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8 大象无形

　　——李政道与艺术家共同探讨创作的科学画卷

　　Author :孙伟林

　　Issue : 总第 166期

　　Provenance :《科技日报》

　　Date :1994.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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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可染作

　　每年的5月和10月，著名物理学家李政道先生都要从大洋彼岸回到中国。在北京短暂的逗留期，李政道先生总要特意邀请几位艺术大师相聚。

　　科学大师和艺术大师之间不仅仅是友谊，他们正在共同探索着科学与艺术通过绘画形式的交流和对话——1987年以来，李政道先生每年都邀请著名画家为物理科学的前沿学科专题作画，科学大师则是这项工作的总策划。

　　参与绘画创作的画家有：李可染、吴作人、黄胄、华君武、常沙娜……诸位艺术大师，赫赫有名。

　　绘画的主题是：高温超导、超弦、量子引力、重离子碰撞、粒子物理、表现物理……尖端科学，深奥，神奇。

　　神奇的光——一个天上的同步辐射故事

　　一个古代的农家少年，正凝神望着天空出现的神奇星光。李可染先生创作的这幅画面，它讲述了一个发生在900年多前的科学史上的重要事件。

　　公元1054年7月，人们惊讶地发现，在东方的天上，出现了一颗前所未见的“客星”，它发射出赤白色芒角状的光，用肉眼在白天也看得见。当时的人们对此议论纷纷，司天监专门进行了天象观察和记录，《宋会要》中记载了这个“客星”在天空中停留了21个月，亮度最大的时间持续了23天，并描述了“客星”的位置、亮度、颜色和形状。这就是世界天文史上对超新星爆发的第一次最详尽的记载。现代物理学家揭开了900多年前的这个“客星”之谜：那是一颗质量为太阳15倍的星自身的核燃料烧尽后发生的大爆炸，在星体中心产生了一个有着极强磁场和高速旋转的中子星，放射出同步辐射的光源。今天，人们不但在实验室里产生了这种从遥远的太空飞来的辐射，而且还应用到几乎所有的科技领域，成为对人类文明带来革命性推动的新光源。

　　超弦生万物　对撞生新态

　　李政道先生请李可染大师画的第二幅画的主题是“场超弦与量子引力”。超弦理论认为，“我们四维世界中的所有现象只是十维空间中一根弦的表现”。

　　李政道先生用科学家所独具的生动语言向艺术大师解释了为什么这在科学上是可能的：“想象用一根三维的线来绣一幅二维的图。我们可以绣出人、马、马车和许许多多其他东西。再想象这根线可以按任何方式运动，三维空间中线的运动就产生了人、马等二维图像的运动。”

　　李可染大师经过潜心思考，一反传统的笔法，挥洒出一幅“超弦生万象”的抽象水墨画，充满动感的点、线画面，“游于无穷”、“寓于无境”，生动地创造出与“超弦”理论既有联系，又有独特艺术意境的绘画作品，使李政道先生为之赞叹。

　　李可染先生为物理科学创作的第三幅画是为“相对论性重离子碰撞”而作，画面是两头刚健的牯牛顶角对撞，题曰：“对撞生新态。”李可染先生生前完成此画后曾感慨道，他一生都是画平和的风景题材，但听了科学家描述重离子碰撞的奇景，也不禁被科学的壮观所感染，平生第一次画出抗衡、对撞的画面，落笔时，心都在跳。

　　双结生翅成超导

　　在超导态中有种奇怪的现象：两个电子结成“库柏对”，即呈现“自由”状态，所遇阻力极小；而单独的电子则被束缚的困扰。犹如足球场上一个球员独自带球前进，会受到很多对方队员的拦截而不能前进很远；而两个队员互相配合，传球前进，就会跑得很远或阻力甚小。要准确地用能俗语言文字来说明超导电性是困难的，只有用量子力学的语言才能给予正确的解释。

　　在华君武先生的笑下，一些由60个碳原子组成的足球状的C60全碳分子（布基球），在三维空间排列成空间点阵，构成了一个蜜蜂巢。上面有一群成双成对的蜜蜂，结伴欢快地自由飞翔。而那些没有伴侣的蜜蜂却愁眉苦脸地困在下面，一副无可奈何的窘状。华先生在画上题曰：“双结生翅成超导，单行苦奔遇阻力。”

　　雷神翻旋引高能

　　物理学家玻尔认为：“事实上，当在越来越大的程度上放弃逻辑思维分析而允许弹奏全部感情之弦时，诗、画与乐就包含着沟通一些极端方式的可能性，那些极端方式常被表征为实用主义的和神秘主义的。”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常沙娜在为“万亿电子伏物理”作画时，正是从中国传统神神话和敦煌艺术的表现形式中获得了创作的灵感。

　　“动万物者莫疾乎雷”。雷神，是神话中呼风唤雨的主管，传说中的雷神以万钧之力擂鼓，引出上天无限的能量，雷鸣电闪，在霹雳中翻腾旋转。常沙娜运用抽象、简洁的画笔，创作了两幅“雷神引高能”，画中既亿含有高能物理科学的底蕴，又象征孕育着新惊雷的物理学天空。

　　“表面物理”与“三维朱雀”

　　受命为“表面物理”作画的创作者，是一个后起之秀，今年方35岁的鲁晓波。李政道先生在与这个青年艺术家的交谈中多次谈了科学与艺术相结合的深远意义，希望他用中国传统绘画的方式，在创作画面表示出二维的表面特征，又体现出三维的本质。李政道先生在讲述了“表面物理”的要义后，又做了一个形象的比喻，他说：“比如我看一个人，从一个角度只看到一面，从不同角度绕着看，就可看到多面，看到一个整体。”鲁晓波联想到汉画像砖上的朱雀浮雕图案，经过潜心构思和精心创作，一个变形处理的“朱雀”跃然纸上：张开双翅的朱雀栩栩如生，背后透射出一个玄妙的多层世界。朱雀，又是古代兵阵中前队的旗号标志，寓意着物理科学的最前沿。

　　1994年10月，李政道先生来北京时，又一次邀请著名画家袁运甫先生相聚，关心着下一幅作品的创作。袁运甫先生正在创作的是又一个物理科学的新奇画面——自由电子激光。

　　1994年在意大利召开的国际物理学大会上，李政道先生用幻灯向大会展示了中国画家用国画艺术描绘现代物理科学的一幅幅作品，并播放了由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龚镇雄和音乐家周廉洁为科学画卷谱写的音乐，引起了各国物理学家的浓厚兴趣和热烈反响。

　　注：第14页左下图为国画大师吴作人为“二维强相关电子系统”而作，现已作为北京正负电子对撞机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