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74 白话笑史

　　Author :〔明〕冯梦龙

　　Issue : 总第 132期

　　Provenance :《白话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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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nslator :思涌　杨兆郭　唐松

　　冯梦龙（1574—1646），长洲（今江苏吴县）人，他博览群书，精通文史，胸怀济世雄心，却在科场屡受挫折。冯梦龙和一些朋友在家乡组织了一个“韵社”，其成员大都穷愁抑郁，唯以一笑自娱，并推举冯梦龙为社长、笑宗。冯梦龙本是博识之士，于是遍览诸子百家、稗编野史，并广罗当世传闻，遴选了二千三百余条史事，编为三十六部，是为《笑史》。

　　爱痴

　　春秋时鲁国的尾生，和一个女子约定在桥下幽会，女子没有来。洪水大涨，他还是守约不走，后来抱着桥柱死了。

　　三国时的荀奉倩与妻子感情非常好，冬天，妻子得了热病，他就到院里把自己身体站凉了，然后进屋，用自己的身体贴着妻子，给妻子降温。

　　吴中的陈体方，以作诗出名。有个妓女叫黄秀云，生性狡猾聪明，喜爱诗，便骗陈说：“我一定嫁给你，然而你家穷，拿不出聘礼，我就要你一百首诗为聘礼。”陈体方信以为真，努力苦吟了六十多首感情凄婉的诗，便神思耗尽而死。

　　美目一只足矣

　　宋代诗人秦少游讲过一个故事：有个娼妓瞎了一只眼，穷得不能养活自己，就西游到了京师。有个少年领着几个骑士在河边，见到她非常喜欢，把她安置在一个别墅内。少年对她十分宠爱，服侍得毕恭毕敬，唯恐她不满意，有的书生嘲笑他，少年愤怒地说：“自从我得到她，再看世上的女子，都像多了一只眼，美丽的眼睛一只就足够了，何必要多呢?”

　　哭错

　　季文礼是个慢性子，当时任扬州司马，有个官吏自京师回来，收到长史的家信，其中说：“姐姐死了。”季文礼在仓猝间听说，便大哭起来，那官吏说：“不是你姐姐，是长史的姐姐。”季文礼才慢慢醒悟过来，说：“我本没有姐姐，刚才也觉得有些怪。”

　　楚王佩　

　　楚王佩着玉　追兔子，他怕玉　破碎，便佩带上两块，以为坏了一块还有一块。结果两块相碰，碎得更快了。

　　语误

　　晋元帝司马睿生了一个儿子。司马睿很高兴，便普赐群臣，给每人一份礼物。大家都谢恩领收了，唯独光禄勋殷洪乔说：“皇子诞生，普天同庆，臣没有功勋，您却给了这么丰厚的恩赐。”司马睿笑道：“我生儿子，岂可使你有功勋?”

　　琵琶果

　　莫廷韩路过袁太冲家，看见桌子上有一帖，写着“琵琶四斤”。这时袁太冲也看到了那帖，俩人便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笑还没完，正好屠赤水到了。屠赤水也看着这帖笑着说：“‘枇杷’不是此‘琵琶’，”袁太冲说：“只为当年识字差。”莫廷韩接着说：“若使琵琶能结果，满城箫管尽开花。”屠赤水非常赞赏莫廷韩接的后两句。于是到处称道其美，使莫廷韩名誉远播。

　　奇石的魅力

　　北宋杰出书画家米芾任职涟水，此地接近灵壁县，蓄存的各种奇石甚为丰富。米芾要一一地品题奇石之名目，一去玩赏就会终日地不出来。当时，杨次公到米芾的任上来巡察，严正地对米芾说：“朝廷把一个郡的千里地交给你管辖，你哪能终日地玩弄石头呀?”米芾闻听，走上前去，从左袖中取出一石——它玲珑剔透，有峰峦有洞穴，颜色极为清润。杨次公一点也不留意，米芾又取出另一块石来——它叠峰层峦，在奇巧上胜过前一块，而后米芾又把它存入袖内。最后，米芾取出一石——它极尽天工刻划、鬼神镂雕之精巧，米芾手拿此石问杨次公：“这样好的石头，哪能让人不爱?”杨次公忽然开口道：“不只是你爱，我也爱呀!”说着就从米芾的手中夺去这块石，转身登上车走了……

