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们往那里跑 关于《看他们往那里跑》 对罗勃。布洛克而言,“犯罪小说”一辞具有其他的意义——与其他犯罪小 说作家所感受的意义不同。关于此点,读完这篇小说就可以了解了。 人们常会歪着头,静静地想着:“截至目前为止,罗勃。布洛克是否写过不 含特殊意义的故事呢?” ——埃勒里。奎因 作者简介:罗勃。布洛克,美国长、短篇小说作家、剧作家,为犹裔德人, 生于芝加哥。曾立志当译名谐星,但在高中毕业后,以写各种杂文维持生活。一 九五九年,以《塞可》一文确立其推理小说作家的地位,后来该篇作品改编成电 影,成为卖座最佳的黑白影片。他是一名多产作家,除了四百余篇短篇小说和数 本长篇小说外,还写了无以计数的电影、电视、广播剧脚本。作品特征为充满恐 怖、幻想与神秘色彩。 看他们往那里跑 四月二日 好吧!医生,算你赢了。 我遵守约定,开始规规矩矩的写日记。但是,我应该以“亲爱的日记”起头, 还是从“亲爱的医生”开始呢?或者,按照事实写下来就好了?好吧!没关系, 但是你要小心点,若是你企图干涉我的意识的话,你最好注意一下栖息在那里的 鳄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是一位患着执笔障碍症的职业作家,若能养成写日 记的习惯,或许能开始动笔写作。在这种情况下,我也可以了解他患病的程度了。” 是不是这样呢?医生!就是这样写吧?医生! 然而,这不是我真正的困扰,我的烦恼与此相反——正成对比——我对任何 事情都觉得意外。兴奋症吗?多言症吗?或是无聊文人的廉价语词呢?啊!这是 制片场中的老套了。无论如何,作家都只值三毛钱而已。 好吧!这里有三毛钱,跑上一趟不就可以买回一打作家了吗?是的——两个 海明威,一个汤玛斯。吴尔夫,一个詹姆士。乔伊斯。如果还算新鲜的话,还可 以再买两个荷马,六个威廉。莎士比亚。 凯巴将我从节目里弄下来时,我不曾说一句话。就算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制作人聚在一起时,他们脑中只有一件事——他们指着停车场说:“我的是 凯迪拉克,你的是国民车。”不错!倘若他们不是这般滑溜溜的,也不会成为大 富翁了。 请你称这个为合理主意吧!你们这些精神医生,对任何事都喜欢贴上一个标 签。为骗子黏上尾巴——这就是游戏的名称,而患者就是那只愚笨的驴子。抱歉, 应该不是“患者”,而是“接受精神分析者”。一个小时五十元,你可以尽量表 达你喜欢说的话。但是对我这个摇笔杆的人而言,一个小时赚五十元,做梦也别 想! 如果你以为我渴盼这种事,那就大错特错了。我不要做梦,一点碎片都不要 留下来。很久很久以前——许多作家都这么认为——我有一个梦,梦见我在好莱 坞一举成名,席卷整个市场。我写滑稽剧的剧本,赚了一大笔钱,买下一栋附有 大型游泳池的豪华住宅,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孩,过着优游自在的日子。 但是,我不想再做梦了,梦境一旦实现,就会引发一大堆问题。滑稽剧不再 吸引人了,那一大笔钱像水泡般消失无影,游泳池成为意识中的东西,连珍那样 可爱的女孩也变了。梦不再是美好的东西,它是一个恶梦,是不折不扣的现实。 这就是你要治疗的问题,医生!请治疗这个名叫“现实”的病吧! 四月五日 这是不太为人所知的故事。沉默寡言的庇萨罗在秘鲁受伤后不久,在文字中 称自己为无能的弱者。 医生,这不是很奇怪吗?我无法接受“押韵是口舌攻击的一种形式”的理论,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攻击型的人。 有敌意吗?是的,为什么不能怀有敌意呢?在我为凯巴流了三年的汗水,写 下那些“秀”的脚本及无聊喜剧后,还不能拥有敌意吗?在我为鲁。雷恩写脚本 以前,他连洗衣协会余兴节目的司仪职位都弄不到手,而现在,他却成为那位著 名的自说自话的“尼尔森先生”。 然而,我却被愚弄了。