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 世界第一珍邮的百年史

  Author :蔡绍彬

  Issue : 总第 61期

  Provenance :《新民晚报》

  Date :1986.3.26~4.4

  Nation :中国

  Translator :

  汤尼·尤尔丘满脸通红。老师为什么看着他,而且还不满地噘着嘴?

  十岁的汤尼很崇敬韩森太太——她身材苗条,脸上经常露着安详的微笑。他还记得所以会对她心怀崇敬的往事:她当着全班抚弄他的头发,对他说他一定知道答案;只要想想就行了。他当时面孔涨得通红,用心思索——终于解答了问题。从此以后,使她高兴就成为了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事情。可是现在有什么不对?难道是犯了过错?

  放学后在街上兜售杂志时,他看着商店橱窗中自己的映象,探索韩森太太神情不悦的原因。衣衫褴褛,网球鞋破旧——简直不足以御寒——那不能怪他。当时是1932年冬季,住在明尼苏达州明尼亚波利市东北区的波兰和乌克兰移民都很贫苦,只能将就着过活。

  他父亲原籍乌克兰,是一家铁厂的夜班工人,大萧条时遭受解雇。在父亲求职期间,母亲替人家糊壁纸,一间房一块钱。他父母带着四个孩子,住在楔形板墙的两层楼破旧公寓里,楼内老鼠横行,咬啮那深色腐朽的墙壁,使汤尼深感恐惧。

  韩森太太根本就不知道那些老鼠,可不是吗?汤尼觉得难以理解。他是个好学生,对上学以前本来不会说英语的学生来说,他的成绩要算不错的人。那天晚上他蜷缩在被窝中左思右想,打定主意要问老师究竟错在哪里。一经询问,她就非告诉他不可了。

  但是第二天早上,他的决心却像阳光中的冰凌般消融了。中午他穿上大衣,正要回家吃中饭,韩森太太忽然走进衣帽室,来到他身旁。她吩咐道:“跟我来,汤尼。”汤尼吓得半死的跟着她,心想一定是去校长办公室。

  韩森太太快步走上校外的大学路,再转入亨奈品街。她走进明尼亚波利市友好旧货店,他一直跟在后面。“坐下,”她对他说。他听命坐下。

  “你们有没有适合这孩子穿的旧鞋?”她问道。店员叫他脱下破烂的运动鞋,量了他双脚的尺码。她很抱歉,这店里没有。“那么就买一双黑长袜吧,”韩森太太说着,打开钱包。他感到失望。有一双没有破洞的暖和厚袜固然不错,但能有一双真正的皮鞋那该多好!

  他握着盛袜子的纸袋走出店门,准备返回学校。韩森太太一言不发,又向另一边走去。他只好继续跟随。他们走进一家衣物店。这一次店员找到了一双合脚的鞋——漆黑发亮结实的新短筒靴,靴口坚起,不用扣子,而且配有正式的鞋带。韩森太太含笑点头。他看着她付款用的钞票——生平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他们带着鞋盒走到一家小饭馆,韩森太太自己叫了一个夹心面包,给他叫了一碗汤。

  坐在柜台前的时候,汤尼想说句表达谢意的话。可是韩森太太在匆匆进食,像是要赶时间,使他觉得不便启齿。“我们该走了,汤尼,”她说。从她的笑容中,他又看到了自己所喜爱的安详风度。

  他望着柜台后镜子中她的身影,心里默默念道:“这件事我永远不会忘记。”回到学校,他坐在衣帽室的地板上,穿上新鞋袜。他许下心愿:“我永远不会忘记你。”

  其后不久,学校停办,教师和学生星散。汤尼不知道他敬爱的老师去了什么地方,而他也始终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向她道谢。

  时光荏苒,他高中毕业,服役于美国步兵部队,参加冲绳岛之役获得紫心勋章。后来他当了工程师,先后在北太平洋铁路公司与布陵顿北线公司任职。他婚后生了四个儿子。又组织捐血运动,还加入苍鹰兄弟会,一连二十六年经常在学校和医院表演,担任小丑角色。

  1970年,他得了一场严重的心脏病。躺在医院病床上时,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老师。不知道她是否健在,如果得享遐龄,不知道现在何方。他想到许下的心愿,发觉自己还有事情未曾了却。

  1984年8月,汤尼——62岁,已有了三个孙儿女——写信给明尼亚波利市教师退休基金会。几天后,收到就住在附近的韩森太太的女儿打来的电话。她的父母15年前退休,已迁居加利福尼亚州南部。她将他们的电话号码告诉了他。

  “喂?”他听出是以前的老师的清细声音。

  “韩森太太,我是汤尼。”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汤尼·尤尔丘。”

  汤尼解释了打电话的用意后,韩森太太说:“汤尼,我应该讲老实话。我不记得你是谁了。有那么多饥寒交迫的孩子…”

  “没有关系,”他郑重表示,这是实情。他告诉她,他要搭飞机前往加州,请他们夫妇吃饭。

  “啊,汤尼,”韩森太太说,“那太花费了!”

