连表示反对。 “该不会超过两、三个小时。”警长说。 “两、三个小时!”奎连叫起来,“你呀,我们该做点。正经事才对。你知道,检 察官弄来了一个什么犯罪学专家,《新闻报》又用那么难听的话说你,你还有空花两、 三个小最时来查报纸!” 他们正说之间,门被推开来。拉什·麦德福特跨进办公室,身后紧跟着马丁·沃尔 伍斯。 “警长。”地方检察官说:“来,认识一下马丁·沃尔伍斯先生。”接着他不大高 兴地说:“我们找你一个下午了。” “我到外地去了一下。”警长说着把手伸向犯罪学家。 “啊,欢迎,你好!” 沃尔伍斯伸出手稍微握了握。 检察官开始一本正经地说:“警长,希比田庄发生的凶杀,是一件极其严重的恶性 案件,选民们不能容忍,嘿,由于因循守旧,不动脑筋而让罪犯消遥法外。因此,应本 县许多著名人士的要求;本检察官特地请来了马丁·沃尔伍斯先生——著名的犯罪学 家。” 警长欢喜地说:“好啊,不过请问,犯罪学家是干啥的呢?” 麦德福特的脸涨得通红,“他是专门研究凶杀案的,他会教你们警察应该如何抓获 罪犯!” “哦,那真是太好了!拉什,我一向欢迎别人向我们提忠告或是提建议——也许, 沃尔伍斯先生要给我们提什么建议吗?” “不,他和我一道工作!”麦德福特严肃地说:“他正在主持侦破这个案子。” “噢,”沃尔伍斯说:“可以说我差不多就要破获这桩案件了。” “是吗!”警长欢叫道,他充满热情地:“那么请坐呀,伙计,干嘛都站着。” 犯罪学家对警长的盛情不予理睬,他说:“我想你压根儿就没有考虑到应该查一查 那只香烟盒的主人?” “噢,是这样,我还不明白……” “我可以告诉你,”沃尔伍斯打断他的话,“本地的珠宝店没有卖过这种烟盒—— 我只花几分钟就查清楚这一点。所以,我就和洛杉矾警察局联系,要求他们调查当地的 珠宝 商店,果然,不出两小时,他们就来了报告。” “嘿哼,你想得真周到!”警长对专家的果断措施表示钦佩,“你查到了什么?” “那只烟盒是卖给一个年轻女子的,她十九岁光景,身材修长,黑发,乌亮的眼睛, 声音悦耳,体重约莫一百五十磅,左手戴有一只浅红色的钻石戒指。” 奎连忽然咳了起来。 “还有些什么?”警长很感兴趣地问。 沃尔伍斯往下说:“我们还查到了那辆小轿车,就是在现场留下车胎印迹的那辆小 汽车在你们没有留下警卫擅自撤离现场之后,这辆神秘的小汽车来过希比田庄。我们已 经查到了这辆小车的车号,而且很快就将查到车主人的名字了。报告马上就会送到这儿 来的。” “你怎么查到车号的?”奎连小声问,他感到喉咙发干。 麦德福特得意洋洋地说:“今天的《新闻报》发行后才二十分钟,我们就接到一位 加油站经理的电话,他说有一部小轿车曾在他那儿加油。他不经意看到这部车子的右边 前轮车胎残缺了一块,驾驶这翻小车的是一个黑头发,不上二十岁的姑娘,他问她要不 要修补轮胎,姑娘谢绝了,他就顺手把车号记了下来,准备过些日子去兜这份生意……” 这时响起了刺耳的电话铃声。沃尔伍斯一把抓起听筒,静静听了一会儿,说道: “没有弄错吧?那么请拼读她的姓名。”又听了一会儿,他放下听筒转身面向大家: “你们有谁知道贝丽尔·M·奎连这个女子,驾驶伍纳特牌轿车,车号1792?”他提着 嗓子,声音硬邦邦的眼睛带着挑衅的神色盯住乔治·奎连。 空气似乎凝固了。沃尔伍斯的声音在警长和警长助理的心头上敲打着。 马丁·沃尔伍斯仍旧逼视着奎连,“她是不是你们家族的成员?” 拉什·麦德福特冷冷地说:“是他的千金!” 沃尔伍斯愈发厉声厉色地逼问:“请问这位贝丽尔·奎连是不是十九岁左右,高挑 身材,黑头发,黑眼睛?”他不等人家回答就接着说:“既然如此,先生们,这个案子 基本上水落石出了,而且,我们也解开了银香烟盒上面箭头一端那个B字母的谜底了。” “现在我正式宣布,”拉什·麦德弗特站了起来,“从现在起,地方检察官正式接 管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他走向门口,打开门让了让犯罪学家,两人神气活现地走了 出去。 办公室里只留下比尔·艾尔顿和乔治·奎连。 “唉!”奎连说:“我在这里的使命算是完结了,而且还连累了你,比尔,我……” 他顿住了。