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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迷惘年代的掌灯人”林献堂

作者:钟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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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5年马关割台后,日本统治台湾50年。面对其残暴的殖民统治,台湾人民拿起刀枪,前仆后继展开不懈抗争。在不见硝烟的“文斗”战场上,林献堂给历史留下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形象。
  组织日据时期台湾的第一个诗社,被尊为“迷惘年代的掌灯人”
  
  
   林献堂祖上为福建闽南人,迁居台湾后几经胼手胝足,数代之间,家业迭兴,成为望族。1881年(清光绪七年),林献堂生于台中雾峰,原名大椿,号灌园。因为家庭关系,他从小受过较好的教育。但他14岁那年发生的马关割台事件,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日本殖民当局的暴政,在他年轻的心头烙下了难以泯灭的伤痛;而台湾民众不甘臣服、此起彼伏的反抗斗争,使他在耳濡目染中,蓄下抗日大志。
  1902年(清光绪二十八年),日本殖民当局在全台开展“大扫除”,台湾武装抗日斗争转入低潮。21岁的林献堂决心以文抗日,开展非武力斗争,组织起了“栎社”,此为日据时期台湾诗人的第一个诗社。
  台中雾峰坐落着古朴幽静却远近闻名的林家花园——莱园,传统风格的建筑昂然挺立,伴着清澈的池塘和翠绿的杨柳,使这里成为纷扰社区里的一个桃源般的世界,是台湾抗日文士极为理想的聚会之地。他们吟咏唱和,暗中讨论抗日事(园中现存“栎社二十年题名录”石碑,就是当年留下的史迹),要为台湾的前途走出一片天。后来成为著名作家的吴浊流在《回顾日据时代的台湾文学》一文中曾说:“我人栎社之后才知旧读书人……骨子里,汉节凛然”,从他们那里“学习不少爱国诗词”。当时,台湾各地诗社、文社皆以莱园栎社马首是瞻,尊称林献堂为“迷惘年代的掌灯人”。
  1907年,26岁的林献堂在日本奈良结识因戊戌政变而亡命日本的梁启超。闽南语与广东话不能沟通,两人乃以中国文字笔谈。林献堂问:“我们处异族统治下,最可悲痛者,尤无过于愚民教育,处境如斯,不知如何可以?”梁启超感慨无限:“本是同根,今成异国,沧桑之感,谅有同情!今夜之遇,诚非偶然。”台湾的进步青年和来自祖国大陆的优秀知识分子抒发了共同的感叹,他们的感叹里深深埋藏了割台后两岸情感的痛苦和挣扎。
  1911年2月,梁启超应邀访台,曾住林献堂莱园五桂楼中,写下《莱园杂咏》10首,使莱园更增声价。梁启超在林献堂、连横(连雅堂)等人陪同下到台湾诸地参观,并专门拜谒郑成功的“明延平郡王祠”。梁启超始终被爱国爱台的悲愤所笼罩,在台湾的爱国人士为他设宴洗尘时当场挥毫两诗,其一云:“樽前相见难啼笑,华表归来有是非。万死一询诸父老,岂缘汉节始沾衣。”其二云:“破碎山河谁料得,艰难兄弟自相亲。余生饮泪尝杯酒,对面长歌哭古人。”真是凝成血泪而情见于诗,其中“万死一询诸父老,岂缘汉节始沾衣”,流露出梁氏以民族大义与台湾父老相期勉。至于“对面长歌哭古人”中的古人,指的就是抗夷保台不脱祖国版图的千古英雄郑成功。
  梁启超浓烈的爱国情怀,深深感动着林献堂、连横等爱国绅士。在送别这位当年和康有为发动“公车上书”的大英雄时,林献堂说:“任公(梁启超号),请放心去吧,这黑暗的年代,我们决不会迷惘,决不放弃斗争。待台湾光复那天,再请任公来相会!”
