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约翰在冰窖里关过,结果他得了肺炎。他断然拒绝住院治疗。

  他躺在“瓦利司令部”驻地自己的房间里。他要好好休息一下。

  魏斯生病期间,兰斯道夫来看望过几次。第一次来时,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探问,魏斯对发生的事情作何评价。

  兰斯道夫咕咕哝哝地讲到军人的荣誉。他说哈克的弱点是可悲的,它用污了军事情报局军人的声誉,而一向表现很好的“山雀”竟然受不了最客气的审查手段。这一切都令人十分不快,因为党卫队和盖世太保会竭力夸大这次事件,向卡纳里斯找麻烦。

  不过魏斯无须担忧。已经签署了命令:授予他二级下士军衔,并因参加围歼苏联空降人员有功奖给二级铁十字章一枚。

  兰斯道夫仿佛随口道来,讲述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一个足资垂范的事件。当时,瓦尔特·尼古拉上校手下的一名谍报人员也和魏斯一样,由于勇敢卓绝、矢志帝国而获得铁十字勋章。

  这个谍报人员将真正的钻石首饰冒充赝品卖给了敌军参谋本部几位高级军官的妻子。然后他设法让敌方反间谍机关逮捕自己。在他那里查到了上述珍品的买主名单。

  军官们供称,他们的太太买了一些廉价小玩艺,都是不值钱的仿制品。可是经鉴定确认.钻石并非仿造,而且价值连城。这样一来,军官们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

  “可见,”兰斯道夫意味深长地说。“英雄主义、豪迈行为,都不过是空花泡影。我主张不动声色、精巧别致地搞一些摧毁性的行动,比瞄准目标投炸弹还要有效。”

  魏斯不明白,兰斯道夫是想贬低他的“功劳”呢,还是想启发他自愿致力于风格迥然不同的另一种工作。

  施泰因格里茨为魏斯的成功由衷地感到高兴。然而他也象兰斯道夫一样,以怀疑的口气议论说,干他们这行,一味的大胆只不过是士卒之勇,到头来下级受一点奖励,发财的可是上级。他又告诉魏斯,海德里希为了讨好德国将领们,巧妙地使布洛姆贝格元帅丢了脸。他暗中向元首提供确凿材料,证明布洛姆贝格的妻子从前是妓女。

  “这种工作当然不会受奖,”施泰因格里茨说。“但是人家给钱。钱数之大,使你干一次这样的行动就足以安度晚年。”

  魏斯微笑说:“我还没想到晚年呢。”

  “干吗不想,”施泰因格里茨责备道。“青春不过是保障晚年的一种手段,如此而已。”

  魏斯对迪特里希冷淡而矜持,处处显示出他不能容忍后者以审查手段使他蒙受屈辱。

  魏斯提醒说,他在学员“阶段”的事件中实际上救了迪特里希一命,现在对他审查考验,不过是为了干掉上尉渎职丑闻的见证人罢了。

  魏斯断然宣称,他不想对这些东西继续保密了……

  这种进攻战术发生了作用。迪特里希害怕了。

  除此之外,魏斯还说,他认为迪特里希搞出这套荒唐的审查计谋,应该对某些英勇的党卫队人员及卫戍司令部士兵的不光彩死亡负直接罪责。

  这件事可以看作是谋杀。对于这种职务上的犯罪,党卫队全国总队长希姆莱甚至会下令将肇事人可耻地处以绞刑而不是枪决。现在魏斯感到自己是在包庇罪犯了。

  魏斯知道他在跟谁打交道,就警告迪特里希说,后者的阴险手段他已领教过一次,这回他对自己采取了安全措施。他已将全部情况写成文字,寄给了一位朋友,万一他发生不幸,朋友会毫不迟疑地将那叠材料转交保安局。

  这些话魏斯是悄声说的,迪特里希也是悄声回答他。每当留声机上的唱片快要转完,他俩就不作声了。

  迪特里希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甚至跟魏斯商量,要不要开枪自杀而挽救家族的荣誉。

  不久魏斯就厌倦了这种铁面无情的角色,同时他也讨厌老是望着迪特里希那张汗洋洋、战兢兢、散发着香粉气味的脸。

  魏斯威严地说:“好了。不过您可要记住,迪特里希:您欠我许多账,我可不欠您的。”又狠狠地警告他:“您要是稍稍忘记这一点,我就要做我说过的那些事。”

