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那些热情答应帮忙的先生们曾事先告诉我,说您有能力通过某种方式使我同那些决定千百万德国人命运的人取得联系,”牧师说,“如果我们能够接近上层社会,哪怕是接近一天,那么将来我们就有许多东西可以得到宽恕。”

  “我想先给您提几个问题。”

  “请提吧。我愿意回答所有问题。”

  和牧师谈话的是一个意大利人,身体消瘦,个子很高,看样子十分苍老,举止却显得非常年轻。

  “用不着回答所有问题。如果您同意回答所有的问题,我就不再相信您了。”

  “我不是外交官。我是受人委托前来找您…”

  “是的,是的,我明白。已经有人向我转告过您的一些情况。第一个问题:您介绍的是什么人?”

  “对不起,但我应该先听听您的回答:您是什么人?我准备谈谈留在希特勒身边的人。死亡威胁着他们——他们和他们的朋友。您住在中立国家里,您不受任何威胁。”

  “您以为在中立国就没有盖世太保的间谍吗?不过,这是个别情况,这和我们的谈话没有关系。我不是美国人。也不是英国人……”

  “我从您的英语已听出这一点。大概您是意大利人吧?”

  “是的,就出生地来说,我是意大利人。但我是美国公民,因此,既然您相信那些帮助我们会面的先生们,您也可以非常坦率地同我谈话。”

  牧师想起布吕宁临别时的嘱咐。所以他说:

  “我在故乡的朋友们认为,所有的德国军队全部投降,肃清党卫队的各个部队,可以挽救数百万人的生命。我完全赞同他们的观点。我的朋友们想知道,我们应该和盟国代表中的什么人接触?”

  “您指的是帝国所有部队:驻在西部、东部、南部和北部的部队同时投降?”

  “您想提出一条不同的途径?”

  “我们的谈话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进行的:谈判对德国人有好处,而不是对我们有好处,所以我们将要提出一些条件,您说对吗?为了使我的朋友们能够同您进行具体的谈话,正像古人所教导我们的,我们应当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什么时候?多少人?在谁的帮助下?为了达到什么目的?”

  “我不是政治家。也许您是对的……但我请求您相信我的坦率。我不了解送我到这里来的那个小组背后都是些什么人,但我知道,代表这个小组的人是个相当有影响的人物。”

  “这是玩弄猫捉耗子的游戏。对政治问题,一切都应该一开始就讲好。政治家喜欢讨价还价,因为对他们来说没有秘密可言。他们在衡量什么东西值多少钱。如果他们不善于讨价还价,如果他们是极权主义国家的代表,他们就会被推翻,如果他们来自议会制的民主国家,那么在下次选举时他们就会落选。我建议您转告您的朋友们,在我们弄清楚他们代表什么人,他们的纲领、首先是意识形态纲领是什么,以及在事先得到我们帮助之后他们打算在德国实现哪些计划之前,我们是不会坐下来同他们谈话的。”

  “意识形态纲领是很明白的:它以反纳粹主义为基础。”

  “然而在您的朋友们看来,将来的德国是什么样子呢?它将朝着哪个目标发展呢?你们向德国人提出什么样的口号?如果您不能替您的朋友们负责,那么我想听一听您个人的观点。”

  “无论是我,还是我的朋友们,都不愿意看见未来的德国染上布尔什维克的赤色。但是在这种程度上说,我觉得,保持(尽管是变相的保持)某种镇压德国现有的德国人的机关的想法是极端荒谬的。”

  “首先遇到的问题是:希特勒下野之后,谁能够使德国人民遵守秩序?宗教界人士?现在被拘留在集中营里的人?还是那些决心与希特勒主义断绝往来的现实存在的警察部队的指挥员?”

  “德国的警察部队属于党卫队元帅希姆莱领导。”

  “这我听说过。”牧师的对话人微微一笑。

  “这么说,您指的是保持党卫队的权力,您认为它有可能使人民摆脱无政府状态,从而遵守秩序?”

  “谁提过类似的建议?我认为这个问题还从未讨论过。”意大利人回答说,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他第一次绷着脸严厉地注视了牧师一眼。

  牧师吓了一跳。他明白自己说走了嘴:这个非常仔细的意大利人会立刻抓住他不放,强迫他说出他所知道的有关美国人同党卫队谈判的全部情况。布吕宁曾给他看过谈判的速记记录。牧师知道,他不善于撒谎,他的脸色总能暴露他内心的一些想法。

  然而,这个意大利人,作为杜勒斯情报处的一名工作人员,回到住所之后,沉思了很久,然后才坐下来写有关这次谈话的报告。

  “要么他是一个完全无足轻重的人,”意大利人心想,“在德国没有任何影响,要么他是一个精明的侦察员。他不善于讨价还价,但是他没有对我说什么。不过,他最后几句话证明他知道同沃尔夫谈判的一些情况。”



作者:[苏] 尤里安·谢苗诺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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