  梁启超庄重地点了点头,道:“‘子规夜半犹泣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只要我们抱定决心不变,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梁启超走后,深受其改良主义思想影响的林献堂,开始苦苦寻求台湾的出路。
  创建台人自办的第一所中学;以“同化会”图谋改良失败
  1913年5月,林献堂在东京认识了日本伯爵坂垣退助,受邀到其家做客。坂垣退助是日本明治维新的功臣,后因政坛失意,成为自由主义者。听完林献堂陈述台湾人受欺压的情况,他深表同情,三杯酒落肚,乃议论大发:“他们(指在台湾的日本人)不知尊重台湾人,这是一切症结的所在。”林献堂以为遇到了知己,满怀希冀地说:“台湾绅士都渴望能改良政治,希望得到先生的支持。”坂垣慨然应允。
  1914年2月,坂垣退助果真应邀来到了台湾。林献堂欣喜万状,与王学潜、蔡惠如等一干绅土,在基隆为其举行盛大的欢迎会。此情此景,让这位失意的日本政客极大地满足了虚荣心,痛痛快快地把预先拟好的“同化会趣旨书”提交林献堂等。“同化会”的主要趣旨为:疏通总督与岛民间的意见;岛民的人权应与日本内地人同等。
  林献堂等在广征“同化会”会员以求推进台湾政治改革运动之时,也针对殖民教育而进行了抵抗。
  自割据台湾后,日本殖民当局竭力推行奴化教育,企图扼杀台民的反帝抗日思想。他们把初等教育分为“小学校”和“公学校”(包括“国语传习所),前者为日本儿童学校,设备好,师资强,程度高;后者则专为台籍儿童所设,设备差,师资弱,程度低。虽然学制均为6年,但除数学课本相同外,其余各科教科书皆分两套,灌输不同思想,前者目标在培养军国主义者,后者目标在驯化台民为奴隶。为了解决日本人子弟的升学问题,只开办了为数不多的中等学校,规定一律使用日语为教学语言。还限制台湾高等教育的发展,直到1928年才开办台北“帝国大学”,目的是培养侵略南洋的人才。殖民当局规定小学每月一、八、十五日都要按时参拜神社,学生规范中要求学生上学前需打扫日式神龛,到校途中若遇神社必须敬礼,到校后要向天皇肖像行礼,每天朝会升日本国旗后必须遥拜宫城,遥拜天皇大神宫默祷。
  在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面临异族文化的恶性冲撞与毁灭性打击之际,台湾有识之土针锋相对,秘密开办“书房”(私塾)进行汉语教学,以“你办一所公学校,我就办一个私塾”的办法,抵抗日本的殖民教育政策。林献堂不顾殖民当局的警告,也在台中等地主持过汉文教学班,为民族文化的薪火相传而尽心血。
  坂垣退助的“援手”,使林献堂看到了“改良政治”的曙光,振奋之中,乃发动莱园栎社同人和台湾绅民集资18万元,创办台中州第一高等学校(今台中一中)。此系台人自办的第一所中学,专门招收台民子弟入学。日人矢内原忠雄曾为此惊呼:“这是台湾民族运动的先声。”
  这年11月下旬,坂垣退助再度抵台。12月20日,“台湾同化会”在台北铁道饭店正式成立,坂垣退助任总裁,林献堂因出会费最多也做了领导人。一些富有阶层人士及知识分子秉着希望殖民统治者给他们一些“民权”、改良统治的愿望,也积极支持这一组织。一时间,这个由一群日本失意政客、退休官僚、浪人及落魄文人为班底,集合了一些天真的台湾人的“同化会”,颇有声势。尤其是那些台湾会员,或设立俱乐部,或开办学校,或收买报章杂志,怀揣梦想展开了社会政治改良运动。
  实际上日本人组织“同化会”,原意是借此同化台湾人,瓦解台民的,反日意志,分化台民的斗争力量。但林献堂在“同化会”中却强烈要求民权,向日本当局争台湾的待遇,并通过报章杂志不断提出一些社会政治改良的主张。“同化会”与殖民政策产生了矛盾,1915年2月20日,台湾总督佐久间左马太下令解散正式组建才不过两个月的“台湾同化会”。
  “台湾同化会”如此短命,给了林献堂当头一棒。他气恼之余,以梁启超当年“切勿轻举妄动,避免无限牺牲”的教导为信条,并不与殖民当局碰硬,而是以一种软性手段,继续投身于台湾民族运动。
