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08 艺术的乞讨 乞讨的艺术

  Author :王雪青

  Issue : 总第 110期

  Provenance :《今日生活画报》

  Date :1990年第3期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每当我忆起广场的情景,心中就掠过莫名的忧伤……

  乞讨,大概是个世界通病,不仅贫穷落后的国家有之,那些先进发达的国家也同样存在。所不同只是乞讨者的方式各有千秋,人们施舍的准则也参差不一。因而,乞讨给这个本来就已很丰富的世界又奉献了一幕幕色彩缤纷的悲喜剧。

  初到巴黎,路遇第一个伸手乞讨者时着实使我紧张了一阵。然而,一切忧虑都是多余的。他走到我面前,伸出手说了句“您好,先生。给一法郎或二法郎吧,为了我的生活。”说得彬彬有礼。一、二秒钟之后看我没有反应(其实我正在思索应付对策),他说了声“对不起,谢谢。”便悄然离去。此时我才从紧张中清醒过来。尽管这只是最一般的乞讨方式,但已经勾起了我对欧洲人乞讨方式的兴趣。

  也许是法国人的灵感与艺术天性吧,他们的乞讨者也是那么拥有艺术细胞与充满灵气。

  镜头一:邮局的门口,每天都坐着一个壮汉与他的黑狗。他们亲密无间,情同手足。地上盛钱的纸盒边放着一块硬纸片,上面写着:“给一、二法郎吧,我们饿!”常有些好心人在他们面前止步,弯下腰用手摸摸那只黑狗,再往纸盒内放上一、二法郎。每当我见到这种情景,常常想,大概人们的施舍对象是狗吧?而主人只是沾了那狗友的光而已。

  地铁内是行乞的好场所。乘客数量多、流动性大,而且每一节车厢都能成为一个相对独立的“舞台”,同样的“剧目”可以重复在每节车厢上演而不必担心被别人发现故伎重演。况且几节车厢“巡回演出”完后又可跳上反方向去的列车,不必再买车票。

  镜头二:一个青年小伙子上了车,用似乎奄奄一息的语调说了下面的话:“女士们,先生们,我失业了,没有生活来源,已几天没吃饭了。我饿,行行好,给一、二法郎吧!”遗憾的是,我发现没有乘客施舍,大概是由于那过于虚弱的语调使人怀疑其真实性吧。

  镜头三:一位中年男子开始了他的表演:“女士们,先生们,我失业了,没有工作,但我家中还有妻子与三个孩子,他们饿。”说实话,在没有听到最后一句话前,我认为这又是个平庸的乞讨者,然而,最后三个字却使我心头微微一震。我看着那些太太们开始把手伸进了衣袋,我相信“他们饿”若说成“我饿”,那结果肯定不会一样。

  镜头四:这次是个身强力壮、说话有力的汉子。“女士们、先生们,我现在没有工作,没有生活来源,但是我渴望生活。我刚从监狱出来,我不能再进监狱了,希望大家伸出援助之手。”的确,我发现整个车厢都为之震动,人们从口袋内掏出了钱,尽管我敢肯定他们并不全信他的话。

  在欧洲,靠卖艺要钱是常见的。虽然这也可被理解为一种变相的“乞讨”方式,或可称为艺术的“乞讨”,但我仍想把它与乞讨本身区别开来。因为我觉得他们虽然也在期待着人们的施舍,但他们是在用自己的艺术才能换取应有的报酬。他们的行为中也时时伴有对艺术的虔诚与追求。

  在街头或地铁的过道边,常见到音乐家或表演家,他(她)们全神贯注地表演着,地上放着打开的乐器盒或小罐,还有那写着“给一、二法郎吧,为了艺术和艺术家”的纸板。谁要是被音乐或表演所打动,便自愿地放上一、二个小钱,以示对艺术家劳动的酬谢。

  我仔细观察过,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是否给钱或是给多少钱,完全取决于表演者的艺术水平。我曾见过一个阿拉伯少女在地铁车厢内演唱,音如破锣,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一个人施舍。但几分钟后,一个由三人组成的“小乐队”为乘客们奉献了一曲颇有质量的《波兰组曲》。就在琴声传出的二、三秒钟内,我看到已经有许多乘客开始摸钱了。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伸进了口袋。的确,音乐太美了。

  画家常常是在地上用胶带纸框出“画面”,然后用彩色粉笔认真地临摹某一世界名作。为了完成一幅作品,往往要在烈日下工作数日。画旁边放着一个盆子,里面有一些硬币,地上写着:“谢谢。”

  当然,我也曾见过另外一些场面,表演者在表演之外还有其他招数。一个演奏者吹着排箫,身边却有一个光着屁股在地下爬耍的幼童,尽管箫声并不悦耳,但仍有不少人往碗内扔钱。

  在威尼斯的小广场上我见到了很精彩的一幕。一个瘦小老人吹着单簧管,表情生动,音乐也很精彩,可是当我仔细一观察,方知音乐之声来自他胸前挂着的录音机。对这一创举不知人们抱什么态度,因为那时我只是匆匆路过。

  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大概要数巴黎蓬皮杜艺术中心前广场上演哑剧的艺人了。他那精湛的哑剧表演确属上乘之作。就连他最后要钱的方式也别具一格。“女士们,先生们,感谢你们的光临。我的表演马上就要结束了,在结束前我想告诉大家一个情况,我有收集硬币的爱好,而且专门收集五法郎的硬币。当然,假如您正好没有五法郎的硬币,十法郎、二十法郎也没关系。”说完,他把盛钱的桶往广场中央一放,又慢慢地从自己的包内摸出了一把巨大的“手枪”对着观众,似乎谁若不愿给钱就别想活着出去,但他脸上却充满了微笑。

  回忆这一幕幕情景,我自问,为什么要把艺术与乞讨联系到一起?因为我总把这些表演者当艺术家,而且这中间确有一部分极好的艺术家。然而,每当我的脑海里出现那一个个盛钱的小盒、小碗,或是回想起那个哑剧艺人每每在演出完后坐在广场的角落里数着钱的情景时,我的心中就不禁掠过一丝莫名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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