  哈克在侦查组人员莅临之前,被关在“瓦利司令部”驻地的单身囚室里。

  代号叫“海枣”的学员是740014号犯人从实验集中营推荐到学校来的。魏斯通过总部对他作了进一步的审查。

  这个新学员到了报务班,立即显得知识出众,训练有素。魏斯顺便告诉迪特里希,看来这个“海枣”是合适的人选。几天后魏斯得知此人被任教官之职,倒也毫不奇怪。

  军事谍报局的同事们竟能以一种矜持镇定的态度和大日尔曼军官的傲慢习气默默无言地承受了德军在莫斯科城下惨败的消息。魏斯对此不能不给予某种评价,乃至有些肃然起敬。在“瓦利司令部”的驻地,没有一个人对这件事作片sR语。似乎彼此之间在展开一场竞赛,看谁装模作样的本领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

  过去这里洋溢着一种友好放任的情绪,那是由于轻敌和坚信东方战役能够迅速取胜。现在取代这种情绪的是无情的情疑,严酷的纪律和绝对的照章办事,稍有违背即受严惩。

  要是魏斯在这种情况下开始他在军事谍报局的仕途升迁,恐难取得现在这种进展。

  现在为侦察破坏学校推选学员,要经过多级机构,手续至为繁细。对学员的审查办法也极阴险,只有彻头彻尾的败类才能通过这种审查。不少由集中营地下组织培养的人员因此而牺牲性命,能达到目的者只是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各校的制度更严了。稍有违章行为即受鞭答,乃至枪决。

  然而约翰·魏斯的处境比当初大不相同了。他在学校里有了自己的人。他把这些人安排到各处,让他们实行单线领导。其中只有一人知道魏斯,从他那里接受指示。对其余的人来说,魏斯依然是敌人,德国人。

  施泰国格里茨来提望魏斯。他说出一种悲观的预想:现在希姆莱和海德里希企图将东线暂时失利归咎于军事谍报局,因为它未能探明敌方兵力的虚实。卡纳里斯不了解面临的危险,一个劲儿施展他的秘密外交手腕,与英国人挂了钩。可是现在来不及了。

  德军在莫斯科近郊被击溃前,丘吉尔还在犹豫是否单独对德篝和,以便齐心协力地跟布尔什维克打下去。现在一切均告结束。

  “扯淡,”魏斯说。“你(现在他和施泰因格里茨相为尔汝)不过是心里有气,因为你不止一次呈请柏林把你作为西方国家问题的专家量才使用,这回又遭到了拒绝。”

  “我怎能没有气?”施泰因格里茨兴奋起来。“我的一些老同事早已跟英国人搞得火热,现在一个个升官发财。”

  “干上外交官了!”魏斯冷笑道。

  “不,为什么呢!他们搞自己的专业,监视那些执行秘密外交使命的人,或者在谈判时担任中间人。”问道:“你还记得那一对聋哑人吗?”

  魏斯点点头。

  “连这样的残废人也在瑞士挣了不少钱。”又幸灾乐祸地说:“只是他们没拿到钱。”

  “为什么?”

  “希姆莱的人把他们除掉了。”他叹了口气:“卡纳里斯在对英谈判中抓的太多,显然引起了这位党卫队全国总队长的不满。”

  “元首知道吗?这简直是背叛行为。”

  “你是个傻瓜还是装傻?”施泰因格里茨生气地说。

  “难道你认为,赫斯身为元首的第一副手,不经他的允许,就冒冒失失地用降落个跳到英国人那儿去吗?每个士兵都知道,元首叫古德里安在敦刻尔克附近按兵不动,就是为了不把英国远征军歼灭干净,好让他们通过海峡逃之夭夭、英国政府看到元首这一友好举动,就会确信还有可能与我们结盟,来反对主要的敌人——俄国。这是元首的英明之处。现在希姆莱、戈林、里宾特洛甫、我们的卡纳里斯,还有别的人,都在单独与英国人勾搭,这并不违背元首的政策,而是符合他的愿望。每人都想多知道一些他的竞争对手在和英国人谈些什么。这种时候对于真正的行家里千,譬如象我这样的人来说,正是投身政治旋涡的大好机会。得到的东西不是奖赏,而是支票,可以在任何银行提取任何一种外币……”

  魏斯问他,学员“钉子”参加的那个侦察破坏小组命运如何。

  施泰因格里茨说,运送该小组到苏联后方的飞机没有返回基地,组长和报务员也在着陆时殉职,尽管如此,华沙学校的报务员“钉子”担负起对剩余三个人的领导责任。他正在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不久前他的小组完成一次破坏行动,炸毁了一列军用火车。

