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发冲冠 勒罗伊。耶克夏 帕迪。奥希恩正沿着城边的17号公路旁的人行道漫步,有一辆轿车从他身边 驶过,他隐约感到它超速了。可是l7号公路归州警署管,不关他的事儿。他就低 声咒骂了几句,没往心里去。只见这辆豪华轿车快速驶出域外,爬上山,又下了 长长的坡道,向伊利诺斯州中心铁路高架析驶去。帕迪继续慢慢走着回家,他满 脑子想的都是巧克力蛋糕,因为玛特说过中午要做给他吃的。一看他肥胖的身材, 就知道他不仅喜欢好食物,而且对体形也毫不在意。 突然,奥希恩停了下来,猛然想起了那辆超速行驶的轿车,他确信自己听到 了某种终结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撞击声,那是钢家伙撞到高架桥下位于l7号公路 边上的坚固的水泥柱上的声音。 接着就没了声响,这让他有点不寒而栗。 威利。埃文思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最好快点儿帕迪,”威利从身后喊道, “这可是我听过的最严重的碰撞声。” 奥希恩离开了平坦的人行道,突然笨拙地跑起来。他的体形压根儿就不适合 跑步。他呼吸急促,喘得厉害,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只见山下那辆轿车被撞得 七零八落,靠在高架桥边,打破了翠谷原有的宁静。 帕迪刚下到半山腰,就见一个男人直僵僵地从驾驶座里爬了出来,拼命地向 奥希恩挥手呼救。至少还有一个人活着,帕迪心里想着。 “忍耐一下,”帕迪吃力地说,“我也快不行了。” 奥希恩目不转睛地看着躺在担架上,盖着白床单的尸体。他的喉咙似乎被什 么卡住似的。他不知道如果躺在担架上的人是玛特,他会怎么样。 帕迪的顶头上司,警长沃尔特。亨德森先生在向死者的丈夫,霍华德。布鲁 斯特先生询问车祸发生时的情况。 “我还是无法理解车祸是怎样发生的。”亨德森坚持说。他虽然很同情布鲁 斯特,但仍不得不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霍华德。布鲁斯特个头不高,身材结实,衣着考究。说话时,时不时地整整 手上戴的那双价格不菲的浅灰色手套。他眼圈红红的,竭力控制自己,使说话声 音显得平静一些。 “我已经告诉过奥希恩先生关于车祸发生时的情况了,以后吧,或许我们可 以谈谈,可现在,我很难……”布鲁斯特说不下去了。 “行了,我告诉你吧,警长,”奥希恩说道,“他在山顶上时开得太快了, 结果车子失控了。” “打扰一下,”一个声音在奥希恩身后响起,一个面色苍白,长着鹰形面孔 的人——哈格里夫医生侧身挤了进来,他冲着布鲁斯特说道。“我想你愿意把你 太太的——哦——遗体带回去?” 布鲁斯特拿了条手帕出来,轻轻地擦了撩眼睛。 “请你帮帮忙。”他笨手笨脚地摸出钱包,抽出一张50元的钞票,递给医生。 “帮我处理这诸多事宜,我一恐怕头脑已经一团糟了。” “当然,你会的,”奥希恩插了一句,“我想布鲁斯特先生应当和他的太太 留在一起,如果他要留下的话。” “我开车送您到市里去,”亨德森主动提出帮忙,“您什么时候要自己的车, 就到县里的车库去取车。” 布鲁斯特耸了耸肩,说道。“我回头派司机彼得去,他会为我处理,经历了 ……再见到它我会受不了的。” 亨德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帕迪。奥希恩把视线从布鲁斯特紧绷的脸上慢慢移开,这事一定令人心力交 瘁,他很能理解。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想起了布鲁斯特太太前额上的伤口,想 起了刚才他把她从车中轻轻抱出来时的情景,可惜她那时已没有任何生还的迹象 了,于是他就把她放在了路旁的坐垫上。 帕迪的眼睛湿润了。他头一次感受到一个娇小美丽的女人地无助。她的嘴唇 疲惫而无血色。他低头看着她的脸庞,那是张充满责备的悲伤脸庞,不染铅华, 素面朝天,像是刚刚清洗过一样。 她的胳膊无力地从垫子上落了下来,光滑的手指上没有涂指甲油,她的手看 起来很瘦弱,他为之一震。 当布鲁斯特向他道别时,帕迪仍沉浸在回忆之中。