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2　“边缘人”在行动

　　Author :余炜

　　Issue : 总第 147期

　　Provenance :上海文化艺术报

　　Date :1993.7.9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边缘人”是一群处于新潮和致富者之外的人，良了的文化素质不能帮助他们应付现实。他们心情焦急而又无可奈何：想赶时髦又苦于缺钱，想发财又不敢冒险，想安安稳稳地度日可又时时感受到落伍的压力……

　　在我们的周围，有着一大批这种做事谨慎而又不太甘心的边缘人。

　　职业是依靠，也是一种包袱

　　安稳的小家庭和比较受人尊敬的小职务是边缘人的第二生命，他决不肯拿这经过奋斗而获得的第二生命去冒险。他们不敢辞职开商店，不敢独自闯特区，不敢抢先炒股票，等到 别人成功之时，他们又会后悔不已，叹一声：“晚了，当时搏一记就好了!”

　　追求享受和新潮，但手头却十分拮据

　　“边缘人”常抽两类牌子的香烟：一类是三五牌或健牌，一类是醒宝或高乐；前者在公开场合分发，后者留在家里自用。

　　“边缘人”热爱旅游却不肯自费，最好是疗养或因公出差。因此，一旦单位里有此类名额，文绉绉的边缘人很容易眼睛发红。

　　“边缘人”想上大饭店吃饭，但前提是由别人请客，而且最好是师出有名，无“斩冲头”或寄食者之嫌。

　　“边缘人”最爱参加茶话会，一天数会是他们的光荣，他们每会必到，但停留的时间不会很长，拿起纪念品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玩艺，脑子里便闪电般地估起价来，然后打几声招呼凯旋……

　　周君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除了写点论文和外出讲课赚点辛苦费外，并无其他外快。有一天讲课完毕，众多的学员围着他谈听课后的感想，正在这时，廛课的组织者让他在一张单子上签字，把40元讲课费给了他。他接过钱，认真地点了点，撩开西装，一只手拉开羊毛衫的鸡心领口，另一只手艰难地伸进了羊毛衫里面，将钱服服贴贴地塞进了衬衫上面的口袋里。全场顿时静默3分钟。

　　这个细节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不愿意把区区40元钱放在西装或裤子口袋里，怕掉了，只有放在贴肉的口袋里才感到踏实。

　　要么行动，要么安贫乐道

　　在不久以前，“边缘人”大多是生活的佼佼者，建立起了安稳的小家庭。后来发觉不对：许多原先不如他们的人通过各种方法超过了他们，而他们自己却仍在原地踏步，于是焦虑的情绪便产生了。

　　春末，一位外地的编辑去一位学者家里约稿，这位学者曾在报刊上发表过好几篇主张甘于寂寞、坐怀不乱的精彩文章。在听了约稿者的请求之后，他点头，微笑，沉默，欲言又止。突然，他终于吐了一句：“稿费多少?”

　　我相信他问这句话前一定经历过一场心灵的搏战，可从实际生活来看，这句话对于当今的文人学者实在是太正常了。

　　形势所迫，边缘人已不得不行动

　　企业经营机制的转换使不少边缘人下了岗，犹豫和顾盼被现实彻底打破，边缘人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开始了新的拚搏。

　　大季是许多下岗的职教工作者之一，在家待工了3个月后，他被厂里召回安排到食堂打菜汤。每天开饭时间，熙熙攘攘的职工挤在窗口买饭菜，招呼声玩笑声此起彼伏：“季老师，打菜汤也要有中级职称?”

　　受人尊敬的教师职业没有了，面子在打菜汤的时候也已丢尽。

　　大季曾翻阅了所有的招聘广告，起遍了各个人才交流所。但是，当今的人才招聘大多要求年轻貌美，大季年已三十七，相貌又一般，人家一见连连摇头。上海不行，大季开始往郊县和外地跑：某县的一县属学校的负责人热情地拉着他的手说：“来吧，我们现在办班都来不及，要发展外向型经济，急需培养外语人才，你来了当我的副手。”大季搬到了县里为他准备的宽敞房子里，每星期回上海一次。他在那里干得相当出色。他的学员全是县里各企业的头头。

　　走过去，前面是个天

　　李某，原中学语文老师，现任外商代理人。刚开始干时，李什么都不懂，拚命翻书，想找“下海”指南。入“海”后大惊：竞争、要手腕、突然袭击，什么都有。一位极好的朋友为了争利向老板告发他，当着面竟然还照样亲密地微笑，如同无事人一般。苦闷和受挫使他想退回到原来的状态。这时后院起火：学校因他经常不上班而处分了他，妻子也因他“无能”而经常外出不归。他发了狠劲：别人行为何我不行?!便硬着头皮闯开了。5个月，仅仅5个月!一流的头脑和良好的文化素质经现实的磨练，使李某变成了商场上的能人爱面子的边缘人

　　1993年刚刚过了一半，1994年的挂历大战却已紧锣密鼓地展开。说来有趣，笔者好几个边缘朋友竟全都不约而同地通过各自的渠道，做起了挂历生意。那一，我去一位好友家做客，正逢一笔生意成交。“上家”的负责人将一笔酬金交给了朋友：“原来讲好是578元，现在给你500元，凑个整数，零头嘛算啦，以后生意多首呐!”令人吃惊的是，好友竟会挥挥手爽快地答应，说：“好，好!”

　　谁都知道，对于一位新手，此类生意的成功率只占5%，如今好不容易成功了，朋友在其中所花的精力就可想而知，原先讲定的酬金就没有减少的理由，当朋友辛辛苦甘赚得578元时，那位坐收渔利的负责人已获得2倍以上。

　　初做生意时，张去宾馆见老板，为了在高档场合讲面子便叫辆出租车前往。那位出租车司机轧出苗头张是新手，车到宾馆，车费是26元，司机接过张某的30元整票便说：“找不出。”这时宾馆的门卫已走近前来开车门，为了面子，张某说了声：“别找了!”

　　后来有一次，张某为老板推销一批新型文具，每只是45元。一位生意上的朋友上张某家玩，看到新文具，问了价，便掏出钱来放在桌上，说：“买一只给儿子玩玩。”朋友走后，张某点钱，吃惊地发现只有40元，5元钱的便宜都要沾!要知道，这位朋友可是拥有百万元的大户呵!这样事使张某懂得了很多……

　　当所有的“边缘人”生活不再拮据，并真正心安理得她在适合于自己的位置上施展才华时，“边缘人”即会宣告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