度过没有我的这一季后,他一定会返回他的旧窝去的 ——蒙特里汽车电影院的管理员,车内服务,为我们递送东西,哈哈…… 凯巴和我都遭遇相同的命运。我所创造的东西愈来愈乏味了,连黑人谐星都 不喜欢。那真糟糕,那可不是家庭连续剧式的节目。好吧!这或许是缓和紧张的 方法,虽然不喜欢,仍得采用——正确的说,是精神净化法。呃,再加上少量药 剂,就大功告成了。幸好得到你的帮忙,我才能再度复活,回到原来的人生旅程 中。我可以接受新的和约,也可以再写许多家庭式的喜剧。 这段期间,倒也没有什么问题,因为珍也能出去赚面包了。结婚时,做梦也 没有想到会陷入今天的困境。起初,我一直认为珍的歌声只是一种噱头。当我忙 着编写脚本时,为了不希望她无所事事,到处闲荡,所以让她去学声乐——她似 乎也极感兴趣。当她在数家俱乐部唱歌时,我仍认为那是玩票性质,但是不久之 后,她开始签灌制唱片的和约,单曲唱片和专辑唱片都出来了。不知何时,这只 可爱的小乌鸦竟变成了金丝雀。 说到珍,事情就奇怪了。我首次遇见她时,她实在是个很平凡的女人。当然, 第一眼看她时,她相当漂亮,但也仅此而已。使她改变的是歌声,就像发现自我 一样。某一天,她突如其来的产生了自信。 当然,我是在夸耀珍的事,但是也有不愉快的地方。有时,她是相当霸道的, 例如她要我来看精神医生,就使我不太舒服。我虽然知道她真心的为我担忧,仍 然难以习惯她的作法。另一种不愉快,就是像昨晚的情形。当时我们参加影艺学 院的试映会,她的经纪人将我们介绍给别人时,竟然说:“这是珍。诺曼,以及 她的丈夫。” 第二笔帐吗?呃!医生!对我而言,这不是帐,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不会 面临同一性的危机,对不对?现在,我要继续作真实的告白。或许,我该承认珍 确实有点道理,因为自从我被炒鱿鱼以来,我稍有纵酒过度的倾向。 在上次问诊时,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事实上,喝酒也是她送我来这里的重 要原因。她说,酒精是我的安全毛毯,若能除去它,或许能突破多种根深蒂固的 成见。果真如此吗? 对某些人而言,这或许是安全毛毯;但是对我而言,它可能是寿衣。 四月七日 不曾见过世面的家伙!这是什么意思?酒精中毒是单纯的症状吗? 首先,我并没有酒精中毒。不错,我喝了酒,而且常喝,但是,哪个人进行 商业交易时,不喝上几滴呢?我只是偶尔喝一点酒,偶尔醉酒而已。我且不想服 用大麻烟、海洛英等来糟蹋自己的人生,也不打算使自己的脑子呈真空状态。我 所做的,只是稍微吸点其他的空气而已,不能算是酒精中毒。 但是,就算争论的结果,认定我是酒精中毒,那又如何呢?你说它是一种症 状,它究竟是哪种症状呢? 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坐在深陷的软椅中,双手置于隆起的腹部上——我 洗耳恭听,看你要说些什么。你打算当什么角色呢?法官?陪审员?检察官?还 是刽子手?罪名又是什么?是一级的异性爱行为吗? 我不会要求同情的。这种同情,我已经从珍那里得到太多,以至有点厌烦了。 每天,我都在“哎,可怜的家伙”中度过,大家对我愈来愈宽大,愈来愈体谅。 只是不希望我再说那些梦话。这样好了,我还是说一些事实给你听吧!我早已厌 恶珍扮演妈妈,你扮演万能老子这种事。我需要的是真正的帮助,你能帮助我吗? 请动手吧! 四月九日 有两种解决方法。 第一,不要再喝酒了,从现在开始戒酒。上次我写到此事时,也下了决心, 但仍喝醉了。现在,我再度认真的阅读这个条款,我绝对会戒酒的,真的! 第二,今后不再让摩斯医生看我的日记。在治疗过程中,他尽力帮助我,但 也仅此而已,因为他也侵犯了我的隐私。我绝不再暴露自己的一切了,尤其是不 吃安眠药时,而我刚才已下定决心不吃安眠药了。 记下每日发生的事,就好象为自己整理资料,也可以说是作了个人的记录。 当然,这件事我不打算告诉医生。医生只会认为我在自言自语,而要求我作精神 病理学的测验。这件事我早就说过了——精神科医生都是权威主义者,任意使用 标签。但是,谁又需要标签了? 