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显微镜

作者:东 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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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小青坐在回程的车上时,高辛辛已经得到确切的消息——自己被印小青否定、揭穿!高辛辛避开侯锐和点点躲在卧室里用枕头堵着嘴痛哭了一场。直到夜深了,才打开插锁放侯锐进门睡觉。侯锐说,看你哭得眼皮都肿了,今年不行以后不还是有机会吗?高辛辛说,你不懂,不全是因为这个。后悔给自己的品行打折扣啦?侯锐笑着说,这有什么?不就是借鉴一下别人的经验吗?这年头不都这样?你知道那些间谍是干什么的?就是干高级借鉴工作的。嘿嘿,这有什么呀?再说了,你也是被逼无奈,工作那么忙,又带孩子,又想跟上时代的步伐,别人不理解,我是理解的,咱以后不干了就是了。
  高辛辛拿冰袋敷着眼皮,说,别安慰我了,你不懂。高辛辛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她自己也是哭到最后才明白眼泪里最大最深的原因的。开始她是被印小青的不近情理气哭的,她猜测印小青一定是借机报复她泄露避孕环的事情!一定是借机整治侯国光的儿媳妇!为生点点时的传言报复她……后来因为想到自己一时糊涂懊悔得哭,再后来因为想到万一事情在医院里传开,自己无脸见人恐惧得哭。一路哭下来,才发现最伤心的是为丢失了最重要最珍惜的朋友哭。高辛辛哭着想到,以后长达几十年工作着的岁月里再也没有见解相同、心有灵犀的朋友了,好不容易才弥补好的裂痕彻底断裂了……
  清晨,她开着车看见走在前面的印小青,恼恨顿时涌上心头,她迟疑片刻,咬咬嘴唇,一脚油门踩了下去。她直直地板着身子,直直地盯视着前方,不敢看反光镜里的印小青。她知道以后也要想法避免彼此见面才好。
  印小青走过高辛辛楼前的时候,瞥见高辛辛正在开车门,她改变了抄近道去公交车站的想法。顺着车道走起来,把自己放到高辛辛的视野里。她坚信只要和高辛辛有一个对视的机会,自己就能和她解释清楚,让高辛辛理解、谅解。印小青想着从高辛辛毕业到医院跟着她实习开始,两个人之间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一起去暗访医院周围的小吃店,一起对着报纸上的各种报道唏嘘感叹,一起研究病例,一起探讨手术方案,一起吃早饭、午饭,一起呕吐,一起逛街,一起聊天,一起分享秘密……
  近了。
  近了。
  高辛辛的车轮在她身后碾出的动静让印小青的心脏、清高和自尊颤抖着,她不敢让自己的脚步发出惯常的应有的声音,生怕它们遮掩了高辛辛的招呼……车轮声越来越近,近得几乎和自己身体平行了。
  没有招呼。
  不能错过!印小青意识到只要一错过就等于在两个人之间栽下了常青的尴尬之树!想要好,大敬小。印小青对自己说。她不开口我来说,我来说!印小青开始按压她的高傲和自尊,开始转动她的头。在她的脸就要清楚地看见高辛辛的时候,在她的清高和自尊被按压到和车轮平行的时候,高辛辛踩了加速的油门。
  印小青怔在那里,看着脚跟前被高辛辛车轮碾碎的焦黄干枯的落叶,最珍惜的友谊、自尊和清高跟着那片叶子碎了……突然,江拥军头天夜里的话窜出来——王大姐还说一定是知根知底的人送来的,来之前还打了电话问你在不在!
  知根知底的人!
