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2期

一对钻石婚夫妇的传奇之恋

作者:曹庞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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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箭战穿
  1944年下半年,随着世界反法西斯战争逐渐进入反攻阶段,法国诺曼底登陆——欧洲第二战场的开辟,中印缅战场的需要,7月下旬,曹越华突然接到命令,立即调往印度。军令如山,说走就走马上出发。他被军车直送西站外的巫家坝飞机场,来不及告别亲朋、好友及同学,特别是自己的恋人,所幸途中巧遇程君礼,才在车上对程大喊了一声:“我到印度去了,告诉王德懿!”
  飞机越过喜马拉雅山脉的“驼峰”,抵达印度的都门都玛,再飞缅北重镇密支那。一路上,曹越华历经了温、寒、热象征战争诡谲多变“气候”的三带。当晚,他被浸泡在新一军新三十师八十八团第三营为他在前线阵地上专门搭建的“人”字形战壕,热带气候暴雨如注,刹那间就灌满了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空,火光升腾,硝烟弥漫,枪声、炮声、雨声交混在一起,近在咫尺。这阵势已把一个从未摸过枪的“文弱书生”推到了一个人生极度的考验之中。
  “这一晚是我人生最漫长难忘的一夜。”曹越华回忆说,“我身囹‘水牢’,又冷又饿又疲倦又无奈,寒冷的雨水刺骨,思绪无尽,似万箭穿心。如果说生命的本体还有一点意识,那就是一种强烈的‘三感’:一是对生命死亡的恐惧感,二是对父母养育的谢恩感,三是对远方恋人的思恋感,它刺激着我大脑皮层的核糖核酸,使我强振精神支撑到天明。第二天,在密支那阵地战壕,我迅速把这一晚的生死情景和感想写成了一封信,通过军邮投递了出去。”从此,在缅甸热带的丛林里,在异国雨季的行军中,在伤员浸血的绷带间,在尸首遍陈的战场内,他“总是天天撞见她的倩影”。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当在昆明的王德懿接着这封信时,她彻夜失眠了。眼泪一滴滴地落在信纸上。其中有一句话让她刻骨铭心终身难忘:“亲爱的,给我一个答复吧,您深情的目光辉映着我曾经苍白的青春,我将回报你最倾心的微笑和任何风浪都无法剥落的温柔。战争结束后,我将在黄土地上筑起一座小小的城堡,让我俩守着炉火听那杜鹃绽放的声音。”从此,王德懿的生活更多了一份担心、一份牵挂、一份思念。她的一身已经承负起了不可分离的两个人的重量,唯一能释放的就是互通书信。他们还互寄了靓相玉照。而今,曹越华最为遗憾的是当年在密支那前线阵地身着美式军服寄回来的一张照片,在文革中被自己销毁了。
  一轮战火,几度春秋。1945年8月15日,中华民族经过八年前仆后继、浴血奋战,终于取得了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作出了卓越贡献。月末,曹越华凯旋,于是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爱鸟筑巢
  经过战火的炙烤,硝烟的熏陶,血泪的洗礼,曹越华与王德懿建立了牢不可破的爱情。
  1945年10月12日,曹越华与王德懿在昆明喜订鸳盟,并在当日《云南日报》刊登了“订婚启事”。
  初冬,他们几经周折,终于搭乘妹夫程君礼在美军招待所联系的军车辗转回到重庆。十几天后,在北泉“数帆楼”举行了盛大婚礼,复旦大学第二任文学院长、我国著名翻译家伍蠡甫做证婚人,老师、同学及双方亲属、好友100余人参加,热闹非凡。
  新婚燕尔,他们筑窠于重庆南岸玄坛庙狮子山上黄家巷2号(因重庆名商黄锡滋居地而得名)的别墅里,度过了人生中难以忘怀的平和甜蜜的一段岁月。
  当时曹越华在重庆地处下半城的范崇实开办的四川丝业公司业务研究室从事对外贸易翻译工作,王德懿在地处上半城的刘航琛开办的川康商业银行秘书科担任文秘工作,二人均为“白领”阶层。他们每天都要往返相约,一起形影不离地乘坐摇桨的大木船,从东水门过渡长江到玄坛庙,然后拾梯而上三里长的坡坎,才回到面对大江、依倚高岭的家园。
