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大声呼吸

作者:荆永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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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办法,社区的人只好跟歌友们解释,说是,本来想邀请一些歌唱家和大家一起活动的,之所以没邀请,就是考虑到这次活动主要是突出一个群众性。一开始,听说没有歌星参加,歌友们还很失望,很恼火。说组织者“净龇牛逼!”他们倒是想请人家,可是请得动吗?后来听社区的人如此一说,才闷过劲来。细想一下,可不是咋的,既然是为了突出群众,请那些明星干啥?
  他们不来才好呢!
  就是,他们一来,哪还有我们上镜头的份呀?
  有意思的是,歌星没去,秀萍却去了。本来,秀萍她不想去。平时在唱歌这件事上,她和刘民就没少打过叽叽。现在,就是有心思去凑个热闹,也不好意思凑。可两个服务员却急了。听说刘民他们要在公园里演出,还有不少歌星要露面,都兴奋得满脸鲜红,非拉着秀萍去看看不可。好在公园很近,秀萍就只好去“看看”。
  公园里一派热闹。这儿一群,那儿一伙,每一处唱歌的周围,都站着一些看热闹的游客。秀萍被两个服务员挽着胳膊,似乎是半推半就,这儿瞅瞅,那儿看看。没看到什么歌星,一个服务员却一惊一乍地看到了刘民。她说哎呀,那不是刘叔吗?在哪儿呢?那不是吗,指挥呢……果然是刘民。原来,白衬衫,黑领结,外罩一件燕尾服的“刘叔”,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神。不细看,就连秀萍都没看出那个人是刘民。
  刘叔指挥得真好啊!
  两个服务员一边看着,一边赞叹。
  刘民指挥得确实是不错。看,随着旋律的变化,他的表情也在不断地变化——他时而眉头紧蹙,非常痛苦;时而双眼一闭,如同陶醉;紧接着,他又直直地盯着唱歌的一个什么人,用指挥棒一点一点的,作挑逗状……只看了几眼,秀萍就不好意思看了。在煤矿的时候,她其实没少看过刘民的演出。那时,台上台下,全是熟人熟面,秀萍一点特别的感觉都没有。眼下,同样是刘民,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换了一帮城里唱歌的人而已,看着他的一招一势,秀萍却觉得非常别扭,不得劲,甚至都有点害臊了。看了一会儿,秀萍就不想再看了。她说咱回去吧。但两个服务员却不尽兴,非要再看一会儿。
  其实,也没看多长时间,三支歌就唱完了,结束了。只见刘民一个收式的指挥动作,四十多人的合唱声和手风琴伴奏声,如刀切一般,戛然而止。漂亮!
  秀萍都有点激动了。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候出了事。几秒钟的安静之后,众人噢地散了队形,有的兴奋得直喊,有的相互击掌。特别是彭梅,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她双臂向上一冲,就地转了一个圈,接着,便走向刘民,在众目睽睽之下,哇的一声,竟跟刘民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秀萍一怔,便泥塑似的愣在了那里。
  刘民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这次演出,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讲都非常成功。用彭梅的话形容,那就是帅呆了!酷毙了!中午,一些歌友非要找个地儿庆贺庆贺不可。当时刘民不想参加,他说还得回去掂勺呢。彭梅看定了刘民,问他是不是有病?刘民说真的,一个伙计不干了,他得回去安排安排。彭梅一下子淡下脸来,让刘民看着办吧。别的歌友也劝他,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呀?别扫兴了好不好?推辞不过,刘民便跟着一伙人“AA制”去了。
  一庆贺,就没完没了。刘民是从“尿道儿”里脱的身。回到餐馆,秀萍不在。两个服务员正伏在桌子上睡觉。刘民轻敲了一下桌角。一个服务员抬起头来,满脸褶子地看着刘民。刘民一问,才知道秀萍回家了。他刚想回去,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来到了厨房。其他伙计都不在,不知跑到哪“放风”去了。一个刚来不久的小杂工正拉着架势在切土豆丝。刘民问他,王留栓去哪儿了。小杂工说,刚才他还在呢,可能在外边吧?
  外边却没有王留栓的影子。一直找到厕所,才发现王留栓两手揪着头发,正蹲在那里“用功”呢。小杂工一连叫了他两声,王留栓一动不动,也不抬头。小杂工以为他蹲得时间太长了,许不是睡着了呀?他走过去,扳着王留栓的脑袋一看,只见王留栓满脸是泪。
  小杂工立刻怔在了那里,他说,王哥你怎么又哭啦?
