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3 可怜的英语

  Author :吕怡

  Issue : 总第 19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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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美国人告诉我,他父母是意大利人,移民美国后生下他,大人们用意大利语说悄悄话,所以一上中学选外语,他就选意大利语,好破译父母的“密电码”。他与一德裔美国人结了婚,跟老辈们一样,他学会了德语。不过,他说现在搞不懂了,他的孩子没有沿着先辈的脚印前进,而是选了法语作外语,理由是法语音节美,好听。

  哇!原来这些人学一门外语就跟学唱一首歌那么容易?!

  他在那儿喷珠溅玉,我屏气坐着,不敢抬眼。

  我的破筐里只有一个干瘪的小果子——英语。

  “会三种语言的,英语怎么讲?”他注意到我的沉思。

  “Trilingual。”我迟迟疑疑。他下面准有文章。

  “两种语言呢?”

  “Bylingual。”

  “一种语言呢?”

  他下绊子了。

  “不知道。”

  “只会一种语言的人叫美国佬!”

  也真是。大部分美国人不会外语。他们认为有了英语,走遍全球都不怕。要让他懂你说些什么吗?你学英语。

  “听不懂英文吗”跟“你耳朵聋了吗”一样,在美国是句骂人话。英文霸气得可以。

  在美国住了几年,自己竟也沾了点霸气,昏头昏脑到以为英语差不多是世界通用语的地步了。

  今年还未迈出美国的国门,就摔了一跤。

  去波多黎各事先探得那是美国的属地,语言方面想都没去想它。

  一下飞机,喇叭里讲的、收音机唱的、大人喊小孩叫的,我一个字也不懂。

  “糟啦!”我对老公说。

  “什么?”他紧张起来。

  “这下真正到了外国了!”

  波多黎各人说西班牙语。好在到底属于美国,对只说英语不讲别的的美国佬,他们是处处行个方便,尤其与旅游业有关的人员。只是他们讲的是一种西班牙式的英语,不断用舌头打着滚儿,这儿那儿装饰着英语,用鼻音加重或吃掉某个发音。如果要对某个词达成共识,双方往往要大声重复,大加比划,就这样,磕磕绊绊,走走停停也能对个话。

  可在文字上,波多黎各人惟我独尊。商店招牌是西班牙文,热情的店主在橱窗上也涂满广告,自然也是西班牙文。那些花花绿绿惹人心痒痒的小店让我怯而止步,不知踏进去的是鞋店还是餐馆。

  糟糕的是地图。我先生声称一图在手可以跑遍全美,他也的确有这个本事。可在波多黎各的高速公路上,我们上去了,下不来。遇到一个路口,上书“SALIDA”。他叫我快查地图,我将地图转了360°,告诉他我一个字也不懂。下个路口还写“SALIDA”,“我们一定到了个大城市,”他兴奋得直流汗,“两个出口都是SALIDA,快,快在地图上找SALIDA,这么大的城市,地图上一定有!”我把地图扔给了他。车在风驰电掣地跑着,像在美国一样,地图摆在他驾驶盘上。第三、第四、第五个出口都写“SALIDA ”。我们才意识到根本不存在SALIDA这个城市。傻瓜到这时都明白SALIDA的意思是出口。

  这个词是我学会的唯一的西班牙语。

  接着跟先生去德国一家子公司。我想买本英德字典,美国总公司的人讲大可不必,柏林几乎人人都会说英语 。我不放心,私下调查了几位来自德国的美国朋友,他们的回答让我满意。

  到了柏林,旅馆的服务员结结巴巴说得通点英语,上街问路10人中大约只有一个人懂英语。我问中学生(他们总要选修外语吧),是的,他们一听我开口,齐声叫道:“English!”他们的英文也就到此为止。我躲在旅馆里,看唯一的一个英文频道。旅馆小卖部有旅游指南,一个风景点有五六种文字,我急急地略过一段又一段不知哪国的文字,总算在最后找到了英文。人们告诉我这儿的人大多能讲三四种语言,多的能讲六七种。可英语在这些语言大师心目中排不上号。在一个旅游点的冷饮部,一个打零工的女大学生是唯一能听懂几句英语的,她是那么紧张地瞪着眼抓捕我吐出的字眼,以致打翻了整盘冰淇淋。老板厉声训斥她,她和我都在春日的阳光下打着哆嗦。柏林失业率很高。我无法为她向老板求情,我的篮子里只有一个干瘪的果子——英语。

  我至今为我当时的无力而愤怒,只是不知该恨什么。

  德国那家子公司的头头脑脑们临别时希望我们再去,理由之一说是给了他们一个练习英语的好机会。我与先生“哈”地对笑了一声,沉默了。经过荷兰、瑞士……在候机室里,我们对外面的世界装聋作哑,只偶尔互相说些上海话。

  再学一门语言,此生也晚,好像也无济于事。

  世界太大,语言太多,真是个缤纷迷目的花园。

  英语只是其中的一朵,是高视朝天、犟头倔脑的一朵。

  其实,哪种语言不是犟头倔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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