  不但知道她家的电话、住址,还知道她的恐惧、她家庭最大矛盾的人!印小青抬起头看着高辛辛扬长而去的车影顿时汗毛陡立……
  印小青揉搓着自己耳边的鸡皮疙瘩想到了很快就会在她家里上演的悲剧:离婚。
  一根快速燃烧的导火索。一个残疾的孩子。
  一场蓄谋的报复。很快被取下并永久消失的镜框。
  印小青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忍耐。忍耐地等待江拥军在抚育孩子的辛苦里自动敲响退堂鼓!忍耐地等待轻松平静的日子重新回来。只有这样,才能消解两个人之间的怨恨,才能重新回到一张床上。
  会议没完没了地进行着,江拥军看见窗子外面的太阳落到了树梢里,看见头顶众多的灯亮了,他放下手里的笔,转动左手腕上的表,一次次看时间。他发现一整天脑子里都是有有,自己第一次对人对家有了牵挂。他想应该到商店里给有有买几身衣服,他的裤子脏了,也不知道王大姐怎么给处理的,他屁股上没擦干净的大便不知道王大姐给洗了没有……他应该赶在印小青回家之前把床单、地上的卫生纸收拾干净,免得引来印小青更加强烈的反对……他发现自己这样想着的时候,心脏又开始柔软起来,送走有有的决心开始摇晃……他低头看见自己右手指甲里黄黄的,抠出来,闻闻,臭臭的!他苦笑着抖抖会议记录本,心里的柔软又开始硬化……
  柔软。
  硬化。
  反反复复。
  一股臭气把印小青熏了个趔趄。印小青用手捂了嘴开始寻找臭味的来源,手指无法阻挡臭气的进入,印小青只得捏住鼻子退回门口。拿出口罩戴上。来到卫生间,看见马桶是盖着的,废纸篓里是干净的。掀开马桶盖,里面是干净的水、洁白的瓷面。她奔向小卧室。一地的纸团,床单被子上沾满了黄黄的大便!一股恶心涌上来,印小青转身跑到卫生间一阵歇斯底里的干呕。她擦干鼻涕眼泪,洗了脸,臭味依旧,开了窗子和门,到阳台找了橘子剥了皮捂在鼻子上,开始用一只手清扫卫生。她把江拥军的床单被罩扔到水龙头上冲了冲,再用84消毒液泡起来。臭味和床单、被罩上的彩色图案一起在消毒液里淡化、消失。印小青心疼地自言自语说,白瞎了,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印小青气恼地拖着地,突然想到早晨的江拥军一定是慌乱、忙碌不堪的,她黑黑的眼圈逐渐收缩,皱褶。最后形成一个狡黠的微笑。
  江拥军好不容易等到会议结束,到超市买了几件小衣服。又满商场里找卖尿布的。惹得服务员笑说,刚当爷爷吧?尿布那是你养儿子时候的经验吧?现在早都用尿不湿了!不用洗,拉了尿了扯下来一换就了事。江拥军先是脸一红,接着露出喜色说,这么省事呀?服务员说。刚有的吧?江拥军说,是。江拥军按照服务员的指点买了两大包尿不湿。
  回到家,见家里已经亮了灯,想到家里的样子会让印小青刮起狂风下起暴雨,不自觉地轻了手脚,进了门,放下东西,就急忙上楼去抱有有。印小青边做饭边猜测着江拥军把孩子放哪里了?会不会已经送走了?印小青这样想的时候,听见了动静,出来一看,江拥军抱着沉睡的有有进来了。
  江拥军不等印小青发问就说,楼上王大姐答应帮忙给看着。印小青转身回了厨房。江拥军看见自己床上已经铺了新的床单,微笑着对熟睡的有有说,那个女人有些方面还是不错的。
  两口子一起吃着饭,谁也不说什么。眼睛都是在无聊的电视剧和盘碗间来回游移。一切好似又回到了从前。吃完饭,有有还睡着,两个人像以往一样哗哗啦啦地翻着当天的报纸,打着无聊的哈欠。江拥军不时竖起耳朵听着小卧室里的动静,心里期待着有有一直沉睡下去,不拉不尿不吃不喝地就长大。
  有有醒来,看见黑黑的,静悄悄的,他使足劲蹬掉小被子,哇的一声哭起来,伴随着哭声一起出来的还有他憋了很久的尿。江拥军跑进来打开灯,正看见他的鸡鸡小喷泉一样。情急之下,赶紧弯了手心来接。边接边说,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尿在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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