  “不要紧,”汤尼说,“我要这样做。”

  她沉默了一下。“你记得的是我从前的样子。现在我老了,一脸皱纹。”

  “我也不年轻了,”他说。

  “你真是打定主意要这样做?”

  “我生平没有比这件事更不犹豫的。”

  9月28日,汤尼飞赴加里福尼亚州圣地牙哥市。他在那里租了一辆汽车,买了一束长茎玫瑰,然后驱车沿海行进,前往艾司康第多镇郊外机动人家停车园韩森夫妇居住的地方。84岁的韩森太太满头华发,新做了卷发,穿着她最好的衣服,两眼闪现光辉,在门口欢迎。他拥抱她,吻她的面颊,“啊,汤尼,”她说,“玫瑰正是我最喜欢的!”

  他开车带韩森夫妇去到一家俱乐部餐厅,在那里追忆过去50年的往事。他告诉她,他怎样发起捐血运动,并在学校和医院为孩子们演出娱乐节目。“干这些事情我总是想到你和那双鞋,”他说,“你知道你发挥了多大的影响力吗?”

  日落时分,他们沿海岸慢慢驶回家去,韩森太太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只要想想那双鞋子,我欠了你多少利息。”他紧握着她的手。

  几星期后,汤尼收到韩森太太恭楷书写的短柬。“在我当教员的一生中,也曾有许多从前的学生来函称颂,并表示谢忱,”她写道:“但是,你的表现更使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慰。”~15@  一

  1980年4月6日,一千多名来自世界各地的收藏家、邮商、代理人及新闻记者,云集在美国纽约的华尔道夫饭店,参加罗伯特·西格尔拍卖艺廊的例行拍卖会。

  超级豪华的饭店大厅里,早已是人头济济。与往日的拍卖会不同的是,今天不仅保险公司来了众多的保安人员,而且警察当局也派出了数以百计的便衣和武装人员。至于新闻界更是早在拍卖会之前,就为争夺这次报道权而各显神通。这一切仅仅是因为拍卖的艺术珍品中有一枚被誉为世界第一号珍邮的邮票。

  送卖这珍邮的是美国的伊尔文·温伯格财团。十年前的1970年3月24日,也是在这里,著名的收藏家和投资家温伯格代表财团用二十八万四千美元买下了这枚邮票。当时还宣布,十年后要把它再拿出来拍卖。在整整十年中,这个世界单枚邮票价格的世界纪录尚未被打破过。

  拍卖开始了。“三十二万五千美元!”第一个喊声就预示着这枚邮票的不可动摇的地位,这是当时世界上所有的邮票图鉴对这枚珍邮的一致标价。五十秒钟,仅仅过了五十秒钟,一个匿名的集邮家用八十万美元买进。连同还给西格尔公司的一成佣金,他一共付出九十三万五千美元,这个纪录至今还保持着。

  世界第一珍邮到底是一枚怎样的邮票呢?它只有三厘米宽,二点七厘米高,仅比大姆指甲略大一点。主图案是用粗线条铅印的一艘帆船,制版简单到任何人稍稍动手便能仿造。船的上下用当时最普通的铅字印了这么一句拉丁格言:“我们必先付出,然后才问收入。”还印有“英属圭亚那”(BRITISH GUIANA)、“邮政”(POSTAGE)、“一分”(ONECENT),一共是五十个字母。它的品相是如此之差,又脏又皱,比一张废商标好不了多少。

  然而,生活偏偏就爱捉弄人。对那些过份讲究邮票品相的集邮家来说,这犹如是天方夜潭那样的难以置信,世界头号珍邮恰恰就是上述那副可怜模样。目睹华而道夫饭店大拍卖的美联社记者曾这样描写:“这种邮票的边框本来印有八角形线条,结果被沿这线条剪下,这严格说应属残次品。因为这种邮票应是八角形线条外留有空白,成为正方形,才能算为正品,同时邮票正面又被擦坏,盖销的邮戳又不规则。但由于是存世孤品,所以得到原谅,维纳斯女神像不也是失去双臂的残缺品吗?”更何况,这枚印在普通洋红纸(类似我国形民间用来做“红包”或剪“喜字的纸)上的小邮票命乖运佳,一百多年来,经历不凡呢。

