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  

三十五、盒子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回到办公室头很痛。两昼夜内他四次传讯了冯·施塔尔克曼,让他与他的部下进行了对质,还不止一次地审问了伦基斯和在墓地和瓦西里耶夫岛上逮捕的那些人,但什么也没有追问出来。他们大家如同商量好似的,发誓说工作在军事侦察机关里,收集纯军事性质的情报。

  “他们给我们布置了一个任务:尽快侦察出列宁格勒驻防多少部队,是些什么部队,是否准备在这个地区进行反攻,”伦基斯在第一次审讯中就作了交代。

  “嗯,了解到在作准备以后呢?”伊万·瓦西里那维奇问。

  “定期报告指挥部。”

  “随后呢?”

  “没有了。”

  “就是说,你们仅仅是消极的观察人员。”

  “要是您愿意的话——是这样。”其余的人大致都同样回答。审问时,冯·施塔尔克曼倒什么都乐意讲:

  文学、科学、政冶、宗教,但只要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提到他来列宁格勒的目的,他就像其余人一样,再三重申,他们的意图是弄清苏联军队的进攻准备,如有可能,弄清日子、时刻和主要的突击方向。

  当问到为什么沙尔科夫斯基知道了“毒蜘蛛”与马尔采夫是同一个人以后那样吃惊时,冯·施塔尔克曼回答说:

  “这是我们的私事……这样讲吧,家务事。不要多管闲事,中校。”重复这个问题时,他始终拒绝回答。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把装有记录的公文夹放到桌上。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水,从橱里拿出,并吞了片扑热息痛药片,用水把它送眼了下去,坐到桌前,伸展了双腿。

  “是……我急了一点,”他自言自语说。

  战斗结束了。整个匪帮都抓住了,他们不能再为非作歹了;但这对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并不够。他始终怀疑,冯·施塔尔克曼来到列宁格勒还带着某种具体任务。到底是什么任务?这无法猜到,一些假设,也都给否定了。

  “请进!”伊万·瓦西里那维奇听见敲门声后,说。

  布拉科夫快速走到了桌子跟前,雄赳赳行了个举手礼,带着勉强忍住的微笑,大声说:“请允许报告,中校同志。”

  “报告吧。”

  “弄清楚了。萨韦利耶夫撒谎。他在市自来水厂工作。混进那里并不太久。”

  “萨韦利耶夫?那个戴芬兰帽和背防毒面具的?墓地上进行回击的家伙?”

  “正是他。中校同志……这是个极其可怕的家伙!十足是强盗!”

  “是这样。那你作出何种结论呢?”

  “很简单。他与药房有关系。为什么要隐瞒工作地点。为什么?我认为他们是想炸毁自来水厂,使城市断水。”

  “我们有备用的水塔啊,”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提出了一个不同的意见,但马上就补充:“这很好,你弄清了他的工作地点。事情搁浅了。喂,孩子们的事怎样?”

  “明天早上回各自的地方去。讲好了,我顺便用车子分别送他们。”

  “钥匙要交给扎维亚洛夫。”

  “是!交给扎维亚洛夫。”布拉科夫走后,伊万·瓦西里那维奇沉思起来。助手的假设不大可信。

  市自来水厂是个很大的建筑物,保卫很好,要炸毁它……不,一个人不可能办到。一次性爆炸需要偷带进去的炸药太多了。

  列娜·加芙里洛娃拿着抹布和刷子在住宅里走动。她重新安放了家具,检查了搁架和画框背后。看到灰尘、蛛丝和修理后留下的墙灰,便欣喜万分动手扫除。她要使住宅保持一尘不染。

  时钟敲了10下。很快该躺下睡觉了,可科利亚还没有回来。

  “唉!又说科利亚,”列娜笑着出声说,“习惯了,现在怎么也改不掉口。”以前她失口叫他米沙,他很生气;而现在按老习惯叫他科利亚,大概他也会见怪。

  她回忆起有一次米沙严厉地责备了她,便不由自主看了看吊灯架。那次她准备把它擦干净,卡拉特金的到来打搅了她……

  确实如此,吊灯架至今沾着墙灰。列娜想了想,便移过了桌子,往上放了把椅子,拿起抹布灵巧地爬了上去。吊灯架的罩盖很大,为了把里面擦干净,需要把它取下来。这一点她能行吗?得再高一点怎么样?列娜把罩盖推到一边,踮起脚往里张望……怎么回事?在中间一盏灯稍高的地方,悬挂着一只小拿子,用细绳绑在灯座上。它是打哪儿来的呢?

