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2期

石评梅与她的绝世之恋

作者:于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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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稍逾的高君宇不顾医生“须静养半年”的劝告,又到南方奔波了一趟。归来后,因急性盲肠炎发作,被送到医院,只3天时间就瘦得不成样子。石评梅站在形销骨立的高君宇的床前时,不禁泪如泉涌。
  “评梅,你的泪什么时候才能流干呢?”
  “君宇,现在我将我这颗心双手捧在你的面前,从此后我为了爱而独身,你也为了爱而独身。”
  “评梅,一颗心的颁赐,不是病和死可以换来的,我也愿用病和死来换你那颗本不愿给我的心。我知道我是生也孤零,死也孤零。死时候啊,死时候,我只合独葬荒丘……评梅,这儿的信件,你拿走罢,省得你再来一次检收。”
  这是高君宇和石评梅诀别时说的话。
  1925年3月5日凌晨2时,中国共产党的忠诚战士高君宇溘然长逝,年仅29岁。他留下了未竟的事业,未完成的爱情。据石评梅后来在一篇文章里透露,就在高君宇咽气时,她做了一个梦,梦见高君宇来向她告别。她惊醒后,急切地想去医院看望高君宇,告诉对方她知道忏悔了,不再坚持什么“冰雪友谊”,只要他的病好,她什么都答应他……但是,她此刻的忏悔,高君宇再也听不到了!
  人世间,只有死是最可怕的,它让一切无可挽回。
  3月29日,国民会议促成全国代表大会、北京大学和山西省立一中校友会,在北京大学法学院礼堂联合举行高君宇同志追悼大会,由中共北方局负责人赵世炎主持,沉痛悼念这位英年早逝的热血战士。邓颖超等参加了追悼会。石评梅由于悲伤过度,没能参加追悼会,但送了“碧海青天无限路,更知何日重逢君”的挽联,又在白绫上亲笔抄录高君宇自题像片的一首诗,悬挂在悼念大厅。5月8日,遵照高君宇生前遗愿,由石评梅出面将他的遗体安葬在他曾指给她看的地方——北京陶然亭畔。一起葬入墓穴的,有石评梅的一张小照,还有一枚象征他们“冰雪友谊”的象牙戒指。石评梅亲手在墓旁植下10株松柏,并在墓碑上题写了碑记:
  我是宝剑,我是火花。
  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
  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
  这是高君宇生前自题像片的几句话,死后我替他刻在碑上。
  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我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
  评梅
  
