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谢幕

作者:刘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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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基础可以,我想替儿子确定‘路桥专业’,先把所有的教材准备好。我认为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一九九七年出版的那套教材不错。我现在只是一个工程技术人员,没有权力,仅靠贡献吃饭,这样既保险又舒坦。我们回到儿子读初中时的那个阶段,过一种平静而又充实的日子。依敏,你能答应我:我后半辈子一定好好工作,好好待你和儿子!”
  “我们先坐一下。”依敏说着就朝刚才坐的地方走去,一边用她那含了泪的眼望着邓易惜。
  俩人坐下后,依敏说:“我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出院后吃药的问题,医生说过,药是每天必须要吃的。跟着你干活,你每天监督他吃药,这个问题就解决了!跟你工作和学习,这是儿子的心愿,他自己愿干的事情,我相信他会干好的。至于复婚,我不能立刻答复你。”
  “我等着你的答复!”
  “好!”
  “依敏,这会儿我做出一个决定——我每个星期天尽量腾出时间来看儿子。”
  “好!每个星期天的上午,我们俩人一起来。”
  邓易惜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等儿子,我去小餐馆订好菜再来接你们。”
  
  十一
  
  邓易惜从餐馆回来,母子俩还等在会客室里,邓易惜想看看儿子的居住条件,另外,他们得把带来的东西送到宿舍里。
  宿舍是大房子,一个房间大概有十来个床位,每个床位之间用装饰板隔开,相对来说还是一个个小房间,这样设计可能是便于管理。房间里除了床头柜上有喝水的杯子以外,没有其他碗碟之类的杂物。邓涛告诉父母,大家统一用的搪瓷碗,碗盆用具全锁在饭厅的柜子里,每个人一个柜,配有一把小钥匙。床上是蓝白相间的条状铺盖,被子都叠得很整齐,还有大吊扇从天花板悬下,有点儿军事化的样子。中午宿舍里很空荡,大家都去食堂了。
  依敏把东西朝床边小柜上放的时候,邓易惜就在打量房子,一边对邓涛说:“不错,还干净。”邓涛则说:“不过是干净的牢房,每天八点钟就睡觉。”邓易惜说:“儿子你就忍耐几天,我们很快就会接你回家的。对,我给你带了两本小说,睡不着看书。”邓涛说:“八点钟就要熄灯。”邓易惜说:“早睡早起嘛,天热了,亮得早。”邓易惜说着就从旅行包里翻出书和帽子。
  邓易惜拿出书和帽子的时候。无意间瞄了一眼手表,时间指在十一点四十五分。邓易惜问依敏:“这儿是十一点半钟敲铃?”邓涛抢着告诉他:“铃声是敲给我们病人的,医生是十二点钟下班。医生和病人共一个大食堂,医生要清静,等我们离开食堂了他们才去买饭。”
  邓易惜听邓涛这么一说,就想他还未来得及找主治医生谈谈,因为回工地后他得很快决定自己工作的去向问题。找医生摸摸底,估计邓涛什么时候能够出院。要是一年半载的话,他就先回市里,每个星期天与依敏一起来看儿子;要是很快,个把礼拜,一个月的话,那么他就在牛牙段等着,等到从医院接回儿子的那一天,然后带上儿子,去那个开价高的私营老板那儿。他并不是眼睛盯着钱,私营老板是四川的,紧邻着本市,行政上却跨过了省,在那儿没有人知道他坐过牢,邓涛进过精神病院,何况,同样把他当作技术骨干对待,私营比国有的顾忌少一些,那样他的思想包袱就少一些,他不能让儿子生活在他自己就感觉压抑的阴影下。邓易惜想着就一边给儿子戴帽子。邓涛温顺地低下他光秃秃的脑袋让父亲给他戴帽子。邓易惜给儿子戴上了帽子还仔细地扯了扯,扯正一点,更正一点。许多年了,父子俩人都是那么孤独地生活在相对正常人来说,失去自由的地方。儿子对自己怨也好恨也好,自己对儿子愧也好疚也好,都让它过去,依敏说得好一朝前看!邓易惜扯着帽子,手指就触着了儿子鬓角的肌肉,他用手背理了一下儿子鬓边墨黑的头发,似乎还不够淋漓尽致地传达为父的爱意,伸出另一只手,用双手拍了拍邓涛的脸,回头对依敏说:“你们稍等一下,我去去就来!”邓易惜走了两步又回头,“哦,这样,我在医院大门口等你们,你们马上过来好吗?”依敏说:“厕所就在……”望了一眼邓易惜,立刻明白他是再去见见主治医生,就说:“你快去,快去吧,我们马上过来。”
