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1 震惊世界的毒气惨案

　　Author :詹得雄

　　Issue : 总第 45期

　　Provenance :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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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存者的回忆

　　博帕尔是印度中央邦的首府，差不多位于印度的正中，在古代是印度教和佛教比较兴盛的地方。

　　1969年，在博帕尔的北郊建起了一座规模很大的工厂，名叫联合碳化物印度公司，这是美国的一家跨国公司。普通百姓只看见它高大的烟囱在冒着轻烟，却不知道生产什么产品。直到惨案发生后，好多人还以为它是个制药厂，也不知道“碳化物”是什么东西。工厂开工后，从农村流浪而来的穷人进厂当了工人，他们就在本来比较荒凉的工厂周围搭盖棚屋。渐渐地，那些地方形成了两个居民区。

　　1984年12月3日零时过后，世界罕见的毒气外泄惨剧发生了。

　　一位名叫拉姆·纳拉因·纳加尔的卡车司机回忆说：“那天晚上一切正常。天越来越冷，所以我们老早就上床了。这之前工厂的汽笛就响过几回，谁也没想到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凌晨一点钟左右，比姆拉·岱维被她公公厉害的咳嗽惊醒了。她自己的眼睛和嘴唇也有一种奇怪的灼痛感。很快，她的丈夫叫她赶紧抱起孩子逃跑。她在黑暗中同杂乱惊慌的人们一起奔跑，四周一片惊呼和哭叫，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眼睛和嗓子里好象被洒了一把辣椒粉。可是岱维跑到安全地方后，才发现怀中的孩子已经死了。后来她回到家里，只见患有严重哮喘病的公公和舍不得丢下父亲不管的丈夫，都已离开了人世。

　　铁路警察穆罕默德·夏菲被妻子叫醒后，抱起两个女儿，（两岁和三岁）同妻子一起逃跑。周围的人们在喊“救命！”他朝着熟悉的火车站跑去，想搭上任何一辆路过的火车外逃。跑到火车站后，还没等到火车开到，他就失去了知觉。他三天后在医院里醒来，一个女儿死了，一个女儿在靠氧气维持生命，而妻子则不知去向。

　　毒气因何泄漏

　　联合碳化物印度公司生产的不是药品，而是用于农业的杀虫剂西维因和涕灭威。它的原料之一是剧毒的异氰酸甲酯。

　　这种毒气究竟毒到什么程度？科学家们知道，有极微量就可使老鼠丧命。1974年西德化学家做过一次试验，让两名志愿人员在百万分之二的毒气中（空气一百万份，毒气二份）呆了极短的时间，眼睛就感到疼痛。若浓度增加到百万分之二十一，他们感到无法呼吸。在博帕尔，这种毒气被储存在埋于地下的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罐内，在低温下处于液体状态，总量有四十五吨之多。

　　12月2日晚上十一点左右，控制室的仪表上显示出这些毒品的温度高达三十八摄氏度，已经气化了。它的沸点是39℃~44℃之间。而仪表上的读数表明，温度还在升高。

　　不锈钢罐上装有自动阀，能让气体进入净化器得到中和。然而，这个阀失灵了。更不幸的是，钢罐本来还有一个紧急阀，谁知在紧急的时候也失去了作用。到了约一点钟，毒气凭借巨大的压力顶开了阀门，冲进净化器。本来工厂有两个净化器，可是有一个正在修理，已经修了一个多月了。于是，这些毒气便腾空而起，在工厂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蘑菇状汽柱。由于这些毒气的浓度是空气的一倍，当天晚上又有雾，所以又从空中弥漫下来，乘着当夜每小时五公里的风速，向东南方向扩散而去。

　　首先遭殃的是工厂周围棚屋区的穷人，很多人是在熟睡的时候被夺去生命的。还有不少人被呛醒后，企图坚闭门窗避难，但死神从缝隙中伸出了魔爪。等到人们惊悟到有生命危险开始逃跑时，很多人已经来不及了。不少人跑着跑着就摔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失去了父母和妹妹的阿索克·库马尔·贾因后来哭诉说：“发大水会死人，生病会死人，我从来没听说过烟雾也会呛死人……”

　　从一点钟到四点钟，这些致命的毒气笼罩了约四十平方公里的地区，波及十一个居民区，受害的共二十多万人。其中二千多人死亡，五万多人的眼睛受到损伤。

　　现在人们正在调查，贮存在钢罐中的液态毒气为什么会升温，以致造成大惨案。确切的原因迄今还没找到。专家们分析有三种可能性：第一，有某种东西，比如不纯净的水，流进了罐内，引起了化学反应。第二，本来有一些管子向罐内输入惰性气体氮，盖着毒气，不让它接触空气或水蒸汽。可能有别的不纯洁的东西从这些管子进入罐内。第三，这些毒气贮存在罐内的时间太长了，或许积聚了某些不纯物质。

