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84　海洋世界里的“方言”

　　Author :王小波

　　Issue : 总第 188期

　　Provenance :航海

　　Date :199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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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人类由于居住的地区不同，会形成各种各样不同的方言。仅以江浙一带来说，就有苏北话、宁波话、苏州话、无锡话、绍兴话等，南腔北调，蔚为大观。那么海洋动物有没有方言呢?科学家发现，海洋动物尤其是海兽不仅存在着“语言”，而且也有不同的“方言”。

　　在鲸类王国里，要数海豚家族的种类最多了。全世界共有30多种，因其智力和学习能力都很发达，故有“海中智叟”之称。海洋科学家发现，海豚有着十分完善的通讯本领和丰富的“语汇”，它的通讯信号是一系列类似哨音的声音，即以哨音为基础的独特“语言”。一般认为，海豚的声音都是由鼻道中前颌骨、上颌骨以上的部分、即由气囊或与气囊相连的结构发出来的。日本的黑木敏郎教授研究海豚的语言后认为，它们不仅有通用的普通话，还有特殊的方言。美国科学家德莱斯发现，海豚发出的叫声共有32种，其中大西洋海豚经常使用的有17种，太平洋海豚经常使用的有15种，两者通用的有9种，但有一半语言却互相听不懂，这就是海豚的“方言”。因此海洋学家认为，海豚不仅可以利用声波信号在同种海豚间进行通讯联络，也可以在不同种的海豚间进行“对话”。虽然它们不能做到全部理解，也可达到半通不通的程度，就像北方人去南方，虽然都是中国人，但讲起话来却是半通不通的。现在还没人能听懂海豚的“哨音”，无法理解它们的通讯内容。有人推测，这种聪明的动物也可能具有类似于人类语言的表达能力。

　　座头鲸属于哺乳纲鲸目的须鲸科，体长为11~15米，平均体重25吨。它们非常善于“交谈”，能唱出使人萦绕于心头的优美歌声，能一次连续歌唱22个小时。虽说渔民早就知道座头鲸会唱歌，但人们对其歌声的研究却起步较晚。1952年，美国学者舒莱伯在夏威夷首次录下了座头鲸发出的声音，经电子计算机分析，发现它们的歌声不仅交替反复，很有规律，而且抑扬顿挫，美妙动听，因而生物学家称赞它们为海洋世界里最杰出的“歌星”。座头鲸的鼾声、呻吟声和发出的歌声，都用来表示性别并保持群落中的联系。一个家族即使散布在几十平方公里的海域，仍能凭借歌声了解每一个成员所在的位置。座头鲸的嗓门很大，音量可达150分贝，有些鲸的声音能传出5公里远。

　　根据美国科学家对座头鲸歌声的分析，发现同一海域里环游的每条鲸所唱的歌都相同，但它们总是各唱各的，谁跟谁都不完全协调，只能说是各按各的声调节奏来唱。而且座头鲸一直不断地改变着它的歌声，它并不是机械地在唱，而是一边游动一边编创新曲，并不停地在老曲子中加入新的东西。如果你比较两首录自不同年份的鲸歌，会惊讶地发现它们竟如此不同。例如1964年和1969年录取的两首歌曲区别之大，犹如贝多芬交响曲与现代摇滚乐一样。科学家认为，座头鲸的歌声一直在随时间的进展而变化着，每年鲸群都唱着同样一首歌，到第二年它们又在唱着一首新歌。除了人类之外，没有任何动物具有如此奇特和复杂的行为。科学家还发现，座头鲸的歌与它生息的海域似乎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早在70年代，美国著名鲸类学家罗杰斯·佩恩夫妇在考察座头鲸时，就发现这种鲸不仅能唱优美动听的歌，而且生活在不同海区的座头鲸唱的歌是不一样的。他们把太平洋夏威夷海域座头鲸歌唱的录音通过电脑与大西洋百慕大海域座头鲸歌唱的录音加以比较，发现它们虽属同一种鲸，但是由于生活地区的不同，发出的声音是有明显差异的，这与人类的不同方言又何等相似。