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奥希恩先生,”布鲁斯特仲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和他 握别,“我对您一见如故,这种感觉真是少有。” 奥希恩似乎并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有些阴沉,嘴唇冷 冷地紧闭着,他的视线越过布鲁斯特的头顶,落在一辆正要离去的救护车上。 “帕迪!”亨德森厉声喊道。 奥希恩一下子醒了过来。 “啊,当然,”他握住了布鲁斯特伸过来的手说,“任何譬察都会这么做的。” 他知道布鲁斯特还在说着一些感激的话,可他又走神了:布鲁斯特提到过他 会让司机来取车。那为什么他的司机不开车呢?奥希恩怀疑这是否意味着什么, 或许也没什么,可有几件事总是困扰着他。 斯肯尼。法雷尔开着的旧拖车与布鲁斯特的那辆撞坏的车首尾相接在一起。 他一边倒着车,一边从驾驶室里探出他那张长满雀斑的脸,向奥希恩喊道:“这 样行吗?” 奥希恩坐在小路前的斜坡上,若有所思地向上看了看,点点头。 “很好。”他说。 斯肯尼慢慢地从拖车里爬出来,随手摘了片长长的草叶,衔在嘴里。他绕着 车走了几步,在车的右边停了下来,这边被撞得很重。 “真是怪事,驾驶状态一切正常,怎么会撞到高架桥上去呢?” 帕迪皱起了眉头。 “喂!”斯肯尼喊道,“你是不是说过有个女人在这起车祸中死了?” 斯肯尼从土里踢出了件东西,拿在手上说:“这戒指肯定是她的,不过我看 不出它值几个钱。” 奥希恩一跃而起,把那个金戒指从他手里拿了过来,若有所思地眯着眼打量 这个戒指。 “这钻石看起来像是在戒指的底座上弄碎的,”斯肯尼说,“一定是受过某 种重击,鬼知道谁才会把钻石给弄碎。” 奥希愚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鬼知道。”他面无表情地说道。 穿着一身新的蓝色哗叽套服,奥希恩感觉既拘谨又不舒服。 他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不清楚屋里的人是否听到了门铃声。他慢步定进布鲁 斯特的花园,找到了通往那座两层的车库的路。二楼上挂着鲜艳的窗帘,这表明 司机很可能就住在那里。 他正打算再按一下门铃时,听到了有人下楼的脚步声。门开了,一个30岁出 头,穿制服的刚刮过胡子的男人走了出来。这个名叫彼得的司机看上去就像很快 就会成为一个申请人似的,他看起来非常诚实。 “你好!我能为您效劳吗?”他说道。 奥希恩笑了笑,他们俩立刻对彼此有了好感。“我叫奥希恩,” 他自我介绍说,“想就那次车祸问些问题。” “我料到你会来。”彼得皱了皱眉头,说道。 “料到我?”奥希思试图掩饰自己的惊讶。 “哦,用不着兴奋”,彼得解释道,“布鲁斯特———这该死的魔鬼——吩 咐过我,如果有人来凋查他,就照他教的说。” 帕迪眯起了眼睛,说:“我想你不喜欢受人摆布。” 彼得笑了。 “确实如此,”他承认说,“我只是在这儿工作,我不想卷到布鲁斯特家的 麻烦里去。” “等一下,”奥希恩说,“布鲁斯特和他太太吵架吗?” “是的,他们常吵架,”彼得平淡地说,“就在车祸发生那天,他们还干了 一架,就差没有把厨房的水池子扔到对方身上了。布鲁斯特想让我告诉你,我星 期一那天请假了。” “你没有请假,对吗?”。 “是的,我没请假,”彼得答道,“他星期一一早叫了车,说他们夫妻俩要 去翠溪乡村俱乐部。可后来他说天气不错,他想自己开车。他让我把车停在房后 的车道上。我把车停在那里后,他们就开车离开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中午l2点或者是l2点10分左右。” 奥希恩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车撞到高架桥的时间大约是12点40 分。 “那么,你是不是认为……”彼得有点儿迫不及待。 “不,”奥希恩打断了他的话,“这可不常见,你听说过仅仅一下就能把钻 石砸碎吗?” 彼得摇了摇头。 “我买的钻石可不是这佯。” “我也这么想。”奥希恩伸手与他握别,说。“很高兴能够认识您。” 