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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11 太阳的女儿——贝·布托政治生涯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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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sue : 总第 104期
Provenance :《太阳的女儿——贝·布托自传》
Date :1989.9
Nation :
Translator :张丽
离宣判死刑还有两小时。两小时后，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就注定要被送上绞刑架。此刻他的女儿贝娜齐尔也被囚禁在一间幽暗的牢狱中。当贝娜齐尔从电话里听到这一震惊的消息时，孤独和绝望包围了她。而她的母亲努斯拉特，巴基斯坦人民党主席，也已经在拉合尔被扣押起来。接线员失声痛哭，就连看押她的士兵也禁不住放声恸哭。然而，贝娜齐尔却没有哭泣。布托家的女儿不知道什么叫哭泣。
2月28日，当电视台播音员宣布对政治活动的禁令时，贝娜齐尔小姐立刻意识到：“宣判死刑的时刻就要到来。”她很清楚，厄运不仅要降临到她的父亲的头上，而且全国范围的屠杀即将开始。“布托分子将受到严惩!”广播、电视、报纸同时大造舆论。
父亲为巴基斯坦鞠躬尽瘁20年之久，身兼数职，呕心沥血，最终却被套上一根绞索。佐勒菲卡尔·阿里·布托，是1967年建党时的总理，曾是巴基斯坦现代化武装部队的缔造者，国防部长，国家最高领导人，为巴基斯坦人民党和国家建立了不朽的功绩。
按照狱规，贝娜齐尔被允许每两周探视父亲一次。然而，当死刑宣判以后，就不允许贝娜齐尔同父亲见面了。贝娜齐尔一直同监狱做不懈的斗争。最后，她终于取得了同父亲见最后一面的机会。
在荷枪实弹的看守士兵的押解下，贝娜齐尔小姐出发去父亲的死牢。这是7日清晨。
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辆军警吉普车满载全副武装的警察呼啸着在前面开道。在贝娜齐尔小姐乘坐的这辆轿车的前后，各有一辆情报部门的车子。
他们带她进入一座开了铁锁的钢门，里面的情景令她惊异!这是一小块只有两平方英尺的露天地，太阳光强烈地倾泻在这里。里面是一道铁栅栏的牢门，黑洞洞、阴森森，臭气扑鼻。黑暗中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请赶快离开这儿，孩子!”这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发自深谷。啊!是父亲!是她日夜思念的父亲!她的双眼还没有适应这里的黑暗，她看不到父亲，但她感觉到父亲就站在黑暗中。
“孩子，走吧!我的人民得不到准许来看望我，你怎能享受这一特别权力?在这座监狱里关满了我们的兄弟，他们正在受酷刑，还有我们的姐妹们正在受凌辱，我怎能见你呢!”
贝娜齐尔用恳求的声调说：“啊，父亲，我必须要见您一面，因为所有关心您的人们都想知道您的情况。我是代表人民来看望您，来同您谈几句话的。给我们力量吧!给我们指出一条行得通的路!”
贝娜齐尔小姐扑过来，双手抓住铁栅栏，脸贴在上面，她的眼睛开始适应黑暗了，她看见了黑暗中的父亲!啊，他的脸上满是蚊叮虫咬的红痂，看上去像一张麻疯病人的脸孔。正是这张面孔，曾经虔诚地吻过麦加穆斯林圣堂里的黑石!