  施泰因格里茨讲述这个小组的成绩时显得无精打采。不知是因为这种间谍行动他早已司空见惯,还是因为他近来的心境十分忧虑不安。他老是在想,为什么早在1940年6月,卡纳里斯海军上将要下令消毁他施泰因格里茨的一份报告?其中关于英国武装力量极为虚弱的情况却是完全符合事实

  的。卡纳里斯命令他重写一份报告,把英国人的实力加以夸大。关于英国武装力量,卡纳里斯拥有最准确的统计材料。因为美国驻伦敦使馆的密码译员泰勒·肯特将一千五百多条拍摄在微型胶卷上的密码情报交给了军事谍报局。

  如果这里面有什么政治计谋,按理卡纳里斯应该给他一些酬劳。或者卡纳里斯迫使他写假报告,是为了以后好“控制?他?这又是为什么呢?为来他就面临着一个经常性的危险:海德里希知道他曾把一名盖世太保特工送到英国情报机关的魔爪下。当时他那样做,是由于不了解情况,又怨得了谁呢。

  还有一件丢人的往事折磨着施泰因格里茨。他曾通过手下的特工获悉:1940年3月盖德列和沙赫特在瑞士会晤一个同英法政府关系密切的人物,并告诉此人,希特勒决定越过格但斯克和华沙东进,去占领黑土地带乌克兰及罗马尼亚和高加索的石油产地。

  施泰因格里茨断定,他抓到了揭露两个高级人物为外国大国当间谍的最新材料。这个材料能使他飞黄腾达,防身于从前不可企及的那些圈子里去。

  卡纳里斯接到他的报告后一把揉了,甚至没有在酒精灯上销毁掉,朝纸篓里一丢完事。

  卡纳里斯问他:“驴子有哪些特征?”说罢盯住施泰因格里茨的耳朵看了一下。“您认为……”卡纳里斯摸摸自己的耳朵,冷笑一声,指着纸篓说:“那就是您这头驴子的特征。”

  过了好几个月施泰因格里茨才知道,盖德列和沙赫特奉元首之命用这种方法探明了:英法两国对德国东侵持赞赏态度。

  这就是帝国高级统治人物所进行的高级谍报活动。

  施泰因格里茨不过是他们的走卒而已。所以,一个派往俄国的破坏小组顺利完成任务,并不能使他兴高采烈。不过是区区小事。

  施泰因格里茨意气消沉。

  盖德骑兵大尉近来也心事重重。

  事情是这样的。盖德及其岳父都是“亚加飞机公司德美汽油股份公司”的股东。该公司百分之九十五的资本属于“美孚石油公司”。“美孚”向德国提供的石油占全德需要量的一半,战争前夕仅航空汽油一项就供应了二千万美元之巨。此外“美孚”还在汉堡建成了世界最大的炼油厂,并投资兴建一些合成汽油工厂。

  盖德必须火速查明,美国诸公司是否同意英国空军轰炸它们在德国领土上的财产,其中包括处于福特公司和通用汽车公司财政监督下的一些海车厂和坦克工厂。如果它们同意,就应立即考虑把自己的保险费投放何种事业最为有利。比方说,是高加索的石油业还是罗马尼亚的石油业要获得巨额股息,无疑高加索的石油业更有前途。但是谁能说服元首,较之占领乌克兰和高加索产油区,现在摧毁莫斯科并不显得那么重要呢?

  现在应该去柏林,那里才是政治活动的场所。可是他盖德却被迫呆在华沙郊外向红军后方派遣间谍,这决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当务之急。

  盖德考虑了一下,提笔给卡尔·爱德华·萨克森科堡·戈茨基公爵写了封信。后者是维多利亚女皇的孙子,领英国奥尔巴尼公爵爵位,也是冲锋队里的党卫队将军。盖德随信附上一张凭票即付来人的支票,请求公爵将军给朋友帮个小忙,对他的公司目前感到不安的问题给予商务方面的咨询。

  盖德虽然为这些至关重大的事情所困扰,但还是倾向于对高加索石油投资。他担心的是,德军进攻高加索期间英国人会不会派间谍去破坏油田。记得与罗马尼亚缔约之前,军事情报局曾派特工小组去罗马尼亚产油区,以防英国人破坏油田。