他是如此悲哀,话也说不下去了。 警长却平静地拿起电话筒,奎连听见他用慈和的声音说:“你好,是贝丽尔吗?你 的车子在哪里?快,马上把你的汽车开到斯登沃特野营地去,租一个房间,就用你的名 字和你的车号登记,然后留心附近,你会看见一位熟人的,你爸爸和我马上就来,你马 上出发,越快越好。” “不能这样做,比尔,”奎连急忙说:“"这是违反法律的,检察官他们正要去找 她不能叫她离开。” 警长说:“我要问她一些事。走,快一点,乔治。事实很快就会弄清楚的。我已经 通知罗伊·贾斯帕去野营地等我们,我也要向他了解一些情况。” “可是这样不妥当。” 警长伸出手接住助理的肩膀,他充满同情地说:“别发愁了,乔治,不要怪贝丽尔, 这事应该怪我。啊,上帝!我本来就不该让她卷进去的。” “什么,难道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那只烟盒,”警长说:“我一看到它,就认出那是贝丽尔送给罗伊 的那一只。” “你怎么认得呢?” “你家里有一张罗伊的相片,他穿军服,手上就拿着那只烟盒,还可以看到上面的 心和箭的花纹,箭端有个R字母。” “哦,”奎连说:“我也记起来了!你记性真好!” “我平时就喜欢留心一些小事情,”警长微笑着说:“你是知道的,乔治,我从前 没有机会学到辨认指纹和别的什么科学方法,所以我就得在别的方面多下笨功夫。我认 为要当一个称职的侦探;你必须多研究人、熟悉人、多了解一些人和人的关系,这要比 什么科学方法都更有用,比方说,贝丽尔就不可能卷到谋杀案里面去,这点你也是清楚 的。” “可是她现在就卷进去了。”奎连愁苦地说。 比尔·艾尔顿直摇头。“我认出了那只烟盒,”他说:“就挂电话给贝丽尔说要找 你。其实我自己就可以找到你的。我告诉她在希比的家里发现有那么一只烟盒,后来我 就回到希比田庄,躲在一边观察,我想试试看会发生什么事。” “你怎么想呢?” “我想看一看贝丽尔知不知道烟盒放置的具体地点。因为我只说烟盒在希比家里, 也把上面的花纹告诉她了,可是我没有告诉她烟盒究竟是在哪一间屋里。” “她怎么样呢?”奎连问。 “正如我预料到的,她果然来了,她把车子一直开到宅子跟前。在屋子里她花了好 长时间,到处寻找那只烟盒,最后方把它找到了。我本来以为她会把烟盒带走的,可是 她毕竟不懂事,只是把盒子上面的指纹擦掉了。” “她没有权利这样做!”奎连说。 “没错,”警长很有兴味地说:“是我有意要看她是怎么做的。我必须确定贝丽尔 早先是否到过这所房子。她的行动否定了这一点,因为她进屋后到处寻找这只烟盒。要 是她径直走向厨房去拿烟盒,我就可以得出另外一种结论了。” 奎连默默地听着,这些情况都是他方听到的,他需要理出一个头绪来,他问:“这 样说你知道那辆轿车是她的?” “当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是贝丽尔的,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叫我摹下纸样呢?” “哎哟。乔治!”警长说:“我还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我不是叫你把它保存好吗, 我想或许……” “可是我却差点上当了!”奎连埋怨着打断他,“我另外又攒了一张,想交给沃尔 伍斯。还好后来没有敢用上,我还是把原来的那一张交给他们。” “这个我知道。”警长带着歉意说:“我们走吧,快点。到野苗地去看看,等一等。 我给家里扰个电话。” 警长桂通电话,一听是多丽丝的声音,他立刻皱眉头, “你好,多丽丝,”他说:“玛娜在家吗?哦,我知道,等会儿你告诉她,请她帮 我查一查报纸的‘个人简讯’,从六个月前找起,看看有没有一个名叫爱尔维拉·赛的 女人的消息,我……” 他被多丽丝的女高音打断了。忽然,他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一扫而空,并且现出愉悦 的笑容,“真行,多丽丝!”他很注意地听了几分钟后才得开口,“有你在家里真是好 运气,谢谢你,再见!” 