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没有来信。他不兔感到纳闷,但现在却并不想她。确切地说,他希望想到她,但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卡佳,是卡佳—卡秋莎。
想的是薇拉,眼前出现的却是卡佳。甚至连薇拉的模样也已经从脑海里消失,仿佛消散在一片谈淡的烟雾之中。
卡佳……
他想找个机会溜到卫生队去看看卡佳,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可是黄昏降临得太快。迟了!
尽管周围平静无事,他们仍然派了岗哨。
这是老规矩,无须任何人提醒,是阿廖沙和柯斯佳两人自动决定的。
值班名单上午就排好了,每人负责一个钟头。到时候由上一班岗哨叫醒接岗的,因为事先就知道该接岗的是谁。
身边没有领导,大家心里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阿廖沙和柯斯佳仅仅是上士,但现在身边没有大士,排长杜金也不在。
夜里不断有人来查哨,炮兵连、营的值班员陆续来过,甚至伊万尼茨基和团部值班员也动过大驾。
得知他们已经读过斯大林同志的讲话,伊万尼茨基表扬了他们。
“我们还要反复学习这个讲话!”伊万尼茨基说。“顺便说—下,谢罗夫同志”他转身对陪同前来的政治指导员说,“各单位都要学习。每个排、每个连、每个营都要学,不要忘了后勤部门和卫生队。西部地区来的新兵和摩尔达维亚人尤其要学!”
阿廖沙和柯斯佳还没有唾。
岗哨已经派出。每次首长来,哨兵照例要报告情况。而此刻来的是团部值班员,而且伊万尼茨基少校亲自来了。岗哨高声喊道:“谁?”
天亮得早,南方就是这样。很早以前,三O年的时底爸爸和妈妈多次送阿廖沙去耶夫帕托里亚治风湿病。从那时越南方的黄昏和夜色就深深地留在了他的记忆中。
柯斯佳已经睡着了。
阿廖沙走到岗哨跟前。
哨兵手上戴着一块手表,是德国货。
“现在是早晨五点,”哨兵说。
阿廖沙检查了一下马匹。马拴在屋后仓促竖起的拴马桩上,打着磕睡。
“休息吧,休息吧!”阿廖沙望着马那安详而温顺的长脸说。“我们还要战斗呢……”
他头脑里莫明其妙地陡然起了一个念头:“到卫生队去—趟,马上就去。对,立刻就去,趁现在天还没亮。天亮以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情况,也许战争就要结束了,或者还会有新的、更加可怕的事……”于是他拿定了主意。
走过岗哨时,阿廖沙说:“我去卫生队看看排长杜金中尉。有什么情况,我在那里。”
他或许还能见到卡佳—卡秋莎吧?她在卫生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急切地想看到她!
黎明前一片黑暗,道路两旁挤得满满的:有躺着的红军战士,有鼻子发出呼哧呼哧声的战马,马车、炊事用具和大炮停放在紧靠篱笆的地方。
他来到卫生队。一台小型发电机突突响着,同俱乐部放电影时的声音一样。缠着绷带的伤员在帐篷旁边打盹。有两个帐篷里还亮着灯光。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杜金所在的房子,推开门。
一位严峻的、睡意朦胧的卫生员走过来问道:“干什么?”
“我想打听—下杜金中尉怎么样了?”
“伤员都睡了,睡了,”卫生员嘟哝道。“这时候跑来……”
接着稍微和缓地追问了一句:“你找谁?”
“我们排长杜金中尉。我们昨天送来的……也就是今天凌晨……”
“等等……我去瞧瞧……夜里我们埋了许多人。或许你的中尉还活着………就在这儿等着,不许再往前走!否则是要挨骂的!”
年近五旬的老卫生员撅了撅因抽烟熏黄了的小胡子走了。那张凳子显然是他坐的,深红色的油漆已经脱落,旁边地上放着一个弹药箱,上面铺着一张发黄的旧报纸,报纸上有一些面包屑和一个铝饭盒,匙子也是铝的。
阿廖沙一直站着。
最后,他把卡宾枪从肩上取下瓶放到地上。卡宾枪和子弹带够沉的。有些小伙子已经使用缴获来的德国自动步枪,拿起来相当轻便。一些人的战利品被收走了,也有的留了下来。阿廖沙下次也该冒冒险才行。不过他和柯斯佳·彼得罗夫已经是上士了。
卫生员回来的时候语气平静地问:“你是谁呀?”
“我是来找杜金的,”阿廖沙回答说。“我是红军战士戈尔斯科夫……”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上士了,于是补充说:“上士戈尔斯科夫!怎么样?”
“好的,我现在就去报告,”卫生员说。“你的排长还没睡,问是谁来了。你等一等。”
转身要走时又补充说:“你如果累了的话,就在凳子上坐坐。象站岗放哨一样站着……那多可笑。武器不要老拿在手里……这是卫生队……你等着,我马上就来……”
阿寥沙没有坐,但内心感到轻松多了。杜金还活着,这对他来卫生队是一种内心开脱。
他名义上是来探望仕金中尉,而心里想的却是卫生指导员卡佳—卡秋莎。被她迷住了!
卫生员来说:“杜金中尉同志要我转告你,阴天,晤,今天还是明天?不,他说是‘明天’就回去。他不让人去看他,这倒不是因为他情况不好,而是周围有重伤员……还有,他说我们一定会活下去,死不了。他倒是想看看你,不过明天就见面了。啊,这脑袋瓜真不管用,你是谁呀?是画家吧?他说,戈尔斯科夫——你是这个姓吧?——是画家,趁现在安静,叫他画画去。就这些。大概一点也没漏掉……好象没漏……”
阿廖沙走到外面,只见几个伤员在篱笆门旁打盹。
他走几步,站一会,又走几步……寻找卡佳。
她不在。
天有点泛白了,阿廖沙不得不返回自己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