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7期

巴金成《家》轶闻

作者:陆茂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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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国后不久,李尧枚从老家成都来上海看望巴金,巴金与他讲起了写《春梦》的计划,并告诉他,“把我们家的人和事情写进小说。”
  大哥极力支持,回成都后写信来大加鼓励:《春梦》你要写,我很赞成;并且以我家人物为主人翁,尤其赞成。
  对于作家来说,创作了小说须“嫁”得出去,方能体现其价值。巴金写《家》的构想已整整3年了,直到1931年初,发表的机会终于来了。
  上海《时报》向巴金约稿,请他写一部长篇小说,在该报每日连载1000字许。巴金答应了下来,他要写的正是创作计划中的《春梦》,于是开始动笔。
  写完《总序》,巴金考虑书名用《春梦》不甚妥当,改名为《激流》。理由是什么?他在《关于〈激流〉》中如是解释:决定把《春梦》改为《激流》。故事虽然没有想好,但是主题已经有了,我不是在写消逝了的渺茫的春梦,我写的是奔腾的生活的激流。
  1931年4月18日,《激流》开始在《时报》第一版上连载。报社精心设计了广告:本报今日起连载,新文坛巨子巴金先生作长篇小说《激流》。
  《激流》在《时报》上连载近年,吸引了广大读者,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1931年底,《激流》完稿,于次年5月下旬刊登完毕。
  1933年5月,《激流》送上海开明书店出版前,巴金酝酿再改书名,定名为《家》,是因为“我还有许多话要说,有好些故事要讲,我还可以把小说续写下去”。
  他于是写了一篇后记,告诉广大读者:“已经发表的《激流》,只是它的第一部《家》,另外还有第二部,写社会,写主人公觉慧到上海以后的活动。”
  他还在《谈〈家〉》中说:“我把这个故事叫做《激流三部曲》,《家》之后还有两个续篇《春》和《秋》。”
  由“开明书店”出版的《家》,封面的正中偏上,黑底方框里,一个大大的白色“家”字作为书名,方框上面四个小字“激流之一”。到1940年5月,巴金继创作了《春》后,又完成了《秋》,《家》、《春》、《秋》并称为《激流三部曲》,《家》成为“激流”之一。
  
  家里人与《家》中人
  
  《家》广为传播,有人说:巴金写的是自己家里的人和事,《家》中的主人公之一觉慧,就是巴金本人。
  此说并非空穴来风,但也并不全是。
  《家》写的是封建大家庭的没落史,巴金在这样的大家庭里度过了19年,熟悉所描写的那些人物和生活,他与这些人朝夕相处,爱过他们也恨过他们。
  在开始酝酿《家》的构架时,那些熟悉的面庞及其与之相关的事,就浮现在了脑海中,有主子,有下人,还有横遭摧残的年轻生命。后来,这些人和事争先恐后涌向笔尖,《家》中的多个人物,显现了家里人的影子。
  巴金自己最有发言权,请看他在《家》的前言、后记,及《忆》选、《谈自己的创作》选中的话:
  在克明、克安、克定三个长辈的身上,有不少我那三个叔父的东西。
  在《家》里,觉民很像我的三哥(尧林),在觉民身上有我三哥的东西。
  琴出现了,这是我的一个堂姐的影子。
  我还想谈谈陈姨太,我写这个人物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另一个真实的人,那就是我祖父的“黄姨太”,她的确是一个“语言无味,面目可憎”的女人……
  巴金在1937年2月写的《关于〈家〉》中说,祖父是《家》里两个真实人物之一:
  虽然“五四”运动已经发生,高家仍然是祖父统治整个家庭的时代,高老太爷就是封建统治君主。他是我的祖父,我如实地描写了我的祖父,一个“我说了算的”专制家长。
  家里的祖父与《家》中的祖父高老太爷有哪些相同之处呢?巴金写道:
  一大家人都得听他的话,处理年轻人生死大权也捏在他手里;用钱买来的年轻女人,在他的眼睛里也只是他的财产的一部分,他可以随意赠送朋友;他的钱只会促使儿子们灵魂的堕落,他的专制只会把孙子们逼上革命的道路;他创造了这份家业,他又来毁坏这个家业,至多也就只做到四世同堂的好梦……
  关于巴金自己,他否认读者所说的:巴金就是觉慧。但承认“我也许像觉慧”,觉慧的某些性格特征和故事,也有他自己的影子或痕迹。
  “我们三兄弟跟觉新、觉民、觉慧一样,有三个不同的性格,因此也有三种不同的结局。”他在《谈〈家〉》一文中如是说。
  他还说,他有过觉慧在他的死去表姐的灵前倾吐的那种感情,甚至说过觉慧在他哥哥面前说的话:“让他们来做一次牺牲品吧。”
  《家》中的觉慧的出路,正是巴金所走路的写照。
  巴金写道:“这梦魇无情地摧毁了许多年轻人的灵魂,我几乎也成了受害者中的一个。然而‘幼稚’和‘大胆’救了我。在这一点我也许像觉慧。我凭着一个单纯的信仰,踏着大步向一个目标走去:我要做自己的主人;我偏要做别人不许我做的事……觉慧也正是靠着他的‘大胆’,才能够逃出那个正在崩溃的家庭,寻找自己的新天地。”
  
