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58　驸马难招

　　Author :经盛鸿　经盛康

　　Issue : 总第 108期

　　Provenance :知识窗

　　Date :

　　Nation :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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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有句俗话：“皇帝女儿不愁嫁。”其实，此说大谬不然。中国封建社会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皇帝的女儿比一般士大夫乃至平民的女儿找对象困难得多。下面试举数例，就可验证皇帝女儿更难嫁。

　　东汉时有一位尚书杨乔，容仪伟丽，才气逼人，皇帝爱其才貌，以公主相许。杨乔坚决不从，而皇帝执意要将女儿嫁他。结果杨乔绝食七日而死，以自己的生命抗拒了这门亲事。

　　唐宪宗命其宰相在公卿、大夫子弟中选择文雅者作为自己的女婿，诸家却多不愿从命。最后经百般威胁利诱，只有一个叫杜棕的，因才能平庸，职位低下，却又想早日升迁，愿意与公主结亲，由此看来，甘心情愿做驸马的人真是少得可怜。

　　唐文宗因女儿难嫁，大为恼火地对宰相说：“我家是二百多年的天子，天潢贵胄，富贵至极，士大夫为什么不愿与我家结亲?叫宗正卿（掌管皇族事务的官员）把各士家子弟的情况都报告上来给我挑选。”他想用行政命令的方式为自己选定女婿。

　　唐宣宗命人为女儿万寿公主择婿，宰相白敏中选中了一个叫郑颢的相门子弟，此人进士科及第，才貌双全，声名很高。白敏中将他介绍给皇帝，皇帝大为高兴，派人向郑颢宣布了召其为驸马的谕旨。万寿公主是唐宣宗最喜爱的女儿，郑颢若抗旨拒婚，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思考再三，权衡利弊，最后迫于皇帝权势，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但他对介绍人白敏中极为痛恨，以至怀恨终生。白敏中也心中有数，在他调离京城出任地方官时，深怕日后郑颢挟嫌报复他，走前特地向皇帝提起此事说：“郑颢不愿娶公主，因而对臣恨之入骨。臣做宰相，郑颢无可奈何；今后臣离开朝廷，不在京城，郑颢必然会对我诋毁。请陛下详察。”可见，给皇帝的女儿做媒是吃力不讨好的。

　　为了逃避与公主结亲，有的人煞费苦心找借口，有的人装痴卖傻充下贱，还有人直接上书皇帝，历数公主骄恣，驸马难当，表示坚决不能娶公主为妻，否则将“刊肤剪发，投山窜海”，以死相抗，等等。

　　那么，“驸马难招”的现象是怎么产生的呢?

　　在等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与皇帝女儿攀亲的，只有世代贵胄，或是当朝权要，或是体貌出众、才华超群的人，才有可能进入驸马的行列。而这些人都熟知上层社会的生活，深知皇帝是至高无上、生杀予夺的最高统治者，皇帝的女儿位高一等，骄纵成性，盛气凌人，若嫁到谁家，往往依仗母家的权势与自己的高贵身份，骄恣不守妇道：不敬公婆，欺凌丈夫，颐指气使，任性使气，无理取闹，搞得全家不得安宁。哪家若与皇帝的女儿结亲，无异请狮虎入室，必将给家庭笼罩上一层阴影。家庭成员将整日提心吊胆，万一有不到之处，就将大祸临头，因为冒犯公主，就有冒犯皇的危险，不仅危及生命，甚至会株连整个家庭。

　　这方面的事例实在太多了。如戏曲《打金枝》中的故事，历史上就实有其事。唐代中叶的郭子仪是功高位显的兵大元帅，平定安史之乱，被晋封为汾阳王。其子郭瑗被唐代宗召为驸马。在郭子仪寿辰时，郭瑗妻升平公主以皇帝女儿自居，不去拜寿。郭瑗受辱大怒，一气之下打了这位金枝，说：“你仗着你父亲是天子吗?我父亲不屑做天子。”升天公主当即回宫向父皇告状，吓得郭子仪急忙将郭瑗捆绑送到宫中给皇帝发落，幸好唐代宗还算是个明白人，息事宁人，未加追究，但郭子仪回家后怒打郭瑗数十棍，功高位显的郭子仪尚且如此，其他人家就更可想而知了。

　　再如唐太宗时的名相房玄龄，其次子房遗爱娶太宗女高阳公主为妻，终因该公主骄恣任性，致使房家家破人亡。高阳公主嫁到房家后，就打破了房家的一套家规礼法，不但肆无忌惮地寻欢作乐，还破坏家庭关系。房玄龄死后，其爵位由长子房遗直继承，高阳公主十分忌恨，图谋纂夺，于是诬告遗直对自己无礼。唐高宗派人调查，却发现了公主与遗爱谋反的证据。结果遗爱被杀，公主自尽，诸子也被流放。在这场家庭悲剧中，房遗爱不过是个傀儡，罪魁祸首则是娇恣的高阳公主。

　　还有的公主，品质恶劣，淫秽不堪，破坏家庭。如南朝刘宋明帝刘　的女儿山阴公主，就是一个面首如云的荒淫人物。谁若成为这种公主的丈夫，不就是一个全国尽知的绿帽人物么?

　　到了明、清时代、驸马的命运也没有好转。清代规定，皇帝嫁女时，都要赐予府第。但府第是专给公主住的，驸马则要按规定住在“府中外舍”，如公主不宣召，驸马则不得前往跟公主同床共枕。每宣召一次，驸马与公主还得出一笔费用给府中保姆（即管家婆）。若公主死在驸马前，驸马则必须搬出府外去，器物、用具、衣饰也必须全部归还皇家。

　　中国古书上曾对驸马忍气吞声的生活作了生动的描绘：“自晋代以来，配尚公主者，虽累经华胄，极有才名，至如王敦慑气；恒温敛威；王偃无仲都之质，而裸雪于北阶；何　阙龙工之姿，而见投于深井。制勒甚于仆隶，防闲过于婢妾。……扫撤息驾，九窥门之期；废筵抽席，绝接对之理，非唯交友离异，仍乃兄弟疏阔。……”王敦、桓温之流都是中国古代的权臣与大将，也只能在公主面前摄气敛威，而且得与亲朋兄弟疏远，没有正常人的交往与社会生活。与其做皇帝女儿们的“仆隶婢妾”，倒不如找一位一般官吏或平民的女儿做平等夫妻，因而，许多人视做驸马为畏途，避之唯恐不及，而皇帝的女儿要找到一位门户相当、品貌相当的夫婿，也就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