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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2008年第3期

《班主任》的前前后后

作者:刘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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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主任》发表后,读者反应强烈,随着杂志发行,看到这篇作品的人纷纷给我来信,尤其是当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改编成广播剧播出后,影响就更大了;北京一些来往密切的业余作者,也都纷纷给予鼓励,我所任职的出版社的同仁们也都为我高兴。我当时和大家在一起,兴高采烈地创办了《十月》(开头还不叫刊物,叫丛书,实际就是大型文学刊物),我趁热打铁,在《十月》创刊号上发表了《爱情的位置》,电台也马上就广播了;我又在复刊不久的《中国青年》上发表了《醒来吧,弟弟》,电台又予广播;这些作品虽然“思想大于形象”,但也有读者向我表示,他们在阅读中感受到一种审美愉悦,如有个工厂的工人,打听到我家地址,找上门来,他手里拿着一本发表《班主任》的杂志,递给我看,他在那小说的很多文句下划了线、加了圈,他说那些地方让他感到很生动,比如小说里写到工人下班后,夜晚聚到电线杆底下打扑克,他就觉得那细节“像条活鱼,看着过瘾”。当时文学界一些影响很大的人物,像张光年不消说了,正是他拍板发出了《班主任》这篇作品,此外像冯牧、陈荒煤、严文井、朱寨等人都很快站出来支持。到1978年,涌现了从各种角度控诉“文革”恶果的作品,那年8月,上海《文汇报》用一整版刊发了卢新华的短篇小说《伤痕》,这篇在《班主任》面世后半年发表的作品,使得那股文学潮流获得了一个为绝大多数人认同的符码:“伤痕文学”。当时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伤痕文学”作品还有王亚平的《神圣的使命》、陈国凯的《我应该怎么办》、孔捷生的《在小河那边》、宗璞的《弦上的梦》、郑义的《枫》等等,广泛流传,大受欢迎,但反对的意见也颇强烈。有人写匿名信,不是写给我和编辑部,而是写给“有关部门”,指斥《班主任》等“伤痕文学”作品是“解冻文学”(这在当时不是个好称号。因为苏联作家爱仑堡曾发表过一部叫《解冻》的长篇小说,被认为是配合赫鲁晓夫搞“反斯大林”的修正主义政治路线的始作俑之作。“伤痕文学”既然属于“解冻文学”,自然就是鼓吹在中国搞“修正主义”了,这罪名可是泼天大);也有身份相当重要的人指责有的“伤痕文学”作品是“政治手淫”(倒不是针对我的《班主任》,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伤痕文学”绝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也闻之惊心);更有文章公开发表,批判这些作品“缺德”;我还接到具名的来信,针对我嗣后发表的《这里有黄金》(那篇小说对“反右”有所否定),警告我“不要走得太远”(来信者称曾犯过“右派错误”,而那之后对他的批判斗争和下放改造都是非常必要的,收获很大,不容我轻易抹煞);而同时,港、台及海外对《班主任》又大力介绍,有些言辞相当夸张,如说我是“大陆伤痕文学之父”,等等——那时候,这样的“海外反响”越多,便越令一些人对当事人侧目……因此我在颇长一段时间里,心里都不是非常踏实。1981年,我应日本《文艺春秋》社邀请访日期间,主方带我们参观一座日本古代监狱模型时,翻译林美由子小姐“触景生情”地对我说:“你是不是差一点被关起来?”她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在中国呆过的人,她根据切身体验,在初读《班主任》时,确实为我捏了一把汗——这种心理状态,三十年过去,不要说现在的年轻人难以理解,就是我这个当事人,回想起来,也恍若一梦!但以下的事情却绝不是梦,而是切切实实经历过的——在1977年11月《班主任》发表之后,1978年3月,报纸上还刊登出当时最高领导人的讲话精神,强调“两个凡是”,强调要“继续批判邓小平的右倾翻案风”,甚至强调文化大革命的必要性和“伟大战果”(只是说“这一回”的文化大革命结束,而以后必要时还要搞),还说“四人帮”是“极右”,以此阻挠党内外批极左的强烈要求;1978年,《光明日报》发表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随之《人民日报》转载,这让我心情为之一振,我意识到这些事情都与我生死相关;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政治格局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同时“四·五”天安门事件获得平反,我欢欣鼓舞;1979年,复苏的文学界第一次评选全国优秀小说,《班主任》获第一名,当时茅盾在世,我从他手中接过了奖状,同时有多篇“伤痕文学”一起获奖;1981年,党的十一届六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正式彻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它被指认为是一场浩劫(现在一些年轻人总以为“四人帮”一被捕,就可以说“文革”“坏话”了,实际上在那以后仍有人因为“恶毒攻击文革”而被判刑甚至枪毙,1981年中央的这个决议才算正式否定了“文革”,但从那以后,这个《决议》还常被人有意无意地淡忘);紧跟着,改革开放的势头风起云涌,呈难以逆转之势;说实话,这时候我才觉得悬在《班主任》上面的政治性利剑被彻底地取走了——但《班主任》作为特殊历史时期里,以小说这种形式,承载民间诉求的功能,也便完结;它被送入了“博物馆”(各种当代文学史,或《剑桥中华人民共和国史》这一类的资料性著作),它不可能再引得一般文学爱好者在阅读中产生出审美愉悦了,甚至于,反而会引出“这样的东西怎么会一时轰动”的深深疑问。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想再靠这样的创作路数和文本一鸣惊人,获得荣誉,是越来越难了。自《班主任》以后,我笔耕不辍,一方面坚守社会责任感,越来越自觉地保持民间站位,不放弃以作品抒发浸润于我胸臆的民间诉求,一方面努力提升自己美学上的修养,努力使自己的小说更是小说,并大大拓展了以笔驰骋的空间;虽然我的写作已然边缘化,但从不违心,袒露个性,褒贬由人,自得其乐。到眼下,我在海内外已出版的个人专著,各种版本加起来已达一百六十四种,此外还有八卷文集;我这三十多年里也摔过跟斗,有过不小的挫折,但我毕竟穿越了八十年代,穿越了九十年代,把我的创作跨越到了二十一世纪。
  
