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德意杯”首届“青春中国”诗歌奖优秀作品奖获奖作品
作者：林 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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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
林 曦
写诗的天使
八岁的女儿埋头于，写诗
说不上为什么
它试图给每个文字
安上蝴蝶的彩色翅膀，然后
悄悄地对风说
你一吹，我就能写诗了
恋
你看着窗外的榕树，宣布
爱上了风
写诗的父亲感到害怕
风是留给遗忘角落的馈赠
那些星星，那个月亮
以及树影的婆娑
是诗意留下的栖息地，然而
你委屈了
风是一位旅行家
它不用花钱
呼的一声
就能到很远的地方
盼 望
看到天空飞过的小鸟
你是其中的哪只
河边的风，吹着头发在动
带走了我所有的思念
我想陪着你放风筝，你
在我肩膀哭泣
在妈妈的耳边悄悄快乐
但是我却忘了
风筝也有断线的一天
啊，孩子
啊，孩子
不要害怕
我们来自遥远的地方
可爱的孩子
我们必须走下去
你的父亲，你的母亲
可以追溯到很远很远
我们都牵着你的手
不要害怕
噢，我的孩子
海的那边有棵树
想哭
就回来吧!
刀子
杜 青
——写给篆刻家寿山
一把游弋于艺术的刀子
把日月星辰削去
把春夏秋冬削去
把一个又一个故乡削去
大块大块的石头在刀下站立
站立成源远流长的大篆小篆
当刀尖挑不动手中的沉重
一把游弋于艺术的刀子
也将自己的一生削去
白 雪 水中浮萍
前天夜晚 很黑
昨天夜晚 很亮
下了一场大雪
你撮拾白雪
你说你喜欢白色
像好人的心灵
今晨 你早早地起来
把白雪扫光运走
说 白色使你心慌
撮拾白雪的 是你
扫除白雪的 是你
弄污白雪的 是不是你?
覆盖
有时是一种温暖
有时是一种龌龊
白
以及白的雪
扮演的是一种什么角色?
锯木场一带的阳光
毛 子
我记起的阳光，寂静的阳光
它在锯木场一带的上空
飘游不走
常常是正午，人们午休的时候
那木头的叫声 触目惊心
让我感到物质的广度和
深度
而阳光完整，巨大
密不透风
常常是正午，那木头的叫声
穿过浓重的午休
又被阳光淹没
我也一样，会被光阴带走
只是目前，称做生前的时刻
我常常在锯木场一带
走动或读书
四月二十日，与女儿登山
蜜蜂做着针线活，这使山区的早晨
接近中午。我是一个懒得比喻的人
可还是忍不住：把女儿、冒汽的牛粪
和滚落的松果放在一起
一阵风吹过来，四周的林子有些松动
爬过一个山坡，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我们松开了鞋带
我们没有说话
我们顺着原来的路下山
其间经过了一座废弃的渠道
几只懒洋洋的山羊
这时，又一阵风吹过
它和前一阵风，隔着一段缓慢的山坡
下雨了。
那种不紧不慢的雨
它们落在土里，像串门走亲戚
女儿在前面跑，我甜蜜的分享有些慌乱
——这在世的幸福
我担心时间是否足够
雨中进山
那些昆虫、蔓藤和苔藓，它们是慢的
它们像气候中的一块潮湿，慢慢打开
它们让我雨中进山，或在一首诗里斜身打量
雨在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雨水中，植物的体验也是细致的
无数的小不点，从一片叶子滚落到另一片
叶子
最后渗进植被，它们的样子无声无息
让人放心，也叫人爱惜
这样的转化要是在一首诗里继续
会有怎样的语气?