布托主席伸出颤抖的双手，隔着铁栅想拥抱女儿。她从来没有看到父亲这副样子。她伸手轻轻抚摸着父亲脸上的肿块，一个连一个，连成可怕的一片。牢房里满是蚊子、苍蝇和臭虫，一股恶臭气直冲鼻孔，在里面的地上有一个被用作厕所的小坑，没有阴沟，里面的粪便每7天才清除一次。牢房里只有一张床，被沉重的铁链固定在地板上。
父亲的面色非常严肃，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的坚强与冷静。他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用低沉而冷静的语调说：“巴基斯坦是个非常复杂的国家。现在你听着……”他向她指出了国内的危机和弊端，教她如何在政治斗争中看准动态和趋势……
20分钟飞快地过去了。在贝娜齐尔小姐离开之前，布托郑重地向女儿道出了诀别之言。
“我的女儿。”他紧紧握着女儿的手，“无论什么样的厄运降临到我的头上，向我起誓，你要继续完成我的使命。”
贝娜齐尔向父亲起誓。她转身走去，没有回头再看一眼那个关押着国家领袖的污秽不堪的死牢。
我们要让人民摆脱饥饿与疾病，摆脱剥削与压迫，摆脱失业与屈辱。
——贝·布托
“我的生命不属于自己，它属于巴基斯坦人民党。”父亲的死刑执行期，也是贝娜齐尔发誓投身政治运动的日子。经过多少磨难，她比从前更坚强，坚强之中又有沉稳。她发誓要献身人民党的事业。
这个布托家族的女儿受过良好的东、西方教育。16岁以前她就读于卡拉奇、拉瓦尔品第等地学校。16岁时，她只身去美国，入哈佛大学拉德克利夫学院学习，获文学学士学位。后转入英国牛津大学专攻政治、哲学和经济。1976年，贝娜齐尔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之后，又留校一年进修外交学。学习外交知识，据说是阿里·布托为女儿指出的一门必修之课。
贝娜齐尔小姐在牛津大学留学期间，就显示出她的演说才能。她的思路敏捷，讲话条理清晰，富有鼓动力、说服力和吸引力。1977年春，贝娜齐尔小姐被推选为颇负盛名的大学生辩论社团——牛津协会的主席。全校师生都非常钦佩这位团里唯一的外籍女主席。正当她结束了如花似锦的学生时代，准备在外交部门供职的时候，厄运降临到他们一家人的头上。她被推上了大起大落的浪涛中去，从此开始了她的政治生涯——斗争——被捕入狱——再斗争——再被捕……
军事政变，布托下台，这一切都是在几天时间里发生的。她第一次领略一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阿里·布托的生命断送在绞刑架上。此刻他的女儿也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了。
在实行军事管制法期间，贝娜齐尔小姐在监狱里度过5年半的时间。有将近1年的时间，关押她的牢房糟糕透了……她的这间牢房，是苏克尔监狱里最糟的一间，比父亲的牢房少了一样东西，多了两样东西。那就是少了一个厕所，多了臭虫和酷热。室温高达华氏120度，使贝娜齐尔的头、手、足干裂流血。长期禁闭生活折磨得她面色憔悴，视力减退，身心受到很大摧残。痛苦的铁窗生涯也锤炼了她，使她成为一名复仇天使，她变成了一个只为政治而生存的斗士，发誓有一天要以民主选举击败政变上台的齐亚·哈克，重新确定人民党的地位。
她出了狱。她四处奔走，四处演说，分析齐亚·哈克政权的矛盾和弊端。她写过许多文章，把齐亚·哈克执政期间的政治，经济、策略，以至军事管制法，都作了彻底的剖析。她不顾当局的禁令，发动和组织万人示威游行，其声垫浩大足以使执政者丧失冷静。警方出动镇压，施放催泪弹，用棍棒驱散游行队伍，打死打伤许多示威者。
1986年4月10日，贝娜齐尔小姐身穿花色丝绸民族服装，头披白底印花丝巾，在拉哈尔接见人民党的成千上万拥护者。她站在一个高高的平台上，脚下是一片涌动的人群……
1986年5月30日，卡拉奇举行了一次公共集会，贝娜齐尔在台上振臂呼口号，台下一片欢呼……
1986年8月10日，贝娜齐尔小姐在家中被捕。
贝娜齐尔两次服刑两次获释，仍然不停止她的奔走。在苦难将去、胜利在即的1987年夏季，贝娜齐尔“考虑到宗教义务以及对家庭的义务和责任”，就在心情沉重的情况下“高兴地接受了母亲对女儿的婚事安排”，与阿西夫·札尔达里结成夫妇……
阿西夫出生于信德省一个富裕家门，本身又是建筑行业的巨头。他在娶这样一个非凡的女人为妻时，就打定主意，要做她坚强的支持者。他从不干涉妻子所从事的一切社会活动，而且准备同她分享胜利的喜悦，或者同遭杀身之祸。
巴基斯坦人民党是巴第一大党。阿里·布托是主要创始人之一。人民党的建党宗旨是：“我们的信仰是伊斯兰教，我们的政治是民主，我们的经济是社会主义，我们的人民享有一切权力。”
贝·布托的唯一愿望就是要在竞选中击败齐亚·哈克，使人民党重新上台执政，治理国家。
然而，她的敌手却意外的消失了。1988年8月17日，齐亚·哈克在飞机罹难中丧生。很快地，接任总统的参议员主席伊·沙克·汗向全国发表电视讲话，表示覆行哈克总统生前的愿望，按期于11月16日在全国举行自由、民主的竞选。