　　不贪钱财的知府

　　嘉兴人许应逵任东平知府，很有些清廉的政绩，可是却被他同时的官宦们中伤，最后上司给他定了罪将他调离了，当地的百姓为他的离去痛哭不已……许应逵晚间住在一个旅舍中，对跟随他的仆从说：“我做知府这些年，什么钱财也没有，只落下老百姓的一些眼泪啊!”他的仆从感叹道：“大人的袋囊之中不装着一点钱，最好把百姓的眼泪包了去，今后作为送给别人的礼物吧!”许应逵听了，不由得鼓掌称好。

　　主人宽恕不责仆

　　唐朝初年曾任吏部尚书的唐临，性情宽厚仁德，对别人多有谅恕。有一次，他要去参加吊丧，就让家僮回室去取白色衣衫；可是，这家僮误取了其他样的衣服，一害怕，没敢给唐临送上。唐临察觉了这一情况，就又说道：“今天我感到身体不太舒服，不适宜悲哀哭泣，吊丧就不去了——刚才让你去取的白色衣衫，就不用了。”

　　又有一次，唐临让奴仆为他煎药，但奴仆没有精心煎好，唐临暗暗地发觉了这一情况，就推托说：“今天天气又阴又暗，不适合吃药，把那药倒掉算了。”就这样，他到底也没有计较家仆的过错。

　　唐德宗时，道州刺史阳城家中曾断粮，于是他派出家仆出外去讨米。没想到，这家仆将一些米换了酒喝，并且醉倒在半路上。阳城顺路找到了他，这时这家仆酒还未醒，阳城就让车载上他拉回家去。等到这家仆酒醒过来，就赶忙向阳城谢罪，阳城却淡淡地说道：“天太冷了，该喝点酒，这也无妨。”

　　不怕死的故事

　　南朝宋明帝刘　在临死前，因看到大臣王景文权势太高，怕他谋反，就赐他一死。当时，王景文正在江州，刚与来客展开一局棋，他看过御敕，静静地放在棋盘之下，神情态度仍是很舒畅的样子……待这局棋下完了，他把棋子、棋盘等收拾完毕，才慢慢地告诉众人：“皇帝下了敕书，赐我一死。”然后，他举起了一杯毒酒，对众宾客们说：“我这样的酒，就不能请诸位喝啦!”说罢，把毒酒一饮而尽。

　　刘伶醉酒

　　西晋文学家、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经常是狂饮大醉，纵放旷达，不拘礼俗。狂饮后，有时候在屋里就脱得一丝不挂，看见的人都讥讽他。刘伶说：“我是把天地当作房屋，而把屋室当作裤子和衣裳，诸位先生为什么进到我的裤子里来呢?”

　　两块匾额

　　明代武宗正德年间，陈民望担任黄州的知府，一次重新翻建城门楼，他决定在楼上悬挂一匾，上书“壮观”二字。他的副手王卿，是陕人，很有清廉的名声，指着这块匾对邓震卿说：“什么‘壮观’?按我这西北的口音，读起来是‘赃官’啊!”说罢，他们会意地笑了。

　　还有，绍兴府曾悬一块匾，上题“牧爱”二字，编修官戚某人曾对当时的绍兴知府说：“这块匾可以撤去，因为自下往上望，是‘收受’两个字。”

　　饮酒行令

　　贾时彦擅长于开玩笑，有一次他参加宴会，酒喝到一半，主人提出行酒令来助兴。贾时彦说：“请各位猜一个谜，猜不出来的，罚一大杯酒，这个谜是：‘天不知，地知；你不知，我知。’”满座的人都猜不出来，每人被罚了一杯。贾时彦这才把一只脚放到桌子上说道：“我的靴子底上有个穿坏了的窟窿啊。”

　　东方朔与汉武帝

　　汉武帝的时候，有人向他献上了能喝了以后不死的神酒。当时担任太中大夫的东方朔偷着喝了这种酒，汉武帝发现后发了怒，要杀掉东方朔。东方朔说：“我喝下的是不死之酒。您杀了我，我也不会死掉。假若是我被杀死了，那么这酒也就没有让人不死的功效——您又何必为它来杀我呢?”

