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2 斗牛士之死

　　Author :沈子毅

　　Issue : 总第 43期

　　Provenance :体育报

　　Date :1984.11.14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哥伦布是西班牙的骄傲，可那太久远了。斗牛士帕吉里才是今天西班牙国度里最有威望、最能激动人心的英雄。整个西班牙190个“健将”级斗牛士，他的座次在最前端。然而，这个年华正盛的斗牛士之神，上个月以他自己的血肉之躯，谱写了一曲斗牛史上最悲壮的哀歌，使整个西班牙都为之流泪……

　　一

　　深沉而悲壮的斗牛士之歌又奏响了。上万名观众一齐将目光投向偌大的斗牛场。门启处，一头重达一千多斤的黑色蛮牛发疯般地冲向圆形竞技场中，它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着，片刻之后，却如同浇铸塑雕般地停立在场地中心。这是这一天斗牛赛中的第四头了。它不是无名之辈。肩胛处，赫然而见烫出的编号：9，这意味着它是一头凶猛善斗、犄角尖利的优良公牛（在西班牙，只有最杰出的斗牛才有编号）。这时，从场边走进来了帕吉里，他的身后紧随着两名助手和两名策骑斗士。帕吉里手执长剑，身披黑红两面双色斗蓬，微风吹来，被撩起的披风下，露出白蓝相间的紧身斗牛服。他已经36岁，但仍然威风凛然，精神抖擞，在夕阳的照耀下，他那浓眉紧锁、目光炯炯的脸庞，更显英俊。只见他屈膝颔首，引剑向看台的观众致礼，在一片欢呼声中，他向那场中纹丝不动的雄牛转过身去。

　　助手关闭了斗牛场的出入口门闸，斗牛开始了。帕吉里将斗蓬解下，用红黑两面引诱着黑牛，那牛围着帕吉里追逐着那红色的披风。蛮牛被激怒了。它径直向着帕吉里冲去。帕吉里轻轻一闪，按照斗牛规则，他现在应当将牛引向立在一旁的策骑斗士了。他做着动作，挑逗着这头发怒的公牛。这头狡猾诡诈的蛮牛，扫了一眼立在场中的其他几位斗士，认准了这个手扯红布、紧握长剑的人是自己的主要对手，于是它不顾一切地又向帕吉里冲去。这是斗牛场中罕见的蛮牛执迷现象。它在帕吉里犹豫躲闪的瞬间，用它的右角穿透横飘在眼前的斗蓬，将帕吉里从地上挑起。尖尖的角刺通了紧身甲衣，深深地扎进了帕吉里右大腿上方的腹股沟处。蛮牛疯狂地在场中转着圈子，并且不断地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摇晃着牛头。每摇一次，那锐利的角就更深地扎进帕吉里的身体里。帕吉里的鲜血泉涌般地从伤口喷出，顺着牛角流下，迷住了牛的眼睛。然而，帕吉里还没有失去知觉，他在天旋地转中终于抓住了牛的左角，拚足全身最后的力气，在悬空中将牛角从自己身体中推抵出去。随着蛮牛最后一次摇动，帕吉里被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他的助手一拥而上，将他救了出去。

　　这惊心动魄的场面,仅仅延续了18秒钟。

　　二

　　帕吉里很快就被送进了当地一家医院。在手术台上，他勇敢地安慰着医生说，这种情况他经历多次了，并且用手指示出牛角是怎样穿刺进去的。伤势极其严重，整个腹股沟已经被撕烂，神经丛、肌肉群已经无法辨认了，大腿大动脉和静脉管全部撕断，手指已经探不到伤口的深度。当地医院无法进行抢救，在作了伤口紧急处理后，又将帕吉里送往科尔多瓦。当晚，到达那里的一家军队医院时，帕吉里已经处于垂危状态了。

　　第二天，西班牙所有的报纸、电台、电视都报告了帕吉里的死讯。帕吉里的许多崇拜者们痛哭起来。

　　帕吉里新婚一年有余的妻子，抱着刚满6个月的儿子，匆匆赶到他的遗体旁。她紧紧抱着帕吉里冰冷的身子长达一个小时之久。电视将这一感人镜头播放于全西班牙，使人们更觉悲怆。

　　在西班牙，牛是神，斗牛者亦是神，更何况帕吉里是英雄中的俊杰呢。那尖尖的牛角对斗牛士来说，是神圣的，然而却是致死的。多少世纪以来，犀利的牛角，不是作为祭品、奖品而割给胜利者，就是将斗牛士送进地狱，一次次，那生灵的鲜血和英雄的热血同洒一地。

　　三

　　西班牙的斗牛源于神话传说，在史前期便初具规模，但那时只限于狩猎活动，被刺死的牛，也只是祭神的供品。十三世纪，斗牛变成为了竞技表演而赢得贵族观众喝彩的娱乐项目。此后，在西班牙大小城镇都渐渐出现了斗牛竞技场，观众已经不只限于王公贵族。经过漫长的历史，斗牛成为西班牙民族共同的嗜好，在人民的生活中，越来越占有重要的地位。进入二十世纪以来，斗牛更富有商业色彩了。

　　帕吉里是第八名死于斗牛的挂头牌斗牛士，他是在波佐布兰科斗牛场丧生的。那里地处安达卢西亚省中心，传说是西班牙斗牛的摇篮。

　　当他被那头叫做阿威斯帕杜的牛摔倒在地被人抢救出场后，另一名预备斗牛士埃尔·依约，被邀请出场了。他手持帕吉里遗下的长剑，跃步跳到黑牛前面，在观众的要求下，他举剑将牛刺死，并割下它的双耳。“把牛耳送给帕吉里！”观众呼喊着。当牛耳送到帕吉里的身旁时，他已经在弥留之际了。帕吉里强睁开双眼，看了一下牛耳，喃喃地叹道：那真是一头好牛啊！

　　这是帕吉里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