  盖德在认真考虑,他是否应该说服军事情报局领导人向高加索派遣这样的小组,免得油区被占领前遭到敌人的破坏。

  盖德只顾思考这些高级战略问题,把学校管理事务一古脑儿推给了施泰因格里茨,答应战后在岳父的公司里为其谋个肥缺来感谢他。

  施泰因格里茨把这些事都直言不讳地告诉了魏斯。

  魏斯把盖德的全部设想报告了总部。

  约翰·魏斯生病也不闲着。他在工作。他借助前来探病的同事搜集各种情报,了解最感兴趣的事情。

  他获悉,“钉子”最近发给“瓦利司令部”的电报带来了噩耗:“小组被苏反谍机关发现。我们毁掉电台。如能逃脱追捕,试图越过战线。”看来“钉子”一切正常。

  迪特里希凭着他在集中营审问囚犯、替学校物色人员的经验得出一个结论:俄国人很讲互助,他们情同手足,富有同情心。苏维埃理论中明文规定,苏联公民要互相关心。他发现了一个起决定作用的主要因素;苏联公民都是爱国狂,每个伤残的苏联土兵或军官都深受同胞的尊敬及当局的关怀照顾。

  因此迪特里希认为,大可以到集中营物色一批残疾人来。

  此事他不大有把握。因为集中营主管部门纯粹出于经济上的考虑,通常最先消灭那些致残的战俘,或创造条件使他们很快地自行死亡。

  迪特里希已命令军事谍报局小组在各集中营寻找四肢残缺的战俘。如果没有,则物色适当对象,经审查证明可靠后,以某种借口送往医院“治疗”。经验丰富的医生会按照指示为他们截去一段上肢或下肢。

  可是,在这种人员来校之前,能否先在受过训练的学员中挑选几个人呢?这些学员的身体比集中营囚犯强壮得多,手术后恢复的时间可以大大缩短。

  迪特里希认为,最好是截去下肢。这样显眼,引人注意。又因为上肢完整无缺,派遣到敌后的间谍可以要求在苏联国防企业中工作。

  有手可以工作,缺腿(当然是在前线失去的)则保证间谍进入国防企业时不致受到特别严格的审查。

  施泰因格里茨对迪特里希的建议评价很高。

  兰斯道夫带着厌倦的表情听完了两位军官的议论,说:“这种事情拐卖小孩的人也干过。”

  施泰因格里茨不晓得拐卖小孩的是些什么人,只好若有所思地眨巴着眼睛。

  迪特里希大声抗辩道:“战俘可不是小孩!”

  “反间谍人员观察得真够仔细哪,”兰斯道夫挖苦道。

  他同时感到懊恼和无名的忧伤,现在他才意识到,随着年事渐高,记忆力在逐步衰退,过去那些x花八门、精妙绝伦的手段有好多都记不起来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在凡尔登附近作战时,是他想出了组织谍报别动队的办法。别动队匆忙训练一些受轻伤的德国士兵,把他们换上法国军装,夜里拉到战场上,让法军担架兵找到他们,把这些破坏分子背进要塞里去。

  西班牙内战时,兰斯道夫的一位同行在弗朗哥政府当顾问,他想起了这个办法。他让一批受轻伤的弗朗哥分子换上共和军的联合服,这些人夜晚在马德里街头得心应手地打枪、搞爆炸,白天就卖弄那包扎得鼓鼓囊囊的胳膊腿,装模作样地拄着拐杖在里奥德格朗德大街上跛行,招引市民们鞠躬致敬。

  但是,夸耀昔日的光荣,仿佛自己的功劳未得到应有的评价,这对兰斯道夫来说是有失体面的事。因此他觉得迪特里希的想法不错,大度地表示了首肯。

  “您的建议立意很巧妙,从心理的角度又是无可辩驳的,不过……”兰斯道夫把两手叠放在面前,审视着磨得光光的指甲(指甲呈灰蓝色,是不是有了心脏病;上了年纪,心跳越来越慢了),冷淡地说;“我坚决反对,”他停顿了一下。“强制手术之类的怪痹行为。”

  迪特里希马上打断他:“一点也不强制。对象进入医院,医院里告诉他必须做外科手术。有现代化的麻醉剂,他甚至一点也不觉得疼。醒过来就……”

  兰斯道夫蹩起眉头。迪特里希一见连忙说:“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外科医生获准用集中营的材料做一些医学实验。我参观过特别囚室,亲眼目睹过……”

  “您见过,可是我不想知道这个,”兰斯道夫忿忿地打断他。

  “这都是为了全人类的崇高目的,”迪特里希提醒道。“现在不是中世纪了:医生为了探索人体秘密而解剖尸体就得判处火刑。”

