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姑娘的失言,使尼古拉失去了平静。“她们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把事情弄乱?难道她们真是间谍不成?”

  最后一个夜晚,在机务段里听到的歌词,一次又一次在耳边回响,使人生烦地打断这些不安的念头,大概这些歌词还是十分宝贵的:“在一次热闹的舞会上,在不安的尘世奔忙中,我偶然看见了你,但你的形象却蒙着一层秘密……”现在根本没有舞会!而秘密却十分可恶!要知道,主要的是,她撒谎的神态是那么逼真。为了什么?有什么目的?……从另一方面说,比如他自己,要是在森林中遇上了武装的陌生人,而且还穿着德军制服,难道他会说真话吗?

  可是,这个该死的袋子又意味着什么呢?

  为了避开这个念头,尼古拉开始小声哼起歌来。在这林中庄严、肃穆的寂静之中,听到了女孩子的爽朗的笑声。这,自然是她。“……你的笑声既忧伤,又响亮……”什么忧伤的,真见鬼!她干吗要笑?

  “您的听觉一点儿也不好。”姑娘笑得喘不过气来,回转身子,比划着小指尖,对尼古拉说。“大概,在童年时代,您的耳朵被狗熊踩过,对吗?”

  “我不是科兹洛夫斯基,听觉对于我不一定是必需的。”显得很窘的游击队员不很成功地反驳道。

  “打击法西斯坏蛋,没有听觉也可以,而且咱们的尼古拉在这种情况下是第一流的行家,”库兹米奇帮尼古拉一把。“他能对付……你们这批法西斯强盗。”

  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完全意想不到的事。趁库兹米奇不防备,姑娘向他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上衣领子直抖,抖得衣料象要裂开似的,而库兹米奇的脑袋摇摇晃晃,象个破布做的娃娃。

  “你说什么?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可恶的老家伙?你太放肆啦!”

  难以为情的库兹米奇想把她紧抓着的手掰开,但是未能如愿。

  “你们是什么游击队员?到时候你们总会弄清我们是谁……”

  “松开手……你这个没上油的轴箱!”库兹米奇进行反抗。

  “玛莎,放开他这个说蠢话的老家伙:我们走吧!到那儿,指挥员会弄明白的,会给他记上一功的……他已经立下汗马功劳啦。”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尼古拉心里暗自高兴。“她多么厉害啊!不,这样装假是不可能的!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又那么大胆——赤手空拳扑向带武器的人……一点也不害怕。”

  “走吧,走吧,路还远着哩,”尼古拉有意和解地催促他们赶路。“到了营地你们可以骂个痛快!”

  他们沿着勉强可以辨认的、只有猎人才走的小道重新上路了。有时,树木稀疏,眼前出现了沼泽;有时,林木稠密,高大而又挺拔,象一堵堵永远耸立的挡风墙。树枝在脚下咯吱作响,松鸦在橡树下为争一颗掉落在地的橡实而撕打,发出贪婪的叫声。一群喜鹊时而追上行人,时而落在后面,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只有这一切声响才打破了密林的寂静。

  小路通向荒废的伐木场。不久前,这里还处处响着斧头卖力的伐木声、电锯紧张的鸣叫声、人声以及松树倒下的咝咝声。

  这里过去是一个规模可观的机械化伐木场。伐好的圆木和干得发黄的木料堆得高高的,整整齐齐地排在木板路两旁;象战场上的尸首一样,横七竖八地躺着伐下来以后尚未修整的松树,松树上还有已经发黄的枝枝叶叶;在一丛丛芦苇和山萝花的后面,露出了废弃的锅驼机的躯壳,由于日晒雨淋而红锈斑斑;锅驼机旁是一台电动机,周围杂草丛生;卷成螺旋状的断铁丝长满铁锈;远处的灌木丛中,停着一台高大的集材拖拉机,象一只睡熟了的象,上面装满了去皮的圆木,由于雨淋,圆木已变成灰色。森林,好象要替它被推倒的树木复仇似的,急急忙忙以野草、灌木林、丝绒般的青苔掩盖了人们的足迹和小径。

  行路人尽量不去东张西望,因为这荒无人烟的景象特别令人惆怅。一只快活的小松鼠大胆地从树上跳到拖拉机的机罩上,黑玻璃珠似的眼睛惊奇地望着走近的人们,似乎在说: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小松鼠用爪子搔搔耳朵,不慌不忙地摇晃着尾巴,一下跳到圆木上,再从圆木上跳到树枝上。柳兰的淡紫色的叶子随处可见,这种叶子的下部蒙上了一层又亮又软的绒毛。柳兰遍地繁殖,十分茂盛,羞答答地覆盖着长满铁锈的废弃的机器,遮住了长满红锈的窄轨铁路以及木板小路。

  “啊,荒无人烟,荒无人烟,祖国的大地!”库兹米奇叹了一口气,用木棍打掉那些肆无忌惮地挡住小路的飞帘草上针一样的草尖。“这种可恨的草从哪儿来的?有人居住时,好象还看不见它,可是人一走,立刻长得一人高。长得好快呀!”

  谁也没有答腔。由于战争爆发而未能将木材运到目的地的集材拖拉机已经落到身后,这时,库兹米奇自言自语地嘟囔道:“正是在这样的居民点里,过去有苏维埃政权,大家过着人的生活。而法西斯强盗一来,不知从什么地方爬出了这一帮该死的地痞流氓:市长、区长、还有形形色色的警察?”

  老头子意味深长地瞟了两个陌生女人一眼。她们没有理睬他。库兹米奇恼怒地使尽气力用树棍抽打可恨的飞帘草丛。飞帘弯下去又立起来,而树棍却折断了,一节树棍象个飞去来器①,画了一个弧形,打着了老头子的脑袋。库兹米奇啐了一口痰,将手一挥。在生活中,他认为自己是个倒霉的人,因而也就习惯了类似的意外事件。

  【 ①飞去来器是澳洲土人的一种弯棒武器,掷出后在空中画一个大圆圈而仍飞会投掷者。译者。】



《穆霞姑娘》作者:[苏联] 勃列伏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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