  二

  1873年,一个叫费农·沃恩的小学生在家里的旧信封上发现了一枚英属圭亚那1分邮票。尽管其貌不扬,但对一个刚入门的集邮者来说,任何邮票都有收藏的价值。他自称是从信封上泡下来的,是不是由他剪成八角形和用橡皮擦坏了的,现在已无法知道了。不久,沃恩把这枚邮票卖给了一位叫尼尔·麦金农的集邮家,价格是半个英镑。这六个先令实在微不足道,可当年却是一个工人两个月的工资。

  当时邮票已经问世三十多年,集邮已比较普遍、麦金农收集了英属圭亚那所发行的全部邮票(当时还不到一百种),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邮票。当他研究出销戳上的日期是1856年4月4日时,真是又惊又喜。原来,1856年英属圭亚那当地自印的邮票共有三种,颜色不同但面值都是4分。尽管麦金农从邮戳和印刷上排除了这枚从未见过的1分邮票是伪品的可能,但他的朋友们谁也不相信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丑小鸭竟会是邮票图鉴上漏刊的。麦金农决定写信到邮票上销戳的邮局德梅拉拉去查询。

  圭亚那1850年就开始使用邮票,只比宗主国晚了十年。当时邮票都在伦敦印刷,但发行了三套十一种邮票后,1856年突然发现小面值邮票缺乏。去伦敦取显然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不能等到几个月后邮票漂洋过海到达再出售。于是,邮政部门决定在当地印制一批。为了防止被人仿造,由邮政人员逐枚签字为证。

  德梅拉拉邮局的回信还告诉麦金农,邮票上手签的“E·BW”是当年该邮局局长助理E·怀特的签名缩写,他是在这批为数不多的邮票上签字的三个人之一。麦金农满足了。因为他本来就只希望得到这枚奇票并非伪品的证明而已。

  五年后的1878年1月2二日,麦金农的全部英属圭亚那邮票,共是十七套的一百种,包括那枚珍邮,以一百二十英镑的价格卖给了利物浦的邮商托马斯·里德帕恩。这笔钱当时是一个工人二十年的工资。就在里德帕恩从麦金农手里购进那枚珍邮不久,另一个人也把他的目光投向了这枚当时尚未引起人们足够重视的邮票。这人就是“邮票大王”费拉里。

  费拉里年轻时就发誓要收集到全世界所有的邮票种类,以他当时的财力,似乎也并非不可能。然而,是时已有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发行了一万种以上的邮票。经过多年的努力,费拉里后来虽然确实收集到了近万种,但也仅占已发行的邮票种类的90%。不过他却拥有全世界75%的珍贵邮票。正是这点,他在世界集邮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从而奠定了他“邮票大王”的地位。

  头号珍邮的交易进行得很顺利,由于双方都不愿透露交易的内幕和售价,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这笔交易一直是人们热衷的猜想。过了很久,里德帕恩才说出当时的交换价格是一百五十英镑(六百美元)。这虽然是1879年和以后多年的邮票单枚售价的世界记录,却证明了里德帕恩和麦金农一样,并不了解这枚邮票的真正价值。至少,他们不知道这是一枚孤品。以致后来,里德帕恩后悔当初随心所欲地同“邮票大王”信口开价,为此他抱恨终生。而费拉里早已摸清了这枚邮票的“身价”,一开始他准备用五千元购进它,没想到里德帕恩开价出人意外地低。他不由为卖主的“不识庐山真面目”而庆幸,同时也为自己的独具慧眼而自豪。

  一般人都认为这枚珍邮的高贵身价,是由于它是世界孤品的原因。其实,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世界头号珍邮的最大幸运,就是被费拉里收藏了四十年,这位“邮票大王”的名字和头号珍邮是紧紧连在一起的。以至后来许多国家在发行这枚珍贵邮票的图样时,没忘记连“邮票大王”也印在一起。

  三

  费拉里逝世后,这位“集邮大王”在巴黎的财产由于他在世时的反法情绪而被法国政府没收。包括这枚头号世界珍邮在内的邮集,于1921年在巴黎被公开拍卖。这是一次轰动世界邮坛的大拍卖,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最大的一次拍卖活动,关系到费拉里用五十六年时间和近一百多万美元辛苦收集起来的占世界第一位的邮集的命运。