  昨天晚上,王留栓就已经哭过一次了。晚上是伙计们最为快乐的时光。餐馆关门了,打烊了,一天的劳动结束了。几个人在椅子上各自摊开行李,一看表,说你大爷的,刚十一点半睡什么觉?于是就山南海北地侃。侃来侃去,就侃邪性了。有个叫小耗子的伙计,竟问王留栓结了婚是什么滋味,好玩不好玩?其他人一听,都嘻嘻哈哈地乐,让王留栓说说。王留栓不但不说,闷了老半天之后,他还哭了。哭得小耗子直眨眼睛,他说你真是受过刺激呀?不说拉倒,你丫哭啥?王留栓说他乐意哭。他说,我自己的眼泪,你管得着吗?我操你个妈的!一向老实的王留栓,不但骂了人,他还瞪着眼睛一种要打人的样子。
  其实,这几天王留栓就一直想打人。那天,他和带弟从医院出来后,沮丧地上了公交车。怎么就怀孕了呢?在车上,王留栓越想越不对劲儿,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一下公交车,他竟不管不顾地给了带弟一个嘴巴子。这一巴掌打得狠,带弟的嘴角立刻出了血。王留栓仍不解恨,还想再打。这时一同下车的两个外地人看不下去了,其中一个喊了一声,问他耍什么流氓。王留栓不服气,说这是他老婆。听王留栓这么一说,先前已退到旁边的一些人,才知道这人原来不是什么歹徒。于是就男男女女地围了过来,冲着王留栓指指点点,七嘴八舌地痛斥他——
  打老婆算什么能耐!有事儿回家说去,干吗在大街上打人呀?这可是首都!
  就是,还有没有王法呀?
  真他妈野蛮!
  什么玩艺儿,给这样的人当老婆,多他妈倒霉呀,干脆跟他离婚算啦!
  这不是虐待妇女吗?
  后来,不知谁还粗门大嗓地喊了一句,说干脆报110,收拾丫的!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王留栓早就草鸡了。他丢下带弟,好不容易从人缝里挣脱出来,才知道带弟也跟在他的后边,并且紧紧地拉着他的衣摆。王留栓让带弟撒手,别拽着他!带弟不撒手,也不说话,她嘴角上带着一丝血迹,却用一双泪光闪闪的眼睛看着他。从没打过老婆的王留栓,看着带弟心碎的样子,他一下子就崩溃了。
  那天,王留栓是在一个地下通道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的。当时带弟一边说着一边流泪。她说她也是迫不得已,没办法。她说对不起留栓,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揍死吧……王留栓攥起拳头,整个面孔都凶狠得没个样子了。最后他一拳砸在了水泥地上,脑袋一垂,揪着自己的头发,极其压抑地哭了起来。
  王留栓被小杂工在厕所里找回来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红的。刘民看着王留栓,问他怎么了。王留栓说他没怎么的。刘民说,我还以为你急着回家,哭了呢。  小杂工在一旁偷偷地乐。  接着,刘民就把让王留栓走的事说了。他说,你不是要回去给老婆流产吗?明天就可以走了。王留栓没有吱声。刘民告诉他,这种事最好快一点处理,时间越长越麻烦。说过,他让一个服务员打开抽屉,把身份证给了王留栓,同时给他结清了工资。然后;刘民又吩咐小杂工,让他告诉厨师,晚上安排几个菜,跟王留栓喝点酒。不管咋说,在餐馆里干了一回,按以往其他伙计走时的惯例,也算是给王留栓饯个行吧。
  刘民一进家,秀萍正虚着一双眼睛呆在那里想事。在此之前,她觉得心里堵得不行,撞墙的心思都有。好不容易“盼”回了刘民,一看他脸红扑扑的、乐乐呵呵、啥事儿没有的样子,秀萍恨不得立刻变成一个“人体炸弹”,像那个胖娘们儿似的一下子把他抱住,去个屁的吧!
  秀萍这么恨着刘民,刘民却傻乎乎地闷在鼓里,甚至,他还用一种狐疑的目光盯着秀萍,问她“你又咋的啦”,这使,秀萍更加气愤。她先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把刘民云里雾里地打了一通之后,才问刘民,咋不搂着了?直到这时,刘民才知道事情的头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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