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然 而 然

第六章

 



  一九四○年七月的一天,他和薇拉一道沿“10·25大街”走了一阵,然后绕过马尔宗沃广场继续往前走——到了青铜骑士像。

  阿廖沙一直默默无语。

  一场夜雨之后,整个城市沐浴在轻柔明亮的阳光里,呈现出一片银白色。公园和草地绿油油的。草地上的花朵娇媚羞怯,婀娜动人;三色堇一片接着一片。涅瓦河上,市内交通路来来往往,穿梭不断;一队队拖船悠然行驶。对岸工厂的烟囱吐着烟。港内的塔式起重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便能看见。

  薇拉竭力表现得愉快一些,但是脸上却无法掩饰地透露出心中的忧郁。

  这他这个傻瓜也觉察出来了,并且跟着忧郁起来。

  “可不能激动啊!”他暗暗对自己说,于是力图使自己抛开忧思,抹掉那些偶然的痕迹——

  你看到的将是美好的天地

  市里正准备庆祝海军节。这是芬兰战争结束以来最大型的庆祝活动。军舰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涅瓦河上。到处张灯结彩。军舰上,大街人一片光明……

  “这是谁的诗句?”薇拉问道。

  “勃洛克的,”他说。

  “就是写《十二个》的勃洛克?”

  “这两句不出自《十二个》那首诗。”

  此时他终于拿定了主意。是的,决定了,最后决定了。一想到了这——点他的心情顿时一阵轻松,精神振作起来。

  对,就这么办,后天去市军事委员部。为了弄清父亲阵亡的详细情况,他曾经同薇拉一道去过几次。这次,萨沙.涅夫佐罗夫、任尼亚·鲍洛京两人陪他去。他俩很少旷课、荒废学业,不象他……但也受到过警告。

  他一点没向薇拉透露自己的计划。

  “说实在的,我对勃洛克知道得很少,”她说“你很象我妈妈,”他脸上呈现着微笑。

  “为什么?玛丽雅.伊拉里奥诺夫娜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妇女,你奶奶也……”

  “我不是说这个,”阿廖沙解释说,“我是说她不懂诗……”

  “你今天怎么聪明起来了?”

  嗨,薇罗奇卡真不愧是个奇女子。

  “你知道,”她说:“我好象很喜欢你。在你之前我有过一个人。我不会耍滑头,我不隐瞒。可是你呀……我的小傻瓜,从来还未被人看上过呢……”

  他感到一阵幸福,而说出来的话却言不及意:

  “你这话从何说起?”

  “根据多的是,遍地都有:港口有你的画、你写的标语、横幅和画的宣传画。还有,你上了美术学院。总之一句话,你不同于一般人……而我——只上了七年制的学校。你为什么能看上我这样一个人?……也许这就叫做需要吧?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艺术家呢?艺术家总不一定非找艺术家吧?……”

  市里象在过光明节,家家户户窗子上的伪装窗帘统统撤掉,警报演习也停止了。

  天气晴朗,阳光灿烂,透过精巧的花墙望去,夏花园里树木葱笼,绿荫从中点缀着几尊雕像。街道上车水马龙,有洒水车、小轿车、无轨电车还有公共汽车、有轨电车。或疾驰,或缓行,沙沙声、嘟嘟声、尖叫声,此起波伏。电线在阳光下闪光,空气中飘散着汽油味和不知那儿来的新鲜油漆味。

  阿廖沙带着藏拉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这段路程不近,但是对于年轻人的两条腿来说,算不了什么。而且他们已是走惯的了,过去来来回回全是步行。阿廖沙送薇拉回家,几次把她送过他崇敬的普希金像,然后才绕个弯子由铁匠胡同回到马拉塔街。

  “你还未到我家去过呢……我们再走走,行吗?应该这样……”

  她打断了谈话,突然这样说。

  “到你们的拉赫金大街去?”

  “为什么不去呢?”她说。“不要忘了,我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在担架上!……”

  他又回过头来送她回家,回拉赫金大街。

  已经是傍晚了。街上的路灯和各商店橱窗里的灯一下子全亮了。房屋、无轨电车、有轨电车和公共汽车的窗里也亮了。涅瓦河上的船只闪烁着点点灯火。

  又走到灯火辉煌、披着节日盛装的大街上,他们时而拥抱,时而接吻,对来来往往的行人毫不在意。

 

作者:[苏联] 谢·阿·巴鲁兹金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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