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5 智审

　　Author :朱永安

　　Issue : 总第 133期

　　Provenance :《知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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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音雷横行，盟军决定智取

　　1943年纳粹德国集中了全国优秀鱼雷专家，研制成功了一种新鱼雷——声响自导鱼雷（简称“音感鱼雷”或“音雷”）。它的头部装置能在水中按敌方发出的噪音，特别是舰艇螺旋桨的转动声，调整方向，准确命中。一时间，法西斯潜艇大显威风，盟国海军官兵惴惴不安，谈雷色变，渡大西洋如过鬼门关。被围困的英伦三岛燃料、粮食、弹药频频告急。丘吉尔坐卧不安，急电罗斯福总统，请求协助，尽快解除音雷威胁。中央情报局奉命破获音雷秘密，立即下令德国及德占区的潜伏间谍紧急行动，无奈德方将这“超级机密”封锁严密，间谍们虽全力以赴，但仍两手空空。中情局首脑辗转反侧，冥思苦想，却还是一筹莫展。

　　不久，传来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一艘装有音雷的德军潜艇在激战中，被一艘英勇的美国反潜驱逐舰击沉；美舰还生俘了一批德艇的官兵，其中可能有鱼雷技术官。中情局通过五角大楼急令：即刻用专机送他们到世界谍界闻名的“华盛顿反谍审讯中心”进行突击审问。专家们经过周密研究，决定先采用“先兵后官、先下后上、逐步缩小包围圈”的方法，寻找目标。被提审的官兵都透露，该艇的汉斯·克鲁普中尉是德军鱼雷专家，掌握音雷的全部机密。美国情报官大喜过望，要求立即审讯克氏。然而老谋深算的审讯官们却担心“欲速则不达”。他们顶住压力，不急于下手，而是千方百计了解克氏的一切。他们得知，克氏出身于门第显赫、血统高贵的普鲁士将军家庭，曾是军事大学鱼雷专业的高材生。他还是狂热的纳粹党员，凶顽的冲锋队员。他个性倔强，生活俭朴，决心献身于纳粹事业。显然，这是个软硬不吃、难撬开口的家伙。幸好没有贸然提审!否则一旦弄僵，审讯将无法突破。审讯专家经过反复研究观察，一致认为对克氏不能威逼利诱，也不能严刑拷打，只能智取。为此，他们会同反谍专家和有关的心理学家共同制订了一个别出心裁的“欲擒故纵、诱敌入彀”的方案。根据方案，主审应是一人。此人必须年龄同克氏相仿，鱼雷方面的知识比克氏更丰富，见解更深刻。他还必须兴趣广泛，精通德语，富有耐心而又机智灵敏。最后他还一定要有出色的表演才华。千选万挑，他们终于选中了安纳波利斯海军大学鱼雷系硕士毕业生、海军情报局的维克托·泰勒上尉。

　　泰勒到任后，总是借故在克氏面前亮相，但对他却显得毫不在意。他举止高雅，谈吐机敏，知识渊博。克氏对他从有好感到有几分佩服，对他分外注意。泰勒看出苗头后，表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不禁暗喜：第一回合胜利了。

　　欲俘顽敌，泰勒设计攻心

　　对克氏的首次审讯开始了。审讯官泰勒并不先问他的姓名、职务等，只是问：“懂不懂英语?”克氏随即用英语作了肯定答复。在以后的问答中，克氏的应答不甚流利，还带有德国腔。平心而论，作为外语，克氏的英语水平已算不错了。然而泰勒却颇不以为然，用标准而流畅的德语打断了他：“算了吧，我看我们还是说德语吧，这样或许对你我都省事些。”“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克氏心中对他更佩服了。

　　克氏知道自己鱼雷专家的身份已经暴露，早已做好审问鱼雷问题的种种防范。然而泰勒对这却似乎毫无兴趣，例行公事式地问了他几句，就打发他走了，以后再也不审了。

　　克氏大惑不解，原来打算顽抗到底，最后从从容容奔赴刑场，现在却反而有些心神不定了。暗中监视的狱警告诉泰勒：克氏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泰勒欢欣鼓舞，认定进入“心理接近阶段”的时机已趋成熟。

　　一天晚上，泰勒巡视监房时，见克氏闲得发慌，就拿出口袋里的一本德文小说，递给克氏：“这本书还可看看，供你消遣吧。战争归战争，人还是人嘛。”言辞通情达理，态度坦诚自然，克氏颇有好感，由衷地说：“谢谢您。”他稍稍踌躇，就决定提一个这些天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的问题：“上尉先生，您是在什么地方学的德语，竟能讲得那么流利?”“其实，我可算是半个德国人。”泰勒笑着说，“我的父亲曾当过十几年驻德武官。我从小就同他生活在一起。”他眼望窗外，似乎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继续说，“那些年，你们国家的许多有名的将帅，如毛奇、兴登堡、施道芬等都曾是我家的常客呢。他们都认识我。”这些将领都是克氏崇敬的偶像。他对泰勒既羡慕更尊敬了。泰勒从他的眼神中也看出了他的心灵变化。但假装不知。“喔，其中有一位将军还跟你同性呢。”她似乎无意间再补上一句，随后讲出了那人的姓名。克氏又惊又喜：“他是我的伯父!”“是吗?”上尉也高兴了。两人的距离又接近了。

　　这一夜克氏久久没有闭眼，心中一次次地重复一句话：“如果没有战争，我们一定会成为莫逆之交。可惜……”然而，忠于第三帝国的信念最后还是占了上风：“无论如何，我决不投降!”