他笑着对奎连说:“好消息!刚才是我的大姨子,她是个包打听,管千家万户的事, 而且能记住所有的人!去年马文·希比去世的那一天她刚好也在我家里做客。刚才她说, 爱尔维拉·赛是个护士,希比病重的最后几天是她护理的。她在希比家里大约服务十天, 一直呆到他死才离开。” “那位姑娘是……” “是爱尔维拉的女儿。既然是这样,那么希比屋里满地的足迹,很可能是有人在那 儿搜寻什么东西。对,我们可能就要找到正确的答案了。” 电话铃又响了,警长接电话,听筒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嚷嚷声。警长只哼了一声: “那又怎么样”,就把电话挟断了。 “是拉什·麦德福特,”警长说:“他在你家里,你妻子告诉他贝丽尔接到一个电 话,几分钟前刚开车出门。” “咳,糟了!”奎连说:“他肯定怀疑上是我打的电话。” 艾尔顿管自微笑着,“走吧伙计,我们得动作快一点。” 几个人围坐在斯登沃特野营地的一个房间里,低声交谈。 “好吧,罗伊,”警长说:“开始吧。” 罗伊·贾斯帕坐在一把椅子里,很尴尬地动了动身子。 “我不想让贝丽尔知道这件事,”他说:“我真笨,我没有道理——我是说,我不 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说吧!”警长说。 “前一个星期,”罗伊说:“我出差去圣罗多弗,在一家饭店里吃饭,而……噢, 那位姑娘就在那家饭店做事,她长得蛮不错,很有人缘。我和她闲聊,我说我是洛克文 利人,她问我知不知道马文·希比这个人,我说他死了。她又问了希比田庄的一些情形。 后来,她就跟我谈起有关希比的一些事情。 “希比病重的最后几天,她母亲是他的私人护士。后来,她母亲在科罗拉多州去世, 临死之前,她告诉伊丽莎白,就是这个姑娘,说希比曾经对她说过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他对她说:‘你照我的话,去做几件事,那个家伙就会给你钱。一大笔钱。要强迫他拿 钱给你,只要我开口,他就得给。’他的话就这些,不明不白的,没有讲完。到希比临 死的前一天,她发觉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当时房间里还有他的几个亲人,这些人都 心怀鬼胎他们都巴不得老头早点升天,一个个都心里发急,互相盘算着。 “那时希比讲话已经很困难,但最后他还是很费力地说了出来:‘记住,我说,你 得做……几件事……’她点头答应他,正当这时,他的妹妹卡洛坦走到床边,只听见希 比又接着说:‘笑话,就在小丑背后。' “卡洛坦赶紧说:‘你说什么?谁是小丑?’可老人垂下眼脸,没有答理。只有护 士心里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可是她也不明白送句话是什么意思。第二天清晨,希 比悄然死去,当然,那个家再也不需要一名护士,她就被打发离开了那座走向衰败的宅 子。 “伊丽莎白一直琢磨着母亲临终时交代的这些话,她要我陪她一起去希比田庄一趟, 看看在那儿会不会有所发现,她还要求我绝对为她保密。她说她用汽车送我来,然后我 可以去看我的女友。当时她知道我一心想着去见贝丽尔,她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一点伤害, 因此我实在不忍心拒绝她——这点,你应该相信。” 贝丽尔默默地点点头。 “到了昨天上午,我去圣罗多弗饭店找她,我们简单说了几句,买了一些点心,就 坐她的小车到老希比的家。田庄那儿满眼凄清荒凉的景象。我们打开边门进去,走走瞧 瞧,所有的房间都走遍了。” “有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警长问。 罗伊说:“当时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现在看来……唉,我说不上……” 警长扬起双眉,等待着。 “后来,”罗伊说:“我们坐下来吃午饭,饭后又吸了支烟,忽然,我们听到外面 有汽车的声音,有人走进屋子,我们赶忙起来跑到窗台边藏着,等到进来的人走进别的 房间,我们才跑出屋子,坐车离开。” “你看到进来的人吗?” “看见了,是山姆·贝克特和约翰·法哈姆,不过他们没有看到我们。法哈姆一直 在怂恿山姆·贝克特买下这座田庄,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后来,伊丽莎白开车回到 圣罗多弗,我在那儿呆到天黑,给贝丽尔挂了长途电话,我不想告诉她我在圣罗多弗, 我说我是在比克林堡给她打电话。后来我拦住一部长途汽车,回到这儿。 “不过我猜想在希比田庄里,伊丽莎白可能看到了什么,只是她不愿意对我说,也 许当我还在圣罗多弗的时候,她已回头到希比田庄去过,这个我拿不准那个时候,我只 急于找车子回来见贝丽尔,没有再顾及伊丽莎白的事。” “就这样你把香烟盒扔在那儿了?”贝丽尔说。 “是的,对不起。” “可是第二天你到我家里来,我怎么看到还有一个?” 罗伊说:“我觉得这下子糟了,贝丽尔,真的,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把烟盒弄丢了。 我拿出来的是另外一只——也是银的,不过上面没有雕花,我没有让你看到它的底部, 所以你疏忽了那上面没有心和箭的花纹。因为我担心要是让你知道伊丽莎白的事,你会 产生误会。” “你干嘛这样想,罗伊,你永远都不该有这种想法。”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他说:“可是当时我担心。” 他们正说之间,一辆汽车急驶而来,嘎吱一声停在外边,门外响起了激动的吆喝声、 脚步声和急促的叫门声,转眼间,地方捡察官出现在门口。 “你知道你在千什么吗,艾尔顿,你想让他们逃走?”他怒气冲冲地说。 警长抬了抬眼皮“没有的事,我们正在调查、取证” “我已经签发了逮捕令,逮捕罗伊·贾斯帕,他谋杀了伊丽莎白·赛,还有她,贝 丽尔,她企图销毁罪证。” “你有什么证据?”警长问。 “有充分的证据。过会儿,我们就给他核对指纹。贝丽尔·奎连以为她销毁了所有 的指纹,可是她错了,她忽略了烟盒里边。我们的沃尔伍斯先生可不会忽略这一点。哼, 我们从烟盒内里提取到很清晰的指纹。做为本县的检察官,现在我正式命令你——警长 先生,立即逮捕这两个人!” 他们驱车回到地方检察院,沃尔伍斯命令罗伊按下指印,当他拿烟盒上的指印与之 比对时,他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情绪。 不过他终于露出了宽心的笑容,他朝检察官点着头说: “先生们,祝贺我们大家吧,他,就是凶手!” 夜,清冷而宁静,天上闪烁着明亮的星星,只有山姆·贝克特的拖拉机在沉寂的田 野上轰鸣,车灯的光束在希比住宅的周围闪动。耕作不能停顿,尽管这里发生了杀人案 件。 艾尔顿警长把警车停歇在棚栏外。他对乔治·奎连说:“我们走进去吧。乔治,不 要把车子驶进耕地。” 他们走进住宅,乔治忧郁地说:“我们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是的,”警长轻快地说:“肯定还有不少遗漏的,脑子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该懂 的事都摸透,我们恐怕还没有抓住关键。希比的那句话:‘笑话藏在小丑的背后’,肯 定不是说着玩的。” “会指什么呢?”奎连皱眉说。 “难说,或许,”警长凝思着,“小丑——他们是国王和王后的宠物矮个,身上套 着铃档,为了取悦主子装出各种滑稽的模样……” “这又有什么相干?” “我仿佛记得这屋子里有一幅挂图,画一座宫廷大院里,许多人围着逗乐,中间就 是一个侏儒,手舞足蹈地那会不会就是老希比所指的那个小丑呢……” “没错,”乔治抱着希望说:“天啊,但愿你说的对。” 警长说:“现在只许成功,乔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们进了屋,警长领头走到宽敞的前厅,他用手电照亮墙壁上的一幅宫廷风俗画, 宫厅的前边,有一个侏儒穿着五颜六色的花衣裳,帽尘上挂着铃销,脸上是夸张的笑, 踏着装模作样的舞步。 