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冯玉祥修治永定河
作者：张文惠
字体： 【大 中 小】
号称海河水系五大河流之一的永定河，在清代以前却有个意思相左的名字，叫“无定河”。究其缘由，盖因其上游桑干河源出山西北部的管涔山，流经黄土高原后，夹带了大量泥沙，其含沙量仅次于黄河，因此又有“浑河”或“小黄河”之称；由于上游所经各地为太行山支脉，两岸重峦叠嶂，河行其间，依山为堤，水流湍急，泥沙大部随水而行；自出西山之口进入宛平县境，特别是卢沟桥以下土地平衍，所携泥沙到此随处淤积，以致水势迂曲，回旋漫溢，河床随之徙移不定，“无定河”之名就是这样来的。康熙帝鉴于水患危及京师，曾筑“永定大堤”以固河槽，并于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赐予“永定河”名，即取其“永不为患”的意思。事实上，想靠筑一次堤就一劳永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儿。查有清一代，永定河曾多次泛滥。到了清光绪十六年（1890年）更是堤毁河决，洪水恣肆，“都会之间，悉成泽国，损失之巨，以亿万计”。
冯玉祥修治永定河是在1923年至1924年这两年间。而这时，正是这位有名的基督将军酝酿、准备彻底摆脱军阀集团羁绊的转折关头。
自1920年第十六混成旅改编为陆军第十一师以后，冯玉祥领导的这一不断接受革命和进步思潮影响的军事团体，虽说名义上仍隶属于直系，实际上已逐步形成一支相对独立的军事力量。1922年直奉战争爆发。4月19日，冯军奉命向洛阳集中。当直军在长辛店一带战事吃紧时，冯立派李鸣钟率第二十一旅增援，自己则率军大败河南督军赵倜。至此，直系进一步控制了北京政府，冯玉祥也因战功被任为河南督军。当年5月，冯颁布了《治豫大纲》，宣布严惩贪官，提倡节俭，改良市风，重视教育，发展交通等。正当冯大展治豫宏图之际，却遭到直系首领吴佩孚的排斥，未及半年，北洋政府任命冯玉祥为陆军检阅使，并授予扬武上将军名义。冯明知陆军检阅使是个没有实权的虚职，但却利用这一时机，在北京南苑大力练兵，在两年时间内，训练出3万能征善战、纪律严明、具有一定爱国思想的精兵。
冯玉祥和他的部队热心公益事业是早已闻名遐迩的。因此，当冯部移驻北京南苑不久，地方官绅就为永定河修治事宜找上门来。1923年5月16日，冯军第八混成旅旅长李鸣钟即奉检阅使之命，与永定河河工局官员张伯才，基督教青年会干事刘砥泉、孙为之等人接谈。张伯才等人开门见山，急切申述说：永定河石景山下游之衙门石堤，年久失修，破损已极，如不从速修复，只恐河水涨发，京畿安全难保。而眼下正值农忙，民夫短缺。我等素闻贵军与民休戚与共，故特请求贵军大力协助。李鸣钟旅长当即表示：保国卫民，本属军人天职。只要有裨国家，有益人民，敝军无不唯力是视。请容禀明冯检阅使后，择日实地察视，尽快着手进行。
冯玉祥在听了李旅长转述张伯才等人的求助情词后，感慨地说：提起这条永定河，还真跟我有些关系。早昔先父在淮军供职，就曾在此挖过河道。刻下本军又驻扎此地，故疏浚此河刻不容缓。此举一则可为百姓消除隐患，二则也是承继先父遗志。既属善举，也是乐事。遂即命令李旅长于次日率同学兵团团长石敬亭、营长张自忠、张凌云等，前往河堤现场察看。
17日晨6点半，李旅长、石团长会同张伯才等驱车经西直门到衙门口一带视察后，才知道这里的北河堤早在去年已被冲毁数百米，而此处地势竟比西直门还高三四米，河床上淤积了大量沙石。倘若此口一决，京畿一带数百万人民生命财产将会付诸东流！大家研讨后认为，必须一面修复河堤，一面疏浚河身，通顺水势，双管齐下，才能收到治河之效。