  在这黄土高坡上,曹越华忠实地履行了“战地情书”中的那一份神圣的承诺。
  爱海风浪
  1951年曹越华、王德懿双双到上海。一个在西南蚕丝公司驻上海办事处从事“丝绸之路”的外贸工作,一个在西南贸易部驻上海土产推销处工作,他们是重庆最早一代在沿海城市建立窗口进行经贸的开拓者。年底,曹越华被招回重庆受到审查。王德懿带着3岁与1岁的两个女儿,靠“80个折实单位”的工资支撑全家老小的生活。当时一个孩子营养不良,患上佝偻病,肚皮膨胀肿大;另一个孩子患上支气管炎,后来形成终身慢性病。她每天一人分身“三头”:首先一头是白天,她要从市区溧阳路1269号(郭沫若旧居)的住家赶到几里路远的外滩沙逊大厦工作,身处灯红酒绿之地,她一尘不染,艰苦朴素,兢兢业业;其次一头是晚上,她要忙于家庭,照顾小孩的吃、穿、睡;再一头是深夜,她牵挂丈夫的处境、状况,秉烛思影,伏案泪书。一年后,她回到重庆,原来的家被抄后占用,婆婆及全家物品被挤在一个楼梯过道间本是堆放杂品的小屋。
  1957年曹越华下放到南川县渔泉农场劳动,一去就是几年。
  文革中,就因为在抗日战争中参加对盟军的翻译工作,曹越华“理所当然”地又被隔离监督改造,时常从所处郊区南山上的单位到市区,来回几十里地爬山涉水担糨糊,在“黄桷古道”上留下了人生一串串最为沉重的脚步。
  1969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指示一下达,夫妻俩就把两个“老三届”的女儿第一批送往农村。1972年初,夫妻俩又把两个“新三届”的儿子送到广阔的天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此时4个子女各奔东西,身边不曾留下一个。不久,16岁的小儿子在乡下由于水土不服,满脚生疮,化浓出血感染,病情严重,被社员用担架抬了几十里山路,送到公社医院进行治疗。夫妻俩放心不下,经过三天两夜赶到当地看望,因那时是全国农业学大寨的高潮,经常召开“三级干部会”,找不到住宿,成了“流浪街头的沦落人”。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夫妻患难更见情。
  在上个世纪后半叶中国几十年行使城市居民管理职责的《户口簿》中,作为户主、丈夫、父亲的曹越华,还有他另填入表格中的出身、成份以及自身的经历、命运,实际就是牵着一家人的前途。曹越华是一个真正的“双栖运动员”。一是他在历次政治运动中的受难生涯直到1978年,二是他坚持足球运动生涯75年,至今仍叱咤在绿茵场上(曾被中央电视台《足球之夜》杂志专版报道为“世纪球迷老人”)。然而,妻子王德懿在60年的婚姻家庭生活中,始终履行着相亲相爱、相濡以沫的初衷。他们不受时光迁移、时势转换,甚至时人从向的影响,坚定地维系着自己心田的滋润,心境的平宁,心灵相通,心弦和振,心音共鸣。
  解放后他们基本上一直是分多聚少,60年的“鹊桥”却有40多年是处在“牛郎”与“织女”之间相隔的彼岸。
  50年代,曹越华不是在一个运动接一个运动地被隔离审查,就是常年在外收购蚕茧或住点搞业务,后来调往成都。王德懿在重庆市蔬菜公司担任鲜菜科长,协助市府蔬菜办主任刘昆水(后任重庆市副市长、政协副主席)负责组织、协调全市的蔬菜基地生产、收购、运输、供应、销售等工作(最早的“菜篮子工程”),战斗在第一线,时常在外蹲点,一住就是几个月乃至半年。她带领青年突击队,跑遍了重庆的7区3县,奔波于田间地头,一心扑在工作上,大女儿和大儿子先后住院开刀也无暇顾及。1956年又去上海财经学院贸易会计专修科进修一年。这10年,夫妻俩基本上是身离心合,直至1961年曹越华才调回重庆。
  每周周末,是曹越华“常回家看看”的日子。从此夫妻俩又是几十年“一贯制”,被一山一水分隔在市区半岛和近郊山岭。原本70年代后期二人退休可以相聚在一起,但他们双双都践行着“活到老、学到老、工作到老、作为到老”的朴素的人生老年观,均在科研与学校的岗位上奉献余热,一直工作到7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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