人民党是否能大选中获胜，是一个令人鼓舞又令人担忧的问题。人民党有不少有利条件，但也有许多不利因素。
竞选的帷幕即将拉开，正在伦敦治病的布托夫人，风风火火地返回巴基斯坦，帮助女儿竞选。她的归来，大大鼓舞了人民党的士气。
布托夫人不愧是女儿的好军师。她沉稳老练，计谋多端。在竞选前，各报分析贝娜齐尔的力量。有报道说她将在11月份分娩，预言这将严重影响甚至使她不能参加竞选。布托夫人自有办法。
竞选的序幕刚一拉开，贝·布托就精力充沛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其自信和雄心溢于言表。这期间她的母亲有意让人向外界放风，说贝·布托的产期是在12月末。可是到了9月份，贝·布托就生下了儿子。
竞选就像水火般无情。产后不几日，贝·布托就拖着虚弱的身子准备演讲辞，能行动时就投入紧张的活动中。她每天乘车行程千里，每到一地演说，都受到狂热的支持者们的欢迎。这些支持者们不亚于球迷，从千里迢迢的地方奔到贝·布托的演讲地，只为一睹她的风采。
巴基斯坦的宗教势力极力宣传不能把巴基斯坦的政权交给女性来掌管。这一障碍给布托夫人和女儿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但是她们没有退却。贝娜齐尔相信政治纲领和主张是赢得民心的根本。在贝娜齐尔的领导下，人民党注意团结中间势力，城市资产阶级及其它正常，扩大自己的影响和阵地。其实在大选之前，人民党就已经这样做了。
贝·布托大展雄风，“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在竞选大战中获胜。1988年12月1日，巴基斯坦代总统伊·沙克·汗通过电视向全国郑重宣布，任命贝·布托为国家总理。一颗南亚政坛新星跃然而升，引起了全球性的关注。
历史把贝·布托推到巴基斯坦政治舞台的中心。这位伊斯兰世界第一位女总理，年仅35岁的高级领导人，面临着无数棘手的问题。
一上台，贝·布托就如何妥善处理解决久而未决的十分棘手的阿富汗问题；如何解决国内日益严重的种族、宗教矛盾和冲突，增强全国人民的团结；如何恢复民主，提高教育和就业机会；如何提高妇女的政治地位；如何尽快扭转巨大的预算赤字和外汇短缺，增强自力更生，发展民族经济能力等一系列问题发表了许多文章和公开讲话。她对解决这些难题似乎信心十足。
巴基斯坦人民希望贝·布托在这个政治舞台上，出色地扮演好自己的主角。
我时常想，我在继续父亲的事业，治理一个复杂的巴基斯坦国。为使这个国家没有贫困，没有歧视，我在奋斗!
——贝·布托 1987年12月5日
贝娜齐尔·布托曾写过一篇短文，记述了她的生活片断。
我的生活经历很简单，不是被监禁就是浪迹天涯，似乎一切受到控制，尤其是不能自由地去拜访谁。如今我自由了，生活变得十分紧张而忙碌。
当我结束流放生活归来时，竟受到了如此盛大的欢迎。然而，所发生的一切远远超过我的驰骋幻想。
这是人的海洋!
没有人会组织这样一次盛会，事先安排也不可能这么浩大。人们完全是自发地聚集在这里。人群朝我涌来，像决了堤的潮水。在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我经常在夜里做恶梦，梦见自己沿着云梯战战兢兢地往上爬。瞬间，我眼前又出现了梦中那道云梯。
成千上万的人围在我四周，我不得不设法爬到一辆汽车的顶上。奇迹般地我爬上了高台，我的心在欢唱。我从未这样兴奋过!
我时常想，我在继续父亲的事业，治理一个复杂的巴基斯坦国。为使这个国家没有贫困，没有歧视，我在奋斗!
在穆斯林国家，我作为一名女政治家是不易的。我们的女性较之西方女性成功的机会要少得多。但是从古到今，亚洲不乏杰出女性。我不是个富有战斗精神的女权主义者，但我强烈反对降低妇女地位，把妇女视为二等公民的不人道的法律条文。作一个女政治家非常困难。我不能像我的父亲和兄弟一样去联络或鼓动人们。有些私下活动远比演讲的效果好，因为一种同志间的友谊与忠诚仅存在于男人之间。
我的业余爱好都丢开了，我没有时间。我也没有时间罗曼蒂克。
我不知道该怎样适应我的日程安排，别人就更不知道了。
现在我一点也不孤独。我每天遇见那么多人为我祈祷。我拥有众多的支持者。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代表了他们的利益。
从前我坐牢时，白天黑夜很难入睡。然而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就很快睡熟了。
通过这篇自述，不难看出贝娜齐尔·布托艰难而曲折的经历，坚韧而顽强的奋斗。她具有男子汉般的魄力，更有女性的细腻和温良。这位女总理上台后，面临严峻的局势，宣称“不怕任何挑战!”她要为建立一个进步、民主的巴基斯坦而努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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