  徜徉在陶然亭畔的生死恋歌
  
  高君宇的突然病逝,对石评梅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她沉浸在无比的悲痛之中。
  从高君宇的遗物中,石评梅找到了那片她退回的寄情的红叶,上面的字迹依然,只是叶子已经枯干了,中间裂了条缝,她心如刀割,“上帝允许我的祈求罢!我生前拒绝了他的,我在他死后依然承受他。红叶纵然能去了又来,但是他呢,是永远不能再来了!”
  高君宇的死,终于让石评梅献出了她的心,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高君宇的离世一度使得石评梅茶饭不思,生活乱了套,她说:“便是最珍贵的天辛的遗照,虽在案头已经灰尘迷漫,模糊的看不清是谁。朋友们的信堆在抽屉里有许多连看也不曾看,至于我的笔成了毛锥,墨盒变成干绵自然是不必说了。屋中的杂琐状态,更适合我的心情一样,不能收拾,也不能整理。连自己也莫名其妙为什么这样颓废?……而我最奇怪的是心灵的失落,常觉和遗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总是神思恍惚,少魂失魄。”(石评梅:《偶然草》)
  石评梅真正认识到,只有高君宇才是一个伟大而多情的英雄,是她忠诚的情人,灵魂的保护者,她决心把自己的青春和爱献给死去的亡灵。她每个星期天和每年的清明节都要迤逦陶然亭畔君宇的墓前,挥泪祭扫,悼亡追悔,她说她和君宇“生前未能相依共处,愿死后得并葬荒丘”。
  高君宇去世两年后,她依然触景生情:“走在西长安街的大森林,疏疏的枝上堆着雪花,风过处纷纷地飞落下来,和我的眼泪滴在这地上一样。过这森林时我抱着沉重的怜痛,我虽然能忆起往日和君宇走过时的足踪在那里,但我又怎敢想到城南一角黄土下已埋葬了两年的君宇……”(石评梅:《雪夜》1927年1月10日)她写下十多篇催人泪下的诗歌、散文,来寄托自己的哀思,这些作品收在散文集《涛语》中。
  然而石评梅并没有就此沉沦下去,悲痛之余,她严肃认真地思考社会和人生,逐渐理解高君宇所从事的事业,精神开始振作起来。她向朋友说,“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呢?我干教员再这样下去,简直不成了!我虽然不能接续天辛的工作去做,但我也应努力一番事业。你看,北京这样的杀人,晶清是革命去了,北京只剩下我了,暑假后我一定往南边去,让他们认识认识我评梅,做革命事业至少我还可搜集点资料做文章呢!”有一次出发的行装都准备好了,只因北京教育界同仁劝阻,母亲也不同意,才没有成行。
  1928年5月29日,她给“玲弟”写了一封信,这封信现在看来颇带有一些“交代后事”的性质。她在信中说出“装了自己全部历史”的小箱子放置的地方,嘱咐有两笔存款各做什么用场,让玲弟照顾好母亲。“玲弟,我已走了,你们升天入地怕也觅不到我的踪迹,我是向远远的天之角地之涯独自漂流去了。我走后,他墓头将永永远远的寂寞了,永永远远再看不见缟素衣裳的女郎来挥泪来献花了,将永永远远不能再到那湖滨那土丘看晚霞和春霭了。秋林枫叶,冬郊寒雪,芦苇花开,稻香弥漫时,只剩下孤寂无人凭吊的墓了,这也许是永永远远的寂寞泯灭吧!以后谁还知道这块黄土下埋着谁呢?”
  石评梅是想寻找其理想的精神家园和生命的归宿。但是,1928年9月18日,石评梅剧烈头痛,但她没在意,还是照常去讲课。病情日益加重了,友人庐隐等送她住进旧刑部街的日本山本医院,不久开始昏迷。23日转协和医院,诊断为脑炎。30日,一代才女石评梅离开了这令她失望的世界,她年仅26岁的年轻生命令人痛惜的猝然而止。根据石评梅生前遗嘱,她的遗体被朋友们安葬在北京陶然亭畔高君宇墓左,她常用的一支美国“雪佛尔”牌钢笔也放在她的手中。石评梅在泣血哀吟中,到底完成了她和高君宇“并葬荒丘”的愿望。
  1928年10月21日,《世界日报》社、女师大学生会、春明女校、蔷薇社和绿波社等,在女师大礼堂举行追悼会。女作家庐隐报告石评梅生平事迹,戏剧家焦菊隐致词,女师大学生会撰写祭文。悲恸万分的好友陆晶清专程从上海赶回北京,写下了《我哭你唤你都不应》的悼文。
  一对有情人,生未成婚,死而并葬,在当时已是人们传颂的佳话。陶然亭公园因此名贯京城,人们纷纷前往寻觅那里埋藏的故事,领略现代“梁祝”带给他们的心灵震撼。
  周恩来和邓颖超对高君宇一直念念不忘,对高君宇和石评梅的爱情悲剧也深表惋惜,他俩曾几度到陶然亭凭吊“高石之墓”。文革期间,“高石之墓”遭到破坏,当时已身染重病的周恩来闻讯后十分痛心,立即委托邓颖超妥善照管。在邓颖超的关照下,两块汉白玉的高石墓碑被移至首都博物馆保护起来,他们的遗骨火化后安放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1984年又在陶然亭重修了他们的双碑墓地,两块尖形的汉白玉墓碑像伫立对望的恋人,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陶然亭畔,冷雪在融化,生命在闪电,一曲无尽的绝世恋歌在吟唱……
  责任编辑 齐玉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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