警长摘下画图放到桌上,掏出小刀小心地撬开镜框背后的薄板,忽地他轻轻发出一 声“嘘”。画图背面颜色由于年代久远己经发黄,可是正中间却有一块长约两英寸、宽 约八英寸,呈白色的部位,这个部位上一定藏过另外一张纸。 “啊!”奎连叫道,“没了,谁拿走了!” 比尔·艾尔顿把画图挂回墙上。“乔治,”他说,“破案的根据是很复杂的,它是 由许多零碎的线索拼集起来的,可是有很多至关重要的线索往往被人忽略了。比方说, 那个姑娘,她脸朝下被刺死在地上,这很清楚,可是你有没有留心过,她,还有一点特 别?” “什么?” “小提包呢?” “对,她没有小提包?!” “这一点可能不重要,”警长接着说:“比如说她受到惊吓逃了出来,可能奔跑时 丢掉了手上的小提包,也许就丢在屋子里。可是,屋子里没有呀!” “说下去。”乔治·奎连迫不及待地说。 “这位羹是个很有心计的姑娘,”警长说:“她要罗伊·贾斯跑陪她来这里,但是 假装什么也没有找到,就回圣罗多弗去。过后不久,她一个人又回到这儿来,当时可能 是傍晚了。她把汽车停歇在稍远的大路上,走路进入屋子,就在这个时候山姆·贝克特 开拖拉机来犁地。 “于是,姑娘出不来了。因为天还亮着,她担心山姆·贝克特看到了会拦住她,盘 问她来干什么。所以,她只得呆在屋里等待天黑。 “她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屋里很静。忽然,她发觉屋里还有一个人,他躲在暗处窥 视,她可能猜到,这个人是为了同样的目的来的。姑娘害怕了,她拎着手提包,赶紧逃 跑。 那个人则在身后紧追……” “唉,比尔,”奎连叹口气说:“你光凭几点迹象就能编出这么一个故事,可是遗 憾的是,你的故事谁知道会不会是真的!” “我却认为事实上就是如此,”警长说:“要是姑娘在山姆之后来,她在犁过的田 地上会留下脚印的,可是你看不出任何脚印。这足以证明,不论是姑娘还是后来杀她的 人都是在山姆犁地前进来的。” “好吧,姑且认为你对,比尔,那么,她后来朝哪里跑呢?” “当然是朝有人的地方跑,她企望得到保护。” “山姆·贝克特?!”奎连叫道。 “对,她原来是要躲开山姆的,可是眼下生命攸关,她需要保护,当然只有朝拖拉 机跑去。” 奎连想了想,又摇头,“还是不对,比尔,你说那凶手呢,他后来怎么逃走的呢, 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呀?” “他留下了痕迹,乔治。” “可事实上没有,比尔!” “傻瓜,”警长说:“一定有的,只是他留下的痕迹谁都还没有发现。来吧,乔治, 我们可以走了。” 地方检察官的办公室里灯光齐明,爱德华·莱昂斯古占据着电话机旁边的座位,这 样他就能够迅速地把消息发回报社。约翰·法哈姆坐在他身边,看起来心境很好。马丁 ·沃尔伍斯坐在写字台后,冷冷地盯着贾斯铂和贝丽尔。 当警长和他的助理走进室内时,拉什·麦德福特抬起眼皮瞥了一眼。他正在发火, 满险乌云。讯问罗伊和贝丽尔已经一个多小时了,可是得到的回答还是原来的那几句, 既不增添,也不减少。 麦德福特不耐烦地问:“你们来有阿贵干,警长?” “噢,有点事。”警长说:“我是来请教沃尔伍斯先生一件事,我曾经在一份刊物 上读过你写的一篇关于毛发方面的科学论文。我记得那篇文章说你能够从一根毛发,辨 认出那是哪种动物或是人的毛发,甚至还能据此判断出它或他的年岁等等。是这样吗,” “当然啰!”沃尔伍斯带着鄙夷的神气说。 “噢,真神!”警长说:“这么说在侦破希比田庄谋杀案上头,你可以助我一臂之 力了。” “我是检察官先生特地聘请来侦破这起凶案的!” “好了,好了,”警长和解地说:“咱们先别计较这些。” “那就只好你干你的,我干我的。” “是的,是的。这样吧,我想请教一下你是怎么对待这个问题的,比如说:那个凶 手杀人之后逃出田庄,但是他没有留下任何足迹,这一点你是怎么看的?他当时是在那 片田地的中间,周围全是又湿又软的泥土,你说他是怎么跑出来的?” 