司机热诚地笑了。 “不用告诉我任何秘密,我明白你的工作。我打算今天去取车,想搭顺风车 吗?” “我像是喜欢走路的人吗?”奥希恩反问道。 奥希恩听到了电话接通的咔哒声,接着,一个声音说道:“这里是翠溪乡村 俱乐部。” “你好,”奥希恩说道,“我是警署的警察,请问有没有一位霍华德。布鲁 斯特先生预约在周一晚到贵处去?” 对方说要查一下俱乐部的记录,奥希恩便把手捂在话筒上。 “玛特!”他喊道。 玛特。奥希恩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用沾有面粉的围裙擦了擦她那又滑又软的 手。 “我的大英雄,有什么吩咐?”她的眼睛闪闪发光。 “你会愿意卖掉你的订婚戒指吗,如果你有一枚的话?” 玛特摇了摇头。“当然不啦,”她强调地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哦,喂!”奥希恩没理会玛特,对着话简说,“是的,他名叫霍华德。布 鲁斯特,请查一下。”等了一会儿,他又对话筒说。“好的,明白了。”帕迪挂 断了电话。 “现在你听我说,帕迪。奥希恩,如果你一定认为这个神秘的案子……” 她没有再往下说,因为看到了他眼中的焦虑的神色。她认为,要么是他太聪 明,想得比别人多,要么是他太背运,碰的麻烦事比别人多。 “帕迪,你今晚不打算出去吧?”她温柔地说。 “是的,今晚我不出去。我有事要想,现在我还拿不定主意。” 他慢悠悠地说。 她回到厨房,心里不禁想到:“死可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东西。它对帕迪的影 响远远超过其他人。或许这就是他能感觉到暴力犯罪,而其他人不能的缘故吧! 奥希恩不会善罢甘体的,死因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的。” “打死我也不明白,布鲁斯特身价百万,这个想法行不通。”亨德森坐在车 后座上,抱怨地说。 奥希恩盯着路面,他的车开得挺慢。只听坐在他身边的哈里夫医生轻轻地笑 了出来。 “奥希恩说的有道理,我同意。”他坚持道。 “真该死,我说的总是错的,”亨德森悲哀地说,“或许奥希恩该做警署的 头儿。” 哈格里夫哼了一声。 “别以为镇上的人不这么想,”他大声说道,“那次奥希恩破沃纳谋杀案后, 拒绝做你现在的位置,还不是为了保全你。” 亨德森沉默了,帕迪。奥希恩的脸更红了几分。 他们到达市郊后继续往人口密集的地方开去。奥希恩按地址开到了地方,停 在一座高大宽敞的别墅前。他在走廊上等同伴们走到身边,才按响门铃。很快, 一位管家出来了。 “愿为您效劳。” 亨德森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想见布鲁斯特先生。”他把翻领翻了起来,让 管家看了看他的警徽。 管家为他们开了门:“请在大厅里等好吗?我马上去叫布鲁斯特先生。”他 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友善。 三分钟后,霍华德。布鲁斯特来了,他穿着一件蓝色羊毛睡衣,脚上穿着拖 鞋。在奥希恩看来,他的脸色苍白,显得有点儿焦虑不安。 “很抱歉让你们久等丁,”他挤出一丝笑容,“来书房吧,要点儿什么喝的?” “不必了,我们有一些问题要问。”亨德森显得有点焦躁。 “是关于车祸吗?” “是关于贵夫人,”哈格里夫医生平静地说,“是关于她是如何死于这场车 祸,而你却丝毫未损的。” 十分明显,布鲁斯特的表情很冷淡。 “我认为我们已经把一切都谈清楚了。这轮不到你们管,不是吗?你们是不 是想去市警署?” 奥希恩一直静静地听着,突然他愤怒而快速地说道。“你在我们的地盘上要 花招,我们什么时候批准你在我们这儿扔死人了?” 布鲁斯特板起脸来,眼神冷酷而愤怒。 “你们给我滚出去,”他大喊道,“否则我就叫警察了,我可不想受你们的 侮导。” 奥希恩的脸变得通红,两只拳头在身体两侧握得紧紧的。 “你知不知道你太太取消了你们在乡村俱乐部的预约?你本应在离开家之前 重新预约一下。” 布鲁斯特的目光迟疑,从奥希恩身上挪开了。帕迪觉得自己能感受到他的情 绪变化。布鲁斯特现在的处境很不妙。他肯定在问自己:“他们究竟了解多少? 他们到底了解多少?” “我不是很清楚。”