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仍是看清在混乱中的轨迹。拿今天的问诊来说,首先要 注意的,是催眠疗法。 每次接受催眠疗法时,我都因为遭受压力而自动吐露一些事。但是,只要那 个讨厌的家伙有一点点想要控制我的嫌疑,则只需两秒钟的时间,我就能把他摆 平。 它使我感到空虚。我躺在治疗台上,开始说出脑中浮现的事,而我的脑中一 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浮现。医生说这事情绪枯竭,于是他将电灯弄暗。为什么不 能闭上眼睛,松弛自己呢?不是睡觉,只是作白日梦而已。有时,白日梦比睡眠 中的梦重要。实际上,医生并不希望我熟睡,只要我全神贯注于医生的声音中, 而获得身心的松弛。 医生开始治疗了。我不认为我已失去自我控制的能力,也不认为自己陷入恐 慌状态,我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在做什么,但是医生仍然为我进行治疗。所谓的 治疗,就是要我不停的讲述记忆中的事。记忆是一种私人的时光旅行,若说它是 带我返回过去,或是遥远的幼年时代的车轮,我能不同意吗?我应该承认的,因 为它带我们返回过去——遥远的过去,遥远的童真时代。 于是,我开始述说多年未曾浮现脑中的事。然而,那听起来像是一首童谣。 是的,医生,你知道吗?就是那首《三只瞎老鼠》。 医生说我可以唱那首歌,于是我唱了。 三只瞎老鼠,三只瞎老鼠。 看!看它们往那里跑!看它们往那里跑! 大家都在追农夫的新娘,你见过这种事吗? 三只瞎老鼠,三只瞎老鼠。 “非常好!”医生说:“但你不觉得少了一段吗?”“哪一段?”毫无由来 的,我感到不安。“这就是歌的全部了。我小的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唱的,我怎 么会忘记呢?呃,到底是哪一段?” 医生开始唱那一段:大家都在追农夫的新娘,新娘拿着菜刀,砍下老鼠的脖 子。 这就是开始。 这段记忆并非被唤醒的,而是自然发生的,也就是所谓的回顾。 深夜,好冷,风呼呼作响。我醒过来,想要喝水。大家都在睡觉,黑漆漆的, 我摸向厨房。 我听到一个声音,似乎有人在轻敲地板。我觉得害怕,打开电灯,向四周查 看。门后有一只捕鼠器,里面有一个东西在动着,全身黑毛,一忽儿跳向东,一 忽儿跳向西。 那是鼷鼠。它的指尖攀着捕鼠器,但是逃不开。我应该帮助它吗?我提起捕 鼠器,放松弹簧,猛然抓住老鼠。它吱吱叫着,使我更加害怕。我并不想伤害它, 只是想让它逃出去,可是,那只老鼠一直叫着,还咬了我。 我看到指头上的血,突然不再害怕了。我不知不觉地愤怒起来——我想救它, 它却咬我!这肮脏的东西!它闭着眼,吱吱叫着。它是瞎子!不错!是《三只瞎 老鼠》,农夫的新娘。 就在那里!在流理台上摆着菜刀。 要了你的命,看你还敢不敢咬我!我拿起菜刀,砍下去,口中发出一阵尖锐 的叫声。 三十年来,就在刚才,我再度尖叫。我睁开眼睛,自己正在摩斯医生的治疗 室中,像孩子般哭叫着。 “那时你几岁?”摩斯医生问。 “七岁。”这个回答不知怎的冲口而出。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几岁的事,甚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像那段童 谣一样,一切都从记忆中消失。 但是,现在我想起来了,任何事都记起来了。妈妈在垃圾筒中发现老鼠头, 狠狠打了我一顿,所以我病了——并非由于被老鼠咬了一口,虽然医生说是受了 传染,而为我注射血清。我整整躺了两个多星期,每回从噩梦中惊醒,妈妈总是 跑进房间,紧紧抱住我,喃喃说着不该错怪我。她一直要求我原谅她——在不知 对我作了什么之后。 我想,我并非从那时开始,就憎恨母亲的。为了鲁。雷恩,我常以母亲和养 母为蓝本,写出有关她的笑话。这是口舌攻击吗?或许是吧!我一定也不知道自 己究竟多恨母亲,甚至毫不觉得。到了现在,我仍在憎恨她——我需要酒精。 四月二十三日 从写日记至今,已经两个星期了。