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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09 随笔二则
Author :邹静之
Issue : 总第 148期
Provenance :作品
Date :1993.7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断牙
牙断在嘴里，像有片风割断了最后的联系。一刹那，微微的响动，打断了一句正在说的话，然后静默，轻轻感觉，再……手从嘴中出来时已多了一枚残败的牙。坏牙中间已空，空向四周的最后一点连接就在此时断了。没有疼痛，直接的好处是，以后饭毕不用再找东西来挖牙齿，坏处是缺了一棵牙，它永远也不会再长出来了。这是过早离开我的，原本是我身上的一件东西，我短时间有种不完整的感觉，去照镜子，那原本有牙的地方空着一种寂寞，说话也变得笨拙起来。
我把那牙扔了，很舍不得，它与我生活了多少年呵!一去永不回了。扔掉后我身上轻了一点，人可能这样轻着轻着就没有了。
一生的结果该是失去，失去爱，失去牙，失去亲人和时间，失去世界，我想即使有些人能有什么文章留下，那也是情感被文字夺走式的失去。这种失去的体验会被某种得到的体验所补偿吗?比如牙掉了就再不必挖了，比如人死了会得到纪念或宁静。
聚会
许多人长大之后是对小时候的一个否定。当然，有很多人不然，因为确实有一贯杰出和一贯顽劣的。
这两年我左右的人掀起了一种怀旧的风气，大家每个星期都在忙着见故人。北大荒的，中学的，同院的……上星期我见的是小学同学。人人都变了，已有二十多年，变得不敢队，或不似那个记忆中的某某了。坐上一会儿，说上一会儿，又觉得谁也没怎么变，依然像小的时候，说话的样子和神态，还是他!这又很可怕，想起“三岁看大”的老话，人的秉性是那么坚强，想改变它的决心时时都有，却时时都没有效果。二十多年还是个老样子，会不怕人吗?再不想二十多年人变好难，便一定是变坏的。人大了童心泯灭，恶的东西私的东西遍布全身；好一点的保持中立，不惩恶也不扬善，很世故的样子；再好一点，得了道，将一颗爱心洒向人间，终于有些不一样。
小同学相聚，又拿出八、九岁的纯情来说笑，不必设防也不用攻坚。近四十岁的人真需要这种纯情来清洗一下。再说，从四十岁往回看，是自己看自己，有二十多人相互返观，就似乎更清楚，或说清洗得更干净。
聚了总要散，散了还要聚，那些时日再也回不去了，这使聚到有所悟时，就不想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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