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6 珍珠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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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ssue : 总第 41期

  Provenance :世界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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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nslator :亦木

  “你干嘛戴上了一串珍珠项链?你可不是新娘子啊。”当我为了去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穿上盛装走进客厅的时候,我丈夫惊讶地嚷起来。他接着又问:“我问你,你是向谁借的?”

  “向母亲借的。这项链还是我在很久前送给她的呢。”我回答说,话中隐隐地带着一丝骄傲。

  “可你那时候并没有钱啊。再说,你跟我结婚的时候干嘛没戴上它?”

  “噢,我那时偏偏戴不成。”我舒心地笑了。我的记忆回溯到十年前我买下这串珍珠项链的时候,回想起它背后隐藏的故事,还有它带来的幸福和欢乐。

  1959年,我的父亲《半田三郎》的作者溘然去世。那时我正十九岁,在大学二年级念书。

  父亲在世时我崇拜他,而他也溺爱我。可我跟母亲相处得不好。她体质娇弱,又苦于失眠症,老是嚷头疼脑热,常常表现出神经质。她对书和猫颇有兴趣,对我们子女却不大理会。

  虽然父亲的死使母亲和我都感到悲痛,但我却不得不说,他的死并没有抹平我们母女之间的鸿沟。要弥合多年来冷漠的裂痕可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我们之间一向少有机会谈心,我那些蹩脚的尝试又总是归于失败。象新年这样的节假日,我宁愿去朋友家作客。等我回到家里,往往看见母亲孤零零地坐在火炉前,跟早晨我离去时没有什么两样。尽管她从来没有责备我,我内心却感到深深的内疚。然而,我又总是无法把心灵深处的隐衷向她披露。

  根据我的观察,我觉得一般的母亲都会从丧夫的深切悲痛中恢复过来,担起生活的重担,撑持家庭。但我的母亲却例外。她简直就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上,没有自寻短见就叫人谢天谢地了。她成天把父亲挂在嘴边,对未来的日子感到恐惧,常常顾影自怜地说:“在日文里,寡妇这个字眼还指活着的死人啊。”

  难道说我就不能把母亲的心思从父亲身上移开吗?我时常想不顾一切地试它一下。不料又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我哥哥所在的公司把他调到日本西部的丰桥去了,撇下我一个人伴陪母亲。我常常用自己课余教书挣来的钱买回点心和肉,想让她高兴一点。有一天,我买了几条鲟鱼,因为油炸鲟鱼饼是她最爱吃的菜肴。“我已经决定不再吃鲟鱼饼了,”她告诉我,“因为你爸爸过去很喜欢吃它。”

  她除了我爸爸之外简直就别无话题。我终于忍不住了:“老是为爸爸的去世感到悲痛,对您是没有好处的。您应该明白他已经离开了我们,您要向前看。”

  “那对你倒合适,”她回答说,“你还年轻,可我呢?你爸爸就是我在这世上的一切。你干嘛老是责怪我?你究竟要我干什么呀!”

  但是,我仍不愿放弃改变我母亲的人生观的努力。说来也凑巧,第二年春天,我母亲和她的五个朋友共同出版的诗集得了奖,为此要召开一个庆祝会。就在这个庆祝会前不久的某一天,我回到家时,看见母亲正在比试她要穿的淡紫色条纹的衣裳。

  “它在您身上真是好看极啦!”我脱口而出。看着母亲,我心里有一种受责的感觉。父亲过去是多么为他美丽、娇娆的妻子感到自豪啊!他要是在世的话,一定会凑钱买点珠饰为她的新装锦上添花的。我为什么就不能代爸爸为她买点东西呢?我暗自思忖着。

  可是庆祝会只有十天就要到了,而我手中的钱仅够买一串廉价的人工合成的珍珠项链。母亲还算得上年轻美貌,可不能让她辜负了天生丽质。可我该怎么办呢?

  在绞尽脑汁之后,我下决心写封信给御木本珠宝商店。我在信中诚恳地述说了我的苦衷,期待这家商店能满足我的心愿。三天之后,我收到御木本吉隆亲笔写的特汇信。信上说:“敝人认为小姐为令尊买一串项链以赠令堂实属美好之举,敝人深信项链应与一颗爱心同时馈赠。请持此信到敝公司之金沙门市洽购。”

  我一下子上了天堂!尽管天色已晚,我一头冲出房门,径直向时髦的御木本商店跑去。我找到了一位经理模样的人,不无迟疑地把这封信递给了他。

  “喔,不错,”他说,“我已接到通知,恭候您光临呢。你喜欢哪种项链?”

  “一串最便宜的粉红珍珠顼链值多少钱?”

  “一万元。”

  “我想就买这串,”我最后指着一串色调浓淡变化均匀的珍珠项链。它们稍嫌小了一点,然而却十分好看。我的目光简直给吸引住了。对,这正是我要买的。多少年前,当我还在念小学的时候,人家就告诉我粉红色的珍珠最是华贵的,而粉红色跟我母亲的脸色也最相配。

  “我们以九千元卖给您,您看三个月能付清吗?”

  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我对他是千恩万谢,看着他把项链放进镶有红色天鹅绒边的盒子的时候,我高兴得几乎要昏过去了。

  我尽了最大努力把自己的激动心情掩饰到庆祝会来临的当天。等到母亲穿戴停当,我递给她那个盒子,说:“请您戴上这个试试看。”我心中真是有千言万语对她说——但我只能把御木本先生的信给她,随后就离开了那间屋子。

  几分钟后,我回到屋里。母亲手里捏着信,正在无声地哭泣。过了一阵,她把那封信献上家中的香坛,这才戴上了项链。

  “您真是美极了!”我禁不住喝起彩来。母亲难为情地露出了一口皓齿。

  “早知道我有这串珍珠项链,我会穿上一件开领的上衣的。”她开心地笑了,我有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她这样愉快的笑声。

  “真难为你了,亲爱的女儿,”她说,“我现在真是幸福极了。”这话她说了一遍又一遍。

  从那天起,母亲真正成了我的母亲。我知道她偶尔也为父亲的去世难过悲哀,但是现在到底明白有我在她身边。她不仅成了母亲,而且还成了我的朋友。她寻到了爱女儿的乐趣,也尝到了生活的甜头。

  直到今天,我还没见到过比这串弥合母女之间的疏远的珍珠项链更美的东西。为了这一点,我从不向母亲借用它,甚至我结婚的那天也没有。我要让母亲感到,我买这串项链完全是为了让她快乐。现在,时间已过去十年,我的心迹她已完全明白,这才决定向她借用一下。

  我常常在想,御木本先生是否还记得他那使一个年轻姑娘获得这样的幸福的一番善意?他在信中说的珍珠项链应该随着一颗爱心一起送人的话真是千真万确。我觉得,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我母亲的项链是世上最璀灿夺目的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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