  “确实不能忘记,现在不是中世纪,而是文明时代,是我们给人类带来文明的时代。”这句话兰斯道夫几乎是脱口而出,因为这时他想起了不久前到柏林去的情景。

  在柏林,兰斯道夫出席了瘸子戈培尔的一次私下午宴。戈培尔这个无所不能的渺小人物,被他夫人马格达的河东狮吼吓破了胆。马格达甚至向元首饶舌,讲出她那德国新文化预言家的丈夫贪淫好色的种种奇闻。

  午宴后,戈培尔领兰斯道夫参观他的美术陈列馆。馆中挂满了从欧洲各国著名博物馆中抢来的名画。

  有许多画兰斯道夫早年就见过。当时他漫游欧洲,执行各种特别使命,作为一个知识渊博的人,自然要抽空去拜谒那些艺术宫殿。

  他同戈培尔一起回忆往事。

  戈培尔忧心忡忡地说:“您说得对。人们通常把这些作品当作民族珍宝,某种国家财产。但是我应元首、戈林、希姆莱、里宾特洛甫等帝国高级人士的请求,召集出类拔 的法学家开了一次规模不大的咨询会。我把他们的话转告了有关人士;国际公法的时效规定为二十年;届满之后;任何案犯均不再追究刑事责己任,受害一方亦不得对珍品持有者提出诉讼。”

  “何必惊动法学家呢?”兰斯道夫问。

  “有何不可?”戈培尔反问道,又狡黠地说:“亲爱的朋友,您是否发现,在我们的收藏品中,使人伤心的是缺少伦敦、纽约国家美术博物馆的作品,而最恼人的是,目前还没有一件莫斯科、列宁格勒的东西。因此,”他意味深长地说:“只要我的陈列馆里还没有克里姆林宫的圣像和列宁格勒艾尔米塔什的绘画,法学家的咨询就决不是多余的。作为一个收藏家;我这样长远打算情有可原,其实也不仅对收藏家而言,不是这样吗?”

  兰斯道夫回想起同戈培尔的这场谈话并非偶然。

  “不过总的来说,你们想使用残废军人,这符合人道的的;这能使他们得到一个职业,成为对帝国有用的人。况且,残废人总是觉得自己有缺陷,觉得前途渺茫而内心苦闷,所以他们是最容易招募的对象。不仅军事情报局,我们其他的谍报机构和反间谍机关都一再证实过这一点。在这方面已经获得了丰富有益的经验。”

  “例如,施泰因格里茨少校显然认为,英国外交部的一位高级人士前给我们效劳,是由于此人突然变成了元首思想的崇拜者。是吗?唉!我们对他施加影响并非通过思想手段,而是借助医学手段。我们让一位同胞——当时伦敦的一位名医——一对这个患者说,他得了不可救药的癌症,甚至准确地告诉他在世之日已经无多。此人在极度苦闷的状态下自然要牵挂一件后事,即死后家庭生活的保障问题。我们就帮助他解决这个问题,给他很高的酬w。关于他从英国外交部保险柜里给我们拿文件的事,二位是知道的。”兰斯道夫打个哈欠,伸了一下懒腰。

  “先生们,你们看,新的思想之花是从我们老头儿采集的种子里长出来的。”

  兰斯道夫还是忍不住满足了一下自己的虚荣心:他暗示迪特里希,后者的建议并不如本人想象的那么新颖别致。

  魏斯已经知道迪特里希为之奔走的那个想法,现在他只要弄明白,他们打算把哪些学员变成残废,把什么企业作为破坏目标。魏斯决定先查一下学校借用苏联纪录影片的申请书。他已不只一次用这种方法为总部收集到情报。

  “瓦利司令部”的间谍迄今未能打入任何一个苏联国防企业。卡纳里斯虽一再愤愤地责成其事,这方面的行动几乎全部遭到失败。

  现在破坏行动是在极为机密的情况下进行准备。

  “瓦利司令部”设立了一个特别营,只有高级军官才能入内。小组人营训练,同它一起工作的军事谍报局人员一律不得外出。魏斯又不能进去。

  这个秘密营的建立,表明“瓦利司令部”的活动进入了新阶段,表明它面临着重大的任务,表明它对苏维埃国家构成前所未有的巨大危险。

  纪律严上加严。因为卡纳里斯本人即将光临,他决定对以东线为B标的所有军事情报局部队进行一次视察。

  在这种情势下,魏斯必须处处小心谨慎,随机应变。现在晚一天揭露敌人的阴谋,就等于进一步促使危险的到来。即便如此,他的一言一行也要深思熟虑,稳扎稳打。



作者:[苏] 瓦季姆·科热夫尼柯夫

 (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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