我告诉摩斯医生,说自己不再写日记,他 也如此相信着。除此之外,我和医生谈了许多话,但是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我想, 他不会在意的,因为他自己说的话,也不怎么可信。 破瓜型精神分裂症!不错,这才是真正的标签。 据说,它意味着无法控制紧张状态的特定人格型态,也就是回到幼年或幼儿 的经验中。 前几天,我偷看摩斯医生的笔记,才知道这件事的。但是,他若真的有如此 想法,他一定昏了头。 摩斯博士具有混乱头脑,精神病患和狂人的特质,精神障碍是他的清醒剂。 这也是一种心理退化——博士的心理在退化。经由催眠术,博士可以查知我 的意图,但是他使用的自由联想的方法,他认为那个有效。然而,实际的情况是 我一直在回溯往事,述说过去。我像极了一部坏掉的电脑。 我说出一件奇妙的事。在五岁以前,我不用杯子喝牛奶——妈妈总是将奶粉 泡在奶瓶中,让我喝下去。进入幼稚园时,这种习惯引起轩然大波,因为我不肯 去碰那杯牛奶。妈妈抓起我,揍了我一顿,要我向老师道歉,并且说我使她丢脸。 回家后,她又将奶瓶藏起来。这些都是她害的——现在我知道自己恨她的理由了。 我爸爸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每回宴客,他总是抢先说出我要说的话,等 到他自己不知如何接下去时,才叫我说,于是,大家都笑了。小孩子也知道羞耻 的,当时的情形我记得一清二楚。爸爸总是催促我说一些无聊的话,这样他可以 在同伴间现学现卖,博得喝彩。当然我愿意忘掉这些事,因为每次回想起来,总 是使我受到伤害。 直到现在,这个伤口仍然很痛。 当然,也有快乐的回忆。小时侯,对于任何事都不在乎,不必担心未来的事, 也不了解痛苦的真谛,死亡等的真正意义——这是值得回忆的。 我总以为问诊是以这种方法开始的,但是摩斯医生老是将我引到其他方向上, 他说这是精神净化法,是为了我好。好吧!你帮助我吧!但是时间一到,我就回 家了——回去喝一大杯。 珍开始烦我了,昨天她从俱乐部回来后,和我吵得很厉害。近来,她脑中充 塞着唱歌的事,根本没有时间关心我。 也好,既然那是她的工作,这样也好。倘若她只顾自己的事,而对我采取放 任的态度,那也不错啊!这样,我又可以喝酒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想要对 她说明催眠术的事,却感到很困难,只好求助于酒精。 “你为什么不能像大人一样呢?一点点苦不会伤害你的。” 我偶尔也会这么想,但或许世界上的人都疯了。 四月二十五日 他们都疯了,完全疯了。 珍去拜访摩斯医生,告诉他我又返回酒瓶的怀抱中。 医生向我询问此事,我说:“酒瓶?这是什么话!那是我的母亲——你不认 为我是它的宝宝吗?” “你想的不是这样吧?”摩斯说。 我望着他,不知如何作答。但对他而言,这都是一个难得的说话良机。 他平静的说着,声称藉着治疗之便,医生和患者可以共同找出原因。随着时 间的逝去,我开始了解自己所确立的人生形态的意义——只是它运转得不顺利罢 了。他不敢说这有引起精神性外伤的危险性,但在此状况下,却必须为我指出一 个明确的方向。 那些条款确是一字一句想出来的——当时我正好想到。但是,他后来所说的 话,把一切都搅乱了。 例如,我对瓶子有特殊情感一事,原因何在呢?因为它暗示着孩提时代,母 亲拿给我的奶瓶。而我成为喜剧作家的理由,也是希望重现父亲述说学自我处的 趣话的情景——客人若是发笑,注意力就会集中到我身上,而现在我企盼吸引全 世界的注意力。但在同时,我气愤父亲的行为,因为他使对方发笑,等于抢了我 的功劳。这就像我为鲁。雷恩写脚本,但是他的成名又使我生气一样。因此,我 故意写出他无法使用的脚本,而却因而葬送了我的工作。我将那些脚本交给他, 因为我恨他。不知何时起,我将他何父亲混合了——我恨父亲。 我注视着医生,心想这个人必定疯了,他是精神错乱的精神科医生——我只 能这么说。他非常新粉,喋喋不休的谈着母亲的事,说我在孩提时代如何憎厌母 亲,而这种心情必须转移到某个地方才行——转到不会产生罪恶感的事情上。 