  的确,她上次没有看过吊灯架里面,可能盒子早就放在那儿了,住宅的主人拴着它派某种用场。

  “是的,可为什么它很干净呢?”列娜沉思起来。要是灯罩盖上溅上了墙灰,那为什么盒子上没有墙灰的痕迹呢?盒子是马尔采夫挂的,”她对此作了肯定,于是立即跳到了地板上。

  拨动熟悉的电话号码只是几秒钟的事。

  “喂!这是谁在讲话?万尼亚叔叔吗?对不起,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现在您已不是万尼亚叔叔了……是,这是过去的阿利娅……同意。万尼亚叔叔,我刚才想擦干净吊灯架——您听我说,那一个挂在客厅里的有个很大罩盖的吊灯架……怎么为什么?它很脏,该有人把它擦擦干净。我朝里边一望……嗯,先登上桌子,后来爬上椅子……不,科利亚……也就是米沙,还没有回来。光我一个人。在这个吊灯架里,不是在吊灯架里面,而是在上面,发现一只盒子。是,是……四方形的盒子。好像是铁做的……没有,我没有去碰它。它用一根黑色的细绳子绑在灯上,紧靠着……灯座上绑着。可能是为了不让人发现藏起来的。盒子是格里戈里·彼得罗维奇藏的……为什么我这样认为?因为盒子很干净。一点点墙灰也没有……”

  过了半小时,伊万·瓦西里耶维奇与布拉科夫抖掉着身上的雪,按响了扎维亚洛夫住宅的门铃。街上飘着密密的雪,当他们在院子里走时,他们的肩头积满了厚厚的一层又洁白又柔软的雪花。

  列娜敞开了门,看了看来人,她的脸上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她会不会白白打拢了这些忙人?可能盒子没有一点意义,只是为了别的用场吊在上面。

  “您好,列诺奇·卡。您觉得怎么样?”伊万·瓦西里耶维奇伸出了手,问道。

  “很好。”

  “那就没有什么……我们也觉得不错。听见通报了吗?”

  “听见了。”

  “我看列宁格勒很快就要鸣放礼炮了……喂,您有什么发现?”

  “盒子……我们走吧,请。”

  客厅里的桌子仍跟原先一样,放在吊灯架下,桌上有把椅子。

  “我自己来,”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看见布拉科夫想要爬上桌去,便说道。

  “列诺奇卡,您,没有看到马尔采夫藏这只盒子吗?”中校移动椅子问。

  “没有。”

  “他在这里,而您在厨房或自己的房间里,客厅里也没有传出来过什么可疑的声音?”

  “没有。”

  “那么说,这仅仅是您的假设啰……”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爬上桌子,推开罩盖,看见了一只盒子。他未去碰它,仔细打量着。

  “镀锌铁,”布拉科夫也看到了。

  “是的,”中校证实说,接着他解下了盒子。“焊封封牢的。”列娜不安地注视着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的一切行动。

  瞧,他用手掂掂盒子的份量,翻转了好几次,同时侧着头,细听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倒动。

  “啊!您真的很善于观察,列诺奇卡。我同意,这只盒子是马尔采夫放的,藏着它以防万一。”

  “可那里面……盒子里面是什么东西?”列娜由于好奇,眼睛也在发亮。

  “这个我眼前还不能对您说,”伊万·瓦西里那维奇从桌上爬下来回答,“是的,不能说。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很有意思。我打电话告诉您……

  虽说会迟一些。这么办。布拉科夫同志明天顺便来告诉您,里边放着什么东西。但记住,列诺奇卡,这是秘密。国家的秘密。在侦查没有结束以前……

  正确点讲,战争还在进行时,对任何人都不能讲。”

  “甚至连科利亚……就是米沙,也不能说吗?”

  “甚至对米沙也不要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对米沙可以讲讲,他能保守秘密。”

  打开盒子极为小心。里面放着一些层层包装盛着浑浊液体的试管,体积都不很大。

  “又不知是什么新东西,”中校在亮光中仔细看着试管,发着牢骚说,“某种化学。有必要交到实验室去。”

  过了半小时,内线电话通知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说,试管里原来都是细菌。

  由于突然,中校甚至站起身来。这时坐在首长办公室里的布拉科夫、特里福诺夫和马斯柳科夫也都站了起来。

  伊万·瓦西里那维奇皱着眉头听了实验室的通知,房间里笼罩一片紧张的寂静。

  “他们想干的原来是这么回事!可见他们已到了垂死挣扎的地步!”他挂好电话说,“你们知道,我们及时防止了什么?同志们。一次流行病。试管里是某种疾病……杆菌的培养物。完全清楚了,他们想在市里引起流行病,以此来破坏我们的进攻。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萨韦利耶夫进了自来水厂;明白了,为什么已经预知落入了陷阱,冯·施塔尔克曼还是回住宅来,他需要盒子。是的,现在全都弄清楚了。”

  “那对加夫里洛娃怎么讲?”布拉科夫突然问。

  “什么?”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对问题没有明白。

  “您答应由我告诉列娜·加夫里洛娃盒子里装的东西。”

  “是,是……对她说盒子里是……能说是什么呢?”

  “药物,”特里福诺夫接下去说,“青霉素。”

  “不。这不够有趣……”伊万·瓦西里耶维奇提出了不同意见,“对她说,那里是手榴弹的雷管。一种特殊的手榴弹的雷管。自动爆炸的,行不行……”

《毒蜘蛛》[苏联] 格·马特维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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