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雀雀草

作者:钟正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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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飘着雨丝,三月春雨的那种,昨夜大珠小珠般地骤过,现在仿佛筛子过滤了,细若羊毛。
  她们几个,一个年龄大点的,和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女娃子,衣着时髦,胸部和屁股都紧巴得突出的那种服装。矮一点的,上身穿着件方格的,下身是许多女孩都喜欢穿的水磨牛仔裤。由于矮,屁股就显得滚瓜圆熟,在牛仔裤下紧绷绷的,线条分明,勾是勾,股是股。瘦的那一个,一身黑色的涤纶,黑色的长发披在黑色的衣服上,虽三围部分不是那么突出,但白皙的面容以及跑动的腰身,都透出青春的气韵。年轻真好,所谓十八无丑女。年龄大一点儿的,身体有些胖,也可列为丰满的那一种,坠在两个小女子的后面,背上斜撑着把伞,白色的折叠伞,就显得有些做作,当然是与几个甩手小跑着的小女子相对而言的。天上落着羊毛似的雨,在博明翻过体育场的铁栅栏进来之前,早雨或许还要大些。
  这是这个城市目前唯一的体育场,是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两届政府从财政上挤出钱来修的,一幢貌若古堡的钢筋混凝土体育馆。馆内是一个空旷的场地,用于打篮球或节假日各种形式的文艺表演。周围是梯形的胶合板座椅,安在水泥架子上,很稳固。上面是巨大的钢筋球状架子,密密麻麻的,宛若拆迁楼房时围着楼房搭起的脚手架,就是因为这些重达几十吨的钢架悬在空中,过了几年就传出是危房。每次博明带着文化馆艺术团的演员们在搭起灯光的架子下猴跳舞跳地演唱,巨大的音响就震得穹顶嗡嗡地响。体育场其实是一个足球场,先前没有种草,围绕足球场是四百米长的跑道,一拨一拨的男女老少或轻或快或慢地从上面跑过,倒也柔软,脚板也舒适。足球场正对着政府的宿舍区,是九十年代初那一届政府修的家属区,科长副市长们自然就在里面住。家属区里留有一套宽敞的房子,供从外地调任的市长或挂职副市长住。这届新任的贺市长是从外地调过来的,戴着副眼镜,倒也是显得卓有学识。他有时出现在足球场上,轻慢地小跑着,后来管文化的女副市长也舒展着苗条的身材出现在跑道上。博明与女副市长很熟,她倒没有官员的架子,还笑微微地主动招呼博明。博明历来就是个笑和尚,经不住女副市长的这番平易近人,自然心里就激动,心里一激动脸上就更加笑和尚样。女副市长就轻言絮语地给他摆,足球场里马上要种草,以调节晨练的空气。博明就把这消息摆给早晨来锻炼的人听,后来,体育局的人果然就种上了绿茵茵的草。早晨围着跑道,看着那整齐的草尖上的晶亮成串的露珠儿和草地上空酝酿出的氤氲的绿意,感觉空气就特别清新了。
  博明小跑到那个小女子的身后,那大一点的就故意似的落下了,她把雨伞收了起来,捏在手中,脸部微侧,视线似瞟着他又没有瞟着他。这方面聪明有经验的女子,看人不是那么显山又显水,她不是那么明显地在瞟你,但你又感觉得到她恍恍惚惚的视线,在你的周围若有若无。博明与这个女子并排着,但又隔了一两条塑胶跑道,距离也就是那么一两米远,他觉得这个女子完全是一个有些臃肿的少妇,只不过她穿着上讲究一些。看不出粗俗妇女的迹象,臀和胸被淹没在粗壮的身材里,没有了吸引男人的地方。这样跑了一圈后,博明在足球场边停了下来,那一簇簇细小的白花吸引了他。他走近去,蹲下,这是一种野生植物,博明曾向晨练的退休农技师梁老师请教,才知道这种草叫雀雀草,混杂在青青的麦麦草中间,筷子长短的茎萝,小椭圆叶子,弯弯曲曲,攀在麦麦草身上,将细白的小花举着,有些张扬取宠的味道。青青的麦麦草被它压在了下面,如果不是博明用手刨开,是看不见麦麦草的。几个小女子在高低杠边排开来,伸的伸手,踢的踢腿,手在晨风中划动着,像鸟的翅膀在空气中划动着,她们嘴上却叽叽喳喳的,嘻哈打笑着,语气丫声丫气的,透出些洗脚房歌厅里的女子的味道。