山涧升起汽雾，两小无猜的是松果和松鼠
而雨依旧在下，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走出这格外的地方
松针回到了时针
新 春
邵永刚
要自己坚持在病中望月
要自己继续吟诵躲在词里的风声
要黎明的枝丫足够支撑起九朵梅花
要诗篇里愈高的树枝愈是摇晃不已
要草莓就是白雪的妹妹
要伊的信，阳光一样长
要曦辉比鸟鸣稍迟半拍
要晚钟为尚未到来的一切善始善终
要死去的爱情都成为星辰，成为不眠的理由
要日子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比一个散淡、
悠远
要烛火、玫瑰、诗篇，与我同在
要我满目沧桑，继续把尘世当天堂来爱
无 题
第一眼，你看到皮肤赋予我的容颜
第二眼，你看到血肉赋予我的形体
第三眼，你才会看到骨头赋予我的高度
一般，人们没有看谁第三眼
的耐心。骨头隐于肉体之中
就像盐藏在海里……
婆婆在给满屋的桌椅说话
包 苞
很少回到乡下去
空荡荡的老院，只住着婆婆一个人
农闲的日子，邻居们会去和她拉家常
忙起来的时候，婆婆就和满屋的桌椅说话
已经是村子里年龄最大的人了
和她说话的人越来越少
年轻时的最后一个伙伴，也在年前去了另
一个世界
可她还在经常地叫她的名字
我曾极力说服她住在城里
可她说老房子有灵性
得经常地打开晒晒太阳
她还说那些过世了的人常常来老房子看她
我清楚，她说的是去世多年的爷爷
有时候，我去乡下看她
婆婆总手持抹布，在满屋的桌椅中间挪动小脚
也有时候，当我站到她面前唤她
她还在呆呆地念叨什么……
……又是好长时间没有去乡下了
昨夜梦中，我梦见婆婆站在锃亮的桌椅面前
唤孙子的小名，满屋的桌椅
就都噙了满眼的泪花，一遍又一遍地应答……
菊 花
菊花嫁了人。在我远行的那段日子里，
菊花被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接到了邻村。
婚后的日子，听说并不如意。
为此，她离开第一个男人又嫁到一个较远
的村子。
在这期间和这之后，
我没见过菊花，也没见过她的两个男人。
再见到她，是在她的父亲死后，
我随朋友们去吊丧，
在守丧的草铺中，忧伤的菊花痴呆地坐着。
当我在哀伤的唢呐声中，焚香、叩头
举行简单的吊唁仪式，
并一次次回想菊花勾人的大眼睛，
想她推着自行车，在丢给我一朵轻盈的笑后
转身隐入村口的小树林……
……那个遥远的夏天，夕阳染红了河水。
因为她美丽而勾人的大眼睛
村里的人都说她是个坏女人。
可我并不觉着……
……这么多年过去，菊花显得有点疲倦。
哀乐一遍遍响起，菊花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
在嘈杂的人声和哀乐中，神色悄然的菊花
只有遗像中的父亲在深情地注视着她的
无言……
漫游中的低语
泉 溪
1
思茅这样一个地方 我生活着
阳光从美洲的土地上移过来
移到我的脚趾上，多少年了
这样的阳光只有一个人看见 像一个新娘
羞涩地看着我
思茅这个地方 一些人一直寂寞地活着
没有多少人知晓他们的真实想法
山里的树叶 山里的石头
各自按照自己的方式活着
思茅这个地方 我一直都是陌生的
我从来没有走进她的原在与内核
但我会耐心地呆着
让我的行走
每一次都靠近她
2
云南边地 中午 阳光很好
我从四楼下来
走过这样美好的时光 感动着自己的双脚
我看见一个晾衣服的女孩
她的手势 脸盘 美好的前胸
我这样看见了
如同看见她身后美好的日子
她是一边晾着衣服一边收着衣服
那么多的颜色让我温暖和幸福
风从中间悄悄走过
我已经看见她的美好
她和我相视一笑
3
一到单位就被通知 我这个局外人
要到昆明出差
像一只鸟要被改变
飞翔的方向
什么都没有带
就塞进一辆高级轿车
只带上七二年出生的自己
还有 三年前在昆明买的一套旧衣服
这是高速公路——年长的司机说
我也看不到当年自己的路
当年，在老路上开车的时候
一只不知名的鸟
撞到我的挡风玻璃上
它是从树林里冲出来的
它好像看都不看这个世界一眼
就撞上来了
撞出只有我一人听到的声响
这是一个巨大的声响
我一辈子都在听……
它有三根羽毛夹在车子刮雨器上
一根长的 一根短的
另一根是绒毛
和同事出差的日子
大概都这样 一上车
自己都不想看这个世界
我一下子睡意深了
只有司机一个人在说话
问一问未开的桃花之私生活
盘妙彬
未开的桃花之私生活，与我灵魂之间
有一条秘密通道
山坡与下午一样倾斜，向南，向东风的来路
桃林从高向低，含苞的枝头
在可见的将来绽放，吐芬芳，结果
在可追忆的往事里，我看到三几个人
在及后的往事里，我脸红
现在它是私生活
坡底一座木桥，连过去，是山外和山外
梨花，山楂花，海棠，红杏，——在其中
——有自己的私生活
它们的秘密，没有第三者知道
人们路过，人们说桃花还未开
人们不知道
未开的桃花与我
正在去东风的路上，遇上月亮，我们像小偷
如果遇上墙，我们翻墙
赴桃园
竹风是老师的，虚怀若谷的，是大海无边
的细浪
蝴蝶飞舞时，是音乐的，春之声或者
致爱丽丝
我心快到安静之地，白沙小路又添金色池塘
细浪还是细浪，微澜再生微澜
这是我爱人的故乡，大河开阔又会弯曲
远山奔腾又会低头
竹风与山川一样，我爱，三者合一
天地悠然，风情各处，生活平实，我这样答
友人问
今天之幸福
不在中途，不是开始，在抵达的路上
儿 子
苏 扬
老丁觉得
儿子就是一枚钉子
两头尖尖的钉子
这样准确的想象
得益于，三十年了
钉子已扎进了老丁的骨髓
对于儿子来说
外面是一面墙，家
是另一面墙，老丁想着
想着，老丁又喝了一杯，倒头
睡下了，明天，钉子
还是要拔起的
铁 锈
野 川
那些铁看上去很冷
那些曾经的剑，曾经的刀，曾经的爱恨情仇
在阴湿的角落里，看上去很冷
剥落的铁锈静静地躺在下面
这是他们身体(或者灵魂)的一部分
如果吹风，就会飞走一些
就会有一些灰尘飘落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