他犹豫地说。 “我想你很清楚,你的司机原本是要在周一下午给你们开车的,可是中午你 告诉他要自己开车。” “那天天气不错,我想自己开车。”布鲁斯特无力地为自己辨白。 “那天早上你和你太太打架了。”奥希恩冷冷地说。 “和埃尔萨打架?”布鲁斯特大笑起来,可笑声既空洞又虚伪,“太荒谬了, 这可算是你捏造的最无力的证据了。谁都知道我俩相亲相爱。” “那么,是不是谁都知道她卖掉了自己的珠宝,替之以一些人造宝石呢?” 布鲁斯特慢慢地向后退了几步。“你在哪儿发现的……”他赶忙住了嘴,意 识到自己露馅了。 “你太太出于某种原因很需要钱。我不想知道原因,也不指望找到原因,” 奥希恩开始摊牌了,“你星期一和她打架了,你怒不可遏,结果拿了个钝家伙砸 到了她头上。” 哈格里夫医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前额被猛击了一下,可能是用 拨火棍砸的,这儿有好几个壁炉。” 奥希恩接着说道:“你打算安排一场车祸,使一切看起来就象一次意外,你 对彼得说你要自己开车,然后把你太太抱上车,制造了一起车祸。” 布鲁斯特一下子坐在椅子上,跷起二郎腿,点着了一根香烟,上唇很明显地 开始出汗了。 “你的想像力可真丰富,往下说呀。”他冲奥希恩说道。 “你以大约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开车从我身边驶过,你知道肯定会有人留意 到这一点。然后你在山上减慢了车速,随意地朝着高架桥撞了一下,你知道这样 的撞一下不会受什么重伤。” “真是一场奇特车祸。”布鲁斯特愤怒地快速说道。 “奇特?或许是吧,”帕迪表示同意,“你知道你可以对别人说她撞到了汽 车的仪表板上。” 布鲁斯特的手在抖,他己忘记手上的香烟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证明这一点?” 他问道。 奥希恩威胁地向前走了一步,他觉得自己头一次如此怒不可遏。 “当然可以。我很想不去费事找什么证据就帮你解脱困境。你销毁了你太太 的假珠宝,但你忽略了一点。任何男人都以为他的太太决不会卖掉他的订婚戒指, 不是吗?可是你太太的订婚戒指也是假的,布鲁斯特先生。” 布鲁斯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不会的……” 奥希恩从口袋里拿出戒指,把它递给这个小个子男人。布鲁斯特变得似乎更 矮小了,他看起来就像一只无助的困兽。奥希恩看到,他满眼泪水。 “可我该怎么办呢?”他恳求地说,“她不肯告诉我她拿钱做什么。卖掉了 价值l5000 美元的钻石。她肯定有情夫。” 奥希恩看了看亨德森,说:“他现在要坦白交代了。” 布鲁斯特看起来很迷惑,他坐回到椅子上,盯着奥希恩红润的脸。“可—— 整件事看起来那么简单,”他抗议地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不后悔。我天 天连觉都睡不着,你是怎洋发现破绽的?” “你没有露什么马脚,是你太太出卖了你。”奥希恩回答道。现在案子已经 水落石出了,他感到有点儿失望,又有点儿厌烦。 布鲁斯特手上的香烟掉到了地上。 “我太太?” 帕迪。奥希恩点了点头。 “你说你们当时正在去乡村俱乐部的路上。要知道女人都喜欢打扮得漂漂亮 亮地参加晚会。可当我最初看到你太太的尸体时,却发现她没有化妆,没涂指甲 油,我就很奇怪。很少有女人不化妆外出的。” “你怎么没告诉我们这些细节。”亨德森表示不满。 哈格里夫医生悲哀地摇了摇头。“要知道我可是照看尸体的,可我还不是一 样没注意到。” 帕迪的脖子都红了,他感到很不舒服。“我只是觉得这些细节很奇怪,所以 我对司机和翠溪乡村俱乐部做了调查。是这枚戒指让我明白了他的作案动机。” “当我猜到发生的这一切后,我是那样的疯狂,”奥希恩继续说,“简直火 冒三丈。” “你或许应该说,因为你从未发过那么大的火,所以你火冒三丈。”哈格里 夫医生说道。“我居然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也不能肯定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