  刘心武,作家,现居北京。主要著作有《班主任》、《风过耳》、《钟鼓楼》等多种。
  
  
  参证文本:
  
  《班主任》(节选)
  刘心武
  
  ……四点二十左右,干部会结束了。其他干部们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张老师、谢惠敏和石红三个人。
  石红恰好面对窗户坐着,午后的春阳射到她的圆脸庞上,使她的两颊更加红润;她拿笔的手托着腮,张大的眼眶里,晶亮的眸子缓慢地游动着,丰满的下巴微微上翘——这是每当她要想出一个更巧妙的方法来解决一道教学题时,为数学老师所熟悉、所喜爱的神态。可是此刻她并不是在解数学题,而是在琢磨怎么写出明天一早同大家——也包括宋宝琦——见面的“号角诗”。
  张老师同谢惠敏在一旁谈着话。围绕着接收宋宝琦需要展开的工作,已经全部落实。男生干部们分头找男生们做工作去了,跟他们讲宋宝琦并不是什么威震菜市口的“英雄”,而是个犯了错误的需要帮助的人,对他既别好奇乃至于敬畏,也不能歧视打击,大家要齐心合力地帮助他。女生干部将分头到那几个或者是因为胆小,或者是出于赌气,宣布明天不来上学的女生家去,对她们和她们的家长讲清楚,学校一定会保证女孩子们不受宋宝琦欺侮;对宋宝琦这样的小流氓,消极躲避只能助长他的恶习,只有团结起来同他斗争,进行教育,才能化有害为无害,并且逐步化无害为有益。张老师则要对宋宝琦进行家访,对他以及他的家长进行初步了解,并进行第一次思想工作,石红的“号角诗”明天一早将向大家强调:“让我们的教室响彻抓纲治国的脚步声!”
  当石红的“号角诗”快要写完的时候,张老师同谢惠敏的谈话结束了。张老师把摊在桌上、刚给干部们看过的几件东西往一块敛。那是张老师从派出所带回来的、宋宝琦犯案后被搜出的物品:一把用来斗殴的自行车弹簧锁,一副残破油腻的扑克牌,一个式样新颖附有打火机的镀镍烟盒,还有一本撕掉了封皮的小说。小干部们面对这些东西都厌恶得皱鼻子、撇嘴角。谢惠敏提议说:“团支部明天课后开个现场会,积极分子们也参加,摆出这些东西,狠狠批判一顿!”大伙都同意,张老师也点头说:“对,要利用这个机会,进一步抓好反腐蚀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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