　　上尉又是一连几天没有找他。孤寂的铁窗生涯，使克氏居然变得十分想念他的审讯对手，渴望同他聊天。

　　“论战”好胜，克氏中计“献图”

　　一天傍晚，克氏被呼唤到上尉在“审讯中心”的起居室。他看见房间几个大书橱内摆满了厚厚的书，不禁有些羡慕，因为他也是个“书迷”。他听到荡漾在房间里的是令他心驰神往的贝多芬《田园交响曲》的旋律。泰勒身穿睡袍，口衔雪茄，悠然自得。房间里无一丝审讯气氛。克氏好不惊讶。

　　“今天是周末，正好轮到我值班。陪我下几盘棋，怎么样?”泰勒微笑着说。克氏大喜，连忙答应。“那好，请坐。这里有威士忌、白兰地、香槟、矿泉水。你爱喝什么，自己尽管拿。”泰勒像对老朋友说话一样。两人吃喝、下棋、聊天、欣赏音乐。上尉有时还随手从书橱抽出几本有关德国风土人情的书，两人边看边谈，说说笑笑。

　　时钟敲了11下。他们下完4盘棋，2比2，握手言和。勤务兵端上了点心。看来良辰将尽，克氏不胜依恋。泰勒从他眼神中明白他的心态，知道最后攻坚阶段已经到来，但他仍不轻举妄动。忽然，克氏下决心问一个令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上尉先生，我到这里已经多时，您只对我进行一次短短的预审。为什么至今不对我进行正式审问?”泰勒哈哈大笑，声震屋宇：“审讯早已结束了。怎么，您还不知道?”克氏惊诧得合不拢嘴，禁不住脱口而出：“难道您不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些鱼雷情报?”上尉更乐了：“您真是估计自己太高了。我们俘虏到的德军潜艇专家，地位比你高的多得很。您只不过是个中尉技师而已。”好胜心强的克氏最不能容忍别人在业务上藐视他，气得脸都变色了。泰勒假装没注意，抓住时机说下去：“退一步讲，就算我对鱼雷情报感兴趣吧，也不会找您。朋友，您可知道我是美国名牌军事大学鱼雷系硕士毕业生。您的知识恐怕不会超过我的一半。再说，我们美国是世界上鱼雷技术最先进的国家。你们德国人只有靠法西斯精神，冲近对方发射，才能打中；科技上差得远啦!”这番话着着实实把克氏激怒了，仅有的心理防范已荡然无存。他开始同上尉相互考问鱼雷知识。两人谁都力图问倒对方。上尉表面上也情绪激动，据“理”力争，内心却十分冷静，牢牢记住克氏在舌战中无意透露的一些珍贵情报。两人激辩了一阵，克氏没占上风。上尉露出轻蔑不屑的神色。克氏抛出了王牌：“您知道‘感音鱼雷’吗?”上尉心头一阵狂喜，装作不知。克氏得意洋洋，大肆吹嘘音雷威力。上尉听完，连连冷笑，拼命挖苦：“天方夜谈，天方夜谈!我们都是军人，得讲一点军人的人格，不能靠信口开河，博得别人的尊重!”“什么!我可以立即画出它的设计图，并标上所有的技术数据来证明!”克氏怒不可遏。“希望你别再说大话，请吧。”上尉顺手递上纸和笔，克氏在桌上铺开纸，不抬头也不吭声，奋笔疾书。最关键的时刻终于来到了。上尉也禁不住怦然心跳，但他却仍不露声色。“到底是真是假，您自己看吧!”克氏画好写完，扔给上尉，傲慢自负地说。泰勒看了好一会儿，确信必真无诈，翘起大姆指说：“果然言之有据，我认输了。现在天快亮了，您也该歇歇了。”说完，他收起图纸，派人送克氏回去。

　　泰勒旋即写下刚才“论战”时脑中强记的情报，连同克氏画好的图纸，即刻送中央情报局。

　　这天下午，克鲁普一觉醒来，清醒多了，细细一想，连呼：“上当!”他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悲不欲生。

　　困扰盟军海军的纳粹“音雷”的机密终于大白，美国军事科学家很快就发明了干扰音雷的装置。它们被迅速安装在盟军舰船上。音雷在大西洋猖狂横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