　　海瑞不是圣人

　　海瑞巡视江南时，处置董其昌家侵夺来的田园宅第。具体办案的人稍微有点过分，董家就不能忍受，官宦们都为董其昌求情，对海瑞说：“圣人不做过分的事。”海瑞听了，非常生气，恼怒地说“诸位大人，难道不知道我海瑞并不是圣人吗!”官宦们都吓得腿肚子发抖，一个个地退了出去。

　　靳阁老的儿子

　　丹徒人靳阁老有个儿子，但没有什么出息，可他的孙子却考中了进士。阁老常常督催他的儿子要上进。有一天，他的儿子对他说：“您的父亲不如我的父亲，您的儿子不如我的儿子，为什么只说我没出息呢?”靳阁老听后大笑起来，再也不督促他的儿子了。

　　钟馗烹鬼

　　钟馗要过生日，她的妹妹备了礼物去祝贺他。有一个大鬼自愿要挑着担子去，钟馗的妹妹在信中说：“酒一尊，鬼一个，挑来与兄做庆贺。兄若嫌鬼小，挑担的凑两个。”钟馗看了，好是欢喜，命令厨子把这两个鬼都烹了，两个鬼面对面地哭泣。小鬼说：“我被捉来没有办法，谁教你挑这担儿？”

　　杨太守、刘知县

　　明朝成化年间，有位汝宁杨太守很清廉，但州府所在县城的那位汝阳刘知县却是个大贪官。有一次，杨太守半夜穿着平民的服装出去访察，来到一间草屋前，看到里面有一位老太太还在织布。不一会儿，听到老太太叫她的女儿说：“天太冷了，拿酒来吃一杯。”女儿说：“瓶中的酒快没了。”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又说：“这一杯是杨太爷。”接着又斟了一杯，说：“这是刘太爷!”原来，那酒开始倾倒出的是清的，后来那杯就浊了。听说这件事的人作了一首诗，其中有这样两句：“凭谁寄语临民者，莫做人间第二杯。”

　　帝王言命

　　太祖（指明太祖朱元璋）有一次来到国子监，有个厨师送上茶来，喝了很满意，便下诏赏赐厨师冠带。国子监有个老生员，听说这件事很有感触，夜里独自吟诗道：“十载寒窗下，何如一盏茶!”意思是：我十年苦读，不如这一杯茶值钱!可巧太祖便衣私访来到国子监，听到了他的吟诗，便应声说：“他才不如你，你命不如他!”

　　爱才之仆

　　唐代散文家萧颖士精通佛、道、儒三教经典，知识渊博，但生性怪僻得出奇。其仆人杜亮，每次被他责打，非到他打得精疲力尽不能停手。杜亮把创伤养好之后，并不恨自己的主人，照样听他的指使。有人劝杜亮离开萧家，换个地方。杜亮说：“我难道就不知道离开好吗?但因为羡慕他博通精奥，所以才恋恋不舍罢了。”

　　媚骨

　　传说在南部的荒野之中，有一种怪兽，它的名字叫　　。这东西见到人的衣冠鲜艳光彩，就跑下叩拜，并且紧紧跟随；即使是驱赶它击打它，它不知道痛，也不离去。它浑身的气味奇臭，只是膝部下跪用的那块骨头格外脆嫩，味道极美，人们称其为“媚骨”。士大夫们都把这“媚骨”当成是珍奇的美食。凡是善于谄媚的人，都是有那块“媚骨”的。

　　老人、贵人、妇人的“八反”

　　老人、贵人、妇人各有自己的反常现象。

　　夜里不睡白天睡；不爱儿子爱孙子；近事不记记远事；哭时无泪笑有泪；近处看不见远处倒看得见；打时不痛，不打却痛；原来白脸变成黑脸，旧时的黑发变成白发；进厕所不能蹲，见面作揖却要蹲。这是老人的八种反常现象。

　　夜应睡反而饮酒摆宴，早晨当起反而高枕酣卧；脑子应当休息反而继续劳思，身体应该活动反倒好逸恶劳；当使钱处不使，不该花的钱乱花；无痛常服药，有病却不肯服药；人未做时争着做，人皆做时却不肯做；请人必欲人来，人请却不肯去；买贱物不嫌贵，买贵物必要贱；美妻美妾不甚爱，长像平常的侍儿使女却要爱，这是贵人的八种反常现象。

　　不爱长子爱少子；不爱儿子爱闺女；不信人而信鬼；惜小钱而不惜大钱；做婆婆时一定怨儿媳妇，做媳妇时却嫌弃婆婆；最忌讳的事，嘴里却总咒诅；最怕不到老（媳妇总想早日成为婆婆），又最怕人说老；丈夫一举一动，都要防备是否有外遇，丫环即使跟人跑了却不介意。这是妇人的八种反常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