李旅长将现场视察的情况和他们的意见面陈冯玉祥后，冯完全赞同他们的看法。此前，冯已会晤了当时负责督办水灾河工事宜的熊希龄，所商办法与李旅长等意见相同。因此，决定在修复毁损河堤的同时，拟挖100米宽、3米余深之新河床1000米，于汛期之前完工。计划既定，冯当晚即特命学兵团、手枪营等做好准备，准于19日动工。
为了鼓舞士气，第二天，冯玉祥集合部队讲话，动情地说：我们当军人的，举凡衣、食、住、行、用，都是老百姓供给的，没有一样不是民膏民脂。我们既然受了老百姓这么大的恩惠、照顾，清夜扪心自思：老百姓对我们有何要求呢？不外乎以下两项：一是要我们抵御外侮，二是要我们平定内乱。换句话说，就是要我们保国卫民。所以只要是危害我们的国家和人民的，不论他是外国人还是本国人，也不论它是猛兽还是洪水，我们都要去拼命地铲除干净，才算尽了我们的本分。否则，如果我们表现怯懦、怠惰，那对我们所负的责任都是很大的亏欠。再进而言之，如果我们国家的土地和人民的生命财产，有一样遭致损害，那就是我们军人的奇耻大辱！眼下，京西有一条永定河，每年六七月只要一下暴雨，河水就陡涨，堤防就溃决，差不多年年如此。当那洪水一到，人民的庄稼房屋，无一不变为丘墟，百姓的老少生命、鸡犬牲畜，无一不化为鱼鳖。茫茫数百里田土桑麻，全都淹成一片泽国。再厉害一点，就会把几个县的土地，都淹没在一片浑水黄汤之中。唉——，这升斗小民何罪之有？竟遭此目不忍睹、耳不忍闻的境遇呢？我军信奉耶稣基督，素抱救人主义，又身为军人，以保民为天职，面对这样的任务，我们岂可让人么？我想大家和本使一样，即使没有政府的命令和老百姓的请求，我们宁可牺牲一部分练兵时间，也不会放弃这件我们责任之内的事！
19日是由教导团、学兵团和手枪营组成的治河先遣队出发的日子。清晨6点半，冯检阅使又集合队伍讲话说：前两天，我听说香山万国机器厂，有个从韩国流落至此务工的少年，年仅十二三岁。在有个礼拜天，他看见工厂悬挂着许多国家的国旗，唯独没有他的国家的旗帜。这小孩子触景伤怀，忍不住哽咽哭泣。我真打心里钦佩这位韩国的小小英童。他的国家沦亡了，可他的精神并没有亡！现在我国的政治每况愈下，真是很少看见这样热忱的爱国者！那些寡廉鲜耻的政客们，不是媚外就是惧外，坐视我国的土地、人民被外人侵占、欺凌而不顾。再看那各省的重要商埠，有几个没有外人作威福的租界呢？每当顾念前途，真令人不寒而栗啊！我们应当实心爱国，为国家造福，为人民除害。要尽本分，忠职守。要贵永久，切莫五分钟热度！最后，他又谆谆嘱咐所有官兵：今年天气冷热不定，大家务须时刻注意卫生，免致疾病，增进体质。
参加第一批治河的团长有石敬亭、孙良诚、韩复榘、佟麟阁、门致中等7人，团附6人，营长有张自忠、张凌云、吉鸿昌、李兆锟、刘允三等20人，士兵近千人。
5月20日是星期天。李鸣钟旅长又奉冯检阅使之命前往河工现场视察。李于晨6时许出发，10时抵施工部队营幕。下车后便在工地各处巡视一过，然后反复叮嘱官兵说：你们是第一批派来修河的队伍，是本军的精华。大家必须振奋精神，给后来者做一个好的榜样。你们要确守纪律，凡与民众交际往来，一定要平和忍让，不得与之计较。随后回苑面谒冯检阅使复命。此后，每于周末，各旅、团即轮流换班，绝大多数官兵都参加了这次治河劳动。
施工一月后，适值6月18日是农历端午节。冯玉祥又邀集各旅长、参议以及基督教青年会牧师等人，于清晨5时在旃坛寺集合，一起乘车赴河工现场视察工程进展。当天有关媒体还特别拍摄了记录电影。为了不影响河工进程，冯在现场和大家一起野餐后，仅召集各率队长官讲了话，再次晓以治河的重要意义，勉励大家奋发工作。施工部队按计划一团一团开上去。那工程之艰苦真是难以言状。官兵们每天都在狂风暴沙之中劳作，鼻子耳朵都塞满了沙土。大家胼手胝足，昼夜不息，前后苦干了近两个月，直到汛期到来，当年终保安全无虞。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熊希龄，曾多次感佩赞叹不已。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