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姹紫嫣红开遍

作者:滕肖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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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撑住门,让他进来。
  “怎么又吃羊肉串,说了多少遍了,别吃,脏!”罗曼娟埋怨儿子。 小伟嘴巴一咧,说:“我肚子饿死啦。”罗曼娟朝项海看了一眼,道:“怎么会饿?没吃晚饭啊?”小伟还没说话,罗曼娟便拽着他上楼,“快点回家,洗个澡,早点睡觉,都这么晚了。”
  走到门口,项海晓得今天胸针是送不出去了,有些惆怅。罗曼娟对小伟说:“跟伯伯说再见。”小伟朝项海招了招手,说“伯伯再见”。项海朝他笑了笑,也说了声“再见”。罗曼娟带着儿子先进去了,临关门那一刹,项海听见这孩子嘴里咕哝“奶奶家的菜一点儿也不好吃——”话没说完,门便关上了。项海一愣,想,不是同学生日嘛,怎么去奶奶家了。
  回到家,项海把那枚胸针放回抽屉。掏口袋的时候,带出两张票根。他看到上面盖着“内部票”的图章,忽地脑子里电光一闪:这票是团里发的,罗曼娟是职工家属,当然也有——项海回忆那天的情景,他还没告诉她时间,她却已先说“星期五我家小赤佬去同学家庆祝生日,家里就我一个”。——她自然是有票的,否则也不会知道是星期五。项海怔了怔,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不禁呆了半晌。
  项海对“柳梦梅”说:“女人真是难以捉摸啊。早知她这样,我就大大方方请她去看了——也省得猜来猜去的。”
  “柳梦梅”打出个笑脸,“你不是就喜欢这样嘛。若即若离欲迎还拒的——人家晓得你喜欢这个调调儿,所以就陪你玩玩喽。”这番话说得很是轻佻。项海听了,有些不悦。
  “柳梦梅”停了停,说:“她应该也有些喜欢你,是吧?”项海一愣,回答道:“也许吧。”“柳梦梅”又问:“她要是想跟你结婚,你肯吗?”
  项海又是一愣,说:“她未必想跟我结婚。”
  “柳梦梅”说:“她未必不想。”
  项海瞧着这几个字,怔怔地,有些吃惊,又有些异样的感觉,说不出的。心里顿时便有些乱。这时,听见有人敲门。项海走过去开门,一看,是罗曼娟。
  罗曼娟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鸡汤,正宗苏北老母鸡,煲了一下午了,拿一点过来给你尝尝。”她微笑着,把碗递到项海面前。
  项海看着黄澄澄的鸡汤,愣了愣,接过来——这个动作不如几天前接馄饨那么麻利。罗曼娟感觉到了,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笑,说:“天气冷,喝点鸡汤补一补,能御寒。”
  项海说了声“谢谢你”,拿着鸡汤,有些怔怔的。鸡汤拿久了烫手,他嘴里“咝”的一声。罗曼娟忙道:“快放到桌上去吧。我走了。”说罢,便回去了。关门时,见项海还看着自己,脸微微一红,朝他笑了笑。
  项海见到她脸红,心里竟莫名地跳了跳,忙不迭地把门关了。他走到电脑前,想上网再聊一会儿,一看,“柳梦梅”已下线了。
  项忆君到赵西林家里打牌。她原本没想打牌,但赵西林约了她几次,不去有些不好意思。赵西林来接她,上了车才告诉她,是去他家打牌。项忆君觉得这人有些自说白话,心想反正就这一次,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他家里人倒是很和气,说了一会儿话,便直奔主题:“打牌,打牌。”赵西林的父母,赵西林,项忆君,刚好凑成一桌。斗地主。项忆君不会打,赵西林便教她,什么是农民,什么是地主——他父母一边听他说,一边看着项忆君微笑。项忆君对打牌不是很在行,勉强懂了规则,却不得要领。这么打了一会儿,赵西林笑呵呵地对她说:“幸亏不来钱,要不然你就输惨了。”