警长抬头望着他,期待着,可是,沃尔伍斯没有作声。 “那么,”警长说:“是否可以这样设想,那位姑娘得到了一份比如说材料什么的, 这份材料与某个人有密切的利害关系。因此这个人也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这份材料,他躲 在一边监视,被姑娘发现了,她往外跑,他后面追,而他早就考虑好做案后如何逃离现 场……” 沃尔伍斯瞪着警长,好象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疯子。“你,在胡说什么呢!” “一匹马!”警长只管往下说:“姑娘跑出屋子,凶手骑他的马在后面追,当她跑 到耕地边上,他已经追到她身边。她想要转身跑上耕地,可是被他抓住了。” “笑话,这一切。拖拉机手既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沃尔伍斯问。 “我想你大概从来没有开拖拉机在夜里犁过地。”警长笑说:“这时候马达声音很 响,同时你还要紧紧盯住前面的犁沟,你当然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是吗?往下说。”沃尔伍斯也冷笑着。 警长接着说:“凶手一把抓住姑娘,跳下马,姑娘刚才跑了一段路,己经疲惫不堪, 她再也跑不动了,凶手杀了她,夺走了她的小提包,这个小提包正是他要夺取的东西。 而那匹马是经过训练的驯马,懂得主子临时跳离马首的时候,它应该站在原地不动。 “凶手跃回马上,在耕地上漫无目标地跑了几圈一一这样做是避免别人从马蹄的踪 迹上看出马儿是有人驾驭着的当马跑近栅栏时,他跃出栅栏外,让马儿留在里边。想想 看,大家都在寻找人的脚印,却没有人留心耕地上马的脚印。” 办公室里静悄悄地,所有的人者山静默着听他讲述。 “因此,我想,”警长说,“如果你检查凶手的裤子,一定会在裤子上面找到马毛。 而且,你将发现,那是一匹大龄的棕色马的毛。这匹马原来是约翰·法哈姆的,几个月 之前,他才卖给出姆·贝克特。” 沃尔伍斯茫然地望着警长,“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他嘟囔着。 “而且,”警长又说:“那个杀人犯一定还是个熟练的骑手,不仅如此,他和它, 也就是说那个凶手和那匹马一定还是很熟悉的老塔挡。” 约翰·法哈姆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他。大吼说:“你胡说八道!” “我想,最好还是让我们瞧一瞧你的裤子。”警长平静地说。 “你是个疯子!”法哈姆骂道:“你说要检查我的裤子那么请吧!来呀!” “不,不是这一条裤子,”警长说:“你回家后已经换过裤子了。那一条你应该送 到洗衣铺,不过,你妻子出远门去了,这我是从报纸上了解到的,所以,那条裤子也可 能还在家里。你应该相信这一点,在我们这样的小城市里,经常阅读本地的报纸是大有 裨益的。况且……” 法哈姆突然疯狂地冲上前,比尔·艾尔顿一闪,左手架住法哈姆猛击过来的拳头, 右手用力一挥,打中法哈姆的下额。 “噢?够了吧!”警长说着从腰带上解下手拷。 马丁·沃尔伍斯在约翰·法哈姆的前厅向人们宣布: “在这条裤子上面,我找到了好儿根棕色的马毛。”他一本正经地说:“毫无疑问, 这匹马当时没有配鞍子。同时我还要郑重宣布,这匹马大概在十五龄到二十龄之间,它 的确切的年龄,要等我再做一些检验后才能查清楚。” “哼,”警长说:“他骗山姆·克贝特说才十二龄呢。” “裤子上面还发现有人的血迹,”沃尔五斯继续说:“化验后就可以知道那是不是 伊丽莎白·赛的血。” “你真行!”警长笑了,接着他不紧不慢地说:“我们还应该搜查一下,说不定我 们会找到那个姑娘的小提包。” 他点滴不漏地进行搜查,从后院开始,然后是卧室,起居室,厨房……终于从一个 食品橱的背后搜出一个姑娘家用的很精致的小提包。提包里有一些对折的纸,纸上印有 两张相片、十个指印,还有一段文字说明,相片上的人就是约翰·法哈姆——无疑的, 这是一份有关约翰·法哈姆的调查材料。” 警长很高兴。 “瞧,老希比实在厉害,”他说:“约翰·法哈姆来到我们这个地方,便给这里的 党派争斗火上加油,把政界搅得乱哄哄的,而且老是找人打官司。我们都只当他是个无 赖,而老希比却认真请了侦探去调查他的来历。这些指印大概是从法哈姆留在窗玻璃上 的指纹提取下来的。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上面说,约翰·法哈拇原来是衣阿华州警方的 通缉犯。他在当地某公司任职时贪污了一笔巨款,后来便失踪了。 “不会错的,法哈姆主动撤去他和希比在学校建筑工程上的诉讼,是由于希比掌握 了他的这些把柄。可以想像,希比的死对法哈姆来说,是多么值得庆幸。他一-定在希 比住宅里多次搜寻过这份材料,但是没有找到。当时他大概认为可以高枕无忧了,可是 后来他发现有个女子也在寻找这份材料,就这样,他杀死了伊丽莎白·赛。” 检察官向他伸出手说:“这份材料交给我吧,警长。” “嘿,是这样。”警长说:“依我看我依然还是本县的警长。我找到了这份材料, 要是你不介意,伙计,警察机关将对这起凶杀案负责到底。” 全场哑然,没有人吭声。 警长拿起小提包和那份调查报告对沃尔伍斯:“你确实教给我不少东西。你说得不 错,任何证据翻应该做个标记,以免被人掉包。先生你既然是本县请来协助办理此案的 专家,本县的纳税人也将付给你一定的酬金,我很荣幸请你在这上头签个宇,这样,这 份材料便是货真价实的一件证据了。一一十分感谢,先生。” 比尔·艾尔顿坐在他那张坐惯的、舒适的大躺椅上,看起来有点疲倦。 “你今天这么早回来?”妻子说。 “是的,事情办好了。” “你是说那件谋杀案吧?”多丽丝问。 “是的。” 多丽丝眼睛发亮,很感兴趣地说:“你是说案子破了?” “是的。” “凶手是谁?” “约翰·法哈姆。” “"约翰·法哈姆!”多丽丝几乎是尖叫起来,“你怎么知道是他干的呢?” “只能是他。” “根据什么呢?” “不根据什么,”警长说:“只凭直觉。” “直觉是什么,比尔?你是太累了,是吗?”妻子说。 “不,”警长说:“不累。你想想看,伊丽莎白·赛是在她进大老希比的住宅,并 找到一份马文·希比收藏的秘密材料之后被人杀害的。那么,这就产生一个问题:‘是 谁最可能知道她到希比的住宅里去的?’当然,罗伊·贾斯帕知道,可是罗伊·贾斯帕 并没有把此事告诉别的人。那么除罗伊之外,只有山姆·贝克特和约翰·法哈姆两人了。 当他们驱车来到希比田庄看地的时懊,伊丽莎白的小车正停在屋外。山姆·贝克特当然 只对那片土地感兴趣,不会留意那辆小车,可是做为房地产经纪人的约翰·法哈姆自然 对这辆车感兴趣。就凭这个,我很快就猜到,后来发生的是怎么回事了。” “我听不明白。”妻子说。 “很清楚。”警长说:“做为房地产经纪人,当他看见一座待管的房屋外边停有一 辆小车,他自然要把小车的号码抄下来的。这是因为他想知道,还有谁对购买这座房屋 有兴趣。这是一种职业习惯,不管哪一个房产经纪人都会这样做。 “约翰·法哈姆从这辆小车的车号查到伊丽莎白·赛的名字,他稍作思索,便会联 想到希比的私人护士爱尔维拉·赛。于是,他与贝克特谈妥买卖之后,便驱车去圣罗多 弗查访伊丽莎白,在途中,他碰上了伊丽莎白正往回走。但是,不幸的是,伊丽莎白却 不认识法哈姆。 “法哈姆跟踪伊丽莎白的小车重返希比田庄,后来又跟踪她进入住宅,并看着她找 到那份致命的材料。最终,他从厨房里抓到一把尖刀……嘿,就是这样,不费什么事, 我料到法哈姆一定会把车号抄下来的。” “噢,你就是凭这一条破获了这起案子的?”多丽丝摇头说。 “差不多是吧。” “哼!”多丽丝轻蔑地说:“光凭这一条。纳税人就该给你那末高的薪金!可是这 算什么呢,谁不知道做房产买卖的人是要把汽车号码记下来的!” 警长笑着说:“那位著名的犯罪学家便不知道这一条,或者说,就算是他知道,但 他又没有依据这一条认真去动脑筋,只有等我告诉他以后,他才什么都知道。”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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