  当世界各地的集邮家纷纷赶往巴黎参加“集邮大王”的邮集大拍卖时,有一位英国人也在风尘仆仆的路途上,他就是英皇室的集邮顾问。他是代表英皇乔治五世,不,应该说是代表英国人去参加这次空前的大拍卖的。自从四十年前头号珍邮从英国流出去后,英国人一直耿耿于怀,乔治五世清楚这枚邮票的身价已今非昔比。他让顾问携带了五千英镑上路。拍卖会空前激烈。当十二位竞争者减至最后两人时,英皇室的集邮顾问突然意识到自己将面临生平最大的遗憾。他无法知道他最后的那位对手、美国石油富商阿瑟·欣德究竟带了多少钱来,可自己已竭尽全力也无济于事了。他眼睁睁看着世界头号珍邮以七千四百四十二英镑的价格落入他人之手,扫兴而归。

  这枚邮票,使欣德平平常常的邮集一下子身价倍增,而居世界第六位。这枚珍邮在欣德的邮集里一“住”就是十六年。在这期间,据说世界上又发现过一枚同样的邮票,而且品相也好得多。对欣德来说,这不啻是个巨大的冲击。显然,那枚邮票如一旦真的露面,世界第一号珍邮的地位便将失去。他不惜耗费巨金,千方百计终于将那枚邮票弄到手,但随即又把它卷进雪茄里,在烟雾缭绕中,他毫无表情地看着这枚价值连城的邮票烧成灰烬。

  1932年欣德去世后,他的遗孀决定把这枚邮票卖掉。卖出前,则把它送到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的美术宫参加国际邮展。由于世界头号珍邮的参加,邮展空前轰动,这一成功使欣德的遗孀对拍卖抱有很大的信心。她决定像当年的费拉里邮集的拍卖方法一样,将所有邮票分开售出。并委托纽约著名邮商克来因全权办理。

  世界头号珍邮重返伦敦出售,掀起了一场戏剧性的风波。一些行家估计,这枚珍邮的价格将达创纪录的七万美元。但他们却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由于1930年开始的世界性经济危机的影响,国际邮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呆滞,贵重的邮票都不易脱手。果然,这枚珍邮在拍卖场上遭到了惊人的冷遇。欣德的遗孀气得脸色发白,宣布不卖了,付给拍卖场手续费后,又把这枚珍邮带回了纽约。

  英国皇家邮学会觉得不能再沉默下去了。因为这枚邮票的身价直接关系到英属邮票的价值和英国集邮家的利益。遂决定由各分会和会员捐款,总收入不足由会费补够,凑足四万美元,一定要把这枚珍邮买回来。是时正值乔治五世登基二十五周年,这枚珍邮将作为贺礼送给这位酷爱邮票的皇帝。不料事情出现了想象不到的变化。英皇乔治五世得知事情的全部经过后,竟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么做。“国家多难,不宜为好玩之物而浪掷万金,为朕谢诸君。”由于英皇不愿接受,购买珍邮之事功败垂成。

  四

  然而,珍邮只是在欣德的邮集里多待了那么三年,真正的买主终于找上门来。一天,克来因突然接到一位“匿名的澳洲人”的电话,委托他办理购买世界头号珍邮的事务。澳大利亚收藏家斐特普斯·史摩在这枚珍邮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扭转乾坤之手,一下子结束了头号珍邮窘迫的地位。1940年,这枚珍邮以四万九千美元的价格转入它第六个主人的名下。

  当时在发达国家中,集邮已逐渐从一种爱好变为合法的商业活动。人们用高价买进邮票,希望以更高价格售出,其利润被认为是靠知识、运气和胆略取得的,这也是我国集邮界认为是缺一不可的邮识、邮缘和邮胆。史摩把购进此邮票当作投资,他确信若干年后将会获数倍于此的利润。在保存了三十年后,于1970年三月二十四日在本文开始提及的纽约华尔道夫饭店拍卖得二十八万四千美元。

  当今世界上的集邮者数以亿计,而其中的绝大多数人不但不可能拥有这枚邮票,甚至连亲眼看到它的机会也近乎渺茫,因为它现在的主人——即头号珍邮的第八位占有者没有宣布何时再拿出来拍卖。但我们还是可以从一些国家发行的票中票上一睹其真容;从它的历史变迁,也能了解到社会的一个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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