  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没人,邓易惜紧赶几步,在一楼走廊拐弯的地方追上了主治医生。主治医生手里拿着一只不锈钢饭盒,身边还跟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主治医生问:“看过儿子了?”邓易惜说:“儿子精神状态不错。我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不耽搁你吧?”邓易惜说着就朝着那小女孩笑了笑,因为小女孩抬着头,瞪着一双圆眼睛正望着他。主治医生就对小女孩说:“喊伯伯,要懂得礼貌!”主治医生的话音未落,小女孩甜甜地叫了一声“伯伯!”小女孩叫伯伯时眼睛眯眯地笑着,她额边的刘海朝头顶上梳去,上别一并排五颗弯弯的塑料发夹,正好与笑眯了的眼睛相辉相映,照得邓易惜心里亮亮的,他的手下意识地拨开了风衣的两襟,插进了里面的裤兜里。裤兜里有两张崭新的一百块人民币,邓易惜是准备留给邓涛的。他在兜里把人民币的一角捏了又捏,没有顺其自然地掏出它们来。本来掏出它们送给小女孩完全是自己舒畅心情的发泄,从见到邓涛之后,在邓涛和他的室友们那儿蓄积的清流,该是涓涓地流着流着流进小女孩这条渠道,与她灿烂的笑容融合,但是现在不是过年过节,邓易惜觉得这样做不够自然。犹豫间,主治医生把小女孩拉了一下,对邓易惜说:“她是我侄女儿。”邓易惜说:“唔……唔……你的侄女儿胖乎乎的,可爱,真可爱!”主治医生拉小女孩是极轻微的,或许没有任何意思,邓易惜却看在眼里了,他想,罢了罢了!依敏说过,主治医生是硕士生呢,是这医院里的业务尖子,她一身洁白无瑕,她能接受你的钞票么?她若不接受,你不是自讨没趣?不过邓易惜很快从呆怔中拔腿,向主治医生提出关于邓涛何时出院的问题。
  门房与宿舍两头都不见依敏和儿子的影子,这母子俩还在磨蹭些什么呢?邓易惜就奔宿舍来。他走到离宿舍还有一二百米的地方,看见一伙医护人员,还有保安们的背影,从宿舍右边侧墙拐过去,步子杂乱且匆匆。他们的去向,正是邓易惜上次来医院误入金银花棚架的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怕是又一个直眼睛跑出来了!邓易惜往心里叹了口气,脚下的步子就加快了。
  宿舍楼有一种说不出的迹象,怪异、静寂,好像还有一种味道,是医护人员身上的药水味道?邓易惜倒是感觉哪儿潜伏着某种祸端的味道。中午——邓易惜陡然想起,上次是中午,虽然是另一栋宿舍,但也是中午大家都吃饭去了啊!那股蛇一样上窜下溜的寒流又回到他的体内。他正自惶惑,依敏一个人从邓涛的房间里跑出来了。
  依敏的头发蓬乱,落荒而逃的神态,低着头朝邓易惜对面跌跌撞撞而来。邓易惜在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急急走近依敏,早没了问一声的勇气,于是俩人面面相觑片秒。还是依敏先开口,她阴沉着被什么东西划伤了的脸问:“邓涛刚才疯说什么要‘五十万路费’,可是汪工头送猪来我们家那次说的话?你得实话告诉我。”
  天旋地转,邓易惜几分钟以前的心境里,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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