  组织新民会反对日人专制;创办报刊推动新文化运动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从猛烈炮火中走出的欧洲乃至世界人民,无不希望通过“国际联盟”的成立,获取永远的世界和平。这股风潮也影响到亚洲,日本即有所谓“大正民主”的风潮,自由民主的呼声在日本乃至殖民地台湾扩散开来。林献堂和一些台湾知识分子敏锐地感觉到了这股潮流,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是新旧时代的分水岭,期望一个“新世界”的到来,一向遭受凌虐的弱小民族会获得得和平、自由与平等。而其时大陆新文化运动的兴起,尤其是反帝反封建的五四运动的爆发,给正在寻找前进道路的台湾知识分子以新的启示和鼓舞。在日本东京的台湾籍留日学生聚会上,爱国学生们形成共识:“必须从新文化运动着手,提高民族意识,改革社会风气,作为争取自由、反对日阀专制统治的凭借。”
  1920年,林献堂联合留日台籍学生,在东京创立“新民会”,自任会长,并仿北京《新青年》,创办中文月刊《台湾青年》杂志,其创刊词如是宣告:
  厌恶黑暗而仰慕光明——这样的觉醒了。反抗横暴而(服)从正义——这样的觉醒了。排斥利己的、排他的、独尊的野兽生活,而谋共存的、牺牲的、互让的文化运动——这样的觉醒了。
  很明显,《台湾青年》提倡的是民主和自由。从此,台湾人有了自己创办的政论杂志。
  新民会的最初宗旨是谋求台湾的自治,但林献堂考虑到完全的自治要求势必引起日本的强烈反应,招致严苛的镇压,对台湾的民族解放反而产生负面影响,所以将重点放在争取台湾人的参政权上,要求日本政府给予台湾人和日本人一样的平等待遇。林献堂几经酌斟,决定首先要求废除“六三法”,废止对台湾人歧视的法律,允许台湾人参政。《台湾青年》配合发表评论。
  “六三法”是1896年初伊藤博文内阁出台的;‘台湾法案”(因以日本明治29年第63号法案公布,故称“六三法”)。该法是日本统治台湾的基本法,以法律形式确立了台湾的特殊制度,总督集军政、行政、司法、立法等大权于一身的独裁权力等。该法案原定期限3年,可直到1919年仍没被彻底废除。
  林献堂在日本政界人士中频频开展活动。此时日本政府一改台湾总督由将军担任的做法而改派文官,林献堂乃寄很大希望于第一代文官总督田健治郎。田健治郎起初同意废弃该法,但当提交日本国会讨论时,却又变卦了,谓:“废弃尚非其时。”林献堂对此深表不满,遂集合新民会员和台湾留日学生400多人,在东京举行了撤废“六三法”的示威集会。
  1922年4月,《台湾青年》更名为《台湾》杂志。次年初,《台湾》杂志社在台南成立“白话文研究会”,展开传播白话文的工作。同时,在东京的《台湾》杂志改为半月刊的《台湾民报》(后改作旬刊、周刊,10年后再改为日报《台湾新民报》)。《台湾民报》首先响亮地打出了“启发我岛的文化,振起同胞之气”的宗旨,其次大力普及白话文,所发文章全部都用白话文书写。
  白话文的提倡和实践,拉开了台湾新文学运动的序幕。
  《台湾民报》从创刊号始,就刊登了大陆的新文学作品,接着发表了在上海学习的台湾人许乃昌的长文《中国新文学运动的过去、现在、将来》,介绍大陆新文学运动的有关情况。1924年9月,在北京师范大学读书、接受五四运动洗礼的台湾青年张我军在该刊发表《致台湾青年的一封信》,呼吁排斥旧体诗和八股文,以“团结、毅力、牺牲”为武器,改造台湾的旧道德、旧文化与旧制度。年底,《台湾民报》又发表张我军的《糟糕的台湾文学界》等文,猛烈抨击“暗无天日,愁云暗淡,百鬼夜哭,没有一丝活气”的台湾文学界,介绍陈独秀与胡适文学革命理论和新文学作品,呼唤文学革命。
  《台湾民报》发表的文章,强烈激荡着台湾文坛,引起了新旧文学的论战。这场论战推动了台湾新文学运动的深入开展,并在论战声中出现了两份中文白话文学杂志——《人人》和《七音联弹》。这两份杂志的创办,改变了《台湾民报》孤军奋战的局面。
  发起台湾议会请愿运动,组建第一个合法的政党
  “六三法”撤废运动未果,却使林献堂的思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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