再以晚上起来喝水的事情为例。我一直想要那个瓶子,但是母亲无论如何不 肯给我。那个瓶子或许是母亲赋予父亲的某种形象。那时,我确实醒来了,因为 我听到父母的声音,也唯其如此,我比什么都憎恨母亲。 然后,我到厨房去,看到了鼷鼠。它使我想起那首童谣,而童谣使我想起母 亲。我拿起菜刀,但是并非真的想杀老鼠,我真心想杀的是母亲。 就在那一瞬间,我一刀砍下,砍掉那个肮脏的脑袋。这样,就不再有人以那 种口气向我问话了。 四月二十九日 这样最好,我已不再需要摩斯,也不再需要治疗,我可以自己靠自己了。 喝上一杯酒,然后开始旅行——在记忆的小径上旅行。并非朝坏的方向,而 是朝好的方向。一切都是温暖而柔和的。有一次我发高烧,母亲为我盛满一盒冰 淇淋,父亲也买了一盒玩具送给我。 回忆这些,是最好的事,是世上最佳的享受。在学校里,有一首非常流行的 诗,我至今仍记得很清楚。“回头,回头。啊!飞逝的时光!只有今宵,还能重 温孩提旧梦。” 一切都没有问题,只要喝上几杯酒,就能任意飞翔。恩,只要为那古老的时 光机器上一点油就够了。 珍知道摩斯医生的事情后,大发雷霆。她立刻去找他,以那高八音的嗓子, 要求他道歉。“我们不再需要你了,以后我们要靠自己的力量。” “也许只能这样了。” 然后,珍提出拉斯维加的事。她将在那里表演三个星期,她兴奋得不得了, 因为那是高级表演。鲁。雷恩将担任主持人,他告诉她的经理人,说会为她作好 一切准备。 “等一等,你说鲁。雷恩要为你准备一切吗?” “他真是一个好朋友。”珍说:“你生病后,他一直与我们保持联系,担心 着你的事。对你而言,他是一个好朋友,你应该高兴才对。” 或许是吧!有了那种朋友,大概就不需要敌人了。我的眼前突然一亮——他 向凯巴发牢骚,又把我从舞台上弄下来,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那是他接近珍 的方法。果然,现在他们将要手牵着手,在拉斯维加登台了。珍在台上唱歌,他 则在旁边报幕,等到节目结束后——好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在震惊之余,竟然无 法看到眼前的景象。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事实上,我之所以看不见, 是因为我在哭泣。她紧抱着我,我才恢复先前的镇静,她说要毁弃拉斯维加演唱 的和约,留在我身边,直到我的病治好。但是,我必须答应她一件事——不再喝 酒。 我答应了。即使那是珍施展了压力,但那仍是我心甘情愿的。于是,我看着 她收拾吧台,然后她说要去见经纪人,很快地出去了。 当然,她在说谎,她只需在家中打电话,把事情说清楚就可以了。因此,她 一定还有其他的事。例如,她直接赶往鲁。雷恩处,向他报告一切。我好象听到 她的声音了。“别担心,亲爱的,这样做是不得已的,否则他的疑心加深,那就 糟了。拉斯维加的三个星期虽然可贵,但是比起以后要共度的漫长人生——”然 后,他们两人合为一体。 不,我不要想这件事,也无需去想,因为我还有其他该想的事。因此,我拿 出酒瓶——她收拾吧台时没有留意到这一瓶,也是我悄悄藏起来的一瓶。 我不再想不开,也不再与她演一些假戏了,我只要喝一小杯酒,来一段小旅 行,如此而已。我——从家庭中解放了。 补记 她把瓶子摔破了。 她回来,看到我的模样,立刻夺过酒瓶,摔得粉碎,我知道她在生气,因为 她飞奔到厨房,把门砰的关上。她为什么跑到厨房去呢? 因为那里有一架分机——电话分机。 她打算叫摩斯医生来。 四月三十日 我是一个坏孩子。 医生来了,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她把酒瓶抢走了。 医生发现地板上的菜刀。 我说,我必须这样做。 医生说,那是不是鼷鼠。 不,不是鼷鼠,是金丝雀。 我说,不能去看纸屑筒。 但是,医生还是去看了。 医生看到血淋淋的肉块。 那是珍的。 医生啊啊地像一棵巨木般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