　　如果说座头鲸是鲸类世界里的“歌唱家”，那么虎鲸就是鲸类王国中的“语言大师”了。科学家的最新研究表明，虎鲸能发出62种不同的声音，而且这些声音有着不同的涵义。更奇妙的是，虎鲸能“讲”不同方言和多种语言，其方言间的差异既可能像英国各地区的方言一样略有不同，也可能如英语和日语一样有天壤之别。这一发现使虎鲸成为哺乳动物中语言上的佼佼者，足以和人类、某些灵长类动物及海豹媲美。

　　加拿大海洋哺乳动物学家约翰·福特10多年来一直从事虎鲸联络方式的研究。他对终年生活在北太平洋的大约350头虎鲸进行了追踪研究。这些虎鲸属于在两个相邻海域里巡游的不同群体，其中北方群体由16个家庭小组所组成。由于虎鲸所发出的声音大部分处于我们的听觉范围内，利用水听器结合潜水观察，能比较容易地录下它们的交谈。福特认为，虎鲸的方言是由它们在水下联络时常用的哨声及呼叫声组成，这些声音和虎鲸在水中巡游时为进行回波定位而发出的声音完全不同。在对每一个虎鲸家庭小组的呼叫即所谓的方言进行分类后发现，一个典型的家庭小组通常能发出12种不同的呼叫，大多数呼叫都只在一个家庭小组之内通用。而且在每一个家庭小组内，方言都代代相传，但有时家庭小组之间也有一个或几个共同的呼叫。虎鲸还能将各种呼叫组合起来，形成一种复杂的家庭“确认编码”，它们可以借此编码确认其家庭成员。尤其是当多个家庭小组构成的超大群虎鲸在一起游弋时，“编码”就显得特别重要。由于虎鲸方言变化的频率极慢，因而形成某种方言所需的时间可能长达几个世纪。

　　据福特研究，虎鲸的通讯语言虽未形成语法结构，但其语音的精妙复杂给人们留下了深刻印象。由于虎鲸的语言复杂多变，幼鲸要完全掌握成年鲸的语言至少需要5年时间。而生活在不同海区里的虎鲸，甚至不同的虎鲸群使用的语言音调也有不同程度的差异，犹如人类的地方方言一样。有时候某一海区出现大量鱼群，虎鲸群会从四面八方游来觅食，但它们的叫声各不相同。研究人员推测，虎鲸之间可以通过“语言”互相交谈，至于它们是怎样听懂对方的“方言”的，是否也像人类那样配有翻译，至今还是个不解之谜。

　　海豹也有奇特的语言天才。有些海豹在空气中会发出叫声、喷气声、咆哮声、牛叫声、类似远处摩托车的咔嗒咔嗒声等，在水中则发咔嚓声、系列脉冲、哨声和颤音等，用以寻找仔兽、互相联系、发出警告或进行侵略等。几年前，美国和加拿大海洋学家在南极洲考察时，对栖息在南极半岛海域和麦克默多海峡两个不同地区的几百只威德尔海豹发出的声音进行了分析研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即这两群海豹之间不仅有双方可以理解的“普通话”，而且也有各自的“方言”。

　　毫无疑问，语言交流对于实行“一夫多妻”制的威德尔海豹来说是十分重要的，因为雄海豹不同于其他动物，它用语言工具来支配异性和保卫地盘。因此，在同一个海域中，任何一只雄海豹发出一种奇异的如针尖磨擦样的叫声，不仅会巩固自己在群体中的地位，还会使周围的其他海豹兴起一个学习这种异音的高潮，而且很快就能学会。但威德尔海豹又十分保守，它们固定栖息在各自的繁殖点，只学习本地区同种海豹的创新语言，没有任何“外交活动”，而且严格抵制外来语言对自己方言的影响，因而目前还不可能出现两种方言之间的“翻译”。

　　当然，威德尔海豹的语言不可能像人类语言那样涵义丰富，但不能由此否定它们的语言存在。由于人们传统地认为语言是人类的特点，因而对客观存在的动物语言研究甚少，所知甚微。目前科学家不但发现了动物的语言，而且还发现了动物的方言，至少在关东海豹、座头鲸、虎鲸和威德尔海豹等海洋动物中已经找到了方言，可见方言并不是人类所特有的。科学家正致力于研究和理解海洋动物的独特语言，充当动物语言的合格译员，这对于探索动物世界的生活方式和奥秘，有着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