  项忆君也笑了笑。电视机开着,在播娱乐新闻。她听见主持人说:“昆曲电影《牡丹亭》即将开拍,这是国内目前为止投资最大的一部戏曲电影,女主角由青年京剧演员余霏霏饰演——”项忆君听到这句,不觉回头看了一眼,屏幕上一个穿紧身黑色小礼服的靓丽女孩,笑吟吟地,对着台下此起彼伏的闪光灯。项忆君记得她便是那天在麦当劳门前看见的女孩,与毛安走在一起的。有记者问她:“你不是京剧演员吗?怎么会想到演昆剧电影?”她嫣然一笑,将长发朝后捋去,说:“我在学校里学的就是昆曲,昆曲是我的老本行,再说,京昆是一家嘛,许多京剧演员都会唱昆曲的呀。”她说话声音甜甜的,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
  项忆君怔怔地看着,这才明白了毛安为什么要学《牡丹亭》。她有些走神,打错一张牌。赵西林的妈妈一边打牌,一边问她:“你为什么没去唱戏呀?”项忆君一愣,随口道:“我嗓子不好,唱着玩可以,真唱可不行。”赵西林说:“唱戏没啥意思,又苦,又累。”项忆君朝他看看,忍不住道:“你是不懂唱戏的好处,其实还是很有意思的。”
  赵西林嘿了一声,说:“有意思的事情多着呢,何必吃这碗饭?喏——”他指指电视,“唱戏的都出来拍电影了,这下更没人唱戏了。”
  吃过饭,赵西林送项忆君回去。路上,项忆君本想跟他挑明说以后别见面了,再一想,又何必让人家难堪,自己也尴尬,下次电话里说就是了。
  项忆君回到家,洗了澡,躺在床上,脑海里浮现出电视里余霏霏如花的笑靥,又想起毛安逼尖喉咙唱的那几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这么想着想着,竟又有些难过。项忆君关了灯,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忽然翘起兰花指,对着自己额头,念着京白,道:“你呀,真是傻——”最后那个“傻”在空中转了几个弯,缠缠绵绵的,忽地一下,戛然而止。
  这天,项海下了课,司机吃坏了东西,拉肚子,几趟厕所出来,脸色都白了。项海便主动提出坐校车回去。上了车,依然是坐满了。项海正要找个位置站着,却听旁边一人道:“项老师,您坐吧。”项海一愣,见是课堂上吃口香糖的那位男生,有些意外,便说声“谢谢”,坐了下来。
  “要不要我给你拿包?”项海问他。
  男生忙道:“不用,您坐着吧,包不重。”项海嗯了一声,见他把包吊在脖子里,双手攀住头顶的扶手,像只荡秋千的猴子。又问他:“你住在哪里?”男生回答:“五角场。”项海说:“哦,那你住得倒是蛮远。”男生嚼着口香糖,吧嗒有声,说:“还可以,校车下来,再换两辆车——项老师您住哪里?”项海说:“浦东。”男生说:“那您住得更远了。”项海笑笑,说:“远是远,不过坐地铁蛮方便。”
  项海有些累,原本是想小眯一会儿的,因他在旁边,便不好意思不和他说话。男生说着说着,聊起了京戏,说自己从小就喜欢唱戏,高考都上一本分数线了,还是决定考戏曲学校。“我爸妈都不同意,说好好的学什么戏啊,可到头来还是拗不过我,”男生笑道,“我说,要是不让我唱戏,我就去大街扫垃圾去。他们怕了,就同意了。”项海也跟着笑了笑。
  下了车,两人有一段是同路,便一起走。男生问项海要了手机号码,把自己的号码也留了。快到站的时候,男生道:“项老师,以后您家里要是有什么力气活,就找我,我知道您有个女儿,干力气活不方便。”项海听了,倒有些感动了,说:“谢谢你。”两人又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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