  她们是活跃的一群,犹如枝头熹微晨光里闪耀的芽苞。她们注意着晨练的人们,当然,她们的眼光是不会在那些散发着汗馊味的老人身上停留的,那些秃了顶的,白了发的,穿着腌菜样皱皱巴巴衣服的中老年人或下岗工人不会引起她们的注意。她们溜尖的眼睛中闪过的是那些穿着比较入时,天庭饱满、额际光亮,看起来事业成功,生活也过得很滋润的中年人。博明从她们面前走过,她们娇嗔的笑声,扭动的腰身就特别的突出,博明就禁不住脸上溢满了笑。那个二十多岁身材丰满的就嗲声嗲气地向几个小女子说起来,他在笑,在笑。那个穿黑的苗条的大概弯腰时露出了白皙的腰身,那个矮胖的就呵呵地惊叫起来,害臊的表现,实际是引起博明的注意。博明走向单杠,这是自己每天晨练的习惯动作,跳起来手吊在上面,身体在空中轻微地荡着,肩椎盘及腰腿都在空中舒展着;尤其是肩颈部,可以说是剧烈地活动着,据说这样可以防止骨质增生及腰椎盘突出。以前博明打麻将坐久了,肩胛骨就会隐痛,特别是下午,做什么都没了心思,一脉不通周身不爽,能平淡健康的生活也是一种福分,而忘情的玩乐,不注意身体,有了毛病,这种享受生活的福分就会被剥夺。博明这样坚持了一两个月,肩胛骨的隐痛就消失了,每天与同事朋友打打麻将斗斗地主就又有了心情。他自己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定,打麻将或斗地主每天只能一场,不能过分,早晚要抽出个把小时到体育场活动活动。
  博明走近单杠从她们面前经过,脸上溢出的笑就更加明显了些,这笑当然是听了矮胖的女子看见苗条的女子露出白皙的腰身后发出了大惊小怪的呵呵的惊叫声之后情不自禁地溢出的。那丰满的女子娇嗔地说着他在笑他在笑,有些像川东一带泸州重庆方向的口音,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拖音都很重,加上她在语气中加了惊喜和撒娇的意味。博明听起来就很入耳。就像一杯水摆在那里,淡然无味的,现在中间飘浮着几片绿叶,使整杯水一下子有了清凌的气韵。博明几乎是在她说出他在笑的短短的几秒钟后改变了对她的印象,觉出她的可爱。博明想这女人确实是尤物,只要她们一举一动都能打动你的那一根弦,先前对她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兴致,现在却对她瞬间就生出好感来了。博明甚至在心里想,假如她是某个洗脚房按摩厅的,自己哪一天撞上并不排除逢场做戏的可能,难怪许多小青年都爱追求少妇,甚至比自己大十多二十岁的少妇,问及原因,他们对答得几乎如出一辙,成熟,好耍,比女娃子死板板的好耍。这句话透出了巨大的诱惑,使这个小城里一部分社会上的小青年,都在舞厅里追求着那些丰满挺拔的少妇,而那些少妇则在心里暗笑自己是年轻不俏老来俏。
  博明跳上单杠吊在上面,整个人吊得直直的像只猴子,他荡了几下后跳下来,呼吸就有些急促。他挺着肚皮在塑胶跑道上慢慢地走着。他眯缝着眼睛看着足球场里异常齐整茂密的绿草,那是新任市长关心市民早晨体育锻炼花八万元而引种的洋草。每隔一两个月,剪草机就要突突突地响,像理发师手中的推子一样将蓬勃茂密的青草齐整地推去厚厚的一层。现在已经是阳春三月了,足球场里已是野花野草欢乐开放的园地。雀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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