  “觉新是我的大哥”
  
  巴金创作《家》的动机之一,是试图用小说的形式,唤醒大哥李尧枚摒弃“作揖主义”,勇敢地面对生活,不至于被封建大家庭吞噬毁灭。所以打算“用大哥做模特写觉新”,使更具感染力。他将此打算告诉了大哥,大哥很赞同。
  开始写《家》不久,传来了李尧枚服毒自杀的噩耗。巴金痛苦万分,彻夜未眠。经一整夜思索,敲定了《家》的全部结构,决定把大哥作为小说的主人公,塑造《家》中的觉新,以他为主线串联全书。
  巴金的多篇文章里,有过类似的说法:觉新是我的大哥,他是我一生爱得最多的人;觉新是我大哥的写照;觉新是我大哥的化身;第六章的小标题是《做大哥的人》,这不是巧合,我写的正是我大哥的事情,并且差不多全是真事。
  巴金说:“我拿我大哥做模特来写觉新,借用他的性格、他的一些遭遇、一些言行。觉新身上有很多我大哥的东西。”
  对照《家》中的觉新与巴金的《做大哥的人》、《觉新与大哥》,确实,觉新身上有很多大哥尧枚的东西:各房的仇视、攻击、陷害和暗斗使他难以应付;他永远平静地忍受了一切,他只有一个办法:处处让步来换取暂时的平静生活;我们时常在家里做一些带反抗性的举动,给他招来祖父的更多的责备和各房的更多的攻击和陷害。
  就拿《家》第六章里描写的大哥觉新来说,与巴金的大哥李尧枚的长相、性情、爱好、地位、婚姻,以及受大家庭内部倾轧压迫等等十分相似,可称“写照”、“化身”;连某些对话、书信、情事,也直接照搬了李尧枚给巴金的信里的倾诉。
  读者该记得,觉新的儿子海儿夭亡,使他痛不欲生。这一段情事也是巴金从自己大哥身上移植进小说里的。他在回忆文章中写道:海儿的病和死亡都是按照真实情形写下来的。另一个更大的打击又来了,他那个聪明可爱的儿子还不到4岁,就害脑膜炎死掉了。他的希望完全破灭了。他的悲哀是很大的。
  艺术创作有其真实的生活依据,家里人的影子、踪迹出现在了《家》中,但并不意味着小说中的人物完全是真人真事。《家》中的觉新与李尧枚就有不同之处,其中之一就是结局。
  家里的大哥被逼得彻底绝望而自杀了,而《家》中的觉新则与另一个不幸的人——丫头翠环结为夫妻,算是一对有情人成了眷属,恩爱厮守。
  觉新是读者怜悯同情的人物,这样的结局让读者聊以慰藉。巴金之所以做这样的安排,是因为大哥尧枚的自杀太残酷、太不公平了,受不了这样痛苦的结局,更不忍心让最心爱的“大哥”死在自己笔下。所以把觉新从自杀的危机中解救了出来,而没有把这一悲剧照搬进小说《家》里。
  责任编辑杨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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