　　不管出自哪种原因，现在印度人都在责问：这家工厂干吗贮存那么多毒气？采取了足够的安全措施没有？这家公司的母公司——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设在美国和西方国家的工厂，难道也是这样进行生产的吗？

　　事故非自今日始

　　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是一个巨型企业，它在全世界开设了许多工厂，总资产据说近百亿美元。这家多国公司的董事长安德森在毒气惨案发生后说，美国化学工业一向对有毒物质管理有方，他的公司是这方面的佼佼者。

　　若从这家公司开设在美国和西欧的一些工厂来看，安德森的话并非言过其实。

　　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开设在法国南部贝济埃尔的一家工厂，异氰酸甲酯是贮存在小型的不锈钢圆筒里的。这些钢筒都放在钢筋水泥建成的密封仓库里，并且有一台计算机控制的预警装置，严密监视泄漏情况，它敏感到可以测出空气中百万分之零点三的毒气。一旦毒气泄漏，或者钢筒里温度上升到危险的沸点，另一个装置会向钢筒喷水，一小时能喷出八万加仑。

　　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开设在西德巴叶的一家工厂，配备了昼夜值班的消防队，拥有五十英尺高的可移动水塔，万一出现险情，可立即从四面喷水。这个厂还有价值四十万美元的一个可移动的“化学应急装置”，能在警报后的八分钟里用泡沫把漏气的钢罐封住，然后用一个象吸尘器一样的“象鼻子”把毒品吸走。西德的工业安全法又规定：在这个工厂的1.6公里范围内，不准有人居住。

　　美国的法律没有这么严格。该公司开设在西弗吉尼亚州的一家工厂，就紧靠着一个学院。但公司每年给这个学院的每个学生寄一封两页长的信，详细说明工厂各种紧急警报的含义。

　　据英国的化学界人士说，英国早就禁止大量贮存异氰酸甲酯，只允许需要多少，合成多少，以防万一。

　　可是，以上的这些安全装置和措施，在博帕尔的农药厂一概没有。这家工厂在1969年建成后，周围陆续住了一万二千人，没有任何人向他们讲解过有了险情该怎么办。即使是厂内的工人，对自己天天接触的毒气也知之甚少。设备不时出现故障。1980年厂里出了一次事故，一名工人被漏出的毒气毒死了。过了几个星期，漏出的毒气又使二十四人受伤。后来又有六名工人被熏倒。

　　博帕尔市市长P· K ·比沙利亚先生说，每出一次事故，公司总是说：“一切正常，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比沙利亚市长还说：“甚至没有人告诉我们这种毒气是危险的，厂里的人总是说这个厂是安全的。”

　　但是，这个厂的工会主席马坦拉尔·兰杰说，毒气泄漏是“常事”。而厂里的负责人却轻描淡写地对工人说，这种气体“只会使眼睛发痒，用冷水洗洗马上就没事了”。

　　这场官司怎么打

　　毒气惨案发生后的第四天，当人们还在忙着抢救病人、火化尸体的时候，从美国西弗吉尼亚州查尔斯顿传出消息说，当地有名声的四个律师事务所，代表博帕尔的两个家庭在查尔斯顿的初审法院提出了诉讼，控告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在设计和经营印度这家工厂时失职，以至酿成惨案。起诉书认为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答应给印度一百万美元的救济“少得可怜”，要求公司赔偿一百五十亿美元。

　　这些律师同时请求让他们代表所有害受者来打这一场官司，并派出代表贝利先生飞赴博帕尔在他们向法院提出诉讼不久，美国加利福尼亚州的三名律师以全体受害者的名义，在纽约向联邦法院提出了诉讼，要求赔偿二百亿美元。

　　接着，芝加哥的一名律师，又提出了诉讼，要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赔偿五百亿美元。争着要替远在万里之外的受害者打这场官司的律师越来越多，并纷纷赶到博帕尔去完成各种法律手续。贝利先生并且已在那里录制了录像带，准备拿到法庭上当物证。

　　按照美国的做法，胜诉的一方要把赔偿费的一部分作为律师的酬劳，最高可达总额的三分之一。

　　12月27日，一些大通讯社从新德里发出了一条电讯说，印度中央邦国大党政府的首席法律顾问拉德利·夏兰·辛哈先生，在记者招待会上告诫说，那些在美国法院提出诉讼的外国律师，也许会同美国联合碳化物公司在法院外达成损害受害者的协议。他劝告人们不要委托他们去打这场官司。他甚至说，他们中有些人是“联合碳化物公司雇用的人”。

　　他说，国大党的律师们正在准备对联合碳化物印度公司提出约十万个诉讼案，以迫使它对每个死者、伤者和只爱外伤的所有人给予赔偿。律师们提出给每个死者二十倍于年收入的赔偿费，这个数目可能是每人十万卢比到一百万卢比（约合8500美元~85000美元）。这笔钱大大低于美国律师在美国在美国法院提出的赔偿额。

　　这场官司到底怎么打，现在还没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